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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屠龍傳

作者:管平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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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血獄天歌 第145章 端木之殤

第八卷 血獄天歌

第145章 端木之殤

事實上,幾乎所有人族能夠抵抗的實力本錢,已經全部在這裏;現在戰略空間如此狹窄,很可能會將人族所有的抗爭可能性,徹底毀於旦夕之間。
但人就是這樣,不能用簡單的邏輯來判斷。
絕大的危機下,人族抵抗軍也風起雲湧,前仆後繼,組織了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初時不得其解,幾番拼接沉思,這才記起,是我在封印時刻、身魂分離前的一瞬間,自己給自己留下的一個啟示。」
「沒有,沒有……」少女的目光閃爍躲閃。
滅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籠罩在人族全體民眾的頭上。
原來,經過了這麼多天,大家忽然發現,端木楚和他的戰友們並沒有白白犧牲。
戰爭的局面已經變得無比危急。不過在此危機之前,還出現了一個交戰雙方都沒料想到的插曲。
如果這時候,有誰路過這裏,就會看到一個鬍子拉碴的年輕人,醉醺醺地喝著酒;一把渾身塵土的劍胡亂地靠在一旁,看這模樣,誰能想得到,這位竟曾是名動京華的「孤膽屠龍英雄」蘇漸?
即使身上帶有充足的頂級逃遁晶符,即使心中對天雪王城各處的逃生密道了如指掌,有不少勇士被龍族發現后,知道不可能完成炸毀血祭大陣任務時,他們也沒有選擇逃走。
看著滿城如血的殘陽,已經半醉的蘇漸,忽在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幽州城,已是人族有效防線的最後一座堡壘;他蘇漸,要始終留在城中,疏散難民,抵抗龍軍,戰鬥到最後一息——他要與幽州共存亡!
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和雨、血與火,所有人族聯軍的首腦,都十分清楚地認識到,天雪國鎮國大將軍孫天翰,是所有人族將帥中最能實戰的將軍。
結果,一場大火,竟導致許多龍族佔領軍染上了遠古的瘟疫從而重傷,甚至死去。
正因為這樣,張錦成才會困惑,因為無論如何,身份尊貴的端木大人,絕不可能出現在現在受害的位置,除非……
「我、我很難受……」她抬起流淚的眼,看著蘇漸,「你知道嗎?有些話我知道不該跟你說,但看著你天天這樣子,我又不忍心……」
比絳雪城更難啃的虎牢關,在天雪國鎮國大將軍孫天翰的率領下,和別國支援的盟軍一起,堅守了十七天後也終告陷落。
「對啊!」蘇漸叫起來,「月歌,你還不明白嗎?現在就是需要奇迹的時候啊!」
張錦成聞言,又是一愣,但當他轉身看到端木楚的眼神時,瞬間便懂了。
畢竟,現在他們二人,心與魂相貼。
作為當今華夏皇后親弟、玄武銀徽衛,端木楚還是表現出了驚人的理智。
如果說,這是戰爭,對待反抗者做出這樣的舉動,還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最讓人不能忍受的是,潛入者們發現,在這些被懸挂示眾的屍體中,還有許多婦女兒童!
而秩序的崩潰意味著什麼?
當張錦成歸來時,不祥的預感變成了現實。
至少,無法像和唐求那樣,談笑無間。
說起來,雖然稱為死士,但仁厚的光武帝,依然給這些自告奮勇的勇士配給了充足的逃遁裝備。
少年的擁抱,讓惶惑的少女,稍稍安定。
「月歌,你怎麼了?」他詢問眼前的少女。
才衝到一半,「噗」的一聲,飛射而至的紫月,正中端木楚的背心。
做出這個決絕慘烈的決定后,蘇漸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輕鬆;先前因為連續忙碌而疲倦的身心,這時候卻好像所有筋骨毛孔都舒展開來,讓他感覺到一陣久違的愜意。
許多年以後,每當回憶起這段經歷,他都會像中了魔咒般,反覆地說道:「那是端木大人英靈未遠,在天保佑!」
更何況,這裡有蘇漸牽挂的一切,為之奮鬥至今的一切。
「是……」月歌再也難以堅持下去,忽然間淚流滿面。
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
對抗近在咫尺的邪陣血光已經殊為不易;奮起抵抗后,還要遭受如此慘無人道的凌|辱,則任何人都無法接受!
