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當天上午，蘇漸便特地去拜訪銅徽衛端木楚。

於是這些才智之士經過不到半盞茶工夫的解題后，便發現這四個字謎的答案，按題目順序依次是：富、華、酒、樓。

老頭兒嘀咕著，揉了揉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卻發現剛才有人影的街角那裡，竟是空蕩蕩的，不要說人影，連個鬼影也沒有。

雖然是紈絝子弟，曹良對酒樓的收入還是很熱心的。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有一個優點的，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這位唐求有些敬畏的高師兄，名叫高敞，比他們高一屆。高敞也精於晶符之術，便被淳于博先生拉來做助教。

說到這裏曹德景忍不住怒氣，喝道：「小兔崽子，你給我老實點！好不容易進了屠龍學院，就給你爹掙點臉。整天風花雪月、勾三搭四，這不出事了？這次要不是你跟那個姓秋的小娘們兒不清不楚的，咱家如何會惹上蘇漸這樣的狗崽破落戶？」

「難道剛才真是張屠夫？」他疑惑地自言自語道，「可是不記得曾跟他訂過兩口大豬啊……」

只不過才走了沒兩步，只聽他「哎呀」一聲叫，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子往旁邊一歪。要不是他反應還算迅速，百忙中扶住了門框，這回可真會被絆倒了。

「哈哈！有趣，有趣！」聽了蘇漸這說辭，端木楚哈哈大笑，立即出門去張羅了。看他這打了雞血似的勁頭，倒好像正牌苦主不是蘇漸而是他。

端木楚固然為人方正，也根本不缺錢，但當蘇漸奉上五十兩黃金時，他還是兩眼放光。

大概是兩天後，這個上午，正是淳于博老先生講授晶符術。按照蘇漸的計劃，接近洛雪穹的行動就要開始了！

夥計們把口袋拖進後院后，曹德景父子立即驅散了眾人，整個後院很快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所以，一聽爹爹說到錢上了，他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不作聲了。

在洛雪穹盯著蘇漸瞪視的當兒，他也在後面瞪視唐求：「哼，胡鬧！剛才你那兄弟說什麼？『前所未有』的晶符？笑話！真是乳臭未乾，盡說大話！」

說起來，在靈鷲學院諸多課業中，蘇漸大多並不太突出，不過在淳于博老先生講授的「晶符術」上，他卻表現出驚人的天賦。

「怎麼會？」端木楚瞪了他一眼道，「兄弟有事，我端木楚兩肋插刀。我只是想，難道這麼做，就符合咱的身份？」

而曹良雖然走讀，平時也不住在酒樓里，但今天很特別，便也跟父親住一起，想看看結果。於是夥計們這麼一折騰，也把這爺兒倆第一時間給驚動了。

讓蘇漸吃驚的是，富華樓大老闆曹德景，這隻著名的鐵公雞，這回竟然真的出了次血。

不用說，把富華樓上下驚成這樣的，自是口袋中裝的那兩個殺手的屍體了。

「那就這麼算了？」曹良有些不服氣。

雖然兩百年前，在人龍大戰當中，當時擔任華夏青龍軍團元帥的高氏族人，因為逡巡畏戰，被撤了職，勢頭稍有所減；但千年大閥的勢力超乎想象，就算現在華夏朝中，還頗有幾個高氏族人身居要職。

「這倒也對。」曹德景點了點頭。

「爹，幹嘛問這個？」失魂落魄的曹良，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不，晶符術課剛結束，當學生們跟在老師後面陸續離開時，蘇漸卻跟在洛雪穹後面，顯然就快要行動了。

「這……」一聽「進賬」二字，曹良也頓時泄了氣。

說起這端木楚，身份可不簡單。他和蓋英衛這兩個人，是整個玄武黑衣衛中，僅有的兩個二十來歲就能當上銅徽衛的人；只不過和蓋英衛不同，端木楚出身高貴，竟來自當今皇后的家族！

