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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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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絕地驚龍 第088章 鹿苑機鋒

第五卷 絕地驚龍

第088章 鹿苑機鋒

「倒是雪奴愛妃你,抽身事外,一心只為寡人著想;朕雖身為帝王,卻還要說,遇見你,是朕之幸,如此純凈如白蓮、清新似碧茶、天然去雕飾的人兒,還能去何處尋?朕心實喜、朕心實喜啊!」
於是眾人臉色驚恐,全都等著性子剛烈的天雪皇勃然大怒。
說到這裏,少年有些奇怪地看著兄弟道:「冰梵,怎麼看你眉間若有憂色?這不應該是寶物嗎?」
當眾人心思各異,矚目之時,便聽鄂倫不卑不亢應道:「敢問先生,有何異議?」
蘇漸期望,混血少年只是一時糊塗,最終還會重新回到那個正常的熱血男兒。
「會有誰來?」帶頭喊口號的耿彪聞聲想道,「這片荒野沒什麼人煙,我們事前都看好了的,否則老子也不敢帶頭喊口號哇。」
天雪國的月色,冷淡清幽;如水的月華透窗而入,照著兩個久別重逢的少年,如同在他們的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銀光。遠處的荒野中,偶爾傳來一兩聲冰原雪狼的嚎叫,襯托得夜晚更加安靜。
不久之後,一身新衣的夏侯怒風,就去天雪城最大的城門口,揭下了「屠龍懸賞榜」。當他被宣入宮,天雪皇問他究竟進獻何術時,他卻說,自己進獻的不是奇術,而是異人。
「哈哈,原來如此!這有何難?」雷烈心一擊掌,傲然道,「鄂倫,朕即封你為『寒灰山主』,又號『星毒仙師』,專為寡人煉造『星毒靈液』,淬鍊星毒武士。待到功成,你與一眾弟子,皆厚封賞之!」
當血義盟的盟主成為天雪國的國師后,自然而然地,原本一直被打壓的血義盟,也成為天雪國的新國教。
「難道他嫌少?」雪奴兒訝異道。
「什麼嫌少!」雷烈心沒好氣道,「若嫌少,我怎會皺眉?實在是他這次太過頑劣,竟然私下聽信狐朋狗友的妄言,對仙師的靈藥無端猜疑;他也不跟我稟報,就擅自把這般珍貴的靈藥鎖在庫房了!」
「燁兒,你熱愛讀書,本是好的。可是,畢竟現在紛紛亂世,世情險惡,很多東西光看書是學不來的。你……不可過於宅心仁厚啊。」天雪皇罕有地推心置腹說道。
也不知當時他和天雪皇雷烈心對談了多久,談話的內容是什麼,總之不久之後,血義盟盟主夏侯怒風,就被奉為了天雪國的「護國聖師」。
「嗯,這樣很好啊,畢竟我們幾乎同齡呢。」雪奴貴妃微笑道,「不過冰燁你還沒回答我,究竟為何而憂?」
見到昔日好友,雷冰梵什麼話都沒說,端詳一兩眼后,便箭步上前,和蘇漸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當幽州城的消息傳來時,雷烈心正「朕心大悅」,用無比欣賞的眼光端詳著二兒子。
於是,那些同情大皇子的朝臣們,立即在心中快意叫道:「哈哈,報應啊報應!孔休孔休,你也有今天!」
「哦,如此真好。」雪奴兒笑道,「冰燁孝悌之心,溢於言表,雪奴愈加佩服了。至於你的憂慮,我卻覺得不須擔心。」
見此情景,雷烈心微微皺眉,開口道:「愛妃啊,這些奉茶之事,便讓宮女下人去做即可。你貴為皇妃,怎可干這些粗活?」
到最後,他躬身一禮,送走了無形之鳥飛入雲天,然後整個人都樂得差點蹦起來!