剛開始看到零星的婦女和兒童,這些人族勇士還以為他們也參与了對龍族佔領軍的襲擾;但隨著看到的數量越來越多,他們忽然意識到,這些婦孺,很可能只是被那些殘忍的龍兵殺來取樂而已……
「怎、怎麼會這樣?」能夠入選五十位驚天死士,張錦成的功力毋庸置疑。
亡國滅種,就在眼前!
聽到身後不尋常的響動,張錦成立即停步轉身。
沒過多久,絳雪城陷落,身為文官的絳雪城城主、幽州觀察使仲思源,本有機會逃脫,但他與全城軍民共存亡,最後被憤怒的狂禪分屍。
更痛苦的是,斯人已逝,自己的這個錯誤已經無法改正,甚至,連說一聲抱歉的機會也不會再有。
人族的有識之士看清了這一點,加重了內心的無力感。
這樣奇詭醜陋hetubook•com•com的血光,本身就讓人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毀滅衝動。
所以,作為最佳的選擇,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讓這個秘密爛在心裏。
「不要怕,」蘇漸說道,「還有什麼事情會比現在更糟糕呢?你要相信我,有任何心裡話都應該跟我說;就算有痛苦,多一個人承擔,也總比一個人苦悶難受好。」
當看著張錦成將寶藍色的行囊系在腰間時,端木楚鼓足了力氣,說道:「你若能逃出去,我的包裹遺物,交給蘇漸蘇大人——他,你知道吧……」
想到這裏,蘇漸的神色,反而變得從容。
本來被陰雲繚繞而光輝黯淡的天日,落到西邊后,迴光返照,發出明亮的紅光。
士氣,迅速地瓦解;人心,一夕之間奔潰。
「別了。」端木楚搖搖頭,看著血光耀映中的年輕同僚,平靜地說道,「我知道自己的事。我不成了。你若背上我,只會多死一個人……」
但就因為這次任務,他開始熟悉和了解了這位同僚。
隨著潛伏的深入,他們還看到了更多被徹底剝皮的屍體……
一邊喝酒,一邊看著街頭慌亂奔走的軍民,他心中的愁苦再次泛了上來。
「大人!挺住!挺住!」張錦成壓抑地叫著,俯身想要將端木楚背到身上。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不對不對!如果真跟你說了,才是對你真的殘忍呢……蘇漸,我、我好難受……」
即使咫尺之遙,已經殺聲四起,能全身而退,就了不得了。
面對蜂擁入城的龍族軍,孫天翰並沒有選擇殉國,而是帶領殘兵敗將,退回到幽州城。
僥倖而得的機會,轉瞬即逝。
而天雪城,築城于北方冰原上,這一場超乎想象的大範圍、長時間的火災,千萬年來第一次真正烤熱了天雪城腳下的亘古冰原。
所以,這一天,當他忙碌了一整天後,終於撐不住,在幽州城的某個街角,找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盤膝坐了下來。
只有最熟悉少年的人,才能理解他現在多麼無助和苦恨。
「當然啊!」蘇漸察言觀色,立即趁熱打鐵道,「月歌,你肯定知道,我剛才在心中下了什麼決心。」
說罷,他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就要離開這裏。
他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將聖龍公主顫動的魂影,輕輕地攬入懷中。
只是就在這時,傲立於觀星祭台上的巫龍之王,忽然間仰天一陣咆哮,那聲音響亮而幽沉,如同九霄上滾過的悶雷。
熱淚盈眶之中,他仰望著觀星祭台頂端那個陰沉而巨大的身影,眼神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但現在,想到「力所能及」這個詞,他笑了。
「別騙我了,」蘇漸道,「月歌,你太不擅長對我說謊了。」
端木楚參与的這次行動,乃是人族面對殘暴侵略時極其正義、正當的反抗,但這樣的事,卻激怒了撒菩勒伯等侵略軍首腦。
他以為自己是能做到的。
如果要用一個最合適的字眼來描述蘇漸,那便是:「愛」。
銅徽衛張錦成!
