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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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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血獄天歌 第143章 生死如潮

第八卷 血獄天歌

第143章 生死如潮

礙於往事,蕭龍雀沒有去找蘇漸,而是由「火舞靈蝶」沈紅袖去尋找求救。
「禁錮,羈押……」重複了一下剛才自己說的話,蘇漸忽然笑了起來。
他忽然又發現,自己弄錯了,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燃燒。
就在他快要撐不下去時,他終於聽到蘇漸開了口:「蕭龍雀,我告訴你,我的選擇。」
「這,不就是『綁架』嗎?」他自言自語道,「相信我國聖上在此,也會這麼決定的。畢竟他老人家以前,讓我『奉旨放火』『奉旨勾引』,現在再來一出『奉旨綁架』,也是十分合理的。」
不過倒飛之時,他的手中已經空空如也。
想到這一節,不少人也對亞颯的力量,充滿了敬意。
蕭龍雀本以為不會有多少魔人將士留下來,沒想到當他宣布決定之後,大多數魔人竟然選擇留下。
自誇自贊時,她便運起魔功,身子無翼而飛,輕飄飄地飛向枝頭那一簇鮮紅帶紫的桑葚。
但混血者之族,不在其中。
眾人見狀,大慟失聲。
說完這句話,他歪過頭,看向蕭龍雀,點點頭,又回過頭來,看著蘇漸。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道:「哎呀!原來那孤膽屠龍蘇大人,竟然是天宸閣的弟子,還擁有他們中最強大的『勇士』頭銜!」
「好!」一縷過氣女魔王的小小殘魂,根本不在這些冰龍族守衛的眼裡,於是他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嗯。」亞颯眨了眨眼,好似在替代點頭,但口中卻說道,「大哥,這一次,你卻在吹牛了。」
隨著惡魔女王目光的注視,黑暗國師修長邪魅的身形,很快沒入了陰鬱昏暗的魔界陰雲。
不知世情如水,生死起落如潮。
自言自語到這裏,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前。
「對。」亞颯欣喜說道,「大哥果然是大哥,都說我亞颯足智多謀,可我知道,你才有大智慧……嗯,小弟的宿命,已經完成了;你也該去完成自己的宿命了。」
過了一會兒,那些不會的、只是曾經耳聞的,他也嘗試著開始用了。
所以,當蘇漸走近,冰龍族士兵們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道,還用一種尊敬的目光看著他。
聽他驚叫,周圍人全都激動起來,看著自己敬佩的主公。
但儘管吃驚,經歷了這麼多腥風血雨,這些人完全敬服於亞颯的智慧和威嚴。
「大哥,你知道嗎?我已經找到接班人了。」
「大人!」蕭龍雀見狀叫道,「您現在別說話。沈姑娘已經去找您的大哥了,他乃是天宸閣勇士,一定有辦法救您!」
聽得此語,看著亞颯蒼白的面容,蘇漸心如刀絞。
「完了。」不祥的念頭升起時,伊爾丹一揚手,一個隔空的魔界手印,帶著沉重的黑暗之力,轟然印在了亞颯的身上——完成了絕地反擊的少年,就這樣像一隻破口袋一樣,倏然倒飛出去。
「嗯,這也說明,咱們的主公真的不是一般人,連他的大哥,都是世所罕見的天宸閣勇士。」
「我並不對這種惡行作任何辯解,我只想懇求您,請讓我蕭某人再苟活十年,因為亞颯大人的遺志,需要用這十年施行。」
來自魅帝姒本身的天魔氣,灌注入寶鑽之後,就如一團紫雲,將魅帝姒的殘魂柔柔地托舉掩護。
