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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筆記

作者:空燈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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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你看了我的論文?」我不敢相信。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有見到林頓。
進門之前他從懷裡出去銀色懷錶在我眼前晃了晃,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彷彿在警告我不要再對安得蒙沉迷下去。
安得蒙居高臨下的俯視他,輕聲問:「1203125000分解質因數是多少?」
「是林頓讓他們害我?」
他轉向安得蒙,哀求:「加西亞先生,你說過……你很欣賞我。我以後會怎麼樣?」
我想安得蒙也希望有這樣一個人。這個人能欣賞他的思路,能提出不一樣的想法,能夠在這場寂寞的路途中陪伴他前行。
我曾今想過,如果他給我機會,我很願意陪他一路走下去。
代號Z的負責人退休回家了,可是很久以後我聽說,他的家人從那之後沒有再見過他。
「你馬上就知道了。艾倫,你還太不成熟。有些人只能利用,不能相信。」
安得蒙走了兩步,回頭對阿諾德點點頭:「可以進去了。」
安得蒙幫我披上外套,然後仔細的幫我扣上一排暗黃色的銅鈕扣。窗戶大開著,他半跪在我床邊,身上帶著花園空氣里清新的味道。他扣到還剩最後一顆,突然停了下來,用彷彿很有趣的口吻說:「林頓背後的人果然是你。」
安得蒙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他每個字的發音都很輕柔,落在房間里卻帶著殘酷的味道:「林頓,當初你進普林頓莊園的時候就發過誓,不列顛的利益高於一切,還記得嗎https://m•hetubook.com•com?你什麼時候,能夠買通代號Z,還私自放人進去的?」
安得蒙的話讓我想起了父親和母親。母親在學術界的地位遠遠高於密碼局的父親,可是她放棄了數學,陪著父親開始了密碼學的研究。我至今仍然記得她在爐火旁和父親探討問題的嫻靜身姿,與其說是溫柔的妻子,不如說是心靈的伴侶。
我站在原地,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我以為我們是朋友。那件事發生以後……我還試圖聯繫你幫忙。」
「艾倫,我嫉妒你。我希望PSC能讓你一輩子算不出最簡單的加減法。」
不知道安得蒙用了什麼問詢方法,他精神狀態差得驚人。
我問安得蒙:「我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你會讓阿諾德給我洗腦嗎?」
親愛的 艾倫·卡斯特先生
林頓慢慢平靜下來,他的眼睛布滿血絲。
「當初你在劍橋逃了那麼多的課,我沒想到你能到今天的地步。你從來沒有經過正規的密碼培訓,第一次就破譯了代號。走到今天這步,艾倫,你進步得相當快,快得讓我都感到害怕。我知道單憑林頓的能力不能做到他現在的地步,背後一定有其他人。可是我沒想到是你。」他看著我,慢慢的搖了搖頭:「我很高興能找到理解我思路的人,也很懷念我們一起探討『迷』的時光,但是我必須親手把你從這個軌道上推離hetubook.com.com出去。前面的路很黑暗,我寧願自己走下去。」
安得蒙告訴我,這兩個人是軍情六處的間諜,級別不高,有人給他們錢,要他們跟蹤我,製造同性戀醜聞。
林頓紅著眼睛看我:「如果沒有艾倫!如果沒有艾倫,『迷』就是我破譯的了!上帝,這不公平!憑什麼他努力得最少,獲得的卻那麼多!」他向我撲過來,被安得蒙抓住領口,摔倒牆角落裡。
安得蒙點點頭:「每一篇都看。」
汽車在倫敦街頭轉來轉去,街上瀰漫著灰濛濛的陰沉。我們路過兩處消防演習,一隊士兵在給居民分發防毒面具,據說納粹的武器有神經毒素。百貨店前人們排起長隊。
我仔細辨認后說:「沒錯,是他們。」
林頓聲音里有一絲嘲諷:「是啊,在你破譯出『迷』之前,我們的確是朋友。」
阿諾德告訴我,安得蒙被隔離審查了。
安得蒙說得很溫柔,然而這是一個警告。他帶我看了林頓的結局,是想告訴我如果有一天我同樣不被信任的時候,可能會面臨同樣的結局。我破譯了「迷」,然而我必須從這些東西裏面抽身離開。
這是可能是林頓一生中做的最後一道數學題。我們離開房間時,看見阿諾德等在門外。他穿著白大褂,手上戴著橡膠手套,靠在走廊的牆上無所事事。我注意到他腳邊放著一隻看上去很重的手提鐵皮箱,四角上有銀色鑲邊。四個男助手一樣的人站在他旁邊等候命令,在安https://m.hetubook.com.com得蒙經過時突然挺得筆直的敬了個禮。