蘇漸能為寂滅林一樁陳年舊案追索數年,也能為一系列奇異幻夢中呈現的愛恨情仇,孜孜以求,追尋真相。
它位於幽州城北方二百多里的地方,正是幽州城向北防守的重要門戶。
對待反抗者的屍體,他們不是割耳,就是斷臂,甚至還將頭顱劈成兩半,中間胡亂插上樹枝,就那樣懸挂在房屋的尖頂,或者街道的牆壁上。
「我都決心不惜一死,和幽州城共存亡,而眼前戰局必敗無疑,所以,很明顯啊,對我而言,還會有什麼比這更慘的結局?」
這個危機,不是他個人的,而是整個人族、整個人類文明的。
他發現,這位二十來歲的小夥子雖然有些靦腆,但做事卻極為細心,甚至被同僚嘲笑做事跟「大姑娘繡花」一樣。
所以,在得知端木楚死訊后的好幾天里,蘇漸整個人都變得如同行屍走肉。直到面臨了新的危機,他才稍稍緩解。
「大人……」明白了真相的年輕銅徽衛,霎時間熱淚盈眶。
兵臨絳雪城下,只是其中之一;有許多強力的龍軍,已經從東起風暴之牆、西至大漠國的漫長戰線上,向苦苦防守的人族王國聯軍,發動了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到這時候,就算是最樂觀、最不肯正視事實的那些人,也徹底認清了局勢。
他本能地回頭,只看到來處火光衝天、飛灰四散、血肉橫飛。
咆哮方歇,他忽地一伸手,徑直從眼前巨大的血色光柱中撈了一撈,然後飛快地朝四周一陣揮灑。
這些天來,蘇漸一直在幽州城等待兄長摯友的歸來。
這種情況下,就算以他強悍的身體素質,也是吃不消。
哭自不必說,面對國破家亡的命運,沒人笑得出來。
這絕不是個好兆頭。
但蘇漸還是變得如行屍走肉一般了。和-圖-書
他第一眼就看到,一朵紫色的光芒,正在那位端木大人的後背爆裂,映入眼帘時,就如同瞬間開放了一朵明烈的花,雖然凄美,卻飽含了死亡的氣息。
絳雪城,在天雪國中位列天雪、玄霜、幽州三城之後,乃是天雪國第四大城。
除了這三城,整條人族防線上,還有無數個城鎮堡壘陷落。
「所以,請相信我。再說了,我蘇漸武力不是最強,智力不是最好,但要論『幸運』,絕對是當世一等一的啊!」
除非是他自己主動撲過來,替自己擋了這一擊!
聽到這裏,蘇漸本來頹廢沉鬱的眼神,立即亮若星辰。
面對欺壓了同胞這麼久的殘忍敵族,不少人族勇士根本壓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不再多言,俯下身,從端木楚的懷中、袖中把那些寶貴的天宸晶符掏出來,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扳了扳端木楚的身子,將他半壓在身下的染血行囊解下來,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既然能幫到蘇漸,以月歌對他的摯愛程度,應該第一時間就說出來。
他們對人族的侵攻更加急迫。
由頂級的天宸閣法師製作的逃遁晶符,以往可以說只要有一張流落到外面,就能引起江湖上一片腥風血雨,直接導致武林權力的更迭;但現在,這樣的絕品晶符,卻跟不要錢似的,給每個死士配備了十來張。
在心中推導出這一切,蘇漸忽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意外獲利,但從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人族即使僥倖小勝,也勝得極為隨機。
從這些隻言片語中,他前後聯想了一遍,便覺得,惶恐的聖龍公主之魂,百般忍耐不說之事,說不定對解決眼前的困局,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巍巍高聳于天地之間的星降高原,以前是阻止龍軍鐵蹄迅速南侵的屏障。但到這時候,大家才認識到,也許,巍巍的高原擋住的,是他們最後可能的生路。
尤其,人族還向來奉行「死者為大」
但這時候,也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場洶洶而來的意外瘟疫,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延緩了龍軍南侵的步伐,出人意料地為人族的抵抗多爭取了一兩個月的時間。
往日樂觀豁達的少年,現在變得沉鬱、頹廢。
本來死就死了,龍族還侮辱了屍體。
那一刻,他彷彿神明附體,幫助他從煉獄般的陷落王城中,有驚無險地逃了出來。
面對蜂擁而來的猙獰龍兵,他們鎮定自若,然後在某一刻,忽然爆發出凄厲的怒吼和嚎叫,就地引爆了翡翠驚天雷,與殘暴的侵略者同歸於盡!