此番蕭龍雀回去,一方面要告知大家主公身死的噩耗,另一方面還要實施亞颯的遺願,獨立自主,建立兼容並蓄的亞颯國。
情緒奇妙的等待之中,他忽然轉過頭,朝旁邊一片璀璨迷離的光影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魔主陛下,謝謝你。如果不是借您的尊貴身軀,我那縷精魂,早已灰飛煙滅。」
他並無意掩飾這一點,那扭曲的面容,就連蕭龍雀也看得觸目驚心。
「蘇大人,在下已經想好了,」蕭龍雀的眼神熠熠放著光,「我決定,我們混血軍團,要立國,國名就叫『亞颯』;雖然基於混血者軍團,但我們將包容一切血脈血緣的成員,只要他們認同我們自由不屈的信念。」
但他又不得不理智、冷血。
接下來,臉上已浮現輕鬆笑容的黑暗國師,卻驚訝地看到,這個已如砧板上的魚肉的混血少年,空洞無神的眼眸中,忽然爆發出一抹前所未見的神采。
「什麼?」對亞颯這個決定,不要說眾人了,就連蕭龍雀自己,都十分吃驚。
但已經晚了。
看著蕭龍雀興奮的表情,聽著他鏗鏘有力的話語,蘇漸若有所思。
冰龍族軍士,從來冷峻強硬,就連勢頭如日中天的巫龍族也不服氣,更別說人族了;他們現在能對蘇漸這樣恭敬,完全是他之前在大決戰中的指揮表現,將他們徹底折服了。
「蘇漸,是你來了。」亞颯雖然身子不能動彈,卻歡笑著說道。
鮮血流成河。
「……」聽得蘇漸這一番話,蕭龍雀瞬間熱淚盈眶,久久無言。
「這樣啊……」聽著蕭龍雀這hetubook.com.com樣的話,蘇漸沉默不語。
不過片刻之間,幽小眉的身影便由實轉虛,漸漸虛化成千萬個晶瑩的光點。
而這時,在魔界之中,魂魄、肉身已經全都回歸的惡魔女王,正坐在萬仞山巔的白骨王座上。
他揮散了手中最後一縷微弱的治療光華,俯身上前,盤腿坐在地上,將瀕死的少年,抱在了胸前。
不過,被星空之力衝擊,殘魂動蕩飄搖,竟是流離欲散;見此情狀,蘇漸心中一動,立即向星降寶鑽中灌注一縷天魔之氣。
蘇漸聞言,心裏一動,連忙朝聲音來源處快步走了過去。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所有人的努力,都無濟於事。
蕭龍雀說道:「蘇大人,可能你不知道,其實之前,那魔界的黑暗國師伊爾丹便暗中許諾,說會扶植我,取代亞颯大人。」
畢竟,以前在純正魔族的眼中,他們這些半魔人,也只不過是低劣的生靈;他們被歧視,被當作炮灰,只是魔族眼中可資利用的低廉工具。
這時候,亞颯也是不行了。
見此情景,蕭龍雀大驚失色。
蘇漸等人,最終在雪牙聖殿中尋找了一個冰室,認定它僻靜難尋,便將亞颯的遺體存貯其中。
不過這神采,就像篝火的餘燼中,偶爾爆出了幾點火花,很快又黯淡,熄滅。
這時候,作為當事人,亞颯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又不懷好意地看了魔王殘魂幾眼,便也各自散去了。
「是,大人……」從來驕傲高貴的神戟將,這時候卻淚流滿面,幾乎泣不成聲。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急著趕回神木國亞颯軍大本營。
看到他還在徒勞地努力,亞颯眼中蓄滿了淚水。
想到這裏,幽小眉忽然又驚又喜:「哎呀小眉,你真了不起!居然吃個桑葚,就能想到這麼高深的哲理!」
不過,點頭應和之際,他們也有些好奇,便問道:「不知大人要如何處置她?是不是像我們這樣,或冰凍、或火烤為樂?」
這一次,亞颯真的說了實話。
心中思索之際,他又聽到蕭龍雀用一種沉痛的語氣,對自己真誠地說道:「蘇大人,今天我蕭龍雀,要對你致以最誠摯的懺悔。當日寂滅林中,我不該屠殺你的戰友兄弟。」
人生就是如此無奈,悲傷。
他很痛苦。
這一日,她正在一條荒廢的古道上,看著路邊一棵粗大的桑樹。
原來,不知何故,眼前這抹光影,竟然是魔界之主魅帝姒的一縷殘魂!