「是啊，高公子——」唐求一看到跟他說話的青年，忙收起猥瑣模樣，客氣說道，「原來高師兄也在此。那蘇漸，和我還算熟。」

唐求這一刻變得十分糾結：「我要不要喊話示警？按兄弟之情應該如此，可是萬一洛仙子連我也捅上一劍咋辦？」

不過，這隻是他的本能反應。經歷了寂滅森林的屍山血海，對於眼前這場面，他心中倒不會真正害怕。

老頭兒嘴裏嘟囔著，先入為主地以為麻袋裡裝的是肥豬，便不以為意地伸手去解袋口的麻繩。

淳于博老先生雖然年過五十，卻毫不拘泥。他所授課程的場地，也故意不在學院的道場室內，而是放在鹿鳴森林之畔的雨宿湖邊。

「這次算是花錢買了個教訓。」曹德景咬著牙，教訓兒子道，「以後你小子也給我收斂點。別忘了，咱家是商人！別以為這世上只有權貴咱得罪不起，就連蘇漸這樣卑微的小賤崽子，要是豁出命去跟你使壞水，也夠你喝一壺！唉，你啊！」

對於商人來說，哪怕你臭揍他ｈetｕbooｋ.coｍ.ｃｏｍ一頓，都沒有讓他生意做不成來得痛苦難過得多。

「好小子，有你的！」端木楚聽完后一拍蘇漸肩膀，「這等損招兒，也得虧你想得出來！不過——」

和眾人想象的有些不同，蘇漸只是為了應付上司差事，倒顯得很無所謂。因此不管洛雪穹的目光如何咄咄逼人，他只是毫不在意地看著少女，說道：「洛姑娘，近來我聽淳于先生講課，小有所得，便據心中所想，制得一張前所未有的晶符，想贈予洛姑娘，幫我品評一番。」

因此，當蘇漸笑著說接下來搜繳假地圖一事，還要有勞他時，長相粗豪的端木楚，卻給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一口答應。

當夥計們三三兩兩跑過去時，後院的酒樓老闆曹德景也被驚動了。

這些人里，也有極個別的幾個人，賭性極重，竟然把寶押在蘇漸贏這一邊。不過就算是他們，也都在期待著蘇漸鬧笑話。

富華酒樓負責採買的夥計，是曹家最信得過的老家丁曹福。曹福已經五十歲出頭，本來就人老覺少，這一天早上也起來得格外的早。

偌大的京華城，各路人馬，按照勢力大小、行事風格，或明，或暗，總之都去曹家富華酒樓中挖寶。

「難道他還有同夥？」曹良驚叫道。

話音剛落，他便飛快跑開，一邊跑一邊大叫道：「開局了開局了，欲知詳情請跟我來！」

「怎麼？大哥難道不願幫忙？」蘇漸忙道。

這倒並不是說他貪錢，而是這一次的收入，對皇帝小舅子來說，有著非凡的意義：他這是頭一回不靠祖蔭和裙帶因素賺來的錢啊！

蘇漸進靈鷲學院也有些時日了，對那位洛雪穹，甭說接近了解信息了，他倆根本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當然，正因為已經決心變強，去發現龍翼女神夢境的真相，還要揪出寂滅森林中那個可怕兇手的真面目，所以蘇漸黃金可以隨便送，但那三枚可能對自己功力大有作用的火系晶核，他卻是毫不猶豫地留下了。

按理說這樣的事情令人羡慕，但這卻成了端木楚的一塊心病。因為是靠裙帶關係上位，所以強者雲集的玄武衛之人對他敬而遠之。而像蓋英衛這樣因能力升上來的人，在對其表面的恭敬下，更是暗藏著不屑。