這一融化,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問題:許多在遠古時代得了瘟疫、怪病死去的巨大古獸的屍體,被溫熱融化的泥水翻出;人族還好,但現在佔領天雪城的龍族,因為和這些古獸的屍體距離很近,所以極易被瘟疫傳染。
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隱藏著一個秘密。
當然戰線的前壓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今日之態勢,意味著有成千上萬的人族生力軍倒在了龍軍的兵鋒之下。
雖然與他相善,稱為摯友,但內心裡,還是因為那個尊貴的皇家身份,導致自己對端木楚一直存有一絲天然的隔閡。
他背靠著牆壁,喘了一陣氣,便取下腰中的酒葫蘆,開始往嘴裏灌酒。
張錦成一愣,馬上點頭道:「知道,屬下怎麼會不知道蘇大人?」
尤其對蘇漸來說,他在短短的時間內,接連失去了兩位兄弟好友,這樣的打擊,可不是一句「要堅強」就能解決的。
這個距離近到可以讓端木楚看清,原來那日夜吞吐的可怖血光,並不是純色,其中竟是有無數詭秘的紋路,似水面油漬,又好像有無數光怪陸離的鬼魂,正被血光風暴拉扯得殘缺變形。
尤其當他們深入到天雪城,看到了更多的真相后,便更加怒髮衝冠了。
「入土為安」,所以,變數就發生在這裏。
這意味著,秩序的崩潰,可能比實際城破還要來得早。
他默默地解下自己腰間那隻特殊的包裹,彎腰遞給了端木楚。
在常規戰鬥方面更不用說,人族防線已經退到了幽州城一線,所有的殘兵敗將,都被擠壓在星降高原與幽州城一線狹小的空間中。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從沒出現;「酒飲微醺」,一向是洒脫少年克制慾望的體現。
但是具備如此寶貴才華的年輕人,這時候卻要被呼嘯而至的幻月斬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想立即思索清楚,但很可惜,月歌的話零散而掩飾,很難得到真正的信息。
「……」
「這個啟示,是給自己留下一個可能;如今看來,恰巧也能讓眼下的神州劫難,可能有解。」
他有心勸說,但抬頭望了望四周的環境,他知道,端木大人的話一點都沒錯。
「這樣啊……」聽了https://m.hetubook.com.com這句話,蘇漸心中靈光一閃,彷彿捕捉到什麼。
但自己呢?
貴為最強大人類王國皇帝小舅子的年輕人,就要死了。
人族上上下下,上至帝王權貴,下至販夫走卒,全都陷入了絕望。
「如果不是這樣,我還能走到今天嗎?」
看著痛苦糾結的少女,蘇漸心裏也十分難受。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顯露出破敗滅亡的跡象。
進而愛族。
想了一下,他便對懷中的女孩兒說道:「月歌,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雖然你不想說的事,具體是什麼我還不知道,但是請相信我,你若說出來,絕對是對我好。」
因此當天雪城中圍捕聲四起時,端木楚和同伴們,不是沒有逃脫的機會。
察覺到這一點,蘇漸十分痛苦。
體會到這種感覺,蘇漸笑了。
他四望城中此起彼伏的爆炸火光,再回首看看近在咫尺的血祭大陣,一時間不由得淚流滿面。
因為,如果按她的主意去做了,所有好處發生的可能性極小、極小;更大的可能是,什麼好事都不會發生,蘇漸卻會死去。
「不——」幾乎沒經過任何思考,端木楚大吼一聲,奮起全身的氣力,腳尖一用力,迅疾無比地朝前面衝去。
從西往東,先是大漠國都城大漠城陷落,留守的大漠王朝官員出逃。
就在如此衝動之時,他忽然聽到身後一陣尖嘯之聲傳來;他本能地想要就地撲倒躲避,但他的目光,忽然看到前面那個驚慌失措的熟悉身影。
一言說罷,他看著眼前一派破落景象的大街小巷,沉默了許久,忽然幽幽地說道:「原來,今日才知道,我蘇漸此生的終點,是在這裏啊。」
說起來,在亂世之中,固然要對生死坦然面對,但事情真的臨到自己的頭上,哪那麼容易做到?
他手撫酒葫蘆,自言自語道:「變輕鬆了啊……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
「你聽我的話,把我身上那些晶符都帶上,還有我的行囊,盡量活著回去吧……」
但很可惜,至少到目前為止,所有這些反擊都好像是自殺性的。
「不、不……」懷中的少女,彷彿受了驚一般,連連搖著頭道,「我不能說!有什麼苦痛,我一個人承擔就好。這個事情對你來說,還是不說更好。嗯,我不能說!」
他是一個樂觀的人,但誰叫世事崩頹到如此地步?
