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嘿嘿，你想不到吧？」阮天擇看著目瞪口呆的親信部將，有些激動地說道，「我的經歷，你應該有所耳聞；我那十成十把握的武狀元，臨到手時還被人使個絆子，輕輕地拿走了。」

何況蘇漸等人星輝絢爛、凌空翱翔，更是加重了他們這種恐懼敬畏的心理。

因為當「只是誘敵」的折衝府兵支撐了儘可能長的時間后，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說好了唱主角的援兵，沒有來！

且不說這些生靈如何古怪，就說步凌空現在帶人走的這條路，也顯得頗為詭異。

「他們不會來了。」

「是啥？」龐玉這時徹底敬服，十分虛心地請教。

「是。」一直在旁邊候著的管事，聞言懂事地避了出去。

「那時候應該是真心，」蕭校尉撇撇嘴道，「只是初來乍到，還不了解，估計回去一打聽，原來那火妖未開化，極殘暴，會吃人，便嚇尿褲子，這會兒正在家洗褲子吧！」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來了。

這種紅色因為來自於火系星輝之能，其色彩的濃淡便和湖水的密度大有關係。

而拚死抵抗之際，別說折衝府兵遍體鱗傷，就連步凌空這位折衝都尉，也已是血濺征袍，滿臉鮮血，十分瘮人。

「什麼『阮探花』？呸！都是放狗屁！我寧願聽別人叫我『玉面狐』！」

「你說得沒錯，但我這表面的一石二鳥之計，其隱含之意，對我等而言何止二鳥？分明是『一石三鳥』啊！」

所以別看火妖伏兵們聲勢嚇人，這華夏族的折衝府兵，卻是毫不畏懼，很快有條不紊地結成陣勢，面對妖軍的衝擊，嚴陣以待。

不過和他們的歡欣鼓舞、感激涕零不同，見大局已定，蘇漸收起星流術落地后，還用埋怨的語氣對唐求說道：「我說胖子，叫你拿個儺舞鬼面具嚇人，你怎麼挑了個獠牙野豬的造型？」

「哦？」步凌空還沒注意此事，聽蕭校尉這麼一說，也前後看了一遍，便有些驚訝。

更何況，今日青龍軍的二百折衝府兵，所承擔的任務只是誘敵。誘敵的含義，就是假裝敗退，真正賣力幹活的人，還在後面。

看到這情形，無論步凌空還是蕭安，都已經絕望了。

而最後一學年才學會星流術的唐求，聲勢好像還更加嚇人——「撞山野豬」，因為其檔次比蘇漸神焰朱雀、亞颯幽路天蝎要低，所以他的星流技反而更加易得易學。

走上炎風原不久，步凌空手下那個名叫蕭安的團校尉，前後反反覆復看了好幾遍，便跑到主將面前說道：「步大人，屬下怎麼看那些玄武衛的人並沒有來？」

尖利的呼嘯，猛然無比刺耳地響成一片。本來這已經足夠難聽，卻還夾雜著各種呼喝喊叫，簡直如同鬼哭狼嚎，讓人十分不適。

就在三天後，阮天擇的「火晶誘敵」計策便開始實施了。

「啊？」唐求脫口道，「難道這廝也跟我一樣被吃人火妖嚇尿褲子了？」

但他們表面還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

它們或彤紅，或淡赤，因風波的流動而不停變幻；從他的這個角度看去，就好像整片晶海中雲霞流離，還有奇妙的火紅大魚在往來游弋。

「大人……」五大三粗的龐參將，聽到這裏，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甚至還有一頭巨大的獠牙野豬幻影，凌空飛躍，用巨蹄踐踏火妖！

只是，這樣輕鬆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不派兵是不行的，」阮天擇陰陰一笑，「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接應路上，不發生點意外，那算我們遲到了行不行？」

「我是這麼說過，可是……吃人吶！」唐求拿手在自己身上比畫，表情十分憂鬱，「你看我，一身肥膘，分量十足，平時還十分注重保養，肉質一定鮮美。要咱哥幾個和火妖對敵，那些妖人肯定優先吃我！要不我還是不去了。」