說到這高敞，出身十分高貴，乃華夏國數一數二的世家大門閥高家的子弟，還是當下高家門主高元博的長子。

且不提他們這兩兄弟暗中動手腳，且說這接下來這幾天中，最近風平浪靜的京華城中，卻忽然出了一件怪事。有一張號稱「巨靈寶藏」的藏寶圖，忽然開始在市井坊間流傳。

而另一方面，如何將晶石煉化成適宜的晶墨，也是晶符術高下之分的重要因素。

他知道自己天賦也就一般般，行事也很頑劣，能進屠龍學院已是僥倖，自己人生最大的倚仗，還就是有錢。

所以，在自由的構思和越級的晶墨品質之下，蘇漸的晶符往往比別人高明得不是一點半點。

「對啊，嚷什麼嚷嚷什麼嚷？」曹良咋咋呼呼地跟在曹老闆後面叫道，「平時我爹怎麼教你們的？一個個跟沒頭蒼蠅似的！」

片刻后，當洛雪穹快走到路邊一座小草亭時，有幾片粉色的桃花瓣，在前後而行的洛雪穹和蘇漸之間飄然落下。一直屏息觀看的眾人，這時候終於看到那少年，朝前一招手，說了句：「洛姑娘，請留步！」

聽他敘述完，曹德景卻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看著兒子沉聲道：「就這樣？」

特別是這曹良，看清袋中之物后，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子就沒了。

緊接著，蘇漸利用享有的直接彙報權，直入玄武衛的後堂，向軒轅鴻大統領奉上百兩黃金。他宣稱，這是近期城中巨靈寶藏假地圖之事中，受害苦主繳納的偵緝費。

說起唐求的賭局，原來靈鷲學院中畢竟學業枯燥，於是學生中流行著各種賭局。

「賺了？」曹良抬起頭，吃驚地看著父親。

此後按特定圖案將晶墨塗在材質各異的符籙上，一旦要用時，按特殊方法催動焚化，就能實現特定效果。

他不僅通過中間人送給蘇漸二百兩黃金，作為之前「誤會」的賠償金，還特地加了三枚丙級的火系晶核！

這一點對蘇漸來說倒是意外之喜，他沒想到自己竟從一門課程中，獲得了缺失已久的自信和成就感。

要知道，華夏國的端木家，不僅是底蘊深厚的門閥，還因為多出端莊貌美的女子，所以向來就和皇族聯姻。多少代下來，端木家本身也算是皇族了。特別是，這位端木楚的姐姐，就是現在正在位的端木皇后！作為皇帝的小舅子，端木楚才能以區區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便在高手如雲的玄武衛hetubook.com.com中當上了銅徽衛。

「這！」當曹德景仔細檢查了屍體上的傷口，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啊？竟有此事？」端木楚大吃一驚，忙讓蘇漸說明事情原委。

「還能怎麼辦？」曹德景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等著就是。」

青衫勁裝的蘇漸，則悄悄隨於其後；那瞻前顧後的樣子，落在同窗眼裡，倒像個心中膽怯的小偷。

「待我看看豬兒肥不肥……」老頭兒探頭往麻袋裡面一看——這一看可不要緊，饒他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兒，也猛然一嗓子響亮無比地慘叫：「媽呀！」轉眼他就一把癱倒在地上！

接下來這幾天里，富華樓的曹家不要說做生意了，就連這片產業都沒法保護。

「也是啊。」不管怎麼樣，曹良還是挺肉痛。

「呸！」唐求在心中罵道，「你高敞不過就是仗著家世，在這裏人五人六的。小蘇他色迷心竅不行啊？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再說他也是近朱者赤，說明深受我這好兄弟的良好影響啊！」

這種賭局，不同於眼下市井間的賭博；學生們只不過是出點彩頭，三文不值兩文，拿各種事來打賭。輸贏對他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平淡的生活中有點期待，找點樂子。

「那怎麼會！」唐求整張臉上的肉都堆在一起，嘿嘿笑道，「要是兄弟真能跟洛小娘子成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現在只是想拿兄弟這件事，開個賭局！」

