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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語海淵的精確位置，蘇漸並不清楚，所以弄明白滄雪也奔那兒去后，蘇漸便老老實實地跟著她走。

「唉，」最後他只得嘆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遭人陷害、碰上女魔頭也就罷了，怎麼還被邪魔入侵，得了這樣難以啟齒的荒唐病呢？」

「怎麼可能！」蘇漸叫道，「魔語海淵，雖然不知道幹嘛的，但聽著名字就害怕啊，我能笑得出來嗎？哦，可能笑了，那也是苦笑啊！」

當蘇漸仔細辨別之後，忽然有了個很奇怪的想法：如果說妖媚女聲，能激發人的原始慾望，那麼那個清泠哀婉的聲音，卻能讓他產生愛情的感覺……

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揶揄少女，蘇漸只覺得心情極為痛快。不過說這番話時，他手握血歌劍柄，全身靈力運轉，時刻防備滄雪的暴怒突襲。

「哈？想走？」滄雪見狀，立即冷笑一聲，隨手一揮，蘇漸的雙腳周圍頓時冰棱叢生，就像一座冰牢般將他牢牢困住。

暮靄沉沉，戈壁無垠。

而當他仔細傾聽腦海中的這一縷聲音時，他有些羞澀地發現，這聲音竟然是女聲。

外人離開后，滄雪立即轉過身，直盯著蘇漸，正是「面似寒霜，眸如冰劍」。

「我不信。」蘇漸撇著嘴道，「你們從海外而來，侵佔神州，哪是講理之人？對了你看——」他手一指道，「你看前面城牆邊，貼著幾張畫影圖形；我們過去看看吧，看看有沒有被冤枉的人。」

「好嘞！」掌柜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去安排。

雖然耳濡目染了這麼多明爭暗鬥，但剛才一番對談，讓蘇漸想起了少女那表面惱怒、暗中糾結的模樣，便頭一回開始反思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

當他快靠近北方大洋時，蘇漸終於區分清楚了這兩縷怪聲。

「你是龍族人啊，」蘇漸道，「現在也不是吵嘴的時候，你聽我的，別忘了我可是華夏最精銳的玄武衛，這種事我最懂行了。這樣吧，你先待在那邊棚巷的陰影里，我不叫你過來，你千萬別過來。」

曾傳遞了多少緊急軍情的烽火台，此時已坍塌成破碎的黃土堆；千百年流傳的豐功偉績，也早已風化成一捧捧流沙。

一到這裏，蘇漸便上下打量。

於是他伸了個懶腰，語調昏沉地道：「哎，今天趕路太累了，都困了，我們早點回房睡下吧。」

本來按蘇漸的走法，肯定溜邊兒走，根本不敢靠近大城，但現在跟著滄雪，這冰龍巫女卻滿口打包票，說只要跟著她，完全沒問題。

「你確實不會。」蘇漸立即改口道，「雖然咱是敵國，我還是要說，羅織這個罪名的人，腦子肯定有問題！」

最先聽到的那縷女聲，相對響亮，依然如妖媚呻|吟，充滿了挑逗和誘惑；後來才分辨出的輕柔語聲，卻是低回婉轉，哀婉清泠，風格和另一縷截然不同。

「快走！」蘇漸低低說出這兩個字，便停也不停，徑直往西邊荒野中快步走去。

滄雪想起了一些往事，便跟身邊的少年說道：「蘇漸，現在我覺得，其實，我們聖龍帝國不都是好人，你們人族也不都是壞人。」

「怎麼了？」滄雪也停下來，轉身奇怪地看著他。

滄雪有些羞惱，忙看著少年急聲說道：「蘇漸，幸虧你還有良心。告訴你，剛才那黑影不是什麼妖魔怪獸，是我早就察覺到有人跟在後面，想引他過來，所以便隨手在野地里召喚出一頭冰熊。」

