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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英的這個判斷，絕對沒錯。

但越是會看人，他越看不懂蘇漸。

他眼中滿含著疑惑，轉過身，跨出了金殿的大門。

因為他看到蘇漸臉上的害怕表情后，不由感嘆：「也太假了吧！」

這時候，只有見識過幽小眉可怕戰力的人，比如童大方，才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他們看到，少年身邊那幾個女子，盡態極妍，或如春山翠筍，或如靈宮火玉，或如麗日芳菲。自己的女兒和她們一比，說自慚形穢可能過分，但至少也是黯然失色……

當初他對蘇漸，可是不屑一顧啊。

被眾人簇擁的百里英，不過才享受了片刻眾星捧月的感覺，就緊趕了幾步，跑到蘇漸的身邊。

司徒威一看他這樣子，也意識到什麼，連忙道：「甘賢侄，莫非你中了某人奸計，被他哄騙了，才來污衊本相？」

控訴結束后，甘文光看向司徒威，忍不住咬牙切齒罵道：「司徒老賊，你果然狠毒！沒有功勞，還有苦勞，我甘文光為你出謀劃策這麼多年，出事後你竟然還要殘殺我一家老小！」

蘇漸被她弄得很尷尬，哭笑不得。

見他如此，蘇漸暗中，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司徒威認為，畢竟截至目前，也就只有甘文光那張嘴，也不信蘇漸除了甘文光，還能找到其他真正有力的人證物證。

不過很快他便又揚起脖子，朝蘇漸叫道：「我也殺過龍兵，甚至還有龍將！我在龍境流過血，我殺的龍族之人，比你多太多！」

但這時候，肯定不需要他把所有事情抖落乾淨，一來時間不允許，二來有些事，也要顧及朝廷的顏面。

紅焰女從容答道：「民女生長於紅焰晶海，氣候炎熱，本就衣物稀少。而剛才護送人證前來之時，一路還有奸人放火擋路，故此衣裙燒損，顯得單薄。」

在這種認知的支撐下，即使這時還有很多人採取觀望態度，但他毫不猶豫地投向了軒轅鴻和蘇漸這一方。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蘇漸臉上害怕的表情。

「再說了，『刑不上大夫』，豈是有罪無罪這麼簡單的事情？就連皇上也得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蘇漸看得分明，這些官員大多年紀較輕，不過有幾個白鬍子老頭，居然也混在裏面，各種賣弄搭訕。

一念及此，甘文光不由得悔怒交加。

「呵！」看著他的背影，蘇漸搖頭笑了笑，心想道，「百里大人，素被稱為『鐵御史』，其實並非迂腐之輩，倒不枉我結交一場。」

因此，才有這樣恰到好處的「和稀泥」聖諭。

傲氣磨平，不等於沒有怨氣，事實上他在內心裡，對蘇漸還是十分仇恨的。

紅焰女這個回答，出於無邪，但一聽她這話，包括李翊在內，金殿上幾乎所有人，都以曖昧的眼神朝蘇漸看來。

這事也實在奇妙。

當然在極度的驚恐之餘，司徒威心中卻還有個極大的疑團。

若放在往日，以他們的身份，提出這樣的想法后，對方哪還不喜出望外，趕緊從善如流恨不得當場就把洞房給入了？但今天這場面下，他們卻不太自信了。

「不是。」蘇漸看著他，平靜地搖了搖頭。

如果眼睛能說話，善於察言觀色的百里英，早就聽到了聖上對自己的讚揚，甚至看出來那個空懸已久的御史大夫一職，皇帝已經屬意他了。

說到此處，幽小眉還眨眨眼睛，以為別人不知道般，跟蘇漸擠眉弄眼使眼色，示意他看旁邊那位美女教習。

「上回幽州之事前，我曾將火楓林、心碧湖，賞給蘇漸養小外宅。本來只是隨性之舉，畢竟不過一郊區野林野湖而已，卻沒想到，今日竟起了大作用。不僅蘇漸，連幽小眉也感念大恩，給我立下了天大功勞。嗯，以後朕之行事，還要如此大方才行。」