這一點已佔了先機,雷冰燁做人的本事卻還要更高,尤其和父皇在一起時,他從各方面察言觀色、揣摩心意,再加上滿腹詩書,對答的效果,便可想而知。
一切都很自然,唯一有些特別的是,二皇子陪著雪奴貴妃走出很遠,都沒有離去的意思。
「怎麼了怎麼了?」耿彪見狀心癢難熬,連忙問道。
說起來有些奇怪的是,雖然值此亂世,但包括雷烈心在內的各國君王,還是更喜歡愛好讀書的子孫。
於是這個一直在夾縫中生存的激進組織,終於在夢澤國短暫的好日子之後,又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
儘管語氣欣然,雪奴兒卻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一絲奇怪的不悅之情一閃而逝。
「太好了太好了!」只見他攥著拳頭仰望天空大叫道,「我夏侯出頭的日子來了!咱血義盟的事業又要迎來高峰了!哇哈哈哈!」
見得這樣,雪奴兒有些訝異,留心觀察了幾次,便發現雷冰燁的眉間眼角,和他父皇一樣也有些煩悶之色。
於是,這一場夜話,持續到東方破曉,直到天光放亮,蘇漸二人才一同滑入了夢鄉……
所以,相比二皇子有些低沉的心情,鹿林苑中此時卻是百花怒放,爭奇鬥豔、奼紫嫣紅之際,令人十分賞心悅目。
本來幽州城守府那些屬官們,還對雷冰梵如此失態地去迎接一個少年感到匪夷所思;但這時聽了蘇漸談起的內容,不禁一個個呆如木雞,人人心說自己真是瞎了狗眼,沒想到這個清神俊朗的少年郎,竟有這樣驚人的經歷。
「嗯。」蘇漸想了想,點點頭道,「不管如何,此物煉成m.hetubook.com.com,幾近『倒行逆施』,若是飲用,真正後果未為可知,還是慎重為之。」
「啊?何出此言?」蘇漸驚訝地看著他。
於是,雷冰梵明白無誤地表達了對父皇近來種種舉措的擔憂。不僅是星毒靈液和鄂倫,他對雪奴貴妃的忽然崛起,也頗為不安。
所以,對雪奴貴妃崛起的擔憂,無論從哪方面講,都好像完全沒有道理。
「天雪國國師!」聽得這話,包括耿彪在內的所有血義盟教徒,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雖然都是尋常布衣打扮,但這幾人神色凌厲,舉止彪悍,作風老辣,絕非普通百姓可比。
「皇上!」聽到這裏,雪奴兒已是泫然欲泣,「臣妾寧願被大殿下誤會,也不願您因此而生氣;臣妾寧願皇上治臣妾堅持主張屠龍榜之罪,也不願皇上父子心生嫌隙啊。」
說到這裏,他看著神色急切的愛妃,忍不住嘆息一聲道:「唉,愛妃啊,你倒是深明大義,對任何人都善良,就怕我父子二人生隙。可是愛妃你有沒有想過,此靈藥說到底也是從你屠龍榜而出,他這番拒絕朕,也是拒絕愛妃你的好意啊。」
當天雪皇雷烈心收到這消息時,他正和二皇子雷冰燁在皇宮鹿林苑中問答治國方略。
不過對這個結果,天雪國的周邊各國,就算沒像華夏國那樣當面質詢,內心也深感不安。畢竟,血義盟可曾造出了「翡翠驚天雷」啊……
「唉,希望如此吧。」夏侯怒風嘆息一聲,心情顯然並沒有因為耿彪的話好轉。
聽得她這話,周圍那些宮女侍衛全都驚呆了。
畢竟人龍大戰後,許多不合理的舊禮教也被一併摧毀;亂世之中,只要有助於抗龍大業,什麼「後宮不得干政」
正猶疑間,他們便聽到空中傳來一陣窸窣之聲,好像是飛鳥振翅高飛。
「憑什麼?當然因為我們正義的事業!」一身破衣的夏侯怒風義正詞嚴地說道。
尤其最當中那人,更是身材高大,外表粗豪,雖然身上衣服都有些破爛,但言談舉止間風度豪邁,宛如燕趙慷慨悲歌之士。
一時間,如同「洛陽紙貴」,有神仙泉之稱的星毒靈液,在天雪軍中異常火熱。
「此事不須你說。」雷烈心擺了擺手,阻止二皇子再往下說。
