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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筆記

作者:空燈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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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是的。」
我聽見自己說:「不用了。」
「我不知道。艾倫,你需要鎮靜。你的手在發抖。」C按住我肩膀,讓我重新坐下來:「我們從來沒有獲得你父親的情報。」
「首相要求六月底把解密機製造出來,或者提供與之等量的密碼破譯速度。」我聽見自己說:「我有一位同事能夠在六月底把解密機製造出來。在他成功之前,我保證一號辦公室提供和解密機等量的密碼破譯速度。」
C點點頭:「對,是你父親介紹他進了情報系統,做了他的擔保人。他被懷疑叛國。情報局高層決定對他和你父母進行非常嚴酷的隔離審查。你知道安得蒙最近這次隔離審查,是嗎?……同樣的審查你母親經歷了四次。第四次審查后后我幾乎沒有認出簡,她整個人消瘦下去,像一朵正在枯萎的水仙花。她看著你時,你能感覺到生命正在從她灰藍色的眼睛里流失。我勸她和你父親離婚,撇清關係。我告訴她雖然這四次審查結果都是清白的,但是以後再出現對卡斯特先生不利的證據,她和她未來的孩子都會遭殃。我甚至還提出過……離婚後娶她。艾倫,別這樣看著我。我承認我曾經被她深深吸引過。」
「很多人都那麼以為。」他認真的打量我:「艾倫,你長大了。長得更像你母親。」
他穿著這種天氣里稍顯厚實的毛料上衣,端起咖啡杯。這讓我和_圖_書想到叔父貝肯福德郡鄉下酒館里喝黑啤酒的大叔,而不是在小房間里處理帝國見不得人事物的頭兒。
「你母親掌握的東西太多了,我們手裡有她和德國間諜聯繫的證據。安得蒙給你看過錄像了,不是嗎?」
「簡已經不受組織信任了。她相信你父親和那位凱明斯先生,也相信英國。後來她求我,希望能退出普林頓莊園,從事數學研究工作。那時她剛懷上你。」
我能聽明白他的每一個單詞,但是不能組合成確切的意思。
「艾倫,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能解除你對我的敵意。我和你母親曾經是親密的同事,戰友和朋友。我們一起工作了十年,是六處最早的幾名密碼情報專家,普林頓莊園創始人。後來我調到了情報總局,你母親在普林頓莊園負責一號和三號辦公室……你聽說過凱明斯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怎麼表達,只能茫然而絕望的重複:「你不知道,她愛英國……」
我突然想起安得蒙。
凱明斯叔叔?
「一個月後,我們同時接到軍情六處的邀請,問願不願意通過特殊方式為國家服務。那時我第一次見到簡。她有著漂亮的灰藍色眼睛和柔和的捲髮,讓我想到像教堂壁畫上的天使,而不是數學家。當時我在牛津任教,你母親已經在劍橋發表過幾篇論文,小有名氣。我讀過她的論文,非常有才華。」
「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可能是被迫的!」
「對,有可能……」他點了點頭:「如果當時能更多的表示出對你父親和母親的信任,或許情況會很不一樣。」
「艾倫,我和你一樣痛苦。」
C示意我坐在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自己也坐下:「咖啡?茶?」
C搖搖頭,轉向窗外,只給我留了一個側影。
「艾倫,我知道真相會讓你痛苦。但是我希望你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為我工作。如果有可能,我也不希望你痛苦。」C問我:「六月底,你能夠把解密機設計出來嗎?」
「艾倫,我知道你很痛苦。當年我也痛苦過,簽署處決命令的鋼筆在顫抖,一份文件簽了三次才成功……我想,再也見不到簡和你父親了。我至今仍然這麼認為,你母親是天才的密碼專家,全英格蘭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樣有才華的人。處決她,對於情報局來說是巨大的損失,這種損失直到安得蒙·加西亞到任才彌補過來。」