「原來如此。」見蘇漸回答得這麼正經,冰龍守衛們倒有些失望。
見魂影沒入「星降之心」寶鑽,蘇漸手撫寶鑽,在神魂之中對月歌之魂耳語:「拜託你了。」
本來妖艷魅惑的女王,神情從容威嚴,但不知何故,忽然神色一凜,轉而竟是一臉古怪的表情。
說到這裏時,亞颯已經氣息微弱,命若遊絲。
那麼多混血弱者等待拯救,那麼多被壓迫者等待解放,一種超越血緣和種族之上的崇高信念,正在昏暗的地平線上露出微茫的曙光。
他不知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讓自己變得如此強大的天魔氣,這時候卻在其本主的催動下,反噬了。
眾人見狀,大驚失色,趕忙使盡渾身解數,將各種治療法術的光華,聚焦于亞颯的身上。
離開雪牙聖殿的途中,出乎蘇漸的意料,驕傲如孔雀的蕭龍雀,向他誠懇無比地剖明心跡。
「以後,他們怎麼辦?」
作為長期以來的對手,蘇漸比別人更清楚蕭龍雀這個人不簡單,可以說他有雄獅之威、鷹隼之銳、豺狼之忍、狐狸之智,正是當今弱肉強食亂世中,生存下來的不二領袖人選。
「好,我告訴你。」亞颯仰望著少年,說道,「你知道嗎?在我的內心,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兄長,這一點從未改變。雖然後來,我好幾次騙你,但在內心裡,這一點從未改變。」
良久之後,他才迸出兩個字:「謝謝!」
沒過多久,白骨王座上的女王,便感受到腳下的高山和大地傳來一縷輕輕的震動。
見他如此,所有人心中大慟。
「你一定要記住,不要為任何一方效命;我們混血人,或是願意追隨我等理念之人,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運。」
蘇漸一愣,側耳聽了聽,便聽得有冰龍族特有的冷泠泠的聲音在叫:「抓住了抓住了!這魂魄,真難拿,幸好有咱的冰霜術。」
他不能這樣冷血。
只聽亞颯繼續說道:「我今日,怕是不成了。若我一命歸西,蕭龍雀便是爾等新主;一切軍政事務,都由他主理,任何人不得違背。聽清楚了么?」
「嗯。」空明之中,傳來一個美妙空靈的聲音。
「可是呢,小眉卻不覺得。無論果實,還是我們,熟透了有什麼好的?將熟未熟,酸中帶甜,這樣青澀的滋味,才更值得回味吧。」https://m.hetubook.com.com
「那是什麼?」他喃喃自問,「憤怒?絕望?凄涼?悲傷?還是只是不甘?」
伊爾丹有些驚愕,忙問道:「難道是……」
被大哥抱在了懷裡,亞颯臉上忽然泛起了紅光,好似忽然間精神抖擻。
猛然間,他仰天號叫,那聲調,那神態,就像一匹失去同伴的狼……
「我要死了,你看到了嗎?」亞颯笑著說道。
雖說黑暗國師的精魂得以保全,但他在人間的化形,還是煙消雲散了。
正是如此,這星降之心成為一個天然的囚牢,將魅帝姒的殘魂牢牢禁錮。
叵測之地,不可久留。
黑暗國師伊爾丹的腦海中,檢索了無數種可能,最後他終於想到,那是一種帶著哀傷的坦然啊……
只是,當她飛懸半空,伸手去摘桑葚時,她的嬌軀輪廓忽然模糊。
他什麼話都沒說,立即使盡渾身解數,來替亞颯治療。
彷彿感應到他的注目,那一條光華璀然的星降之鏈,忽然間奇光一閃,便將魅帝姒的殘魂吸入。
想到這些問題時,靈魂不斷被魔焰吞噬的混血少年,眼前瞬間出現了無數可怕的場景。