當然，也有些人疑惑，說是雖然這片神州大陸上，有許多失落的秘境，掩藏著上古各個神話時代的秘密，但無論如何，也沒聽說這建城也就兩百年的新京華城中，有什麼巨靈時代的秘境啊。

可想而知，這樣煉化出來的晶墨，品級頓時便提高了好幾級！

洛雪穹瞪視蘇漸的目光，無比的森冷；一見如此，好事者們立即在心中猜想，她會不會一言不發，抽出她那把著名的「月神白虹劍」，直接把蘇漸砍了——如果不是情況緊急，這些人完全可以為此再增開一場賭局！

「原來是這麻袋差點絆我一跤。」見是兩隻大口袋，曹福也不以為意。

「什麼？」靈鷲學院一角，當胖子唐求聽蘇漸說出心中計劃時，頓時不顧周圍人的眼光，脫口大叫道，「蘇漸，你想做個晶符去接近洛雪穹？」

見他如此，蘇漸心裏卻忽然冒出個怪怪的念頭：如果端木楚幫自己做這件事，讓他那尊貴的皇后姐姐知道了，也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曹家父子心中忐忑之際，卻不知那邊蘇漸果然並沒收手。

一股無形的寒意，瞬間籠罩了眾人。

此時夜漸深沉，暮色四合，那根救命稻草「雷冰梵」已經走遠，身影在暮霧中漸如龍蛇無跡。看著身邊這兩具屍體，蘇漸忽然打了個寒戰。

淳于博老先生在湖邊找了一個碧草如茵的地方，讓學生們席地而坐，在大好的春光中傳授晶符奇術。

聽得身後有人叫她，洛雪穹腳步一滯，猶豫了一下，轉過身來。

於是本來京城數一數二的豪華酒樓，前後幾進的大院子，還有那雅緻的樓台庭院間，全都被挖得千瘡百孔、滿目瘡痍。那景象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接下來的事情，就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了。

「這就是了！」遠遠觀望的學生，一見這情形，立即一拍大腿鄙夷道，「還以為這個小黑衣衛有什麼妙招，原來就是張聽課製成的晶符，那能有什麼特別？」

「什麼事？鎮定鎮定，一個個慌慌張張的！」曹大老闆剛出現在前院時，還顯得比較氣定神閑，中氣十足地呵斥亂糟糟奔走的夥計們。

「你是認真的？」唐求吃驚地看著他，「那好，我也看你是自己兄弟，才跟你推心置腹。要是這樣，可別怪兄弟我了！」

「我是認真的。」蘇漸打斷了他的話。他望著遠方京華城隱隱約約的輪廓，鄭重說道：「五日之內，我必能讓洛雪穹跟我說話，還讓她沖我一笑。嗯，還能全身而退，不受傷。」

只見他拿出一張不起眼的淡綠色晶符，堅持遞向洛雪穹，說道：「洛同學，請你先看看，保證前所未有！」

這一下可把店裡的夥計都驚動了！

不過，當這對氣焰十足的爺兒倆，見到門口麻袋裡裝的是什麼的時候，立即就像被扼住脖子的公鴨，無論叫聲多麼聒噪嘈雜，也再說不出一個字了。

不過讓他覺得奇怪的是，大門打開后，門外連個人影也沒有。

「那怎麼辦？」被父親一提醒，曹良忽然覺得后脊樑有點發寒。

對同仁們這樣的真實態度，外表粗豪的端木楚心知肚明。正因如此，端木楚才極其渴望大家忘了他的身世，看重他的能力。但很可惜，因為他的尊貴身世，端木hetubook.com.com楚在黑衣衛中得到保護動物般的對待，上至軒轅鴻，下至他的上司銀徽衛，全都把他當易碎瓷器看待。