當日後天雪國與華夏國全面交惡時,有識之士梳理前因後果,便指出,兩國交惡,恐怕從天雪國任用華夏國嚴厲緝辦之人為國師時,就開始了。
「異議不小。」孔休國師咄咄逼人道,「貧道不才,頗習相面之術;剛才小黃門飲用靈藥,雖是驟然勇猛不凡,但看他相貌,卻有問題。」
縱觀天雪皇雷烈心的事迹,雷冰梵和蘇漸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心知肚明。畢竟除星毒靈液之外,血義盟的盟主,正被天雪皇用為國師呢。
「嗯,」雷冰梵苦笑一聲道,「我比常人,更知此物來歷。首先煉製之人,那所謂『星毒仙師』的鄂倫,便來路不明。其用心如何,尚未可知。也有消息傳來,說寒灰山靈液煉製之所,草木乾枯若敗絮,禽獸碳化如灰石,場面頗為驚心動魄。」
聽他說到這種程度,蘇漸別無他法,只能報以苦笑。這時候,他轉臉看向窗外冷清的月色,彷彿又見到灰發少年那陰鬱低沉的眼神。
「正是『星毒靈液』。」雷冰梵道,「現在它的大名,已經傳遍天雪國境,簡直一瓶難求。不過父皇恩典,終於也給我幽州城軍,賞賜了二十八瓶。」
說起這鹿林苑,也是天雪城中一處少見的皇家園林。雖說天雪城地處北方,氣候清寒,但正因如此,作為皇家御花園的鹿林苑,反而特地從人族各國搜羅來奇花異草,務求四季都有鮮花盛開,並且花型花色都追求熱烈鮮艷。
「哈哈哈!」雷烈心聞言,仰天大笑道,「鄂倫啊鄂倫,你聽過『天子富有四海』之語嗎?為成大業,什麼本錢捨不得?你且說吧,休要以小民之心度天子之腹!」
察覺出二皇子言不由衷時,雪奴兒正和他走過一片薔薇花圃。
「好吧,」顯然夏侯怒風也深知這一點,便微微低頭,湊近了自己的第一心腹,壓低了聲音說道,「耿兄弟,你說的疑慮,大哥我都知道。可是,我只問你一句話:咱血義盟,現在還有其他選擇嗎?」
「很簡單啊,」雪奴兒道,「這世上哪家做父親的,不覺得兒子不成器?他剛才好像對你皇兄不滿,卻反而說明,皇上內心十分關心呢。」
「嘻嘻,承蒙皇上歡喜。」雪奴貴妃輕輕一笑,看了旁邊雷冰燁一眼,又朝雷烈心笑道,「皇上啊,奴家可不敢當您這般讚譽。奴家沒讀過多少書,不像二皇子殿下飽讀詩書,以後萬一有什麼話說得不對,還請皇上萬萬恕罪。」
在天雪國的軍隊序列中,雷冰梵統屬的幽州雪狼騎,排名很后。不過等了五六個月後,還是有二三十和-圖-書瓶水晶瓶盛裝的星毒靈液,送到了他的手中。
「星毒仙師」鄂倫說的話,也都是實話,星毒靈液的製造並不容易。此後兩三個月中,他和一眾門徒在寒灰山中,只煉製出少量靈液。
所以,他二人的憂慮,變得更加強烈。
「原來如此。」雪奴兒看著他道,「你和兄長的關係,很好嗎?」
聽得此言,孔休張口結舌,那張老臉先是漲得通紅,轉而好像意識到什麼,一張紅臉瞬間又變得煞白。
雖說蘇漸對亞颯的作為也非常生氣,甚至不惜用小春原進行威脅,但在他的內心中,依然對亞颯懷著美好的期望。
這當中,耿彪歡喜一陣,倒是很快冷靜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提醒夏侯怒風道:「大哥,天雪國國師啊!天雪國可是咱人族第二大國!有這樣的好事嗎?況且,那個宮中貴人,神神秘秘的,先不說她有沒有這個能耐,就算她有,她憑什麼幫咱?」
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要說。當蘇漸被請入城守府後,他便對雷冰梵說了自己近來的種種經歷。
許多天雪兵將開始走動門路,務必求得一瓶靈液,因為擁有它,本身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徵啊。