看著自己最熟悉的人變成如此模樣,月歌心如刀絞。
剎那間,便有無數明亮的月形紫芒從他手掌中飛出,如同暴風驟雨般朝天雪城中四散飛射。
但很可惜,她還是如此糾結。
通過這幾天的閑談,他知道了,果然因為張錦成如此細緻的性格,曾經好幾次從不起眼的細節上,破獲了大案。
可能原先還有些僥倖,但當孫將軍城破敗逃的消息傳來,大部分人已經真正地絕望了。
奇異的幽暗空間里,蘇漸的神魂,再次面對如月光般皎潔的少女。
這些信息,乃是天雪國的最高軍政機密,價值絕不亞於天宸晶符;但現在也被雷冰梵向端木楚等人和盤托出。
如此方能重情重義。
由此愛國。
在以前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人族與龍族雙方拉鋸的戰線主要還在絳雪城向北四五百里的地方。現在巫龍侵略軍將戰線南推到絳雪城一線,情況已經變得極為危急。
和別人不一樣,看見少年如此絕望,月歌可以說更加難過。
但這時候不是糾結的時候。他站起身來,躬身對端木楚行了個大禮,準備轉身踏上逃亡之路。
重新振作的少年,對一切事物重新敏感起來,所以月歌因為痛苦糾結而表現出來的異狀,終於真正引起他的注意……
同樣的聯想,也在蘇漸的腦中盤桓。
生死考驗的關頭,讓這些不善表達感情的大老爺們兒,在短短的幾天里,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誼。
而這時,端木楚作為潛入最成功的一名勇士,已經離血祭大陣不到兩三里的距離。
但在所有的失敗之中,虎牢關孫天翰的失敗,最令人震動。
到這時,人族聯軍的統帥們悲哀地發現,也許,他們要爭取一個體面的失敗也不可能了。
巫龍軍依舊屠城。
蘇漸協助幽州軍疏散難民,忙碌了一整天。
張錦成再一次彎腰,對著地上的同僚前輩行了個大禮——以前,他覺得這位銀徽衛大人只是出身高貴,但這一刻,他認為,端木楚是他這一輩子,見過的最高貴的人。
無論對殉國的仲思源,還是率領殘兵逃亡的孫天翰,天雪國國主雷冰梵都予以了隆重的嘉獎。
寄魂於他胸前星降之鏈中的聖龍公主,就是這樣最熟悉他的人。
而端木楚,現在是整個神州大陸上,最有可能毀滅它的那個人。
所以,雖名曰「死士」,人族聯盟的高層們,是絕不希望這些死士真的就死在天雪城中的。他們hetubook•com.com希望這些人能全身而退,畢竟他們是人族中最忠最智最勇的棟樑之材。
巫龍軍屠城。
只是剛剛轉身之際,他卻聽到端木楚虛弱的聲音傳來:「你拿走了我的東西,你的東西,該留下來……」
邪祟,霸道,猛烈,還好似長了眼睛,紫芒幻月斬竟是自動朝那些撤退的人族勇士追擊。
至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能取得應有的效果。
更多的龍族侵略軍還是響應巫龍攝政王的命令,繞道獸龍國,然後向北貼著風暴之牆,從當初隱龍君雪冽邇攻破的風暴之牆要塞進入天雪國。
他忽然像發了瘋一樣,腳步不知快了多少倍,身形變得靈活無比。
他們看到了許多天雪城中的反抗者同胞被殺死後的屍體,掛在了城中各處。
「你要相信我,我蘇漸絕對有能力明智判斷,並趨利避害。」
首先他愛人。
不過端木楚卻知道,作為玄武衛,這是一種極為寶貴難得的特長。
「這……真的嗎?」聽到這裏,月歌的神情,明顯更加動搖。
「怎麼回事?」他想道,「最近這星降之鏈,經常忽冷忽熱;現在這會兒,更是變得明顯的灼熱,月歌她……不行,太不正常了,我得好好問問她!」
「是啊……」月歌聞言,躊躇一下,便喃喃說道,「你經歷的這些事情,哪怕是與我的相逢,真的都好像是不可能的奇迹呢……」
臨死義憤引爆的翡翠驚天雷,引發巨大爆炸的同時,還引起了長時間燃燒的大火。
這時候,不用說反攻了,他們擔心的是,會不會被已在咫尺之遙的龍軍瞬息一網打盡?