聽得此言，洛雪穹玉靨冰容上如古井無波。她沒出聲，只是盯著蘇漸，眸中寒氣漸盛。

「別吵吵了！」還是曹大老闆第一個反應過來，斷喝一聲，「趕緊拖進來拖進來！」

「別拿我的身份說事兒！」端木楚不悅道，「那曹家父子如此可惡，不砸他個落花流水，實在出不了為兄胸中這口惡氣。」

第二天一大早，正值黎明之時，夜色還未完全褪去。東邊天上，剛露出一抹亮色，隱約顯露出京華城富華酒樓的輪廓。

「就這樣啊？」曹良奇怪道，「爹爹，你這是怎麼了？你是我爹啊，我還有什麼要跟你隱瞞？若是放不下面子，我昨天可以根本不把這事情告訴你啊！」

所以，現在這高敞的身份地位，就算在權貴無數的靈鷲學院中，也是非常驚人。

「是是是！」見父親動了真怒，曹良忙一臉賠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次就算舍了幾根臭骨頭，便宜了那狗崽子！」

對他們來說，什麼事情都能拿來打賭。於是名為「蘇漸找死」的賭局，就此啟動了。

要知道巨靈時代是上古緊接在諸神世紀之後的時代，如果真是巨靈的寶藏，那還了得？

不過畢竟是老人家，閱歷豐富，剛才的事情曹福總覺得有些奇怪，有些放心不下。他便抬腿邁過門檻，想朝那邊街角走走，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次曹福確認沒聽錯，忙往門口走去，卸下門閂，打開了門。

於是剛一見到這個唯一與自己友善的銅徽衛，蘇漸就道：「大哥，小弟差點被人謀害，想扳回場子，卻不知大哥肯不肯幫手？」

唐求這麼一叫，不知道的人，也不知道他發什麼瘋，但那些了解他的狐朋狗友們，頓時心領神會，跟著他往鹿鳴森林的偏僻處跑去。

「兒啊，你能想通就好。」曹德景看著霜打茄子一樣的兒子，也是心有不忍，安慰道，「這次咱也不算真正低頭，為父呢，只是花錢買平安。錢嘛，我曹家有的是。咱家大業大，也不差這一點。」

但人性就是這樣，「寶物動人心」，在巨大的誘惑面前，那一點點理智都算不了什麼；哪怕是破綻百出的勾當，都有人願意認為是真的呢。

高元博本人是正三品的戶部尚書，身受金紫光祿大夫之勛，正是華夏朝當紅的重臣。高氏家族的歷史更是長得驚人，幾乎有上千年之久，這期間根深葉茂，可以說得上是與國同體，與世同存。

「閉嘴！」內堂中，曹德景氣不打一處來，「你就知道喊打喊殺！別忘了咱曹家是生意人！你看看這幾天酒樓進賬幾何？」

要知道這神州大陸上，習慣將妖獸靈植的晶核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等；雖然曹家送來的只是中品丙等，但只要入了品級就十分難得，所以對只想出一口氣的蘇漸來說，這真是意外之喜！

「什麼？」曹良聽到父親的決定時，竟吃驚得嚷了起來，「不行啊，爹爹！憑什麼我們要向那個卑賤的黑狗低頭？上次那兩個叔父只是失手而已，不行的話我們可以再找厲害的！」

且不說後面議論紛紛，再說蘇漸這邊。

老頭兒腿腳勤快，起來洗漱后見時辰實在太早，天色連蒙蒙亮都沒有，便在大堂中洒水掃地。只是剛剛掃了兩笤帚，曹老頭兒便聽得好像大門被敲了兩下。

剛開始曹福還以為是自己人老耳朵幻聽，沒想到過了一小會兒，大門那兒又「篤篤」響了兩聲。

聽得如此，蘇漸神秘一笑，嘿嘿說道：「其實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需咱兄弟親自動手，那樣落在百姓同僚眼裡不好看。兄弟我卻有一計——」接下來，他便一五一十把計策說出。