他跟步凌空道：「大人，您倒是心好，可是那些玄武衛還沒出現，看來還是怕死吧！想想也是，幾個京城來的小少年，來這兒游游湖、賞賞景也就罷了，還真指望他們上戰場？」

目送他走遠，蘇漸這才說道：「亞颯，胖子，你們說說看，阮總管『火晶誘敵』之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而這樣一來，就能達成一石三鳥的效果。」阮天擇侃侃而談，「這第一鳥，便是光明正大地損耗風暴之牆的實力，畢竟重要的軍資火晶被火妖族搶去，這樣我們也好跟司徒大人交代。」

「嘿嘿！」這時那紅甲妖將一聲獰笑，巨斧高舉過頂，就要將這人族猛將的頭顱一舉砍下。

「為什麼蘇兄忽然提起這個？」亞颯疑問道。

幽路天蝎橫空而過，黑色的殘影彷彿遮蔽了日光，兩朵漆黑的毒牙輪刃如蝶飛舞，彷彿收割生命的地獄死神。

本來星流武士在人族世界里，就是天神一樣的存在，更何況那些沒怎麼開化的火妖兵。而這時候蘇漸、亞颯、唐求三ｗｗw•hｅｔuｂｏok•cｏｍ.cｏｍ人戴著的兇惡鬼面具，更加加深了他們的恐懼。

這一刻，並不僅僅是星流術有如天神降臨，震懾人心；伴隨他們一路發出的星流技，造成了更巨大、具有實質性的殺傷力。

那蘇漸的「飛焰斬」，專挑最兇猛的火妖武士焚燃飛擊；「熾焰光羽」的火焰如暴雨潑下，一掃一群。

「對啊，那大人為何還要定下一石二鳥之計，損傷火妖族？」龐玉心直口快說道，「火妖雖然可惡，但為了完成宰相大計，他們實際上是我們的盟友啊。」

「他是說，不會無謂送死。」亞颯冷冷道。

在這樣詭異陌生的野路上前行，別說一般人了，就連青龍折衝府兵這樣的精兵強將，也忍不住心底發怵。

蘇漸三人此時不說話了，眺目南望，正看到那紅焰晶海與霞彩雲天，失去了明顯的邊際；整個霞空與赤海上下連成了一片，如同一整片巨大的粉紅絹帕，呈現出一種從未見過的夢幻奇景。