C嘆了一口氣,沒有反對:「凱明斯確實叛國了。他逃往德國,帶走了很多高度機密的資料。他給你父親寫信,說可以派人接走你的家人,去柏林從事密碼學研究。信里還說帝國在進行一個巨大的密碼學工程,需要他們的力量。這封信的內容被當局截獲了,從此你的家庭徹底失去信任。」
「情報局在《數學家報》上提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最速降線問題,公開挑戰說沒有人能夠求解答。之後六處一共收到了三份答案,一份我的,一份你父親的,還有一份蓋著劍橋郡的郵戳,那是你母親的。這麼多解答當中我的解答被評判為最漂亮,類比了費馬原理,運用了光學方法。現在來看,你父親的解法才是最棒的,真正體現出了變分思想,非常了不起……」
只是C敘述時,他突然顯得蒼老起來,像是突然發覺扛在肩膀上的沉重時光。
他打鈴叫了人送咖啡。
C的陳述這件事情時很平靜,他一直看著窗外,沒有回頭。
我想起那份文件。
內閣作戰辦公室。
我坐在他面前,大腦一片空白。
「當時的很多情況說明他們要叛逃德國……我得到的情報是卡斯特夫婦在收拾東西,並且退掉了長期租住的公寓。後來的事情安得蒙應該告訴了你,當局下了處理命令。」
「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嬰兒,躺在簡懷裡。」
他接著說:「當初情報局沒有信任你母親,但是艾倫,我信任你。我現在有權利和能力信任你,不附加任何條件。為了尊重你的意願,我再問你一次:你願意為英國工作嗎?」
我痛苦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是的。」
「但是最快的是你母親。她的解法很隨意,過程胡亂寫在一張紙上——上午雜誌送出去,她下午就解出來了,丟進郵筒里正好趕上末班和-圖-書郵差。第二天情報局收到了你母親的答案,第五天才收到我的,又過了一周,才收到你父親的郵件。」
「你不理解,是嗎?」他喝了一口咖啡,把咖啡杯推到桌面最遠處,彷彿那是什麼讓人傷心的東西,放得越遠越好:「讓我來告訴你……你母親叛國的真相。」
我有點不自在。
高大,絡腮鬍子,臉色紅潤。
「火災前的一個月,母親把我送回了鄉下叔父家!」我猛然站起來:「如果他們真的要去德國,不會把我一個人留在英國的!」
我似乎有印象,很小的時候他常來家中做客,把我高高舉起來轉圈圈。
他一直坐在那裡,等我胸口已經起伏得不那麼厲害了,才說:「這次我想告訴你,艾倫,我信任你。」
「好像是父親的朋友。」我說。
C和我想象差別很大。我以為會見到一個鷹鉤鼻禿頂的老男人,不苟言笑,架著半月形眼鏡,透過鏡片上方看人。C是鷹鉤鼻,但是比我預想得要健壯一些。我估摸他不到五十歲,深棕色頭髮,確實是鷹鉤鼻,架著眼鏡,眼神犀利,但是笑聲很爽朗。
我想這也許是情報系統的人共有的習慣。
我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回答的。C把殘酷的事實整個擺在我面前,它們充斥著我的頭腦,讓我幾乎不能思考。我一直猜測母親為柏林工作或許是在由於情報局的指示,但是它們都被C的語言粉碎了。我覺得胸口某個地方很痛,但和*圖*書是不能表達。
「我見過你母親,」他語速很慢:「處理卡斯特夫人的命令,是我下達的。」
「以為會看到一個沒意思的老頭子,艾倫」男人從山胡桃木辦公桌後站起來,和我握手。
「你見過我母親?!」我大吃一驚。
「我以為你會很嚴肅,先生。」我老實承認:「你是情報局的頂頭上司。」
我想起安得蒙曾經對我說的話——這裏的人是為國家工作。你的生命不屬於你自己。會有外國特工企圖接近你。如果有必要,你的私人生活會受到嚴密監視。如果你叛國,你會被秘密處理。如果上級懷疑你叛國而沒有證據,你可能有一天會不小心從長途汽車上摔下來,正好摔斷脖子。這是組織的制度,為了所有人的安全。
我突然想起:「母親還活著,那我父親呢?他在哪裡?」
每當我問安得蒙的問題很難以回答,他也會側過臉去看窗戶外面,掩飾臉上的表情。
「或許你先喝一杯咖啡,再聽後面的故事?」
「你知道她在為德國情報系統工作。」
「不用了,謝謝。」我說。
C一針見血:「可是她現在在為納粹工作。」
「我瞞著上級擅用職權批准了她的離職申請,壓下了所有對你父親不利的消息——就像安得蒙這次壓下對你不利的情報一樣。後來我在普策利數學勳章頒獎儀式上又見到了你母親,她還是那麼甜美嫻靜,當時你已經五歲了,她看起來更像一位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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