越往北行，沿途所見的景物就越加荒涼。而且隨著離北方大洋越來越近，陸上的氣候也變得越來越寒冷，到最後，蘇漸甚至在夏季之時看見了雪地冰原。

「哎呀不好！」蘇漸大吃一驚，立即揮劍朝袋壁砍去，想將它砍破。

「那就怪了。」蘇漸又瞅了那邊幾眼，最後看著滄雪道，「你可別怪我烏鴉嘴，真的很像你。」

說著話，她隨手一擲，就把她一直提著的包裹扔給了蘇漸。

「我覺得也不可能。」蘇漸也不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對了，你有沒有什麼孿生姐妹在世間？」

「這就對了。」蘇漸點點頭，轉身就朝城門洞那邊去了。

「別急！」蘇漸將她一把扯住，「你先別著急過去，我先過去看看吧。」

看到他情緒不高，滄雪哪還不知道為何？但以她的身份和立場，這時候不僅不可能勸慰，反而忍不住流露出勝利者的傲慢與快慰。

「這傢伙，真鬼。」滄雪見狀，在心裏評價。

「我？不可能！」滄雪立即挺起胸脯，傲然說道，「我們聖龍帝國，政法昌明，絕不可能發生這般荒唐之事；如果有龍族之人被定罪，那他一定就是有罪了！」

「就是！」滄雪怒氣沖沖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乾的，我就把他凍成冰塊，從山頂上扔下去！」

「不會是我！」他很快做了判斷，「這一路我並沒有泄露身份，就算泄露了，甭管我在京華城折騰得怎麼風生水起，在他們高傲的龍族看來，我還只是個小人物，他們絕對不會弄出這麼大的陣仗。」

遙望雄偉的城關，滄雪想起了蘇漸路過陽關時的傷感，便忍不住道：「蘇漸，你有wｗｗ•ｈeｔuｂoｏｋ.cｏm.ｃom什麼好難過的？現在你們華夏國已經不要你了，你就安安心心地跟我走吧。」

藉著窗外照來的皎潔月光，他赫然發現，不僅牆壁在移動，屋頂在沉降，連窗戶都開始縮小了！

畢竟，滄雪出身高貴，又一直高高在上，被人捧著，所以到了冰天雪地里，便不能再忍受露宿荒郊野外。

「當然！」蘇漸壓低聲音道，「我還能騙你？那上面寫得分明，說你無君無國，以鍛造奇兵利刃為名，私自吞沒珍貴寶礦，要抓你回去訓問呢！」

「其實……」看著少女怒氣沖沖的樣子，蘇漸心中有些不安地想道，「要是你知道，我現在跟你走，也是要利用你，要毀掉你珍視的寶礦，你知道了，會怎麼樣？」

「怎麼回事？」她低聲叫道，「怎麼那畫兒很像我？不可能啊！」

「行嘞。」這時候掌柜也聽出味兒來，連忙按照滄雪的意思，上樓安排去了。

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幻聽，但當他靜下心來時，發現本來若有若無的聲音，變得更加清晰。

當他們再往前走了兩三里地時，滄雪忽然看見遠處的荒原中，竟矗立著一座高大整潔的客棧，便忍不住歡呼起來。

「等哪天聖龍帝國再打過去時，我一定幫你抓住奸臣仇人，讓你手刃仇人報仇。」

蘇漸頓時冷汗直冒！

生死時刻，他的神志變得格外清晰，先前所有的蛛絲馬跡，全都在眼前浮起。

蘇漸想得很好，不管那客房的窗口現在縮得多小，總歸算個漏洞；從它入手，應該能撕扯開囚牢。

下過一場雪的冰原，空氣更加澄凈清涼。

蘇漸和滄雪都住在客棧的三樓，憑欄遠望，便看見蒼穹的東方明月高懸，如一抹雪亮的銀鉤，四射著水銀般的燦爛光華。

「會是什麼東西呢？」蘇漸驚懼地想道。

聽他相問，滄雪卻是一臉傲然，並不作答，回頭看了蘇漸一眼。

順著少女的目光，他看了幾眼，便憂心忡忡地道：「滄雪，不是掃你的興，我族中老人有言，『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想，這冰原方圓上百里，都沒什麼村鎮人家，這兒突然來這麼一家上好的客棧，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見她如此，剛才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生氣的少年，心中一動，頓時促狹一笑，故意大聲說道：「掌柜你這是說哪裡話？你不知道吧，這妮子一直愛慕我的人才，一心想嫁給我；但我豈能這麼容易讓她得逞？兩間房！」