「撒菩勒伯,總有一天要你付出代價!」
他頭一回真正明白,在呼嘯而至的時代大潮前,一個人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
不過蘇漸驚人的直覺和過人的智慧,這時再次發揮了作用。
雖然冰龍國的反叛讓撒菩勒伯的運兵線變得更加曲折,但那延遲的只是時間。
直到這時,蘇漸才明白,那位兄長一樣的端木楚,自始至終對自己都是如此的牽挂愛護。
但他現在卻有些想笑,笑自己曾經志比天高,做了那麼多事情,只想完成心中夙願,並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正義一些。
和端木楚一樣,這時還沒有被龍族發現的勇士,也都沒有意氣用事,返身便朝城外逃去。
局勢的嚴重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明確認知。
聽著張錦成的敘說,看著手中端木楚的玄武衛銀質徽章,蘇漸淚如雨下。
轉折就發生在這一天。
她會獲得重生!
從未有過的不祥預感,讓他坐立不安。
原本團結一致的抵抗軍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逃兵。
血一樣的夕陽,塗滿了大街小巷,往日可能引起文人墨客的詩興,但這時候在很多人的眼裡,彷彿是翌日城破后,血染全城的慘狀。
從未融化的冰原,開始融化。
連他都如此,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他再也不顧頭頂尖嘯掠過的死亡紫光,返身跑回了端木楚的身畔。
面對這樣的崩壞之局,就連最沒心沒肺的人,也笑不出聲來。
情緒絕望,現實更加絕望。
由於撒菩勒伯親自出手,人族聯盟這一次精心準備的行動,宣告失敗了。
這時張錦成的心中,充滿了疑惑:為什麼端木大人的遺物,不交給華夏皇族,卻交給那個孤膽屠龍蘇大人?
有撒菩勒伯和狂禪等一眾龍族將帥坐鎮,經歷了開始的慌亂后,天雪城中很快進行了正確的應對,沒讓可怕的瘟疫大規模地暴發和蔓延。
雖然每日依舊在幽州城忙忙碌碌,但連他自己好像都不知道在忙什麼,宛如行屍走肉。
只是就在這時,他忽然心裏一動。
因為身穿軟甲,再加上功力深厚,端木楚並沒有像別人那樣當場死亡。
這一天,應該是人族再次被龍族壓制到狹小區域后的第二十多天。
他們沒能炸成血祭大陣,但臨死憤怒的殉爆,讓部分天雪城變得如同鬼域。
正因愛人愛國愛族,看到如此崩壞的局面,蘇漸陷入了極端的苦恨。
見此情景,端木楚目眥欲裂,一時間血灌瞳仁,雙目赤紅,幾乎想返身回去觀星祭台拚命。
法術方面,血祭大陣的威力越來越大,幾乎已經覆蓋了整個天雪國;更多的人開始變得狂亂虛弱,並且一個新的情況出現了:撒菩勒伯的陰冷笑聲,突然開始出現在一些人的頭腦里;這些人變得如同牽線木偶一樣,開始做出一些有明確目的的悖亂行為——比如,不由自主地向敵軍投降,或是說出寶貴的情報。
更絕望的消息,在不斷傳來。
撒菩勒伯發動了更多的侵略軍,由狂禪作為主帥,瘋狂地向南侵攻。
友人死去的悲痛,固然籠罩了整個身心,但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愧疚。
不過,蘇漸是月歌最熟悉的人,而蘇漸對月歌,也絕無隔閡。
佇立於北方冰原的不落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都、白玉王城,美輪美奐但多災多難的軀體上,再添一道難以磨滅的傷痕。
沒有人能想到,月歌的這個秘密,竟很有可能在當前局勢下,幫到蘇漸。
這種「拯救」,是真正的拯救。可以讓她從此不用寄魂於一個死物之中,而是完全恢復到當年正常時。
端木楚因為之前沖在最前,這時撤退時,反而落在了最後;那些呼嘯而過的紫芒幻月斬,好似遵循「先遠后近」的自動尋路原則,因此端木楚眼睜睜看著致命的流光從頭頂尖嘯而過,朝自己的同伴戰友撲去。
撇去大局不談,再說蘇漸。
但有什麼辦法呢?