「定是剛才被人騷擾，不開心了。」蘇漸猜道，「想想也是，小眉妹妹多大年紀？看樣子才十一二歲，就一幼|女，這些大老爺們居然也好意思覥著臉上前撩撥，簡直禽獸不如！」

「紅焰姐姐來也就算了，怎麼把這個狐——也給找來了？哥哥啊！她可是一直對你圖謀不軌呀！」

如果把高元博比成一頭農戶家豢養的豬，那他剛才的種種「表演」，簡直是自己把自己往屠宰場送啊。

「誰？誰？」嬌憨的小妹妹，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慌忙問道，「竟然還有人？那個『自個兒』是誰？名字取得這般狐媚。哎呀不好，對小蘇哥哥圖謀不軌的人，原來還不止我們兩個啊，真頭疼！」

把他晾了一會兒，可能連皇帝也覺得他有礙觀瞻，便揮揮手，立即有金殿武士上前，把曾經不可一世的戶部尚書，給拖了下去。

不過即使是他們倆，也沒注意到，就在司徒威和蕭龍雀被金殿武士押出殿門之時，一直望著他們的光武帝，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然後便眼泛森寒的光芒……

「呃？」甘文光聞言和圖書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蘇漸，卻見蘇漸正面沉似水地看著他。

到這時，話說到這分上，就該看寶座上那個人怎麼處理了。

「哼！童大方，你個勢利小人，等這陣子風頭過了，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就是「帝王之目」。

看見蘇漸畏懼，蕭龍雀卻忽然遲疑了。

但正因為如此，他已經有答案了。

司徒威，華夏宰相，一生慣會看人。

「雖然在靈洲妖族的拚死協助下，這些都勉強熬過了，但原本攜帶的糧餉物資便不夠了。為了補充，押送甘文光的海船只得中途轉向一個補給島，便耽擱時間了。」

在甘文光淋漓盡致揭發宰相之時，類似百里英這樣的悲喜劇，同樣在金殿其他各個地方同步上演著。若說有什麼區別，無非是程度不同，以及同樣是暈倒，有的人是樂暈了，更多的人則是嚇倒了。

走著走著，他忽然想到，今日之事還真得好好謝謝那幾個女孩兒。

而光武帝李翊，自登基以來，還是第一回被人叫「皇帝大叔」，雖然不生氣，但還是覺得哭笑不得。

見他過來，古玉妃幾人都很高興。不過蘇漸注意到，幽小眉的神色卻顯得沒那麼開心，噘著嘴，好像在生什麼悶氣。

相比百里英，另外一位當場癱倒之人，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

心裏想著，他的目光又轉向紅焰女。

想到這裏，位極人臣的一國之相，竟是心膽俱寒，身子忍不住急速地顫抖起來。

心裏這麼想著，蘇漸便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古玉妃三人，正被一群官員圍在當中。

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太複雜了。

不管蕭龍雀承不承認，現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對這個英俊少年，怕了。

所以，司徒威只聽甘文光說了個開頭、說了個大概，便立即「魂不附體」，整個三魂六魄都好像要飛出腔子，飛到金殿外面去了。

「也沒用。」他立即想到，可以預見，甘文光來到金殿之前，早已經親自畫押各種供認書，再有今天金殿上這一出，就算他被自己殺死了，對大局也根本無濟於事，反而可能讓義父大人頭上的罪名，再增加幾條。

