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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雲翻海的臉色，也一下子沉了下來，「大長老，其實不怕跟你說實話，近來多有望海郡的百姓，來我神俠衛舉報貴道門欺壓良善，我今日來此，便是要在貴道場里裡外外好好查一遍。」

「哦，這樣啊……」雲翻海沉吟半晌，若有所思。

前幾回這位大小姐不也這樣？各種變本加厲、推波助瀾，就怕他禍闖得不大、死得不夠難看。

和以往幾次不同，這一回雲翻海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雖然已來過射潮山，但前面幾次只是在旁邊的山間遠遠窺伺，這回雲翻海終於置身於威靈宗道場之中，這才發現，別看這教門的名字取得威猛，但道觀的建築卻大多用了白牆黑瓦的配色，於是這裏無論大殿還是小亭，都顯得十分素雅清幽。

「威靈宗並不比一般教門，在我東華國中舉足輕重；要是它真出了問題，卻不查處出來，恐生不測之禍。」

「嗯？你這倒和我想到一處去了。」剛才隨口應付的青年，聽女孩兒說到這裏，神色頓時嚴肅起來。

「哼，當然可以。」明心雪傲然道，「你別搞錯了，今日來我是通知你，並非徵求你的同意。」

「這就對了，」雲翻海見狀笑道，「雖然你不苟言笑，也有韻味，但畢竟還是笑的時候好看啊。」

看著這世外仙界一樣的道場，雲翻海心中忽然有些感嘆：「唉，有這麼氣派的道場，幹嘛還要幹壞事？如果我飛雲山的山寨有他們這麼漂亮，做夢都會笑醒，哪還有心思想其他。」

現在雲翻海終於明白，什麼叫「好事成雙」，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明大小姐來，不是挖苦，不是恐嚇，而明確表明，明日射潮山之行，她也要去。

得到郁愁歸的支持，接下來這一整天，雲翻海的步履都變得格外的輕快。

「我從來相信，不要拆台，要是檯子真垮下來，和*圖*書壓著的人很可能就有自己。」

「這！」見雲翻海竟然十分堅決，本來覺得沒什麼的靈火真君，臉色一下子鄭重起來。

「是又怎樣？」雲翻海搖了搖頭道，「大小姐，你不知道，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事，非黑即白。」

雲翻海等人聽了，便拾階而上，跟在領路的威靈宗弟子後面，朝山上而去。

可能這還是天河女俠頭一回，主動來找雲翻海。

這幾個字寫得剛猛遒勁，十分有氣勢，彷彿字本身就在告訴所有來人，此山的教門走的是陽剛一類的路子，萬萬不可小覷。

一看靈火真君，他就覺得，這老道應該性格爽朗，不似耍弄陰謀詭計之人。

一看神俠衛來人，還是神俠親來，威靈宗鎮守山門的弟子不敢怠慢，立即快步如飛地跑上山，替眾人通傳。

這人正是明心雪。

「好吧，你費心了啊。」雲翻海哭笑不得道。

見他這般正經，明心雪卻變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問道：「怎麼？你也愛國？難道你忘了自己的本來身份？你可是專門跟朝廷官府作對的草寇山賊呀。」

「幫不上什麼忙。」明心雪依舊冷冰冰地說道，「不過，萬一你有什麼不測，我可以幫你搶回屍體。」

只是瞬息之間，本來綻放的如花笑顏，倏然冰封。

「嗯，多謝。」雲翻海看似隨意地道，「其實我事務也比較忙，沒有太多時間盤桓。這樣，我剛才大致觀望了一下風水，正看到射潮峰東邊臨海的後山，雲出霧進，正是出產好茶的最好山場。你就帶我們去那裡看看吧。」