這些天里,端木楚和這些捨生取義的同袍處得十分熟悉了。
就在端木楚犧牲的半個多月後,龍族侵略大軍已經兵臨絳雪城下。
像這樣強度的工作,蘇漸已經做了將近一個月。
面對著眼前的愛郎,月歌敞開了心懷,娓娓地訴說道:「並不知何時,只是近來,忽然有記憶的碎片,在心魂的深處閃華。」
很快就有十多名勇士,被電射而至的紫芒穿身而過,哼都不哼一聲就撲地死去。
但現在,他卻開始大口大口地喝酒了,喝的還是烈酒。
「好。」終於,猶豫糾結的聖龍公主,下定了決心。
即使是治安極好的幽州城,這時候也出現了偷摸搶掠的事件。
倚仗著遠超人族的戰爭水平,以巫龍族戰士為主的龍族侵略軍,向南前進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讓人難以阻擋。
正因為心魂相依,他對月歌的矛盾和苦痛,更加感同身受。
同樣,龍軍屠殺了所有虎牢關來不及撤離的殘兵。
紫月凌空,驟如疾電,正是巫龍之王的絕技「紫芒幻月斬」。
但他沒有說話,只是屏住了呼吸,繼續聆聽。
他笑自己如此幼稚,光顧著想「力所能及」之事,卻沒能早點認識到,「力所不能及」時的殘酷。
好處如此之豐巨,但月歌依然糾結。
從這個意義上講,端木楚,還有他的戰友們,並沒有在天雪城失敗的爆破行動中白白地犧牲。
明白這個真相,滋味並不好受,以至於每晚入睡前,他只能靠喝烈酒麻醉自己。
但從另一種角度來說,現在能留在幽州城並且還在履行自己職責的人,都是八大古國中最傑出、最愛國、最富有責任感的人了。
紫芒幻月斬,一旦飛出,便如月隕星流,還帶著一種虛幻的炫目光暈。
現在,他拼光了多年積蓄的生力軍,還有充足的盟國援軍,卻只堅持了十七天,就宣告回天乏力。
聽得此言,張錦成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因為,這個秘密確實有很大的好處,好到不僅可以幫助人族扭轉已經崩潰的戰局,拯救日漸頹廢的蘇漸,還可能拯救她自己。
就拿前面那個張錦成來說,雖然是玄武衛的同僚,但因為分屬不同的金徽衛,端木楚這麼多年來,和他並不熟。
這一點帶來的震撼,一點不比這些城池陷落本身來得少。
除了這些裝備,天雪國國主雷冰梵,還跟這些人透露了天雪國的絕密信息:那就是天雪城中藏匿各處的皇家逃遁密道。
「當然是真的。」蘇漸堅決道,「我的經歷,你都知道;那麼多凶絕的險境,那麼多看似不可能戰勝的對手,我不都想方設法闖過難關了嗎?」
他強壓下衝天的怒火,轉過身,一貓腰,伏低身子,迅疾無比地朝城外撤退。
國破家亡。
「是、是嗎……」聽得此言,本就搖擺的聖龍公主,終於有些意動。
所以他才奇怪,剛才明明感覺到身後那朵呼嘯而至的紫月鋒芒指向自己,怎麼在半路擊中了端木大人——「不對!」張錦成立即想到,剛才往血祭大陣急速潛近時,端木大人的位置自己一清二楚;畢竟在前進過程中,他們兩人作為相鄰的戰友,剛才一直不停地交換位置,互相掩護。
要知道,這時候許多人,已經將珍貴的天宸晶符激化催動,已經給自己籠罩了一層極好的偽裝,但觀星台上巫龍之王隨手揮發,竟然瞬間破除了所有精妙的偽裝。
跑到他身邊的年輕銅徽衛,看到他面如金紙、口角滲血、氣若遊絲的樣子,不由得痛徹心骨。
當張錦成奔出半里多地后,聽到剛才的來路上,爆發出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聽著熟悉的爆炸聲,聽著悲壯的吼叫,端木楚怎麼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半壺酒下肚,那日頭也落到了西城門樓上。
本來已經流乾眼淚的年輕玄武衛,眼淚又奪眶而出。
「謝謝……」端木楚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這一聲道謝,幾乎是他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
「所以,你一定要告訴我。」蘇漸的靈魂直視少女,「你知道的,到底是什麼?說不定,我還能起死回生,不用埋葬在眼前的城池中。」
看著他做這一切,端木楚越來越蒼白的臉上,一直保持著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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