將司徒威和蕭龍雀押走後，高踞帝座上的李翊，也覺得好似心頭一塊石頭被挪走，感覺變得有些輕鬆。

到這一刻，大起大落的監察御史，再也支撐不住，只覺得眼前一黑，暈倒了。

這位內心複雜的知名御史，于短短的片刻之間，就好像從天堂走到了地獄，又從地獄回到了天堂。

「甘文光——」他首先看向這位前宰相首席謀臣。

「對！一定是今天出門沒看皇曆，日頭又相衝，還有這光華殿年深日久，難免有不潔之物，方才便鬼迷心竅了。」

而那位蕭龍雀，被押解出光華殿門時，也轉過了頭。

只是體似篩糠之際，卻沒人管他。

現在的金面甘參軍，完全唯蘇漸馬首是瞻了。

簡單說，即使不考慮紅焰女本身天生的火靈屬性，她現在往金殿上一站，那具充滿青春活力的窈窕身軀，也自然流露出無窮的熱力。

「啊？」聽得此言，已經心膽俱喪的司徒威，一陣茫然，莫名其妙道，「文光你何出此言？殘殺你一家老小……我沒有啊，我善待他們了啊。」

聽他這般喝問，蕭龍雀這才氣勢略弱，微微低頭。

「更不是。」蘇漸再次搖了搖頭。

「那是要錢？」司徒威又問道。

見他如此，再想想剛才小妹妹的話，古玉妃卻忍俊不禁，笑嘻嘻道：「哎，真是人小鬼大。說別人對你蘇哥哥圖謀不軌呀，卻忘了自個兒才是最圖謀不軌的人。」

「哼，哥哥，你真笨呀！這都看不出來。」幽小眉一臉幽怨的表情，恨鐵不成鋼道，「你都不懂得，今天你交代的任務，多簡單啊，光小眉一個人，就能殺光那些攔路的壞人，把人送到皇帝老頭兒面前。哥哥幹嗎還讓她們兩個來？」

面對他質詢的眼神，蕭龍雀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轉向甘文光，又看向蘇漸，一臉的茫然。

於是當天晚上，他就和一道被禁足在宰相府中的蕭龍雀，進入書房議事。

問到此處，司徒威不再追問。

見他目光飄過來，甘文光立即道了句「今日且說這麼多」，就結束了他的控訴和揭發。

「別的不說，支持司徒大人的官員，幾乎佔了一半朝臣，大多還身居要職。要真鬧起來，恐怕整個國政都無法施行！」

「英雄救美」之際，他還不敢太大力，生怕把那幾位老爺爺碰倒在地，再被訛上，便真晦氣。

見他看來，蘇漸面帶微笑，朝他做了個口型。

雖說光武帝李翊，帝后恩愛，但是今日每一回目光掃到紅焰女，都忍不住驚艷一回。

他卻不知道，不是蘇漸複雜，而是像他這樣的精英，變得越來越不簡單，以至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當然也有不顧大局的。不www•hetｕｂoｏｋ•coｍ.ｃoｍ少人實在被古玉妃、紅焰女、幽小眉三女美色所誘，便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忍心放下軒轅鴻那幾人，一個勁兒往這三女面前湊。

這時玉階下其他還能保持清醒的朝臣，對這個問題也十分好奇，便全都盯著蘇漸。

「對，就是這樣！」這一次，百里英終於徹底堅定了信念。

「啟稟陛下，原因很簡單。」蘇漸轉過臉，看了一眼甘文光，然後不卑不亢地說道，「小臣本來安排得很好，卻還算漏了一件事。」

剛才蕭龍雀的異動，李翊看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他還有更深的考慮。

想到這裏，他本來不想再說了，但停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道：「蘇大人啊，淡定從容，自是我輩應有的雅量。不過也別忘了昔日中山國，東郭先生救狼之舊事。」