「對。」蘇漸道。

這也就罷了，這些鬼面客不僅鬼面嚇人，下手也極黑，各種奇形兵器如風飛舞，基本一刀一個、一劍一雙、一輪一串，真是招招見血、次次要命。

「……」聽到這裏，龐玉無話可說，只是默默地對主子挑起了大拇指。

只是到這時，戰局糜爛如此，已經不是喊口號能解決問題的，很快那火妖包圍圈再次縮小。

不過在他和蕭安等將校的努力下，本來已經快到極限的府兵，竟然又把防線往外圍殺回去了一些。

蕭安也是青龍府兵的猛將，見他都到如此末路，不要說普通青龍府兵了，就連步凌空的心也徹底涼透。

他們個個舉著燃燒的長刀、噴火的長矛，漫山遍野撲來，口中不僅發出尖利的呼嘯吼叫，還噴吐著熾熱的煙火！

包括步凌空、蕭安在內的華夏兵將，打了一陣就發現，這些向來不以系統進攻見長的蠻族妖兵，這一回竟然打得非常專業！

而更壯美的景色，來自於南方遠處的晶海。

亞颯的「幽路斬」，就彷彿地獄魔王降臨，將最恐怖的黑暗帶到人間。他帶著黑色的巨蝎殘像，遮蔽了火妖在這世上看見的最後一縷日光。

於是，這節骨眼兒上趕到並突襲之時，唐求的撞山野豬橫衝直撞，五花八門的星流技輪番發出，聲勢極為驚人！

「什麼？」還沒等步凌空反應過來，卻只見得原本安靜的荒野中，忽然間如同沸騰一樣！

當他反應過來后，也不管什麼組織反擊了，立即把巨斧一扔，跟在自己下屬後面撒丫子跑了！

「我在想，那阮天擇，是不是也是和胖子你打的同樣的主意；這誘敵戰中，他是不是……也不太想去了。」

「怎麼會這樣？」也許普通士兵還不太清楚，但步凌空、蕭安這些將領，完全能意識到事情的詭異性。

「哦？什麼想法？」亞颯和唐求異口同聲地問道。

「儺舞？」亞颯聞言一愣，片刻后才反應過來，「蘇兄說的是那種穿戴鬼面跳怪舞，用來驅逐瘟疫之神『儺神』的祭禮舞蹈嗎？」

「嘿嘿，正好無事，你且聽我細細道來。」阮天擇道，「從根子上，你以為我會真的派親衛軍去接應？」

見得如此，步凌空和蕭安的心都涼了半截。

「不是，」亞颯道，「我知道蘇兄的意思了。那阮天擇很可能假說救援，其實要逡巡不前，故意錯過時機，讓折衝府兵損失慘重，讓那批火晶物資也丟失。」

他們這一路上，除了這個小插曲，其餘時候都是風平浪靜的。

「穩住陣型！穩住陣型！」這時步凌空用雙腿使勁夾住驚慌的戰馬，大聲地呼喝。

身在城中的這幾個少年，並不知道，就在他們感嘆晶海的夢幻美景時，那晶海畔的紅晶族人，北望他們這座丹丘城，也如同看見落入凡間的瓊樓玉宇……

「對對！不可原諒！」唐求跟著喊了兩聲，緊接著看向蘇漸，用哀求的語氣道：「蘇漸，好兄弟，要不對付火妖的事情，我就不參加了，好嗎？我就看家好了。」

「火妖兵！」跟這些兇殘的妖族，步凌空已經不知道打過多少回交道；他都不用看，一聽到沸騰的尖嘯聲，他就知道自己的老對手又來了！

火妖精銳被蘇漸這幾個人瞬間攪崩潰，而那步凌空、蕭安等殘兵敗將，卻覺得他們簡直如同神跡！

炎風原，顧名思義，因為西邊靠近火熱的紅焰晶海，不僅整個原野中的山石泥土呈赭紅色，就連回蕩荒野的風也都帶著炎熱的氣息。

「這就對了！」步凌空笑罵道，「你一個老行伍，跟幾個毛孩子計較什麼？快乾你該乾的事去！」

他們在這邊定下驚天大計，蘇漸在那邊卻一無所知。

「什麼叫『應該』？難道此事你們也未能確認？」蘇漸刨根問底道。

於是，蓄謀攻擊火晶運輸隊的精銳火妖兵，本來勝利已經唾手可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卻在此時瞬間崩潰。他們丟盔棄甲，奔走呼號，也顧不得同伴滿地死屍，只顧得拚命往蘇漸等人的相反方向跑！