對他的開誠布公,雷烈心十分欣賞,並且對鄂倫的提醒,完全沒放在心上。
「雖然他遠在邊陲,朕卻時時刻刻地關心著他。這不,愛妃的屠龍懸賞榜,引出鄂倫仙師這樣的高人,好不容易提煉出神仙寶物一樣的靈液,本就不多,朕還特地擠出幾十瓶送給他,結果他……」
「原來是它啊。」蘇漸恍然說道,「一路往這邊行時,我便聽得路人紛紛傳揚,說有神仙在寒灰山中煉製靈藥,能讓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轉眼變成屠龍搏虎的勇士,沒想到我竟能在你這裏看到它的真容!」
曾在華夏國最高學府深造的雷冰梵同學,在同班高才生老友的建議下,暫緩了星毒靈液的運用。
有些話,白天城守府中不宜多講,但此刻聯床夜話,尺度便放開了許多。
並且,朦朧的月色中,他還認真地警告蘇漸,讓他在此事上不能抱任何幻想,千萬不可有婦人之仁。並且聲明,以後再也無法相信亞颯。
至少,他和雷冰梵都在靈鷲學院中學過一句智者之言:「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慎而重之。」
「大哥千萬不要這麼說!」見盟主情緒低落,旁邊那個長著濃密絡腮鬍子的孔武漢子立即道,「聖人無言,而這世上愚民甚多,朽朝又是極兇惡的,我們血義盟的正義事業本就艱難困苦。偶爾有些挫折,是很尋常的,大伙兒絕不會因為這個有什麼怨言。反正我耿彪,是誓死追隨盟主大哥的!」
「甚好甚好,我也正有此意。」蘇漸笑著答道。
「那是自然,」雪奴貴妃掩口笑道,「你們父子二人,都已是臣妾家人,自然一樣關懷。對了二皇子殿下,既是一家人,我等也不須這般拘禮,我叫你『冰燁』,你稱我『雪奴』,這樣顯得親切。」
當諛辭漸息,卻有一人忽然高聲叫道:「鄂倫道友,小弟對所謂靈液,卻有異議。」
此言一出,宮女侍從們頓時跪倒一片,連稱不敢。
察覺到這縷不一樣的神色,雪奴兒的嘴角悄悄地爬上一絲冷笑。不過她很快神色如常,好像什麼都沒看見,繼續不動聲色地沿著鹿林苑花圃小徑往前行。
此後再閑談一陣,雷烈心想起還有政務,便先走了。
和沉溺武技的長兄相比,二皇子雷冰燁更喜歡讀書,從小各種聖人典籍、兵書戰冊盡皆爛熟於心。
「嘻,這怎麼是粗活?」雪奴貴妃嫣然一笑道,「不打緊的。為天子、皇子奉茶,正是我的榮幸呢。」
除了暢敘當年同窗之情,他倆更多的是夜話天下大勢。
「……明白了。」耿彪立即領會了夏侯怒風的意思,不再猶疑,轉過頭加入歡呼的人群,施展煽動本領,將眾人歡慶的氣氛煽得更上一層樓。
這一晚,久別重逢的兩個同窗少年,就這樣抵足而眠,喁喁夜話;不管說的事情讓人欣喜還是憂心,他們倆都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嗯?此言何解?」雷冰燁疑惑地看著他。
沒想到,雪奴兒聽后,卻搖了搖頭,用極認真的語氣,說出另一番話來。
見得如此,雪奴兒便輕啟朱唇,柔聲問道:「二皇子殿下,不知你有何煩憂?」
這種不安,說不上從何而起,要仔細分析,好像也沒什麼道理。畢竟雪奴貴妃謹慎明達,種種作為,特別是「屠龍懸賞榜」,已經為她贏得了廣泛的尊重。
「當然!」雷冰燁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和他雖非一母所生,但同父即為親兄弟。自幼冰梵兄長便教我詩文劍術,『長兄如父』的話,也許在別人家那兒只是客套話,但在我天雪皇家卻是真的。所以雪奴你想,父皇這樣生兄長的氣,怎叫我不擔心?」
這段時間里,天雪國中最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風頭的,還得數「寒灰山主」