「怎麼會這樣？」百里英拷問著自己。

心中這般想時，他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凶光。

這時候，剛剛喜極而暈的御史百里英，已有黃門官上前，給他灌溫水、喝安神葯，很快就醒來了。

笑話！他甘文光可不是傻子，事情發展到這地步，還有往回收的可能？

說起來寂滅林之事，確是因為司徒威暗地裡，要和獸龍國商議媾和，獸龍國這才派了一位身份貴重的使者來。

高元博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差一點一口氣憋著沒喘上來。

看出皇帝這個意思后，百里英不僅大喜，還很震驚，因為宰相先前利誘他的這個條件，竟然不用投靠宰相那一方，也同樣實現了！

此言一出，眾朝臣盡皆驚訝。

「本來選擇的航路，很可靠，沒有暗礁，氣候也好，還沒什麼海怪，但皇上您知道嗎？不知道怎麼的，暗礁、風暴、海怪，這些竟然都讓他給遇上了。」

「臣，無話可說。」到了這時候，司徒威知道說什麼都只能讓皇上更加憤怒，於是他十分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先前他在朝堂上，能跟一國之相唇槍舌劍，不懼風雷，這時卻神色尷尬，張口結舌。

金鑾殿上這般舉動，可謂僭越失禮，按當時刑律，已經犯法。但這時候，沒有人指責他，甚至連寶座上的皇帝，也目光溫和、面含微笑地看著他。

混在散朝的官員中，蘇漸一路往皇城外走。

正要呵斥他快走時，卻見司徒威忽然回頭看向那個少年。

紅焰女的容貌，本就艷麗無雙，更何況身上寥寥幾片衣物，裸|露大片肌膚，關鍵身材還曲線婉轉、凹凸有致，於是對奉行禮教的華夏男子，造成了視覺和心理上的雙重衝擊力，強度簡直驚天動地。

「謝主隆恩！」相比甘文光，這兩人上前謝恩的舉止，顯得矜持了許多。

「司徒威、蕭龍雀，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李翊罕見地用極高的音量，朝司徒威二人怒喝道。

看著他魂不守舍、驚嚇到極點的樣子，這時金殿上有一人，忽然間深深地覺得，自己簡直太幸運了！

所以甘文光不僅不會反悔，反而對蘇漸更加佩服，也更加畏懼：「原來，蘇大人他，完全不怕自己重新投靠司徒威啊……」

別的不說，比如蕭龍雀在寂滅林中殺人滅口之事，便是個典型，除了蘇漸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證物證。

寶座上的光武帝李翊，眼看情勢急轉直下，不由得對所有蘇漸這一方的人——其實也沒幾個人——刮目相看。

司徒威和蕭龍雀被押走之後，金鑾寶殿上的悲喜劇仍在繼續。

論資歷，百里英不知比蘇漸高了多少，但這時候他說話小心翼翼，低聲下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下屬跟上司請教。

但這一刻，親口聽到聖上的嘉獎承諾，甘文光的心裏，竟對蘇漸生出一絲感激。

李翊此言一出，殿上群臣中一陣騷動，蘇漸更是立時臊了一個大紅臉，滿腔冤屈之際，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

「以前也有好多人這麼說，開始小眉還以為是『外債』，可後來聽了幾次，卻覺得不像。而且小眉好幾次追問，那些大叔大嬸卻只是笑，就不告訴小眉，真是氣死人了！」

「這些年，沒被她用兵刃殺死，卻被她用這種辦法解脫，也好，也好……」

不敢對蘇漸下手，他又想到，能不能去殺甘文光？

「我想起來了。」他脫口道，「幽小眉、幽小眉，你就是蘇漸養的那個『小外宅』吧？」

「幸好幸好，虧得我故布疑陣。否則要是蕭龍雀發作起來，這麼近的距離，我很可能要吃大虧。」一想到蕭龍雀鬼神般的奇詭身手，蘇漸還是有些不寒而慄。

對這一點，蘇漸早就心知肚明，因此待甘文光把最重要的幾件事說出來后，他便立即用眼神示意甘文光適可而止。

戶部尚書高元博，直到最後一刻，還死心塌地站在司徒威一方。而他的心理素質，並沒有他自以為的那麼強大，於是塵埃落定之時，高元博驚懼之下，也一下子hｔtｐs://ｍ.ｈｅｔuｂook•coｍ.coｍ癱倒在地。