回返的少女，神色變得十分沮喪，剛才的傲氣消失不見，現在滿臉都是迷惑、憤怒，還有沮喪。

蘇漸見狀，不敢怠慢，連忙探手將包裹接住。

剛進客棧，便有個掌柜打扮的中年龍族人迎了上來。

「什麼東西，這麼重？」蘇漸有些驚訝地看著這隻包裹。

「他們不是說你無君無國嗎？你就快意恩仇，索性坐實，以後就跟著我干，當我的助手吧。哪天我一高興，封你當個鐵徽衛也說不定。等將來咱華夏國再打回來，我就替你做主，幫你抓住誣陷你的小人，讓你手刃仇人報仇。」

不過很快，她的心裏，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

「剛才衝過來，也是因為忽然看見野地里冒出黑影，怕你有危險，這才著了急。」

「對啊！就是來找你的。」蘇漸眼見現編的驚人之言果然有效，立即大受鼓舞，繼續說道，「你也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吧？告訴你吧，因為戰後清算中，我被查出竟對你心生情愫，眼見就要被抓，幸虧我見機得快，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對她這句話，蘇漸有心繼續反駁，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在龍境，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此話題不宜太過糾纏。

當他們二人，終於安頓下來，用過晚餐后，便發現客棧外的風雪也漸漸停止了。

「那當然。」滄雪立即道，「你這憊懶傢伙，為了贏我，就編謊話騙我；騙就騙了，偏偏還編得這麼離譜，真是可惡！」

但很快，他發現這完全不是自己的錯覺！

說罷，他轉身便想走。

還沒等走近敦煌，蘇漸路過它西南方的陽關舊址時，情緒已變得黯然。

冰原之中，水泊也是星羅棋布，此時都結上了堅冰，在燦爛如銀的月光照射下，反射著閃亮的光華，使得廣袤的冰原好像散落著無數發光的鏡片，景象夢幻而壯觀。

「呸！」滄雪怒啐一口道，「成你個大頭鬼！要跟那什麼大屠夫成姻緣，我、我還不如嫁給你這個大騙子呢！」

本來發現了怪狀，有了苦惱，最應該跟身邊的人說一說，只可惜蘇漸現在身邊只有一個冷傲無雙的天才冰龍巫女。

「什麼叫『你怎麼在這裏』？」滄雪沒好氣道，「我還要問你呢！這可是我們聖龍帝國，你一個人族戰將來這裏幹什麼？」

雪衫白裙的少女走入其中，情景極為蒼涼蕭索。

心中打定主意，蘇漸對滄雪的態度，立即變得更加討好。

「怎麼回事？我腦子裡怎麼會有這樣的靡靡之音？」

他們這一路本來不需要特別投宿，但在這樣的雪地冰原里，到了夜晚，便和-圖-書不得不尋找能夠棲身的溫暖場所。

「啊？我、我沒想幹什麼啊……我只是……」蘇漸沒想到滄雪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免手足無措，回答得支支吾吾。

「不好！」見此情景，蘇漸的睡意一掃而空，他立即披衣起身，仗劍就往外闖。

而這一晚，臨近傍晚時，北方的冰原里還颳起了風，下起了雪，這讓饑寒交迫的龍巫女，更渴望有個棲身之所。

「那倒是。」滄雪展顏一笑道，「我可是最強大的冰龍巫女，你跟著我，除了我，沒人能殺死你，當然不用怕了。」

大喊之時，蘇漸根本不敢提滄雪之名。

見她這樣，蘇漸無法，也只得跟了上去。

跟隨心目中的魔頭行走，蘇漸的心情自然十分煎熬；但隨著離魔語海淵越來越近，蘇漸又發現了另外一件怪事。

「哼。」見他這樣，滄雪心道，「看，真的被試出來了，他對我是沒太多情意了；一聽話茬就裝困，唉，我以前，也是太傻了……」

「真的假的？」滄雪滿臉懷疑地看著蘇漸。

「哼！」滄雪見狀，立時冷哼道，「看你這驚慌的模樣，果然有鬼！我真要好好審審你了。說——」還沒等她問，蘇漸立即焦急道：「滄雪大人啊，我來龍國，實在是有苦衷，不是來做探子的，是因為我——」正當他想緊急編個謊話兒先矇騙過去時，沒想到滄雪立即打斷他，道：「誰要聽你的苦衷？我要審問你的是，剛才鬼鬼祟祟跟在我後面，顯然沒認出我來。那我就要問你，在黑夜荒野中，你尾隨一個單身女子，究竟意欲何為？」