「哼,少年?」雷烈心冷冷一笑,「若說少年,燁兒難道比他還年長?冰梵怎麼不學學燁兒,與朕親密無間?」
「人人都說它是寶物,可我看未必。」銀髮皇子道。
「防止牝雞司晨」之類的舊法禮教,已經沒什麼市場。
無巧不巧,當天雪皇庭賜來的星毒靈液抵達幽州城時,一路南行的蘇漸,也恰好來到幽州城,順路拜訪自己的好兄弟、舊相識。
但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就讓人覺得很奇怪了。那一向極端的血義盟,入主天雪國之後,竟然偃旗息鼓,在很長時間內都沒折騰出任何動靜來。
因為,經歷了這麼多兇險風波后,蘇漸也養成了一種沒法用理性分析的奇特直覺。他的感覺和雷冰梵一樣,那個聲名鵲起的雪奴貴妃,帶給天雪國的,恐怕不只是現在看到的這些。
一邊奉茶,雪奴貴妃還一邊柔聲說道:「皇上,不管您相不相信,臣妾對榮華富貴並無所念。妾身只願和夫君過市井普通人的生活,那樣雖然艱苦平淡,臣妾卻感覺很幸福呢。所以呢,皇上您不要見怪,雪奴我一定要給您素手傳羹、親手奉茶的。」
於是剛才熱烈無比的口號聲瞬間消失,荒野中陷入無邊的沉寂。
「哈哈哈!」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齣戲謔之言,圍觀眾臣立時發出一陣鬨笑。
有時效怕什麼?別說最短几天了,在生死戰場中,就算效果能有一兩個時辰,那也很了不得。
「這樣啊,那太好了!」雷冰燁立即擊掌欣然應道。
以雷冰梵的身份地位,這種沒道理的擔憂自然不方便對他人講;但今天恰好蘇漸前來,於是冷月清輝中,雷冰梵就對自己的好兄弟,一吐心中的憂煩。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雷冰燁恭敬行禮,一臉感激之情。
「再說了,人不是常說『否極泰來』嗎?我們現在不也是沒法更慘了嗎?說不定好事兒就快到來了。」
但雷冰梵對此就是心中不安,並且當他布下的耳目傳來更多的情報時,他這種不安感就越來越強。
「陛下!他巧言令色!他這靈液——」孔休見狀急得轉向天雪皇,想要點出自己的猜疑;沒想到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聽得雷烈心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先生,不必說了。」
於是,除了少數知道蘇漸來歷之人,那些新入官署的幽州將官們,全都暗下決心,一定要弄清此子來歷,並和他打好關係。這正是:莫放春秋佳日去,最難風雨故人來!
這其實是很明顯的,有些正義的口號,只是喊給普通人聽聽的,真正血義盟的核心高層,有多深信,很難說。比如這位耿彪,雖然在血義盟中上躥下跳,乃是鐵血骨幹,但和其他大部分教徒都不同,他對這一切都看得「門兒清」,單憑一兩句大話,很難說服他。
「好好好,不說這個——還不是因為大皇子之事!」雷烈心有些沒好氣地道,「對這個皇兒啊,朕這當父親的,已經極為體恤;當初他想外放去幽州,朕雖然擔憂他的安危,但最後還是放他去那裡了。」
正熱烈喊口號時,卻忽聽得外圍放哨的教徒叫了一聲:「大伙兒噤聲!」
頒完此令,雷冰梵便轉臉朝蘇漸笑道:「蘇兄遠來,今夜當抵足而眠,通宵夜話。」
「這!」蘇漸倒吸一口冷氣道,「這麼說來,如此煉製之術,頗近邪術啊。」
「當然有問題了。」出乎眾人意料,鄂倫竟一口應承有問題。
如果換個傾聽者,難免要勸他不要作這樣無謂的擔憂。但幸運的是,能與雷冰梵相知,又豈是一般人物?蘇漸沒聽多少,便立即理解了他的這種不安感。