「那倒不是。」蘇漸好似漫不經心道,「太忙了,哪有時間逗她?不過是羈押——禁錮而已。」
雪牙聖殿,本身極寒,又可能有著特殊的冰霜奇能,所以當亞颯葬入冰室中時,那些潔白的冰霜雪花,在他臉上、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又飛速凝結,很快就在他的遺體上覆蓋上一層寒冷而透明的冰層。
十分神奇的是,剛才眾人千呼萬喚都難以叫回混血之王遠逝的魂魄,這一聲急切的呼喊,卻讓亞颯再次睜開了眼,甚至,那面容上流露出來的神情,比剛才還要活泛。
魅帝姒的殘魂,此時看著逼近的少年,變得越來越不安,掙扎得越來越激烈;那兩眼中的魂火,似乎快要烈燃起來。
他感覺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在燃燒。
「是!」伊爾丹神色凜然,舉起寬袍大袖,深深一揖,便轉身離去。
已經置身於魔界無邊陰雲中的幽小眉,從未感到如此惆悵。
但他失望了。
「好。」到這時,蘇漸已知天命。
「為什麼?」蘇漸看著他問道。
當時戰友們慘死的場景,至今仍然歷歷在目。
向南走了一程,正要離島之時,他發現前面一陣喧鬧。
以前他覺得自己只是寄人籬下的過客,現在卻已經變成了主人。
「當初你和你妻子投奔我時,你正拉著一架破牛車,上面還插著追兵射來的火箭,熊熊燃燒……」
「不用你們處置。一縷殘魂而已,交給我吧。」蘇漸不以為意道。
本來已經睜眼的混血少年,眼睛漸漸地閉上,呼吸也越來越緩慢。
他們中的首領立即問道:「那蘇漸大人,我等該如何處置她?」
「不行,我得跟主公不停說話!」
原本離擊中伊爾丹的時間,只是一個呼吸的幾分之一,但就是這個無比短暫的時刻,卻忽然在某一刻停止,然後無限細分,讓飛速燃燒的詭秘綠焰,有著無限的時間肆虐。
他的瞳孔開始放大。
沈紅袖離去后,以蕭龍雀為首的下屬們,圍在亞颯的身邊,使盡渾身靈力,為他續命,為他祈福。
消沉了好一陣后,他才憤然而起,然後仰望南方,目光中混雜著憤怒和渴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重要之事的到來。
「您、您醒了?」蕭龍雀靠得最近,頓時又驚又喜。
無數種族在他們的王的帶領下,艱難地搏鬥生存。
這時,他們願意一生追隨之人,已經仰卧倒地,奄奄一息了。
他一邊湊近觀察,一邊拉家常一樣,跟魅帝姒的殘魂說道:「哎呀,還真是你呢。怎麼回事?你的魂魄,不是都已經回歸魔界了嗎?難道是捨不得小弟,留著要見我一面?」
「不用問了。」魅帝姒揮了揮手道,「國師大人,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本王既已回歸,解除更多族人封印之事,便應該加快進行了。」
那個仙風道骨的銀笠道人,仰面朝天,身上插著那把奇異的兵刃,向周圍散播著無盡的寂滅之意。
「這樣的國度,是我的好兄弟的夙願。蕭龍雀,你好好經營它,就是對受害者最好的懺悔和補償。」
本來殘魂已如風中殘燭,但在天魔之氣的呵護下,不僅重新凝聚集結,變得鮮明,還感覺到莫名的舒適。
「嗷——」一聲凄厲的哀嚎,如同颶風一樣,在周圍那些正撲上來的亞颯下屬腦海中,掀起一場精神的風暴。
但畢竟是那麼多條人命啊!