「住店啊，沒問題。」掌柜笑容可掬道，「你們是小夫妻倆吧？那應該要一間房，行嗎？」

發現這一點，蘇漸先羞后驚。

只是當他剛剛碰到門時，這奇異的屋子就好像有靈性般，猛地一陣劇烈抖動后，就開始加速收縮了！

「壞人！」滄雪毫不猶豫地恨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是想騙我，我不會再上當了！我現在只是利用你，總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的！」

「你不是說奸臣誣陷你叛國嗎？那你就快意恩仇，索性坐實，以後跟著本龍女，當我的助手。」

不過蘇漸回到房裡后，一時並沒有睡著。

「咦？」這一看，還真讓她吃了一驚。

說著話，她便足下生風，返身朝城門洞而去。

不管如何，一家老店總能讓人心生信任，於是蘇漸放下心來，安心地隨滄雪走進客棧。

冰龍巫女的身形，淡若冰風，快如疾電，在城門口一閃而回，那些看守的雷龍士兵還以為一陣冷風拂過，根本沒能察覺。

想到這裏，蘇漸的情緒變得有些低沉。

「不可能。」面對她的好意，蘇漸卻搖了搖頭，執拗地說道，「你不知道，我蘇漸什麼都可以變通，唯獨這個不可變通。」

「如果沒猜錯的話，困住自己之物，絕非凡品，竟然能變幻成偌大的客棧模樣，還苔痕宛然，能在一夕之間縮小成堅韌的口袋。所以這等奇物，他們一定是拿來對付極難對付之人！」

「哦。」蘇漸想了想，這次沒再隱藏自己的看法，「滄雪，你錯了。你說承天大哥是殘暴壞人，不過是視角不同；對我們來說，殺龍族越多的人，越是我們的大英雄。」

「回來！」滄雪叱喝一聲。

這樣滿懷悲愴地跟著走了一陣，當某次滄雪不放心地回眸看了他一眼時，蘇漸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往哪兒走啊？」

「啊……」聽到這裏，蘇漸終於意識到，自己無論哪個話題，都不宜多說了。

「怎麼不可能？」蘇漸抬杠道，「一個月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怎麼樣？我現在還不是跟你這種人在一塊兒。」

陽關，華夏強極一時的西北關隘，今日已成了風沙掩埋下的斷壁殘垣。

「打尖還是住店？」這掌柜身形修長、長相憨厚，一臉殷勤笑容地發問。

看到他這樣，滄雪不明所以，以為是威嚇成功，她的臉上浮現出勝利者的微笑。

在這樣的鬱結之中，蘇漸強打著精神，繼續跟隨滄雪往北而行。

「我不信！」滄雪惱道，「不行，我要過去看看。」話還沒說完，她就要往那邊走。

原來，皎潔的月光中，回頭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滄雪；滄雪顯然也根本沒想到尾隨自己之人，竟是蘇漸！

別說滄雪不太善解人意，就算她是溫良賢淑的女子，蘇漸又能跟她怎麼說？

沒想到以血歌劍的鋒芒，砍到袋壁時，只是「撲撲」幾聲，如同砍在堅韌牛皮上，急切間竟然根本砍不開來。

他十分驚悚地發現，這兩縷女聲，竟還分屬於不同的人！

糾結之時，窗外傳來遠方冰原野狼的嚎叫，時高時低，時短時長。

「什麼？」滄雪聞言，頓時一愣。

「哼！別甜言蜜語了。」看著少年這副一往情深的模樣，滄雪卻是冷然說道，「我現在已經想通了，你我是敵族，不可能在一起的。況且現在我要專心做別的事，哪有閑工夫弄這些情情愛愛的？我看你還是趁早打消念頭吧！」