「都別吵了。」蘇漸道，「相信我，敢把你們帶來，就必定要把你們全須全尾帶回京華去。唐求你也別眨眼睛，怕死乃是人之常情，就算我蘇漸膽子比你大，也不能說我不怕死。」

「我連到那時的名號都想好了！什麼阮探花、玉面狐，都是狗屁！我阮天擇要成為『焰海之王』！」

「星流術！」步凌空和紅甲這些人最識貨，立時不約而同地喊出這個詞。唯一不同的是，步凌空喜出望外，紅甲如喪考妣。

「我問你，本觀察使的前任是怎麼死的？」蘇漸看著他道。

「不錯不錯，」阮天擇看著他，贊道，「龐玉啊，你終於學會用這兒想事了。」他指了指腦袋。

而就這片刻的功夫，本來好似空無一人的亂石荒野里，已經充斥著紅皮夜叉一樣的火妖兵！

誰知就在這時，紅甲卻聽得身後部眾們一片嘩然！

他揮舞著冒火的巨斧，囂張無比地怪聲叫囂道：「小的們，給我殺！抵抗的都殺掉，投降的都綁回去吃了！這個月口糧都有了！」

「便是那火妖族得到了重要的火晶，那實力壯大何止一大截？」阮天擇豪情滿懷地說道，「龐將軍，實不瞞你，我阮某已決定與火妖王聯盟！他們強，就是我阮天擇強！」

「好好好，唉，大人您就是寬厚。」蕭安校尉無奈地道，「那我老蕭也不多啰唆了，否則顯得不愛惜幼小。得，我還是去前面規整隊伍吧！」

現在這樣的場面，正是符合常理。因為無論火妖軍再怎麼囂張，畢竟只是地方妖族，對華夏正統軍隊構不成真正的威脅，否則他們也不會被打壓這麼多年，直到近年才有灰燼重燃之勢。

將知兵、兵聽將，各種目的明確的攻擊命令，從那些火妖將口中流水般發出，再被驍勇的火妖兵一絲不苟地執行，那架勢哪怕是個笨蛋也看得出來：他們分明就是火妖族的精銳！

「為什麼？」蘇漸不解地看著他，「來之前，不是你叫得最厲害，說要衝在最前面，把那些作惡的妖族一掃而光嗎？」

偶有清風吹來，丹丘城中的鳳凰花旋轉飄落，宛如火鳳落羽，場面唯美無比。

「咦？老蕭你要不說，我還沒注意。」步凌空又看了一遍，確認道，「那小蘇觀察，還真的沒如約出現。不過也許他們在前面等我們會合吧。」

「看來，阮天擇這計策不管用。」步凌空心想道，「這都走出這麼遠了，只要再過三分之一路程，我們就將穿過炎風原了。」

這條路的兩側，峽谷不像峽谷，溝壑不像溝壑，丘陵不像丘陵，一群人就在羊腸一樣的碎石路上前行，兩邊石柱石崖遍布，個個張牙舞爪，如同猛獸鬼魅，隨時擇人而噬。

但這也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沒這麼簡單。」亞颯冷靜道，「胖子，咱都別忘了，那阮大人外號叫啥？『玉面狐』啊！他的想法能這麼容易讓咱猜到？」

「怎麼回事？」紅甲既不滿又疑惑地轉過頭，「我們已經穩贏，怎還發出這樣的嚎叫？」

「小的在！」一個瘦小精幹的中年人，連忙上前答應。

見他拚死一擊，那紅甲卻好整以暇，似乎毫不在意。等蕭安好不容易撲到近前，他卻猛地揮起巨斧，只聽「咔嚓」一聲，蕭安的百鍊長刀不僅瞬間被磕飛，還立即斷成兩截！

「媽呀！」唐求立時一聲慘叫，「還真要送我們去給火妖吃啊！怕他們沒食物嗎？」

「您說于大人啊？唉，」管事吳德嘆了口氣道，「不就是兩個多月前，他被行營阮大總管派去炎風原，偵察火妖王的動向，結果就再沒有回來。」

已知事不可為，他們這時便想去引爆火晶運輸車，但誰知道已經晚了。

作為本地流行的儺舞，火妖土著們怎麼可能不知？儺舞「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的觀念，已經深深地刻在他們的潛意識裡。

「無法原諒！」一直沉默的亞颯，忽然開口叫道，「擁有和蘇兄一樣笑容的人，也遭橫死，絕對不可原諒！」

步凌空的心中，已經不再存任何幻想。

所以，別看面對著氣勢洶洶的火妖兵將，現場的二百府兵，心情卻是極為輕鬆。

「唉，你喜歡有什麼用？得虧你那星流術聲勢嚇人，否則要是把他們逗笑了，咱們——」蘇漸還要再說，一旁的步凌空、蕭安等人已經看不下去了。

阮天擇說到這裏，幾乎已經是嘶喊。

「我為皇上守疆土，除了一點虛名何曾得到好處？一旦我和火妖王聯手，那晶海火晶任我取用，紅晶族一半將成為我的奴隸！」

阮天擇和龐玉互相「表白」的時候，蘇漸正在玄武衛駐地的驛館門前，和亞颯、唐求憑欄遠眺，欣賞這華夏國南方邊境城池的獨特美景。

www.hetubook.com.com「吳德——」似乎沉浸在美景中的少年，卻忽然扭頭喚那位玄武衛駐地管事。

本來還在誓死反抗的青龍府兵，立即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可他打了你，」阮天擇忽然冷冷說道，「『打狗還看主人面』，他打的不僅是你，還是我阮天擇的臉。就沖這一點，他活不了！」