「完了。」
我不知道阿諾德對他做了什麼,他也從來不告訴我。他只會跟我說:「小艾倫,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組織的權利被濫用是很可怕的事情,他必須受到處理。」
他的嘆息有種頹廢的味道,彷彿知道演出最終會散場,但是不知道謝幕的演員里有沒有自己。
我們沒有進醫院的主樓,而是繞到後面一棟奶油黃色的副樓里。副樓方方正正,進門時有持槍的警察檢查身份。阿諾德帶我走進二樓的一個房間,讓我辨認兩個人。
安得蒙外出的時候通常有副官跟身邊,我很少能看到他單獨行動,這是為數不多的一次。彼得不在,安得蒙開車,我坐在後座上。車開回了聖。瑪麗安醫院。
他開車送我回去,笑著搖搖頭:「我要是想這麼做,就不會讓阿諾德來和你談話了。我為你感到驕傲。林頓給了我你破譯『迷』時的方程式,解得非常漂亮。」
下車時他握緊我的手,彷彿是想告訴和他在一起就會很安全,再也不會發生上次的事情。
我很吃驚:「你怎麼發現的?」
一個助手無聲無息的打開林頓所做的房間門,阿諾德走進去。
同時消失的人還有林頓聯繫的間諜。
「完了嗎?」安得蒙問。
這是來自軍事情報局總局的審查,沒有人知道隔離審查的原因,然而審查的時間相當長。在他離開普林頓莊園接受審查后不久,我收到情報局的www.hetubook.com.com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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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最終沒能離開。
「審問他?」我茫然了。
安得蒙把車在百貨店外停下來,仰起頭嘆了口氣:「會結束的。」
如果不是臉上的傷疤,我幾乎辨認不出來這是那次在小巷子里非禮我的那兩人。他們精神極度萎靡,臉色蒼白,嘴唇乾裂,抱膝蹲在橫貫房間的鐵柵欄之後。
我很久沒有和他同乘一輛車,突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他還是劍橋那位客座教授,我還是那個逃了無數課還想追他的學生。只是他的笑容里多了一種倦怠,而我今年夏天已然畢業。
剛才的房間應該是改裝過後的審訊室,隔壁的房間卻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房間正中央有一張手術台,四周放著罩著布器械,彷彿已經被遺棄很久了。
他們最後的結局是被無聲無息處理掉,至於是肉體上還是精神上的抹殺,安得蒙沒告訴我。但是我知道標明處理意見文件一定已經簽好字交給助理安妮了。
我還想問,安得蒙已經把我帶出房間:「能接觸到我們內部間諜的人不多,他算一個,可惜手法太拙劣。」
「群論。」安得蒙向我微笑:「林頓給我的破譯過程書面材料中,有很多你論文里的東西。當初你給倫敦數學家協會的瓦特博士遞交過一篇論文初稿,還記得嗎?」
期待與您的會面。
好久不見,他又恢復了我記憶中的樣m•hetubook•com•com子,毛衣外隨便套了件背心,亂蓬蓬的頭髮,因為臉色發白,所以雀斑格外明顯。
他看見我的瞬間就像看到魔鬼一樣,搖搖晃晃的退向牆角,眼睛里滿是驚恐。
我說:「要是沒有戰爭就好了。」
左臉有傷疤的男人看見我,臉突然扭曲起來。他撲過來,框框的搖動著鐵柵欄:「別說是我,別說是我!先生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放過我!是林頓先生讓我們做的!」
「當時我只是懷疑,你和林頓是朋友,不排除他看了你的原稿。直到這次我審問他,才完全確定。」
「如果沒有艾倫,你什麼都不是。」安得蒙低頭看他。
林頓站在房間的正中央,深秋稀薄的空氣中。
我們有幸知道您破解「迷」的精彩過程。如果您願意通過某種方式為結束蔓延歐洲大陸的納粹戰爭而獻身,請您于X年X月X日到皇后大道三百六十七號,見布魯姆先生。

安得蒙拍了拍他的肩膀,贊同道:「對,你完了。」
林頓愣了愣,一個數一個數的報出來:「2、2、2、5、5、7、11……5。」
我當然記得,那是在我們分手后的第一個冬天,剛下了小雪。我到倫敦西區教授家遞交初稿時正好遇見他,他態度強硬的要我不要參加數學研究會。
「看來確實是抓對了。」安得蒙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長期拿槍的人並不多,本身是同性戀的也不多,知道我和艾倫關係的人也不多,臉上有刀疤的更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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