「蘇漸！」追上他后，滄雪不滿地叫道，「你在弄什麼鬼啊？難道那張告示https://m.hetubook.com.com真是通緝我的？」

「哪裡話？就不該讓女孩子拿重東西！」蘇漸立即正義凜然地說道，同時把拿著包裹的雙手迅速縮了回來。

「哼，你倒都有理，」滄雪恨恨道，「就算要偽裝，也不能趁機……算啦，不跟你多計較。」

對蘇漸這樣的人族來說，最感傷的時刻，莫過於看到異族佔領下的故國城池。

「算你講得有幾分道理。」滄雪點點頭，想了想道，「你說得對，像我這樣姣好的身形，就算在龍族中也是少見，你肯定認得出來——啊，我說這個幹嗎？」

滄雪越說越惱，最後竟揮手召出冰潮法杖，作勢要朝蘇漸打來。

「那就這樣了。我們繼續趕路吧。」滄雪手一揮，收起冰潮法杖，便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冰原夜晚的空氣，寒冷、澄澈，好像本身就閃著水晶的光，讓人的思緒變得更加清醒靈澈。

想到這裏，她便冷冷地說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困了。都回房睡覺去吧。」

很快，蘇漸走到通緝告示那邊，根本沒有湊到告示近前，只是抬頭掃了幾眼，便又不動聲色地轉身走回來。

這時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前幾夜常見的冰原狼嚎，今晚會這麼快就變得安靜。不用說，一定是出現了更兇猛之物，嚇得冰原的王者們噤若寒蟬。

說罷，她便朝西邊走去。

「可疑什麼？」滄雪不以為然道，「蘇漸，你太多心。正因為沒有村鎮人家，在這兒開家客棧生意才好呀。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真是笨啊！」

「不過呢，滄雪這魔頭，還真給我帶來了好運呢。本來那魔語海淵，在狂風巨浪的遠洋中，我還不知道怎麼過去。現在有她這麼個龍族高手在，正巧可以帶我到那去了。」

為了排解這種情緒，她忽又說道：「蘇漸，你們那個什麼怒雷神劍，不是好人。」

於是這一日下午，蘇漸便跟在滄雪後面，朝東北方向的雷龍國大城敦煌而去。

「嗯？」蘇漸一愣，脫口道，「你說承天大哥？他怎麼不是好人了？」

「你先等等。」大概離著通緝告示還有二十來步的時候，蘇漸忽然停了下來，扯了扯少女的衣袖。

蘇漸立即會意，忙上前跟掌柜道：「是住店。我們倆在這兒要住一晚。」

說罷，也不等蘇漸辯駁，她便一轉身，衣帶當風地朝那客棧奔去了。

「怎麼樣？」還沒等他走近，滄雪便忍不住上前問道。

蘇漸跟在她後面，也往前走，表面一團和氣，內心卻無比悲涼。

滄雪此時也依言閃到一邊，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目視著少年往城門邊去。一邊看，她一邊在心裏想道：「蘇漸，若是你想藉機逃走，就打錯了主意！」

只是，當他旁敲側擊，試探詢問滄雪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時，卻被少女當白痴一樣看著。

「也沒什麼事。」滄雪淡淡道，「本龍女念你一心愛我，此心甚誠，就格外開恩，允許你左右隨行。來，你把這包裹拿上。」

說著話他就要把沉重包裹塞回給滄雪。

「那太好了……」蘇漸一臉尷尬地道謝。

「啊？」本來一臉矜持的滄雪，一聽此言，臉兒頓時微微一紅，羞澀地低頭不語。

「真狠……咦？對了，」蘇漸樂呵呵道，「忽然想起來，某人先前好像說了一些話，很有道理的樣子。所以呢，滄雪啊，你也別難過了，現在龍國已經不要你了，你就安安心心地跟我走吧。」