「我知道,我知道……」蘇漸流著淚道,「亞颯,我的好兄弟,你也要相信我,以前我在魔語海淵中說的事,是真的。」
他的眼睛,漸漸閉上。
「小弟中了魔界國師的黑暗之力,已經救不活了。我知道的。」
為什麼要這麼聰明?聰明和-圖-書到已經明確判斷出,如果沒有蕭龍雀,只靠沈克敵那些人,不用說亞颯國,就連亞颯軍,在此亂世中走向分崩離析也只不過兩三個月的事。
聽他這麼一說,周圍那些人,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剛才大家都受了不小的傷,蕭龍雀卻幾乎沒事;本來還以為他身為神戟將,力量驚人,才能倖免,沒想到卻是那邪惡的幽玄,暗中想拉攏他。
寂滅林中的血案,他始終未能忘記。
天空在燃燒。
從這一點講,他蘇漸似乎又不能因為自己的快意恩仇,將千千萬萬個受苦受難混血者的希望,粗暴地掐滅在萌芽階段。
只差毫釐,他的刀鋒和怒火,就要將眼前的陰謀者給撕碎和吞噬。
本來已經被冰氣凍得動作變慢的光影,一看到蘇漸走近,忽然間掙扎得更加厲害了。
話說幽小眉這些天,正在往冰龍國境中遊走。
「諸位,」亞颯開口道,「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代你們。」
「那個邪惡的魔師,曾跟我說,『天生神將,將乘著燃燒火焰的戰車,來投奔我這個真正的新世界之王』。我一直以為,那人是蘇大哥,沒想到,卻是你啊……」
意識到這一點,他內心中猛然叫道:「不好!」
「發生了什麼事?」還沒走近,蘇漸便叫道。
當然他也可以從理智上分析,說當年蕭龍雀,也只不過是奸相司徒威的一個殺人工具;真正的元兇並不是他,他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把刀。
「為什麼我們混血者,做個事情這麼難?已經有了勇氣反抗,眼看成功的曙光就在眼前,已經得到了人族的認可,但他們的王,卻要從這個世上消失?」
一看到它,本來眉頭緊鎖的蘇漸,忽然笑了。
他們不僅揚眉吐氣,甚至還有種重生了的感覺。
很快,那妖嬈的身形,就用一種不同尋常的詭異姿態,投入了無盡的陰暗雨雲中,轉眼消失不見。
在魔族大規模解除封印之時,魔界國師伊爾丹還做了一件事——他手一揮,憑空劃過一道無法言喻的異色光芒,觸動了冥冥中一絲無影無形,卻始終存在的羈絆。
畢竟,雖然最初由魔界安排而來,但這些魔人軍經過這麼多時的並肩征戰,已經和其他混血軍將士有了感情。
「兄弟,是我來了。」那個熟悉的英俊臉龐,伴隨著悲痛的聲音,出現在亞颯的視野上方。
對蕭龍雀來說,這並不算長的時間,又何嘗不是痛苦的煎熬?相比蘇漸,他的痛苦煎熬中,還多添了一個成分,那便是「羞恥」。
「想,當然想!」蘇漸淚流滿面,使勁點頭道。
「而你剛才也說了十年。那我蘇漸,便在此跟你立下十年之約。等到了十年之後,若你我都還活著,我會再找你,那時候,再理一理你該償還多少罪責。」
只是就在這時,助推他如流星、如火山的靈力之氣,卻忽然開始自己燃燒了。
就在這危急時刻,聽得一陣急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的兄弟在哪裡?他怎麼樣了?」
「嗯,我相信你……」亞颯氣息微弱地說道,「那更沒有遺憾了……如果你不嫌棄,小春原就認你為父吧……將來你將他交給慕容雨蝶……她是個好女孩……我對不起她……希望她能不計前嫌,將小春原養育大……」
「你不會死的!」蘇漸含淚笑道,「有大哥在,沒什麼事情解決不了。」
且不說現在的亞颯軍,已經成了牽制龍族入侵者的重要力量,更何況,還有他兄弟亞颯的遺志。
「是紫色的好吃,還是紅色的好吃?」她在心中認真地考量,「小蘇哥哥說,紫色的桑葚熟透了,很甜,所以好吃。」
「不!」一聲巨吼,在已經殘缺的神魂中爆發,一瞬間彷彿衝破雲霄!