「你先別忙激動，」阮天擇笑著看著他道，「最後這第三鳥，才是最重要的。」

「正是。」蘇漸看著他，輕輕說道。

寂靜的議事廳里，阮天擇說出這樣驚天動地的秘密。

「胖子，不是我嚇你，」蘇漸看著他道，「本來還真可能是這樣。別忘了，我那前任是怎麼死的。這阮天擇實在可疑。」

劇痛之際，紅甲熬著痛，心裏還在想：「咦？這肩膀傷口，痛是痛的，怎麼還癢麻麻的……啊呀！有毒！」

「兄弟們！」他也朝戰場四處喊道，「還剩多少勁兒，都給我使出來！反正就算不戰死，也要被活吃！」

不僅僅是詭異。

「好！」步凌空聞言，也豪氣滿懷，「那就與蕭兄弟並肩作戰，打好這最後一場仗！」

「蘇漸！」龐玉興奮地叫起來，「這小黑狗，死了正好！不過，大人您不是說他是魯莽之徒，不足掛齒嗎？」

於是此時蘇漸看見，當風拂湖面、晶海泛波時，便折射出迥然不同的光影。

面對他的指責，唐求也十分尷尬：「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我臉大嘛！其他面具都太小，臉根本遮不全，只能拿這個了。你還別說，戴起來尺寸正好，我挺喜歡啊！」

眼見如此，那蕭安沒罵兇殘的火妖，反倒是高聲大叫：「姓阮的，老子死了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聽得這聲呼喊，那火妖攻得更猛了，這邊府兵也變得更加動搖。

伴隨著絕望的號叫，蕭安高舉長刀，就向那火妖戰將紅甲撲去。

當他們採取守勢，準備佯敗時，卻漸漸發現，這次突襲的火妖軍，竟似有備而來！

想到這裏，步凌空忽然笑了起來，自嘲想道：「步凌空啊步凌空，你本來不就是希望如此嗎？手頭這點兵力，縱使行營親衛軍會來救援，終究會有損傷，實非好事。怎麼現在火妖不出現，你倒反而還不樂意了呢？」

堅定地說完這句，蘇漸忽然一笑，沒頭沒腦地說道：「你們知道，此地有個挺有名的東西，叫『儺舞』嗎？」

「你怎麼說話吶？」唐求叫道，「什麼叫和蘇大人一樣？你讓咱蘇兄弟和短命鬼一樣，你什麼意思？」

「不對啊，」步凌空想了想道，「上回行營議事廳中，那小蘇大人在阮總管面前，可是豪言壯語，拍了胸脯答應的。」

在他的視線中，忽然從荒野石林的隱秘處，衝出了一群頭戴恐怖鬼面具之人！

也別怪他們這麼容易驚恐崩潰。笑話！空中翱翔著殺意滔天的神鬼人物，換了你怕不怕？這時候他們沒有任何想法，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所以最後他翻身倒地，四肢著地行了個大禮，用無比虔誠的語調叫道：「我龐某願效忠大人，為焰海之王大業赴湯蹈火、誓死前驅！」

這也就是步凌空統領的折衝府兵了，如果換了其他從沒有見過火妖兵的華夏軍隊，甭管你平時訓練多麼賣力，突然看見這麼多奇形怪狀的異族妖軍撲來，保證從兵到將個個腿肚子轉筋，手腳都會冰涼！

不過這位殘暴粗莽的武將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決斷——他決定追隨，因為本質上他和阮天擇是同一類人。