蘇漸下意識地猛然往後一跳，卻見到冰麗無雙的少女並無任何動作，只用一雙晶瑩閃爍的明眸，靜靜地看著自己。

這聲音語調柔媚，略帶沙啞，迴響時若隱若現，餘音繚繞，甚至要比青樓中招徠客人的女子的聲音更加妖媚誘人。

雖然從小並不能見到，但看了那麼多懷想故國風物的詩詞篇章，蘇漸不免對神州故土的城池充滿了懷念與傷感。

「這……」和少女毫無心機不同，蘇漸顯然想得更多。

「哼！隨便你怎麼說。」滄雪一臉冷漠地看著他道，「軒轅承天，他那些殘暴罪行，我們永遠不會原諒！」

說完他拔劍揮舞一圈，削斷周圍冰棱，轉身就走。

話音未落，他便揮劍奮力朝原來窗口的位置刺去。

「滄雪！你怎麼在這裏？」蘇漸率先驚聲叫道。

這樣奇特的變化並不算快，但很顯然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因此當蘇漸驚醒時，整個房間已經縮小到原來的四五分之一，就剩下他的床位沒受影響了。

「好吧。」滄雪不太情願地說道，「就聽你一回，看你搞什麼鬼。」

「那好啊，我也覺得是。」剛才還情根深種的少年，立即道，「不好意思，打擾了，那我就告辭了！」

「嗯！」蘇漸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卻道：「我當然不害怕了，因為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就在我身邊，還承諾暫時不害我，哪還會有比這更讓人有安全感的呢？」

蘇漸被她看得發毛，連忙舉手討饒：「算我不對，算我不對。不過你也別惱，別忘了你現在還被通緝著呢，在外面偽裝一下也好，免得被人發現異常。」

敦煌城，本是華夏古國的西北邊城，但這時已和圖書經屬於雷龍國，成了聖龍帝國的內陸城池。

分析到這裏，隱藏暗中的敵人想對付的是誰，已經呼之欲出了。

「什麼叫我這種人？」滄雪大為不滿道，「蘇漸，你給我說清楚，我是哪種人？」

「呃！」蘇漸聞言一驚，忙道，「你別搞錯了，我可不是什麼戰將，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罷了。對對！是我搞錯了，我不該驚詫的，我這就告辭了。」

他發現，這家客棧名為「冰葭舍」，名字取得還算有文化，光這個就不像黑店。而他家門頭和牆壁，還都十分古樸，無論是斑駁暗綠的冰苔，還是風雪冰雹留下的痕迹，都昭示著這家客棧年代已經不短。

一路向北而行，也不知從哪一刻開始，蘇漸總覺得冥冥中，有什麼聲音在腦海中不斷地盤旋呼喚。

到了最後，他還十分吃驚地發現，原來這怪聲不止一個，而是一大一小，一強一弱，兩縷聲音交纏在一起，不斷地在腦海中迴旋。

「魔語海淵！」絕望中的少年，一聽此言，立時忍不住喜動神色！

陽關過後，再往東北數十里，便到了敦煌城。

「咦？」蘇漸有點驚奇地道，「你終於能這麼想了？那你倒說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不過和前幾日不同的是，冰原夜晚常見的狼嚎，今晚卻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之後便完全銷聲匿跡了。