巨靈寶藏！這一下立即讓那些得到藏寶圖的人激動了！

重壓之下，蘇漸也是病急亂投醫。這一日在學院中，上一門叫「晶符術」的課時，蘇漸忽然靈機一動，心說道：「咦？我能不能從晶符上入手，做出個什麼吸引洛雪穹的晶符呢？」

看到這整齊有序的答案，拿到藏寶圖的「幸運兒」們，一起為上古藏寶圖的友好而淚流滿面了。

於是往日偌大一個富麗堂皇的曹大戶家，此時放眼望去，如礦坑，如戰場，如當年巨龍蹂躪過的家園，就算最鐵石心腸的仇人看了，也忍不住要傷心落淚了。

不得不說蘇漸這一招，正打在了曹家的要害上。

這會兒，這位貴家子高敞，神色就很不愉快。

剎那間，少女那冰清玉潔、艷光四射的容顏，竟生生將後面某些圍觀學生，灼得目光不敢與她直視。

有了這事情，軒轅鴻這邊現在肯定不會為難蘇漸，但那個銅徽和圖書衛蓋英衛，可沒這麼好說話了。

「好吧。」雖然不明用意，曹良還是一五一十把昨天跟蘇漸怎麼對敵、怎麼先贏後輸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這一幕，搞得路過的黑衣衛們莫名其妙：怎麼一個小小的錫徽衛，也敢跟銅徽衛下達命令？而且這銅徽衛還甘之如飴。真是一對怪人！

對普通人來說，只能看見晶石的顏色、形狀和透明度的差別，但蘇漸卻發現，一旦手握晶石，啟動血瞳心眼，竟也能在心中映現出晶石精密有序的微觀結構！

所以當蘇漸從軒轅鴻處出來，被蓋英衛逮個正著后，得知他沒什麼進展，蓋英衛立即大發雷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本來曹大老闆就心懷鬼胎，一直等著那兩位道上的朋友回信。這一夜沒等到，雖然不至於讓他覺得出了什麼岔子，但這一宿他睡得也不太踏實，因此這個時辰雖然早，他也起來了。

同樣的，那些沒缺陷的結構都是綠色線條，而晶石內部一般人無法察覺的缺陷，同樣能用紅色顯示。

晶符術，是神州之人利用天頂星海晶河能量的一種辦法。它和華夏神州古代的符籙術結合起來，將搜集來的晶石煉化成汁水，或者蒸發成晶氣，製成「晶墨」。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曹老頭兒低頭一看，卻見有兩個大麻袋躺在門口的地上，也不知裝了什麼，鼓鼓囊囊的。

高敞雖然也就二十歲來歲，卻老氣橫秋，抓住蘇漸的隻言片語大加抨擊：「他的課沒學好啊。這晶符術引動星河輝芒能量，無非攻敵或是御己；也有秘術晶符，煉化后融入筋脈心海，習得新技法，淬鍊舊技能。難道還有什麼晶符，能離得了這攻防術法之事？還前所未有！我看這蘇漸是色迷心竅，沒話找話！」

反正這不要緊，整件事最後的勝利者還是他蘇漸，那對惡霸父子現在也只能過過嘴癮。

又呆了小半晌之後，曹福好似猛然清醒一般，也站不起來了，就在地上扭過身，手腳並用，朝大門裡面艱難地爬去。

不過讓他們喜出望外的是，蘇漸不僅沒有中途而廢，反而還沒讓他們怎麼久等。

好在這張忽然現身的巨靈寶藏藏寶圖，謎題非常明了，總共只有四個，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是字謎。