看著司徒威驚恐畏縮的樣子，百里英忽然感到很羞愧，羞愧自己剛才竟然產生了退縮的念頭，羞愧自己竟然對蘇漸產生了不滿和懷疑。

「輕輕放過？」蘇漸輕輕一笑，「看起來，確實是這樣。不過皇上他英明神武，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小心做事就好，就不要妄自揣摩聖意了。」

驚喜之時，他下意識地轉臉看向蘇漸。

他們想不通，今日甘文光捅出來的司徒威罪行，可稱滔天之罪，驚世駭俗，怎麼皇帝陛下卻只判了個禁足？

面對曾經言聽計從的弟子門人，現在高元博對童大方的仇恨，甚至超過了對蘇漸的仇恨。

當年在落魂淵前，面對蘇漸，他甚至都不屑動刀動劍，只捨得飛起一腳，將蘇漸踢下深淵，沒想到在今天，他看著蘇漸，卻如同面對一頭兇猛狡詐的魔獸。

這麼想，倒不是蘇漸怕死，而是覺得，因為自己，搞得血濺金殿，總不是好事。當然他也擔心皇上的安危，畢竟，他是個忠臣。

這時有很多人，都伸長了脖子，仔細打量幽小眉長什麼樣。畢竟他們中很多人，都聽說過這個坊間傳聞，說那個小小的玄武衛，竟養了一個更小的外宅。

於是兩人湊在一起時，無論是討論今日朝堂之事，還是分析甘文光揭發的那些罪行，他們二人都懷著輕鬆樂觀的心情。

醒來的那一刻，百里英也不管這是金殿朝堂之上，極其暢快淋漓地高叫一聲：「痛快！」

宰相的勾當，其實罄竹難書，真要甘文光放開了說，也許一整天都說不完。

於是蕭龍雀瞬間沒了任何不良心思，老老實實地低下頭，朝寶座之上的帝王深深地叩了一個頭，低聲說道：「臣蕭龍雀，也無話可說。」

見她這般口無遮攔，話語天真，殿上眾臣全都忍俊不禁。

見他如此，蘇漸也不由得心中一驚。

「哥哥當然考慮不周了！」幽小眉沒好氣道，「不過卻不是因為小眉被騷擾。」

「否則你以為，今日皇帝陛下會弄出一個不溫不火的『禁足』？簡直天真！」

「何事？百里大人請說。」眾人面前，蘇漸還是十分客氣的。

見得如此，許多人看向百里英的眼神，就分外的灼熱。當然還有些與他不和的人，見狀不由得羡慕嫉妒恨，暗罵一聲：「這曉得投機的老狗！」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在心中悲嘆，「終日打鷹，卻被小麻雀兒啄瞎了眼。當日定是蘇漸使了什麼花招，比如用了幻術，特地瞞過了蕭龍雀，這才讓我等產生了誤判。」

不用說區區金殿，就是普天之下，他什麼看不清？

「一定是被鬼上身了！」百里英在心中叫道，「肯定是這樣，真是『活見鬼』了！」

在蕭龍雀的理解里，他們父子二人淪落到這個地步，完全拜蘇漸一人所賜。

無論華夏朝堂多高貴，其實也是人間俗世的縮影。現在宰相明顯垮台，眾朝臣便在散朝之後，毫不掩飾對軒轅鴻這一方的熱情。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當預想中最糟糕的事情發生后，當事人的心情反而變得輕鬆。這時的司徒威和蕭龍雀，便是差不多的心情。