如果只是這樣，還不會讓火妖發出驚恐的嘶嚎。包括紅甲、步凌空等雙方戰將士卒都看得極為分明，陰沉沉的雲空下，竟忽然搖曳起三道絢麗無比的星輝光芒！

但他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同族。

那火妖悍將紅甲本來還想組織一下抵抗，沒想到被亞颯瞅個空子，脫手飛出「毒牙雙環」，立時就在他肩膀上咬下兩塊肉來！

「當然那次事情，對我來說並不是毫無幫助。自那時起，我阮天擇就明白了，要在這世上出人頭地，最重要的就是權力！」

建立在半山腰的丹丘城，其建築材料並未使用本地特產的赤赭石，只因其強度不夠。現在整座城池，都由晶海之南雲浮山脈中開鑿的堅硬白石壘成。

「都聽我說，」見兩人又要吵起來，蘇漸忙道，「別說死不死的，還真不吉利。咱兄弟幾個頭一回一起執行皇朝任務，怎麼說都要來個開門大吉。吳德，你先下去，有事再叫你。」

其實龐玉跟了阮天擇這幾年來，聽了看了這麼多，對阮天擇的心思，也有些心理準備。但無論聽到看到什麼，都比不上這時候聽阮天擇親口說出，他要與死敵火妖族結盟。所以這時候龐玉所受衝擊之大，可想而知。

「應該是死了。」吳德苦笑道。

見得如此，無論是步凌空還是蕭安，都十分欣慰。

「不過，」他話鋒一轉道，「既然我們已經猜到他的計劃，他就萬難wｗw.hetuｂook•coｍ.com害到我們。不管怎麼樣，我們只要記住一件事，就一定可以化險為夷。」

雪白的丹丘城裡，還種了上千株鳳凰樹；此時正是鳳凰花開的季節，放眼望去，丹丘城錯落有致的青瓦白牆間，彷彿飄浮了無數粉紅色的雲霞。

「所以我就是要和實力派火妖族聯盟！火妖王要分享紅焰晶海的產出，要將紅晶族變成奴隸，我都可以給！」

而龐玉聽到這裏，只覺得驚心動魄、冷汗涔涔。

「啊？」龐玉驚道，「難道大人您竟想不派兵支援？那恐怕……」

於是，這座雪白色的小城，在紅艷艷的丹丘山和紅焰晶海之間，顯得更加的潔凈鮮明。

這時旁邊的亞颯固然驚詫，那唐求胖乎乎的臉上，更是變得血色全無。

「這麼說，他是死了？」蘇漸問道。

對自己的同類，紅甲熟得不能再熟。因而他一聽這聲音，就猛然大驚失色：這分明是火妖在遇到天災一類的巨大災難時，才會發出的凄惶慘叫啊！

「所以宰相才命我在紅焰晶海搗亂，讓那些主戰派在敗仗面前無話可說。」

「啊？」雖然已經努力動了腦筋，但聽了阮天擇這番話，龐玉那點腦水兒立即就不夠用了。

「唉，」這時還聽得吳德一臉可惜地道，「于大人他雖然不像蘇大人這樣年輕，但也才三十齣頭，聽說家中還有兩個幼子，就這麼活生生沒了。」

所以阮天擇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他聽得卻無比順耳；阮天擇因扭曲而猙獰的面孔，他看著卻覺得十分順眼。

「第二鳥，便是順便幹掉這些礙手礙腳之人。想必這些人，你知道是誰吧？」阮天擇陰笑一聲，看著龐玉。

「而火妖族那邊，我會派人跟他們接頭，將這次行動計劃詳細地告訴他們。火妖王，會知道怎麼做！」

當蘇漸說此話時，落日恰好已沉至西方的地平線。

這時候的丹丘城，白石牆壁也被霞光塗滿，顯現出一種光潤的質感，如同紅晶族美女的肌膚顏色……

折衝都尉步凌空，搜羅了手頭所有的兵力，湊了二百來人，便護衛著火晶熔爐工場近兩個月的產出，開始離開晶海，踏上炎風原。

比如那「撞山沖」，極大地提高了本就胖胖的唐求的自身重力，利用巨大的動能迅猛衝擊，撞得那些火妖人仰馬翻；「肥豬錘」發揮唐求本來的土靈法術優勢，以驚人的速度凝結圓形石錘飛擊；「豬蹄裂地」這名字聽著不好聽，但卻讓唐求在迅猛突進時，一路火速挖坑，讓那些火妖東倒西歪，紛紛掉坑，慘叫連連！