曹福遲疑了一下，又要想是不是自己聽錯，眼角一瞥之際，卻發現好像不遠處的街角，站著個人影。

聽他這麼說，人群中忽有一人看向他，冷冷道：「你是他的好兄弟？」

這不，為了應付蓋英衛的奇葩任務，蘇漸無奈之下，就將主意打到自個兒最擅長的晶符術上來。

見得如此，極個別想撞大運而押蘇漸的人，紛紛扼腕嘆息，悔不當初。

很顯然，能用來練習晶符術的晶石，都是低劣得不能再低劣的，可謂千瘡百孔，渾身都是缺陷。現在蘇漸運用血瞳心眼，卻能繞過這些缺陷，按照完美無瑕的結構和脈絡去煉化晶石！

再說蘇漸。這會兒他還不知道，富華酒樓這對父子，正在對他進行瘋狂的人身攻擊。

「曹良！」他忽然轉過臉來，朝旁邊兒子斷喝道，「你昨天跟那黑衣衛對敵，究竟是怎麼落敗的？」

等蘇漸說清前因后情，端木楚頓時義憤填膺，嚷嚷著要帶人去打砸酒樓。

其實對這些權貴子弟來說，一點賭局的小彩頭根本無所謂。他們現在最擔心的是，蘇漸會不會因為怕死，忽然中途退出。

蘇漸很快就發現，自己能洞察弱點的「血瞳心眼」，放在晶石上竟然也適用！

唐求也算機靈，看著這位面如冠玉的貴胄高公子面色不善，忙話留半截，沒把和蘇漸的關係說死。

「洛仙子要出手了！」觀望之人，既緊張，又激動，並各自運功戒備。

「你要幹嗎？」蘇漸一驚，「難道你要搗亂？」

於是就算那些好像發現有問題的有識之士們，也在「試試也沒損失，萬一是真的呢」的爛俗理由下，研究起藏寶圖上的隱藏地點來。

憑著直覺，他覺得必須奉承好軒轅鴻大統領。正因如此，他送上黃金時才理直氣壯，心中無愧，這樣反倒歪打正著，讓軒轅鴻這樣的大人物爽快地收下。

蘇漸見狀連忙攔住，叫道：「不需大費周章，若是上門打砸，不符合大哥的尊貴身份。」

「不過這樣就怪了。」曹德景繞著地上屍首走了幾圈，疑惑道，「這兩位兄弟，分明是被一種極高明的劍術所殺，根本不像你說的那個靠湊巧取勝的蘇漸。」

這堂課，本身並無出奇之處，但明顯不少學生不如往日那般全神貫注。這些人全都是參与了唐求賭局的人，整個上課期間，他們的目光都在蘇漸和洛雪穹身上打轉。

某種程度上，在軒轅鴻等黑衣衛首領的心目中，只要不涉及滅國，就沒什麼任務比保和*圖*書端木楚平安更重要的了。在這樣的詭異氣氛下，端木楚十分苦惱。也正因如此，他才和蘇漸這樣沒心沒肺的新人，關係極好。

第一眼看到這三枚火光灼灼的鮮紅晶核，蘇漸可真是喜出望外！

暮色里，他沉默了一會兒，便俯下身，在兩具冰冷的屍體耳邊輕聲說道：「想殺我？可惡。這事還沒完，勞駕兩位，我還要借你們一用。」

良久之後，蘇漸忽然想起什麼，便一轉臉，看著地上這兩具屍體。

此時天剛蒙蒙亮，老頭兒眼神也不好，只看得見是個人影，好像還朝他這邊招了招手。

和其他正統的靈鷲學院學生不同，蘇漸完全來自民間，是個草根人物，對晶符的設計不會先入為主、按部就班。他會根據實用性來琢磨新鮮的晶符功能，甚至進行組合。

「救命啊，救命啊……」曹福一邊爬，一邊喊救命。

這時候，鹿鳴森林枝繁葉茂，風吹葉響，雨宿湖靈澈澄凈，清波細細；那白衣飄飄的洛雪穹在湖畔小路上翩然而走，宛如碧林清湖中凌波而行的仙子。

「算了？現在是人家願不願意算了！」曹德景看著兒子，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惹禍精！別以為爹爹捐了一半的家財，讓你進了屠龍學院，從此就能橫行京華。我現在擔心的是，這蘇漸差點被殺，肯定咽不下這口氣，就怕不會是送兩具屍首上門這麼簡單。」