百里英稍一辨認，便讀懂了。

看著童大方自顧自遠去的背影，高元博心裏惡狠狠地想道：「小子，以為這就『棄暗投明』了？真是無知！司徒大人他根深蒂固，哪能這麼容易就倒了？」

天子之威，非同小可，別說司徒威了，就連蕭龍雀這樣身懷絕技的武夫，也一下子「撲通」跪倒在地。

不過，以為幽小眉真是蘇漸「童養媳」的文武官員們，卻根本想不到，眼前這個幼稚可愛的小少女，是真正高貴稀有的魔界皇族血統。

這會兒的高元博，也確實因為光武帝那個高舉輕放的「禁足」命令，本來如喪考妣的心情，重新又輕鬆活泛起來。

「宰相……就這麼倒了？」看著消失在金殿大門外陽光中的司徒威背影，殿上眾人全都有種極強烈的不真實感。

「唔，原來如此。」李翊滿意地點點頭，又順口問道，「不知紅焰姑娘，可曾婚配？」

「至於聖上是否過於寬柔，卻不在我的計較之內。我相信，即使他們能逃過這一劫，也絕無好下場。別的不說，就憑寂滅林中那上百條冤魂，我不信他們不遭報應！若真箇不報應，我——」想到這裏時，英神爽朗的少年，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冷笑，只看得遠處高元博之輩膽戰心驚。

畢竟自己追隨司徒威這麼多年，不是白追隨的，對這位主子，他太了解了！

百里英聞言，又是一愣，心中無奈地想道：「蘇漸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其實正因為幽小眉不是人間之人，而是魔界魔族，才會不了解「外宅」這樣的俚語。

於是，當他散朝遇到高元博，被高元博用兇狠的眼神瞪時，這位高元博m•ｈｅtｕｂooｋ.ｃｏｍ.ｃｏm的門生、曾經最鐵杆的宰相一派，卻跟沒看見一樣，東張西望地就從高元博面前走過去，連看都沒看一眼。

「你叫……幽小眉？」這時李翊的目光，轉向了那個玲瓏俏麗的小女娃。

剛才光武帝李翊「外宅」之語，也是心情極度放鬆后的脫口之言，但現在看幽小眉一臉認真地追根究底，他反而沒辦法回答了。

他相信，憑自己一身絕技，此時如果奮力動手，殺死蘇漸不用說了，說不定還能趕在那些星流高手來得及護駕之前，挾持住皇帝；那樣說不定還能破解今日之局，自己和義父還能有一線生機。

毫無疑問這人正是百里英。

見他如此，甘文光頭腦中霎時猶如一道電光閃過。他立即想到：「原來蘇漸騙了我！」

三問之後，司徒威還是沒看懂蘇漸。

這時他終於有暇把注意力，放在闖入金殿的幾人身上。

因為就他這段經歷，按司徒威多疑嗜殺的性子，日後也會找機會將他殺人滅口的。

「那是要名？」司徒威追問。

「是呀，」幽小眉眉彎如月，嘻嘻笑道，「皇帝大叔，我就是小蘇哥哥的妹妹——噢對了，小蘇哥哥說，要自稱『民女』，那我就是小蘇哥哥的民女妹妹，幽小眉。」

見他這麼客氣，百里英都有點不適應。那晚凶神惡煞的蘇漸哪兒去了？這時候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落在百里英眼裡，實在違和。

少年玄武衛分明在跟自己說：「我，沒有騙你吧？」

心裏這般憤慨想著，他便開口貼心地安慰道：「小眉妹妹，真是辛苦你了！是哥哥考慮不周，剛才讓你被騷擾了。」

再說司徒威。臨被押出金殿前，就在他抬腳要跨過台階的前一刻，司徒威忽然停了下來。

「其實他還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蘇漸費了這一番潑天之力，扳倒宰相之輩，豈為執著于要他們性命？最重要的，還是將其惡行昭彰于天下，讓他們不再能橫行，不再能欺騙人心。」

「這又怎樣？」蘇漸嗤之以鼻道「蕭龍雀，看來你有今天，也不冤枉。你到今天都沒想明白嗎？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但你做了更多不應該做的！」

「絕無此事！」甘文光反應過來，立即大義凜然道，「對你的揭發，全是發自內心！甘某隻為朝廷國家剪除大奸大惡之人，此乃正義之舉！」

說罷此言，他不再說話，只是悶頭向前，徑直去尋自家的轎子去了。

當然軒轅鴻貴為四靈軍團的首領之一，能上去跟他去搭話的，畢竟只是少數，更多的官員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便都趕緊跑到百里英、蘇漸面前獻殷勤。