雷烈心父子倆聞言,一起轉臉,正看見雪奴貴妃捧著茶盤,上面擺著兩隻白瓷茶盞,長裙曳地,往這邊款款而來。
不過,稍停了片刻,他卻用關懷的語氣說道:「燁兒啊,有件事為父早就想提醒你。」
說到這裏,她忽然話鋒一轉道:「皇上啊,請恕臣妾多嘴,剛才奉茶趨前時,竟見皇上眉宇略蹙,不知有何事煩擾?」
這時候,也不用看他的臉色,那些嗅覺靈敏的在場之人,已經意識到,這位孔休孔國師,恐怕真要休了。
「這……」鄂倫微一沉吟,爾後沉聲說道,「陛下開拓之心,鄙人已知;可只怕此事要費些本錢,恐怕陛下捨不得。」
也許為了排解心中的糾結,雷冰燁沒話找話般,指著路邊一叢盛開的薔薇花說道:「雪奴你看,這片薔薇,有白,有黃,有紅,有紫,密密匝匝的,真是五顏六色,繁茂細密,煞是好看。」
「是娘娘的『靈鳥傳書』!」這時夏侯怒風又驚又喜,朝這無形之鳥側耳傾聽。
安慰到一半時,雷烈心忽然意識到什麼,便轉過臉,眼神朝周圍一掃,冷聲說道:「聽好了,今日對答,如有一言半句傳出去,『所有和*圖*書人』,都得死!」
見他如此,副盟主耿彪,立即抬起胳膊,朝眾人振臂高呼道:「摧毀朽朝,正本清流;屠盡龍族,光復神州!」
「唉,」雷冰燁嘆息一聲道,「還不是因為自己不成器?皇兄大才,卻不知他怎麼想的,竟自願去幽州那樣臨近星降高原的惡劣之地。作為親兄弟,我一直替他擔心,剛才又見父皇不喜,便更為擔憂了。」
「這……」雷冰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只是稍作遲疑,便欣然叫道,「那冰燁恭敬不如從命,便呼『雪奴』吧。」
眾人聞聲抬頭,卻沒看到什麼飛鳥,只覺得有一片陰影從頭頂飛下,轉而懸停在夏侯怒風的面前。
「哎呀,愛妃莫哭、愛妃莫哭!」聽得肺腑之言,已是感動莫名,再看她眼眶泛紅,雷烈心簡直心疼得要死;他連忙趨身向前,雙手扶住雪奴兒的香肩,急聲安慰。
聽她相問,雷冰燁好似有些驚訝,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以歡欣的語氣說道:「原來貴妃娘娘,也和關心父皇一樣關心兒臣呢。」
口號喊起,周圍的血義盟教徒也條件反射般地跟著振臂高呼,一時間倒也心潮澎湃,氣氛熱烈,沒剛才那般低沉了。
這一日,在天雪國一處荒山野嶺,有幾個普通百姓打扮之人,正在岩石的陰影里說事。
說著話,雪奴貴妃已來到近前,柔軟的腰肢款款跪低,抬起雙手,將茶盤舉過眉心;向雷烈心父子二人示意后,她便輕輕放下,伸出纖纖玉手,次第端起茶盤上的白玉茶盞,優雅無比地遞向雷烈心與雷冰燁。
長夜靜謐,冷清的月光里,除了說起令人憂心的軍國大事,他們倆還談到了兩人共同的朋友,亞颯。
「微臣謝主隆恩!」到這時鄂倫也不再孤傲了,立即翻身拜倒,朝帝王叩頭謝恩。
這樣的事情,根本瞞不住人,很快就有天雪皇安插在幽州城中的眼線,暗中傳報給天雪城。
見他如此,華夏國朝堂一時也拿他沒辦法。
因為產出不多,當前只能配給天雪國御林軍及最精銳的雪豹騎、雪彪軍,並且只能限定高級將領少量配用。
「如果君王能將此山賞給鄙人,鄙人當召集弟子,在寒灰山中為君王製造更多開疆闢土的利器,縱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互相道過別後之情,蘇漸便指著案上晶瓶問道:「冰梵,桌上瓶中盛著的碧藍瑩瑩之液,看著便不凡,究竟是何靈物?」
「啊!大殿下他怎麼會——」脫口驚呼的雪奴兒好似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神色一霽,展顏笑道,「皇上啊,大殿下他這麼做,也不是完全不可理喻。畢竟他遠在邊陲,難以體察皇上您的美意。更何況他還是少年,年輕氣盛,總有一些自己的堅持,也不算壞事。」