而向晚的日光，變得愈加的柔和。

「哈哈！」阮天擇面容扭曲地大叫道，「大總管啊！好大啊！但這算什麼權力？你還沒悟到啊，在這世上，沒有實力，哪有真正的權力？擁有自己的實力，才會被各方爭取，任你風波險惡，我自屹立不倒！」

紅焰晶海，本就是南方大湖，由於湖水中富含火系星輝之能，便讓整片湖泊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火紅色。

其實他手下的兵將，也早就見慣火妖軍，這時候就算步凌空不發號施令，他們也大概知道怎麼做了。

到這時候，就不要談什麼火妖的吐火鷲「空軍」了，在蘇漸等人的星流術面前，這個就跟蒼蠅螞蚱碰上雄鷹火凰似的，根本不值一提。

「你看你看！」唐求頓時來了勁，沖亞颯叫道，「連蘇漸都怕死！」

見他如此說，龐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他們很快就發現，事態還非常嚴重。

「入鄉隨俗嘛。」蘇漸神秘地一笑，「驅瘟神，這用意好！所以過幾天，我們就在炎風原中，給阮大總管演一場好戲吧！」

只見此時炎風原戰場的上空，那神焰朱雀火羽繽紛，千羽幻光的翅翼凌空翱翔，一路噴洒鮮紅的烈焰，彷彿是駕著神鴉車飛空而過的冥神。

「自然便是那個狗屁都尉步凌空了！」龐玉叫道。

這還只是普通的火妖兵；那些火妖將們，都騎著猙獰的血紋豹，高舉著製作精良的鋒利武器，閃電般成群結隊衝來，準備攻克人族軍隊中最難啃的骨頭。

「誰嚇尿了？」見是亞颯說他，唐求不樂意了，「我只是有點害怕，說著好玩嘛。難道你亞颯不怕？」

在它的映照下，蘇漸看見無論是身後更高處的館閣，還是欄杆下方的樓台，其陰影的細節變得更加豐富，讓整座城池顯得格外的層次分明。

雖然仔細看，這吐火鷲騎士總共也不過二十來個，但這時候從天而降，凌空斬殺，所起到的震懾作用，絕對遠超其實際的戰力。

而且也不僅僅是數量的問題。

「火妖兵要是再不出現，我們就快跟風暴之牆的青龍軍輜重營接上頭了。」

「他自然是一個，」阮天擇道，「還有新來的那位……」

「你說不去就不去？」亞颯冷冷地說道，「先前還賭咒發誓，要助蘇兄建功立業，怎麼，現在還沒上場，就被個傳聞給嚇尿了？」

「大人，是這樣，」吳和*圖*書德解釋道，「雖然于大人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後來幾次火妖軍挑釁，都把他的衣服冠帽挑在陣前，叫囂說咱們的大官已經被他們生吃了！」

首先便是數量。

大概目測一下，敵方竟然出動了八百多名兵將！這對一個晶海本地的小族群，可不是個小數目。至少就從這數目看，說他們是發現可乘之機才臨時拼湊的，那根本不可能！

還別說，這樣的話語，還真的鼓起了不少人的餘勇。

「啊？」饒是蘇漸膽大，聽得吳德這麼說，也忍不住脫口驚呼。

步凌空倒是這樣善意地猜測蘇漸，只是他們又走了一程，幾乎都走出去十來里地，卻還是沒看見蘇漸他們的身影。

「哎呀！」聽得他這麼一說，亞颯也醒過味兒來了，立即就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蘇兄，難道說，他安排我們全程參与，也要把咱兄弟幾個折在裏面？」

「也不一定。」蘇漸忽然輕輕一笑，道，「先前從議事廳里出來，我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本來百思不得其解，剛才胖子一嚷『要不我還是不去了』，我卻突然有個大胆的想法。」