「你的使命,不比我小,而且只能你自己親身去做,所以,我死最好。」
不僅如此,魔人擁有著魔族和人族的雙重血統,也是混血者的一種;當蕭龍雀宣布了亞颯的遺願,以及建立混血者樂園的亞颯國之後,這些魔人混血者也大感振奮。
「不要哭。」亞颯看著他,勉強搖了搖頭,說道,「龍雀,是我錯了。」
他的英姿和力量,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
這樣的轉變,並沒有讓他有什麼大權在握的欣喜,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責任。
「為什麼!」智慧無比的混血少年,自幼深埋心底的自卑和偏激,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原來、原來,那就是『神將乘著的火焰戰車』啊……」
她知道,更多的魔族人正在被解除封印;整個魔界重新崛起、捲土重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那回碧山小築中,被摔死的,只不過是一個幻術偽裝的山間狸貓而已。所以,你的兒子,小春原,還活著。不僅活著,我還請了名家大儒、名門武師,將他教導得很好。」
察覺到這樣帶著無比蔑視的「欣賞」和_圖_書,亞颯什麼話都沒說,但那扭曲凝結的面容,在傳遞著一個唯一的信息:「去死吧!」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
雖然身體毫無異樣,但他知道,他,「亞颯」,就要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蘇漸不忍再看,拿了永寂之刃,便和蕭龍雀等人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蕭龍雀統領新亞颯軍,大展拳腳,已是后話了。當他和同伴們離開冰潮島時,蘇漸回望了埋葬亞颯的冰室方向一眼,也悵然離開。
等蘇漸走到中間一看,正有兩個冰龍族武士相互離了四五步距離,面對面地口吐冰霜寒氣。
生死離別已是悲傷,偏偏這樣的離別時刻,還不能好好地告別。
「我亞颯,做夢都想領著被壓迫的混血族人,逆天改命,但有時候,天命真可敬畏啊……」
「蕭龍雀?」蘇漸含淚說道。
說實話,此時的蘇漸,內心中思緒翻滾,五味雜陳。
他救不活亞颯了!
可能因為冰封的緣故,雖然亞颯已然身死,容顏卻依舊如生,看得蘇漸的心頭更添傷痛。
見得如此,黑暗國師伊爾丹連忙問道:「敢問我主,莫非有何變故?」
這樣的震動,微不足道,但魅帝姒妖冶的眉眼立即隨之舒展開來,顯得無比欣悅。
他變得更恐懼,因為他發現,是自己的靈魂在熊熊燃燒。
「龍雀,」這時亞颯艱難地轉過臉,直視蕭龍雀,輕聲道,「你要答應我,這些混血者,都是世間最可憐的人,你要帶領他們,獲得新生。」
「抱著我吧。」他忽然說道。
其他亞颯部下的感覺,和他差不多,他們都用一種同情和期望的眼神,看著這位亞颯軍的新主。
頓了一下,蘇漸笑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魔王肉身上,還殘留的一縷魂魄。」
不知是否因為他們的努力和誠心感動了上蒼,本來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少年,勉力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們這些人。
蘇漸無法用這樣理性的想法來說服自己。
當然如此恭敬,還有個說不出口的原因,便是這些冰龍族守衛知道,根據冰龍國中私底下的傳聞,這位智謀卓絕的蘇大人,竟很有可能成為滄雪大人的夫君!