他的想法和高元博也差不多，只因為「禁足」的處置顯得太過曖昧，和甘文光指認的那些罪證根本就不匹配。

這時許多人想起高元博先前的舉動，便覺得既可氣，又可笑。

「蘇漸，」遭此巨變的司徒威，語氣卻有幾分平和，「你，要權嗎？」

「原來如此。」李翊點了點頭，顯然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

「何事？」李翊問道。

而對蕭龍雀來說，如果說他剛才雖然低頭，但還蓄了一些餘力，但就這一道出乎意料的聖諭下來，他整個人的氣勢便一下子泄掉了。

外宅，乃是當時男子養于別宅，而與之同居之女，簡單說就是男子在妻妾之外的情人。

不用說，這些人全部衣金戴紫，非富即貴，正圍著三個女孩兒大獻殷勤。

「啊？」蘇漸奇怪道，「什麼意思啊？」

當俊美無儔的神戟將，跨出殿門，來到了燦爛明亮的天日之下，身上拂過一縷清涼乾爽的春風，心想：「嗯，這樣，也挺好。」

見他這副死不悔改的樣子，蘇漸不由得大怒。

見他這樣，司徒威便知道，對自己的問題，蕭龍雀也沒有答案。

這時他忽然心裏一動，心想道：「果然經世治國，不可小氣。」

就在這時，光武帝李翊清潤醇和的聲音，也從金殿深處傳來：「帝國之相，不可輕侮，便先禁足吧。兩人俱都禁足宰相府，此事慢慢待查。」

就如高元博不死心一樣，今日被光武帝禁足的司徒威，也同樣沒死心。

開弓沒有回頭箭，別說他現在已經把宰相所有爛底都透了，宰相已經完了，就算沒透乾淨，宰相還有反擊的機會，他也不能背叛蘇漸。

稍微一愣，他便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他，到底什麼意思啊？怎麼才禁足？就這樣將那些人輕輕放過？」