「只可惜啊，宰相要推行這樣的國策，阻力極大，朝中也太多意氣用事之輩，整天就知道嚷嚷著打翻龍族、光復神州，但這可能嗎？」

「還真不怕。」亞颯沉聲說道。

「什麼事？」唐求和亞颯異口同聲問道。

「唉，想起來了，于大人他笑起來，也和蘇大人您一樣的明朗親切，怎麼就這麼短命橫死了呢……」

「對！」蘇漸拍手道，「別看他說得天花亂墜，看他種種設計，總覺得正想『順水推舟』。否則按眼下形勢，實在想不出他這大總管有什麼理由一定要行險冒進。」

他們走走歇歇，都走出五六十里了，卻連根火妖毫毛都沒看見。

見得如此，本次火妖族劫掠行動的首領，那個叫「紅角」的火妖將，立即大喜過望！

這就是作為將領和普通士兵的不同，這時他們反而發一聲喊，組織起親兵衛隊發起了對火妖兵的反擊！

寧靜的血色荒野，忽然沸騰得如同開了鍋；伴隨著喧囂的嘯叫聲，從那些怪石叢林後面，還霎時間撲出張牙舞爪的可怕怪物！

再何況，蘇漸手中正擎那把血歌劍，靈力灌注，開陽火紋瞬間閃耀，讓整支長劍霎時間如同沐浴在明亮的烈火真焰里。火妖那些冒火的兵器和它一比，簡直一個螢火蟲一個太陽！

「大哥！咱們是來嚇人的，你這面具，可是儺舞祭禮上肥豬供品的象徵啊，多不吉利！」

更要命的是，就在這時，只聽得半空中響起一連串怪叫，正在死戰的華夏將士抬頭一看，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原來，這時空中忽然黑影遍布，仔細看竟是不少靈巧精幹的火妖，正乘著炎風原特有的吐火鷲，從石崖上、岩柱頂、大樹冠尖飛撲而下！

「確實是，可是……」龐玉小心翼翼地說道，「您已經是皇國最重要的晶海大總管了啊，怎麼……」

關鍵在於「早有預謀」！剛才的亂戰中，那些早有預謀的精銳火妖，早就優先沖向了運輸車駕，還組成一個臨時的隔離帶，拚死戰鬥。這時候步凌空再想帶著殘兵敗將殺過去，簡直比登天還難！

見得如此，步凌空面沉似水。雖然不知在轉動什麼心思，但在熟悉他的人看來，沒什麼好說的，就是一個詞：絕望。

「老蕭，不要這麼刻薄。」步凌空看著一臉不滿的下屬，嚴肅道，「火妖殘暴，他們這個年紀，害怕也是正常的。反正本來他們就算來了，也只是跟著敲敲邊鼓，來不來實際是沒什麼大關係的。」

這一下，那個長相粗豪的中年校尉蕭安，就變得很不滿了。

這時蕭安反而一抹臉上鮮血，哈哈大笑道：「步大人，無所謂了，一死而已！若今日你我就要為國捐軀，那咱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了！」

「那就是，任他奸計千百條，我就抓住一點：他不想乾的事，咱們干！」

「野豬造型也就罷了，怎麼還選個粉紅色？」

「怪我怪我！掌嘴掌嘴！」吳德一臉惶恐，輕輕打了兩下自己的嘴，苦笑道，「您看，小的又說錯話了。我這不會說話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治好？再不改好的話，我這輩子恐怕永遠無法升遷，一輩子都要困在這邊地小城了。」

剛想到這裏，心情放鬆的步都尉，卻忽聽得前面有人驚恐地喊道：「火妖！火妖來啦！」

「無非行險冒進，好大喜功唄。」唐求不屑道，「我看那小白臉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拿火晶引誘火妖兵，他怎麼想的？要立功也不是這麼立的，火妖可真吃人吶！」

今天是個好天氣，所以漫天的流雲正被落日餘暉染成了鮮艷的霞彩。紅焰晶海的顏色，到這時也散發出夕霞一樣的顏色。

此時日影西斜，將近黃昏。

在這樣特殊的地理環境下，炎風原中的草木禽獸都生得千奇百怪，並且以火系魔植、妖獸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