很快,遠處傳來一些不尋常的響動,不管是魔族還是龍族,顯然都不太友好。
「我選擇暫時寬恕。」蘇漸雙眸湛然有光,看著蕭龍雀,「這個選擇,不是我忘卻仇恨,也不是說你當年造下的血債不用再追償,而只是為了亞颯,為了他那個將成為弱者樂園的亞颯國。」
她從撤軍的軒轅承天那裡,得知了蘇哥哥的確切去處,便開始向冰龍國前進。
「是蘇大人啊!別吵了別吵了,蘇大人來了!」亂鬨哄的冰龍族士兵們扭頭一看是蘇漸,連忙畢恭畢敬,變得安靜肅然。
「我們和解吧。」迴光返照的少年,仰著臉兒,微笑著說道,「大哥,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了。」
亞颯此時,神色極為凝重,本來眾人還想勸他別多說話,保重精神要緊,但一看他這表情,所有人都神色一凜,恭謹無比地俯首傾聽。
「大哥,為了保住你做什麼都成的名頭,我勸你,別救我了……我滿手鮮血,這是我的報應……」
「而十年之期一到,如果我蕭某人還活著,絕不貪生,立即就把這條命交給您。」
「蘇漸,你看見了嗎?」他盯著蘇漸的眼睛,喃喃地說道,「我好像看見了,那一回我倆初相見時的淚原……落日,夕陽,到處紅彤彤的……好美,好溫暖啊……」
但很快,那個魅惑妖艷的魅帝姒肉身,忽然從錦繡被褥中飄然而起,如幽靈般破空而去,朝北方大洋上方幽暗的天空中疾飛。
這時候,他對亞颯國,並沒有太多概念,但有一點他已經知道,那便是:如果這樣的立國理念真的能施行,那即使初期可能會比較弱,但將來一定有無限的可能。
可能因為人跡罕至,這棵桑樹自由生長,雖然年頭不會太多,卻已經長得粗壯茂盛。
亞颯不知道正在發生的事。
他多麼希望,曾經騙過他一次的小弟,這次也是騙他。
被永寂之刃奮力刺穿,毫無意外地,這個化身尊龍教主、在人間大陸暗中攪風攪雨的幽玄,宣告死亡了。
初入星降之心,感受到充斥其中的星空澄明之力,魅帝姒的殘魂很不適應。
見她動蕩不安,蘇漸卻不以為意。
一方面,對那些不願在新理念、新亞颯國旗幟下戰鬥的魔人士兵,毫不猶豫地請他們離開;另一方面,對那些願意留下來的魔人軍,他要和沈氏兄妹、慕容雨蝶一起嚴格審核,只有確認完全沒問題的魔人,才能夠留下。
毫不矯情地說,蘇漸現在真的很恨自己。
「呵……」這時亞颯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想想,還真是對呢。」
「因為,我要繼承亞颯大人的遺志。」蕭龍雀鏗鏘說道,「我們混血和*圖*書軍團,不會再為任何一方效命,我們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縱然有心好好安葬,卻終不可得。
目送他們遠去之後,蘇漸回過頭來,看著惶恐不安的惡魔女王殘魂。
大地已破碎。
「原來是這樣。」旁邊的冰龍族守衛們聞言,恍然大悟。
這時候,亞颯本來已經灰暗的眼神,一聽到去找蘇漸了,立時又有了幾分神采。
好似砧板上的魚肉的少年,在那無限細分、逼近靜止的局部時空里,好似忽然掙破了時空的牢籠,奮力前突——一剎那間,猛然驚醒的伊爾丹發現,自己忽然被一種無邊的寂寞圍攏。
此時正是桑葚成熟的季節,那紫紅色的桑葚飽滿圓潤,一簇簇地掛在蒼翠枝葉間。
正是:相逢正值年少,豪情心比天高。
「原來是你啊,老熟人。」他看著冰氣中的光影,戲謔地說道。
「我、我……」亞颯乾枯的嘴唇,動了兩動,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這時候,遠在北方數萬里之遙的混亂界域中,一直手撫水晶球、入神觀看的黑暗國師,忽然間變得神氣懨懨。
就如,仲夏夜池塘邊聚起的螢火,漸漸飛散,漸漸飄入虛空,最後消失於人間……