「唉！可笑啊可笑，我等還肆無忌憚，以為可以在國中為所欲為，所慮最多陛下一人，卻沒想到竟然還有蘇漸這樣不起眼的小賊，竟早在暗中盯上了我們。」

「蘇大人，」百里英小聲說道，「我其實有一事未明，想要跟大人請教。」

蘇漸頓時如芒在背，只覺得今日扳倒宰相帶來的喜悅，正被這些誤會給一點點抵消……

高踞寶座，李翊什麼看不到？

百里英畢竟是聰明的，很快和_圖_書他便找到了答案。

不得不說，「民女形態」的幽小眉，天真幼稚，已經嬌憨可愛到一定地步，因此這一番可笑言論說出來后，立即讓金殿上的眾人笑得前仰後合，還忍不住心生愛憐。

本來蘇漸不以為意，但一看到這情況，也看不下去了，連忙快走幾步奔過去，分開人群，將幾個女孩兒給拉了出來。

這麼一轉念時，蘇漸那有些驚慌的神色，落在蕭龍雀眼中，就更加變成了極度可惡的陷阱。

「你！」被蘇漸一激，再加上大勢已去，身懷絕技的蕭龍雀，在這一瞬間，還真的想不管不顧地動手。

「咳咳，」只聽蘇漸清咳一聲，朗聲答道，「臣算漏的一事，便是沒想到，甘文光這廝，實在太倒霉了。本來將他託付于靈洲女王，待我離島后，也差不多就派人護送他回神州。」

用迷信的思路找到解釋后，百里英的腦筋頓時又活泛起來，不像剛才那般神氣懨懨了。

他忍不住問道：「紅焰姑娘，身上衣物，何其少也？」

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就變得極其凝重嚴厲。

但也就是和甘文光比了，事實上童大方此時簡直心花怒放，口中說著謝恩之言，心裏卻不停地大叫道：「賭對了！賭對了！」

這時候的蘇漸，卻不知道高元博心中正轉著種種兇狠的念頭。

人人驚詫之餘，軒轅鴻和李潮風等少數幾個朝臣，看著眼前的結局，卻是若有所思。

於是他抬頭看看皇上，正見光武帝李翊，也朝他看來——這是多麼溫暖和煦的目光啊！

宰相一派的人，自然驚喜莫名；保持中立的那些官員，卻人人面露驚詫神情。

極度虛弱中，他努力看向蕭龍雀，用眼神詢問：「你不是說過，你親眼看到甘文光在海外靈洲被蘇漸親手殺死了嗎？」

「謝陛下！謝主隆恩！」甘文光聞言又驚又喜，磕頭如搗蒜一般。

「蘇漸，你找的這人證，怎麼到現在才來？」讓眾人沒想到的是，李翊竟然沒對司徒威發雷霆之怒，竟是語氣平和地問了蘇漸一個問題。

童大方這樣的表現，倒還不如對高元博口出惡言！

而這會兒，金殿上有許多文武重臣，顯然已看到蘇漸未來無窮的潛力，他們自然而然地打起了將女兒嫁給蘇漸的主意。

當然對李翊來說，驚艷之外，還有驚訝。

「前些天潛入我書房，動刀動劍的，只管拿狠話兒嚇唬我；怎麼今天這要命的節骨眼兒上卻打起了官腔，滿口冠冕堂皇，簡直比我這個老御史還要裝腔作勢。」

蕭龍雀此時，雖然和司徒威同樣跪倒，但他卻直著上身，用憤怒的眼神朝蘇漸怒目而視。

「臣在！」甘文光趕忙叩頭行禮。

「不是。」蘇漸又搖了搖頭。

眾人神色古怪，死盯著幽小眉，但幽小眉好似旁若無人一般，朝上好奇問道：「皇帝大叔，你也說我是蘇哥哥的外宅啊？那到底這個『外宅』是什麼意思呢？」

他也不顧什麼君前禮儀了，一個箭步上前，站在蕭龍雀的對面，朝他怒罵道：「蕭龍雀！怎麼，你還不服？既知今日，何必當初？別的就不說了，你別忘了，寂滅林中那上百個冤魂！」

「我百里英多麼正義明智啊，正常情況下怎麼可能對小蘇大人的正義事業產生絲毫動搖？」

能站在這金殿上的，都是沉著穩重之輩，但這一刻，真的有許多人，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於是什麼暗中掐胳膊、擰大腿的驗證舉動，此起彼伏，層出不窮。

其實這會兒，百里英可能還不如童大方看得清。至少，童大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在滿朝眾口一詞站在宰相一方時，百里英敢挺身而出，堅決站在蘇漸這一方，別說他的主張是對是錯了，光這份敢冒生命危險的不從眾勇氣，就足以讓李翊下定決心，要把御史台之首的位置交給他。

「此回你能指控上官，也算深明大義。」李翊沉聲道，「你放心，朕向來賞善罰惡，接下來審查宰相之事，定然耗時漫長，你只要好好配合，朕心裏自然有數的。」

見她言行嬌憨可愛，本來沒想多說的光武帝，也來了興頭。

見他停下，押解他的金殿武士，不由得有些緊張。

曾經驕傲得不可一世的甘參軍，這幾月里，心氣早被蘇漸的手段磨平。

「干不幹？」這一刻，已經到了蕭龍雀這輩子最重要的抉擇時刻。

他不是去看蘇漸，而是怔怔地看了幽小眉一眼。

「快走，快走！」蘇漸實在看不下去，趕忙推著幽小眉，迅速遠離那些表情古怪的文武官員。

對如此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處理，大部分朝臣，自然都不理解。

「還未婚配，」紅焰女毫不猶豫地答道，「只等義兄蘇漸安排。」

在他的認知里，權傾朝野的司徒威，已經完了。

「古教習，童將軍，你們做得也很好，之後本皇自有封賞。」對古玉妃和童大方兩人，李翊還是認識的，便點頭稱許，示意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