雲翻海聞聲一轉臉，便看見一個上了年紀的紅臉膛道人，笑容滿面地從威靈宗主殿前的台階上，健步如飛地走了下來。

等待通傳時，雲翻海就駐足在白玉石築成的山門下，抬頭看上頭用青泥鑲嵌的匾額題字：「神威如靈」。

wｗw•hｅtuｂook•ｃom•coｍ「呃？」一聽此言，靈火真君略有些色變，不過很快便拱手道，「神俠大人，您有所不知，那東邊後山，名『香爐峰』，本是門中煉丹之所；但後來發現，本門還是適宜專精火靈之術，煉丹百年，卻一無所成，那後山便漸漸荒廢。」

「一定！」雲翻海忙道，「謝謝你幫忙。」

一直以來，郁愁歸別看不聲不響，對他也是好言相對，但對敏感的雲翻海來說，神俠衛大統領一直像一個秤砣一樣，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

「那倒不必。」雖然曾有特訓，但云翻海一介混得極慘的山賊寨主，哪有什麼品茶的癖好？兼之心中有事，他便不顧這些場面上應有的客套，一擺手道，「大長老，不急品茶，我來貴教門，卻有其他事。」

「好吧，你說什麼都行。」雲翻海道，「只是大小姐啊，明天我可是辦正經事去的，你別再旁邊煽風點火了。」

「呀！果然人不可貌相，就看靈火真君剛才變顏變色，又說了這麼一大通，總不讓我去後山，便顯得他對後山之事，應是知情，便極力不讓我去。」

「這、這……」靈火真君臉色有些尷尬，吭哧幾聲才道，「慚愧，慚愧，其實我痴迷法術，如何管教弟子卻不在行，近半年間，卻有八九個弟子，被關入了後山。」

「後來時有犯禁的弟子，都被貶到後山香爐峰面壁思過，外人不宜打擾，漸漸變成了本門禁地。所以雖然其中略有茶田，不過是犯禁弟子勞作改過之用，無甚好看。神俠大人要看茶，還是去其他地方為宜。」

「可是大長老啊大長老，你卻不知，我雲翻海已經不是第一回來射潮山了。」

雖然他現在表面平靜，但內心卻大起波瀾。

和雲翻海來之前的想象不同，這靈火真君並不似一般乾瘦清癯的道人，反而臉膛方正和*圖*書、身形壯碩，雖然少了道家的飄逸之氣，卻讓人一看便知，這靈火真君身體極好。

「我聽關副統領說了你那些調查，雖然並無多少實據，但威靈宗確實可疑。」

「神俠大人，」他十分隆重地躬身行了個禮，然後直起身來道，「我威靈宗，畢竟乃方外教門，還望神俠大人能慮及老道難處，不去門中禁地荒山，轉去其他山頭看茶吧。」

心裏這麼想著，她便道：「你可別想岔了，我這次去，是真想幫忙。」

「神俠大人哪裡話，其實您雖非道門中人，但一心為民，行俠仗義，反倒合了我道家『無為無不為』的真義。」靈火真君由衷說道。

頓了一頓，他便拱了拱手道：「諸位貴客，我威靈宗其他別無所長，因為全年雲遮霧繞，濕潤清涼，正出好茶，俗名『射潮碧芽』。近日老道正新摘一簍，便請各位貴客，隨老道前去清凈茶室，一品清茗。」