吆喝夥計把兩隻麻袋拖進來后，曹老闆還不忘朝遠處三三兩兩被驚動的街坊鄰居賠笑道：「是兩口豬，昨天剛訂的，夥計沒想到這麼早送到，故此驚慌，故此驚慌……」

「真是見了鬼了。」曹福搖了搖頭，口齒不清地嘟囔道，「不行了，人老了，這眼睛也不好使了。」

人老手抖，曹福哆哆嗦嗦老半天，才把袋口麻繩解開。

「其實這次我們還是賺了。」曹德景忽然說道。

「奇怪，大清早的誰找我？難道是昨天預訂下豬肉的張屠夫？看身形沒這麼瘦啊。」

就因為這樣，教授晶符術的淳于博老先生，對蘇漸這個出身卑微的學生，表現出難得的友好和看重。

盯著蘇漸，冰雪仙子一樣的少女，忽然間雪袖雲裳無風自動，於是不僅蘇漸，就連唐求、高敞這些遠在後面之人，也突然感覺到春意盎然的雨宿湖邊，好像忽地颳起一陣冬風。

一上這門課，蘇漸就發現了自己在晶符術上的特殊才能。

甚至偶爾有出遠門回來的鄰居街坊，路過富華酒樓大門往裡面一看，都會猛地嚇一跳，以為自己認錯了地方——有誰家的酒樓雅座大廳中，還大大小小到處挖坑的？這是吃飯還是開礦啊？

這藏寶圖，紙色發黃，似乎被人故意做舊，一般人卻看不出來。藏寶圖上號稱標明了上古巨靈時代遺寶的地點，只需解開藏寶圖上的幾個謎題即可知曉。

他這廂患得患失，緊張得要死，那蘇漸卻似乎毫無所覺。

不過讓蘇漸沒想到的是，曹家之中，竟是一家之主曹德景最先敗下陣來。

「不過，」曹德景兩眼瞪著兒子，語氣鄭重地道，「兒啊，此事到此為止吧。看來這蘇漸，並非一個小小錫徽衛那麼簡單。今日送死屍上門，分明警告咱爺兒倆。以後你沒事就別去招惹他。」

「就是就是。」這時連蘇漸唯一的好兄弟唐求也道，「沒想到蘇兄弟這般沒創意。罷了，待會兒我看緊點，洛姑娘出劍時，我好大聲示警。」

「嘿嘿，也不符合，」蘇漸一臉壞笑道，「同樣是不符合身份，只是這樣做卻比較有趣啊。」

「閉嘴！」曹德景喝道，「什麼同夥？別忘了是咱去招惹暗算人家。要說同夥，」他指指地上那倆，「要算同夥也應該是他倆。」

被什麼巨靈寶藏的謊言一攪和，富華樓別說進賬了，光這幾天的損失都快抵得上四分之一酒樓了。

「少廢話，」曹老闆毫不客氣地道，「昨天你和那蘇漸怎麼爭鬥的，快給我細細道來！」

「呀！沒想到他這身材，跑得還真快！」看著健步如飛的唐胖子，蘇漸吃了一驚。

作為開酒樓的，雖然要等到日上三竿才正式迎客，但這時候負責採買食材的夥計，也差不多該出門了。

雖然查德橫財，蘇漸卻還沒傻到要就此獨吞。他先是給了端木楚五十兩黃金，說是作為偵緝費用，接下來要「幫」曹家消除「巨靈寶藏」的假地圖消息。

「是，是！」唐求滿口附和。不過他的心底可不樂意了。雖然高敞這番話，他其實也很認同；但高敞現在當著他的面說出來，損自己兄弟，唐求心中就不樂意了。

說起來這端木楚，也實在在玄武衛當被保護動物給當煩了，好不容易蘇漸有件事兒折騰他，還這麼正義，這麼有趣，當然立即就上躥下跳，忙得不亦樂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