當聽到夏侯怒風當了天雪國師,華夏國立即以宰相司徒威的名義,專門派使臣質詢此事。
此時,這位明顯為首之人,說話也有些慷慨悲歌的意思,一開口就是:「唉,諸位兄弟,我血義盟當年何等聲勢?卻不料命途坎坷,先被玄武衛鷹犬奸計所害,之後在夢澤國事業又告失敗,以致現在事業低落,大伙兒四散鄉野,我夏侯怒風愧對各位兄弟啊!」
當然,雖然心中不快,雷烈心也只是微微皺眉。
直到來到近前,眾人這才看到,這片陰影確實呈飛鳥之形。不過非常奇怪的是,他們根本看不到眼前有什麼實體,只覺得那處的空氣如同水波一樣動蕩,似乎組成了飛鳥之形,但仔細看看,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有。
「你記住就好,以後——」雷烈心剛說到這裏,卻忽聽環佩叮噹,一陣香風吹來,緊接著就聽到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你們父子倆,在說什麼事呢?這麼認真。」
而這種不安,也並不來自所謂對後宮干政的成見。
不過,他也看到耿彪眼裡的神色,顯然耿彪沒被這個理由說服。
沒人能想到,在這樣荒野之地說話的,竟是凶名四播的血義盟盟主夏侯怒風!
見他倆如此,階下眾官員個個驚心。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天雪皇長子雷冰梵,從來冷若冰霜,怎麼可能像今天這樣滿面春風?還主動說要和來客同榻夜話,簡直匪夷所思!
這種情況下,雷烈心聽到皇長子竟然陽奉陰違,心情頓時由「悅」轉「怒」。
「當然有問題,」鄂倫一本正經地說道,「他一朝變得勇猛如斯,以後再也沒法當小黃門侍奉君前了,從此要去沙場殺敵立功當將軍了。」
結果天雪皇雷烈心左推右擋,雖然並不來硬的,但種種言行都表明,夏侯怒風這個人,他用定了。
「好,那我可就說了——」鄂倫目視君王,昂首慨然道,「臣聞離此天雪城東南三百里處,有寒灰山延綿二百里,那裡正是萬里雪原的貴國中,山林最豐富、飛禽走獸最密集的山場。」
「原來是孔休。」看到他,朝臣們心中頓時想道,「呵,孔休此人,因為進m.hetubook.com.com獻『皇子煞星,離京不祥』的乩語,便得恩寵,封為國師。現在他一定是看到鄂倫搶了風頭,得了好處,不免心生敵意。也好也好,倒要看看這個異形異相的胡夷高人,究竟如何應答。」
「哈,就說還是愛妃你真心關心我。」天雪皇笑道,「不像那些女人,一來就嘰嘰喳喳地要賞賜、爭恩寵,真是愚蠢、愚蠢!侍奉好寡人,恩寵賞賜不都是隨之而來的事嗎?」
「星毒仙師」鄂倫,以及他製造出來的「星毒靈液」。
說到此處,雷冰梵欲言又止,不過未盡之意,蘇漸立即領會。
在這不算新鮮的奉承中,還出現了少數朝臣,順帶也對雪奴貴妃進行頌揚,說她真是憂國憂民的賢妃,是後宮的典範,有了她從此君王偉業新張。
不過對他這樣的看法,雷冰梵卻只是用冷哼回應。
本只是隨便說說的話,按雪奴兒這樣善解人意的人,肯定也就順水推舟,一起稱讚。
對這一點,當年真的上過陣打過仗的馬上皇帝雷烈心,再明知不過了。
朝堂上的變化,其影響立即如漣漪一樣向外擴散。鄂倫的得寵自不必說,連孔休失去聖心的消息,也開始向外傳播。
雖然蘇漸還說著緩和的話兒,猜測亞颯也有難言之隱,但雷冰梵完全不以為然。他對蘇漸憤怒地說,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亞颯這樣的混血者不值得相信。