「好啊！」滄雪不以為然道，「根本不用想，一定不會錯的。不過既然你是榆木腦袋，那就去看看吧，今天一定要讓你心服口服！」

「啊？還有什麼事？」蘇漸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過身來，一臉的無奈。

此時紅日西斜，暮色降臨，蘇漸在夕陽的餘暉中朝城門口走去，修長的身形在地上拖出細長的暗影。

「你！胡說！」滄雪一聽此言，氣得臉色通紅，扭頭朝他怒聲呵斥。

「是嗎？」滄雪回過頭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

能讓他羞澀，自然不是一般的女聲。

轉念至此，蘇漸立即大叫道：「喂喂！你在哪裡？你沒事吧？」

蘇漸如臨大敵之時，一直低頭不語的滄雪，忽然抬起頭來。

跟隨滄雪往北走，雖然再也不能走通衢大道，但總比他自個兒瞎撞要強。

「魔語海淵。」滄雪答道。

當終於要親眼見到故國之城時，這種感受變得格外地強烈。

沒想到滄雪這時一振手中冰潮法杖，頓時杖頭一片寒光燦然，然後便聽得她語調森冷地說道：「蘇漸，給我聽著，你若不老老實實地拿著，我包你變成冰棍。」

「看，我沒騙你吧？」看著垂頭喪氣的龍巫女，蘇漸想了想，忽然吃驚道，「滄雪！難道你真的私吞寶礦了？」

而這時候，這奇異的囚牢還在慢慢縮小，蘇漸發現自己的立身之處越來越小，連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但是……」蘇漸還想再爭，卻不防少女轉身看著他，蛾眉倒豎，冷若冰霜地說道：「蘇漸，你還沒弄清楚，現在到底是誰做主！別忘了，你的奴僕身份，本龍女可還沒取消呢，我說要住哪兒，就住哪兒，你個隨從少瞎操心！」

「不過呢，滄雪大人，」蘇漸一臉真誠地說道，「其實，能和你一路同行，我真的特別有安全感。」

他在心中哀嘆：「究竟怎麼了？我今年真是時運不濟啊。被奸臣陷害，流落異鄉，有國難回也就罷了，怎麼沒事走走夜路就能碰上這女魔頭？還被她拉了當壯丁？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

見得這樣，蘇漸徹底沒了辦法，只能在難以描摹的煎熬中，隨滄雪一步步接近北方大洋。

「當然她不可能是去銷毀永寂之礦的，看樣子應該是去研究的。但我可以見招拆招啊，等她鬆懈之時，我就找機會把永寂礦洞毀掉！」

「蘇漸，」她立即轉頭跟少年說道，「天氣寒冷，我再也不想卧冰嘗雪了，你看前面有那麼好一家客棧，今晚我們就住那裡吧。」

只是無論他怎麼砍，那已縮成小孔的窗戶，絲毫不見擴大。

於是他們兩個，也就各自回房睡去了。

這樣的感覺，當然非常奇怪，蘇漸立即聯想到了「魔語海淵」的「魔語」二字。

於是他立即「哈哈」一笑，打岔道：「滄雪啊，你可小心了。我們人族的那些話本故事里，都說開始不對付的兩個男女，最後肯定成了姻緣呢。」

沉默良久，好似有萬語千言要說的少女，只是輕輕地說道：「蘇漸，我們走吧。」

「喏，你看那邊，」蘇漸努努嘴，示意滄雪看那些龍族特色的牛皮告示道，「你看，左邊那張，你難道不覺得，通緝之人的樣貌很像你？」

「當然沒有！」滄雪瞪著他道，「難道你覺得我會嗎？」

「機密。」滄雪冷冷地道。

「我沒有……」蘇漸想反駁，但口角囁嚅半天，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這時他發現，無論自己是不是從大義出發，面對少女的指責時，他都很難辯解得出口。

本來他以為女孩兒隨身帶的包裹，無非是飾品衣物之類的，能有多重？沒想到這一入手，他卻「哎呀」一聲，手臂一沉，差點沒抓住。

「誰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話沒說完，蘇漸猛然就見少女雙眸森https://m.hetubook.com.com冷如雪，眨眼間一陣無形殺氣瀰漫周圍。

「當然不是好人了！」滄雪有些生氣道，「我跟他交過兩次手，一次在淚原，一次就是幾月前的大戰。我知道他仗著晶海神器『怒雷神劍』，就大肆屠殺我們龍族軍民。蘇漸，你不知道吧，他的殘暴之名，傳遍了整個龍境，有好多龍族的母親，拿他的名字來嚇唬小孩呢。」

在這之後，他便發現，越往魔語海淵而去，腦子裡這怪異聲音便越清晰，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應該不會有事吧？」一邊走，蘇漸一邊安慰自己，「也許，真是我多心了呢，畢竟滄雪對龍境之內的風土人情，更加了解吧。」