它們原本暗如黑洞、紫如幽華,裹挾著少年,讓他達到了此生武技的最高峰;但就在快觸及攻擊對象時,幽紫色的光幕上,卻開始燃燒起碧色的火焰。
曾經那樣屈辱、自卑、微賤的混血少年,這一刻在決死的心情之下,爆發出他此生最燦爛的光華。
一路上,蕭龍雀已經下定決心,此番回去后,要進一步清理亞颯軍中的魔人力量。
於是,在情感與理智的劇烈衝突之下,蘇漸的內心經受著旁人難以想象的煎熬。
心裏這麼想著,蕭龍雀立即道:「大人,你知道嗎?剛才打鬥時,那幽玄竟在暗中傳音,說要扶植屬下,來替代你。笑話!我怎麼會投靠他呢?我蕭龍雀豈是願做三姓家奴之人?」
如同乾燥的絨布上,被濺上了一點火星,火焰瞬間蔓延到整個黑紫色的光幕上。
縱然有千般留戀,萬種牽挂,卻無法和心愛的人來一個完整而深情的告別。
出自魔語海淵的永寂之刃,這時已插在了道骨仙風的幽玄身上。
正因如此,粉妝玉琢般的小魔女,凝視桑樹的眼神極為認真;那光鮮嫩潔的嘴角,也出現了一絲晶瑩的口水細線。
他很恐懼。
這一刻,這片荒蕪的冰霜海灘上,已經沒有人站著了。
面對蘇漸驚訝的表情,蕭龍雀莊嚴地立誓道:「蘇大人,請放心,我蕭龍雀絕不會投靠惡魔!或者更確切地說,我不會再投靠任何人。」
別看現在亞颯瀕狀若死,但想想幽玄的強大,再想想自己的主公,居然能殺死如此強大的幽玄,也真是了不得。
混血者無論男女老少,只能凄厲地哀嚎,一個個孤獨地死去。
「大哥,我快走了;臨走前,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想不想聽?」
他們的傷並不算重。尤其是蕭龍雀,十分神奇的是,他幾乎沒受傷,只是剛才被黑暗之力衝擊倒地,磕破了點皮。
所有人一聲悶哼,瞬間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蕭龍雀剛開始有些驚詫,不過很快也就想通了。
「哦?」縱然有些心理準備,蘇漸聽得此言,還是十分驚訝。
畢竟他不是司徒威。
所以,包括蕭龍雀在內,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垂首一禮,齊聲說道:「願聽我主安排。」
「並無。」魅帝姒淡淡說道,「不過是些許殘魂,被個小鬼頭綁架。」
不管傷重傷輕,他們都掙扎著爬起來,衝到了亞颯的身前。
正因如此,蕭龍雀更加忐忑、更加惶惑,並已經做好了放棄的準備。
這時候,很奇怪地,他們不約而同升起的念頭是,向剛才那位離去的玄武衛少年求救。
抱著他逐漸冰冷的身軀,蘇漸呆愣了許久。
剛開始時,他一直用的都是自己會的治療術。
看著蘇漸沉靜的面容,曾經嘯傲天下的蕭龍雀,心中竟是無比地忐忑。
在場這些人當中,大多出身草莽,沒有誰的見識比得上蕭龍雀;蕭龍雀隨口說出的這句話,頓時讓周圍的人一驚。
剛才的那場大戰,主要的拚鬥發生在亞颯和幽玄之間,蕭龍雀和沈紅袖等人為了護主,也拚命向前。可黑暗國師的力量如此強大,只是舉手投足之間,就讓他們受了傷。
說著話,他的目光漸漸黯淡,最後徹底沒了生氣。
還別說,蕭龍雀這麼一說話,本來生命漸趨暗弱的混血之王,又重新恢復了幾分精神。
聽過蘇漸這席話的蕭龍雀,從冰潮島離開后,打內心裡覺得今是而昨非。
剛開始時,蘇漸只看到冰霜之氣帶來的雪白煙氣,等走到近前才發現,繚繞的皓白冰氣正中,竟有一個淡淡的光影,在動蕩掙扎。
他們一起呼喊,想讓亞颯不要「睡去」,但完全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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