所以,鄂倫這一自揭其短,反而讓他的聖眷更隆了。
「此言正合我意。」雷冰梵點了點頭,立即提高聲音,對城守府中大小官員道,「各位官佐聽清:幽州城並無戰事,靈液飲用暫不急迫,且先納入庫房,徐徐再議。」
「哈哈,愛妃,」他舉起茶盞,對雪奴兒寵溺地一笑,「你呀,說話真是天真爛漫、不計後果。也罷,朕也著實煩透了後宮爭鬥,這些娘娘們整天在朕面前鉤心鬥角,自以為縱橫捭闔、驚心動魄,其實在寡人眼裡,有如兒戲,真是煩透了」。
但沒想到,對雪奴貴妃這番話,天雪皇竟然極為受用。
要知道後宮禮法森嚴,一言一行莫不規矩滔天;雪奴兒這話放到外面只屬尋常,但此刻在君王之前,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是大逆不道啊。
現在雷冰梵的父皇有了星毒靈液,不就是「身懷利器」了嗎?身懷利器,如無意外,必然殺心自起;那天雪皇能「慎而重之」嗎?
當然,鄂倫顯然還是個很誠實的人,在受到天雪皇極度恩寵之初,便坦率明言,說這號稱「神仙泉」的奇異靈液,不僅製作困難,不太可能大規模生產,更重要的是,它也有時效,短則幾天,長則數十年,並且和飲用之人自身的武技力量有關;往往武藝越深的人,星毒靈液的強化時效越長。
「父皇,皇兄他……應該也是有苦衷吧?」這時候,倒是雷冰燁看著父親的神色,小心地替同父異母的兄長開脫。
這幾人,衣衫都有些襤褸。他們以其中一人為中心,其餘人在四外散開,更有兩人立在外圍的荒草中,向四野警惕地注視。
「耿兄弟,諸位,剛才我之前說的宮中貴人來消息了。」夏侯怒風憋著笑意,故作矜持地說道,「貴人說,她已幫我鋪好路,只要我按她說的做,不用多久,天雪國的國師之位,就是我的了!」
之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聲,眾人什麼都沒聽到,但夏侯怒風的表情卻越來越喜悅。
見他走了,其他人也不敢多留,沒過多久,二皇子雷冰燁便起身送雪奴貴妃離去,態度十分恭敬。
「啊?父皇何事?兒臣洗耳恭聽!」雷冰燁連忙神色恭敬地說道。
此言一出,滿殿皆靜;眾人愕然回頭,卻見是一位青袍飄飄的道人,正對鄂倫高聲發問。
「我之憂心,正在此處。」雷冰梵沉吟說道,「那鄂倫也曾明言,說星毒靈液乃是提煉草木禽獸的生命星能,顯而易見是以生靈性命為代價。這法子一聽,便似邪術,只可惜父皇他……」
「啊?道友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很顯然孔休也很意外,有些驚愕地看著鄂倫。
不過這隻是第一反應,很快在場這些血義盟核心教眾,全都欣喜若狂,不少人還熱淚盈眶!
「陛下,」雪奴兒聞言,立即正色道,「難道您還要奴家再說一遍嗎?只要能替君王解憂,什麼賞賜和恩寵,雪奴全都不要!」
見得如此,在場諸臣立即紛紛頌揚,說什麼天生聖主,方有異人來朝,想必天賜國運,自此天雪國要稱霸人境。
當兵丁傳報蘇漸求見時,雷冰梵正端坐城守府中,看著案前一排排的星毒靈液發獃。聽得蘇漸前來,一貫高冷示人的雷冰梵,立即蹦了起來,在下屬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旋風般地衝出了城守府。
天潢貴胄畢竟是天潢貴胄,當雷冰梵聽說了亞颯居然欺騙蘇漸,奪走了可怕的「永寂之刃」時,變得氣憤難平。
這一晚,雷冰梵果然和蘇漸抵足而眠,通宵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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