很快，別說想從門闖出去了，整個屋子都好像不復存在，原先的客房轉眼就變成一隻大口袋，將蘇漸囫圇裝在袋裡！

很快他們兩個就走到了那客棧門前。

「哼！」滄雪見狀更惱，一張俏臉如罩寒霜，大聲叱道，「好個蘇漸，色迷心竅，剛才定是以為碰到落單的龍女，又身材姣好，便偷偷尾隨，然後擇機撲倒，欲行奸騙！」

「哦，對啊，」蘇漸面容頓時一肅，鄭重說道，「原來是機密，那作為敵國之人，這樣的機密之物，我不宜久拿，還是還給你吧。」

「我懂啊。」蘇漸淡然一笑，「愚就愚吧。人生在世，總有些事情，要傻一些。滄雪，我覺得，換了你，也一定會這麼選擇的。」

「是黑店……我知道了。」蘇漸苦笑一聲道，「不管怎樣，咱們先衝出去吧！」

很快，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浮現在他的心頭：暗中設下這圈套之人，目標究竟是滄雪，還是自己？

「當然是真的！」蘇漸拍著胸脯，賭咒發誓道，「這不剛才趕夜路，我瞅著前面之人很像你，又不敢貿然上前搭話，只好尾隨了兩三里。」

「你！」滄雪聞言氣道，「你真是個榆木腦袋！這是『愚忠』，你懂嗎？」

本來，這隻是旅途中偶然說起的一個賭約，蘇漸只是拿來解解悶而已。只是，當他倆走近敦煌城西門洞邊時，蘇漸眼尖，立即覺得有點奇怪。

「別、別衝動！」蘇漸驀然想起上回將少女撞入冰窟之事，此刻她困住，禁不住驚恐萬分。

「逃了幾天後，我一想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來龍境中找你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中的蘇漸，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

「有必要嗎？」滄雪奇怪地看著他，「肯定不可能是抓我的。」

原來自己之前的懷疑，根本不是多慮；突兀出現在冰天雪地的客棧，果然有問題！

「太好了太好了！」蘇漸立即撫胸歡呼雀躍道，「剛才真是擔心死我了！唉，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住手！快住手！」蘇漸見勢不妙，立即大叫道，「滄雪，虧我不惜背負叛國罪名，千里迢迢來尋你！」

「這才乖嘛，」滄雪冷笑道，「你們人族不是有個故事說，西行買什麼書的幾個英雄，其中有一個就是專門負責挑擔子的嗎？現在給你重擔，是你的榮幸！你放心，回頭我就給你買個扁擔，讓你和你們的挑擔英雄一樣！」

「等等我。」叫了一聲，他便邁步追了上去。

「怎麼可能！沒有。」滄雪斬釘截鐵道。

對這樣的情況，蘇漸十分驚恐，因為他覺得不管自己再怎麼不拘小節，還算大好少年，等將來平反之後，還要繼續搏個好前程呢。

「什麼？」滄雪大吃一驚，立即停下腳步叫道，「這怎麼可能？」

「啊？」滄雪吃了一驚，連忙跟了上去。

在走過去的途中，他從街邊順手撿了一頂破舊的笠帽，戴在頭上掩飾行跡。

難道說「自己腦子裡整天盤旋著女人誘惑呻|吟的聲音」？這種話蘇漸打死也不會說的。

到了這一刻，他忽然什麼都明白了。

「就知道你不信。」蘇漸也停下來，無奈地看著她道，「還是你自己過去看一眼吧，不然你不會相信的。」

「啊？」蘇漸立即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連連說道，「是我胡說，是我胡說，那就一間房吧。」

「怎麼回事？這屋子怎麼在變小？」蘇漸揉揉眼睛，還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自語道，「是我看錯了，還是沒醒又做夢了？」

「我在這裏，」滄雪的聲音，忽在近旁悶悶地傳來，「蘇漸，這是家黑店！」

「……回來！」直到這時，滄雪才反應過來，含羞帶憤地說道，「兩間房，兩間房。」

糾結心事的少年，並沒有留意這一點異常。過了一些時候，他便沉沉地睡著了。

飄然而去，倏然而回，雖然身形還是那樣優雅飄逸，但情緒已經完全不同。

沒過多少日，他們這兩人就越來越接近北方的大洋了。

見得如此，蘇漸對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一聲嘆息。

蘇漸見到陽關時，正是夕陽西下，大漠蒼涼；此時再回想起當年的名句，「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心情就變得更加地傷感。

「怎麼回事？」天才龍巫女捕捉到他這一抹轉瞬即逝的笑容，立即逼問道，「魔語海淵怎麼了？你為什麼笑？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