到了射潮山威靈宗的山門下，郁愁歸便直接讓屬下遞上官家文牒，說明這是官家公幹，要立即上山。

他便心想：「威靈宗成名已久，也是名門正派，雖然出了這等逆事，應該不是整個道門所為。今日之事，可能還要拜託這位面相正直的靈火長老了。」

「哦？」靈火真君有些詫異，不過還是笑道，「果然不愧為神俠大人，果然雅趣非凡。好，您這就隨我來，我帶你去山裡的茶園。」

「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雲翻海一直覺得，「相由心生」有些道理。

「呃？」見她如此，雲翻海一愣，心道，「怎麼回事？我剛才也沒說什麼啊，怎麼她說翻臉就翻臉？」

心裏這麼想著，他也十分客氣，依著神俠的做派，優雅地一拱手，說道：「靈火真君太客氣了，今日打擾貴派仙山，應該是我等先行告罪才是。」

已經過去好多天的問話，這時候卻如同洪鐘和*圖*書巨鼓，忽的轟然震響在她的心田腦海。

「唉，看他這一副正直的面龐，真想不到，他會和那些不法之事有關聯。」

見他這副做張做勢的模樣，從來矜持幽靜的天河俠女，也忍不住噗嗤一笑，一張俏靨宛如春花綻放。

正這麼想時，那明心雪已快走出門，卻忽然站住，回過頭來說了一句：「記得叫上我。」

威靈宗的道場，已建在了高山上，行走其間時，已是雲霧繞身，清涼撲面；再轉頭看看周圍幽雅素潔的亭台樓閣，簡直讓人以為自己已置身仙界。

「哼！」明心雪哼了一聲，卻微微有些臉紅，心說：「原來這壞蛋，什麼都知道。」

「我走了。」沉著臉的女孩兒，轉身就走。

「咳咳，這話說的！」雲翻海一臉苦笑，手舞足蹈地誇張說道，「什麼叫表面看起來？我破雲龍雲翻海，本來就是大大的好人啊！」

此後沒多久，雲翻海這行人就聽得山上響起數聲悠揚的鐘聲，緊接著剛剛負責通傳的弟子又小跑著下來，十分恭敬地對眾人說道：「讓諸位好等，我家大長老靈火真君有命，傳請各位官爺上山一敘。」

到了這日傍晚，有一個沒想到的人，主動來找他。

心中想到這裏上，他便呵呵一笑，朝還在等他說話的靈火真君道：「大長老，來之前我便聽到你的大名，想必你也御下有術，那香爐峰，想必很難關到你的弟子吧。」

「不客氣。」明心雪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轉身出門離去。

靈火真君一愣，問道：「何事？」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十分鄭重地說道。

「我只是提了想去後山，你便推三阻四，莫非那香爐峰後山，真有不可告人之秘？」

聽她說出這樣的要求，雲翻海想了想，倒也覺得不奇怪。

現在能得到他的首肯，雲翻海的高興勁兒，不亞於他拿到這活兒的全款。

射潮山hｅtｕbook.cｏｍ•cｏｍ的山腳下，只是第一道山門；此後他們又經歷了兩道山門，分明題名「大道無為」、「玉宇澄靈」，才真正到達了威靈宗的道場。

「是——」雲翻海話到嘴邊，卻忽然心中一動，改口道，「這樣吧，也不好辜負大長老美意，不過喝茶還顯無趣，我想親眼去看看射潮碧芽的茶園山場，還請大長老成全。」

「我雲翻海雖出身草莽，但從來自比義匪；而就算不論這個，殺富濟貧之餘，我也知讀書明智，便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哈？怎麼會這樣，」雲翻海笑道，「大長老一定謙虛了，我是不信的。既然這樣，我倒更有興趣了，一定要去後山看看，看大長老是否跟我打誑語說笑。」

本來綻著如花笑靨的少女，聽得此言，不知怎麼忽然想起那晚黑袍客對自己的問話。

第二天一大早，郁愁歸便帶上十來個神俠衛中的精銳，和雲翻海、明心雪、巫寒月幾人一起，往射潮山而行。

「這……」聽得雲翻海這一番大義凜然、還很有新意的話，明心雪遽然動容，獃獃地看著他，好像頭一回認識這人一樣。

出神良久，她才彷彿回過神來，不自覺地喃喃說道：「怎麼會這樣……表面看起來，你也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啊……」

「所以，我佔山為王可以，跟朝廷針鋒相對也可以；但要是有人想把整個東華鬧得天翻地覆，讓外族趁虛而入，我雲翻海頭一個不答應！」

神俠衛的威名，誰不知道？即使威靈宗這些化外之人，也對神俠如雷貫耳。

靈火真君，乃是「威靈二老」之一，在威靈宗中任大長老之職，地位僅次於掌門乾靈真人。

正出神時，他忽聽到一陣洪亮的聲音傳來：「光明神俠今日玉趾親臨，大光我威靈宗道場。方外之人靈火真君，迎接來遲，萬望恕罪。」

想到這一點，他便有氣無力地回答：「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