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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點來說，也知道為什麼真神俠奇異失蹤后，不僅郁愁歸，連一國之主的皇帝，都急著找人來冒名頂替，弄虛作假。

所以，即使本質上只是形式主義，但這種形式，對東華子民來說極為重要，甚至可以直接提振人心。

「人世皆攘攘，花火默然瞬逝，相對唯頃刻。」

「便是：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明心雪清聲念誦道。

「自反而縮？什麼意思？」雲翻海疑惑道，「難道是自己反悔，而縮頭了？不，不會！我雲翻海頂天立地，認定了的事，這輩子都不會縮頭反悔！」

哪怕局勢再是困苦，敵人再是強大，他們也可以在心中說一句：「就算你們魔族武力強悍又如何？終不如我東華之人優雅文明。」

東華國基本秉承了華夏文化，因此皇城四個方向上，東西是青龍、白虎大街，南方是朱雀廣場，北側是玄武之池。

「沒文化。」明心雪嗤之以鼻道，「『縮』在這裏為『理直』意，這句話便意為，如果自我反省后，理直氣壯，那即便要面對千軍萬馬，也都勇往直前，絕不退縮。」

「這、這就是『燦爛的結果』么？」雲翻海看著漫天的流星雨，一時間呆住了。

「什麼話？」讀過一些書的雲翻海，立即問道。

「謝君代我苦勞。」

「你記不記得，你我二人的初相見？」沉默了片刻，雲翻海忽然說道。

明麗的彩焰，在蒼穹生生滅滅，看得明心雪如痴如醉。

這樣的景象，壯麗而唯美，就好像千百條銀色的絲線，飛過天際，織成天地間最巨大、最輕靈、最燦爛的流蘇之網。

停了停，他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嗯，無論這個世道有多黑暗，只要無所畏懼地面對，便可能爭取燦爛的結果……」

「你不懂。」雲翻海搖了搖頭，「我不能退縮，我不敢倒下，因為我的身後，空無一人……」

「退縮？」聽到這個詞，雲翻海今晚，格外的感慨。

默然片刻，她輕聲問道：「你剛才所許的願望，其實華夏聖人說過類似的話。」

這種美好的感覺，在人魔交戰的亂世，已成了東華軍民的精神支柱。

這不是一顆、兩顆流星，而是無數顆流星划空而過。

這樣的話，半文半m.hetubook.com.com白，雲翻海用老家的話翻譯過來就是：「你小子在查我，老子已經知道了。看在你假冒老子賣苦力的份上，現在開恩給你兩個選擇：現在滾！或者東皇節上滾！」

「什麼空無一人？你那座山寨，人不是很多嘛。哼，裝神弄鬼，我走了。」說著話，不知怎麼就變得氣呼呼的少女，站起身來，就要離開觀禮台。

「快！快許願！」明心雪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聽他這句話，若有所指，明心雪愣了愣，便要追問。

想了想，她便道：「你現在可別怪我。當時我一劍飛來，你就該知道我是何用意。你可以退縮的。誰叫你硬撐著，始終要冒充我的風郎……」

當時自己的出劍，有千萬條理由；不過這時被雲翻海提起來，明心雪還是覺得有些羞愧。

這一夜，對著夢幻的星光，許下鋒利的誓言，對雲翻海來說，並不尋常。

今日無論神俠鴛侶還是君王大臣，全都一身盛裝；這時從圍觀百姓們的視角看去，無論東皇祭台上的神俠鴛侶，還是更遠處城樓上的君臣等人，被金紅色的朝霞一映，那華麗的袍服和飾物，正散射出璀麗的光芒，襯托得他們宛如神仙中人。

「好！」雲翻海立即有些緊張地叫道，「蒼天在上，願流星保佑我，不管敵人有多少、有多強，我也要揪出源頭黑手，讓天道重光、我心重明！」

很快皇帝和文武大臣們也全都在城樓上就座，又引起一陣陣熱烈高昂的歡呼。

一齊回城時，他倆並肩而行，默然無語。

這一晚，怒波江邊，她一襲白衣，如約而至。

「沒有。」雲翻海道，「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夜愈黑，蒼穹中綻開的火焰之花愈美。

他已隱約知道風驚雨的驚天陰謀，並且從這個傳訊內容來看，很可能在東皇節上會有所動作。

「你不記得，我可記得。」雲翻海微笑說道，「妙香園中，桃花林前初相見，我記得你也是穿的現在這身白裙。那天你立在粉紅色的桃花林前，就好像天邊的白雲落在眼前，又好像萬里紅霞中升起一輪明月。」

這樣的過程，其實都是例行公事，但要的就是這種儀式感，以及彰顯東華民和_圖_書族向來追求的那種優雅華貴之美。

見他如此認真，明心雪莫名地有些被震動。

也正因如此，才會由東華國中三個極為重要且特殊的人物，來承擔這樣的「表演」。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到了這一天，卯時之中，正是旭日初升，霞光滿天之時，朱雀廣場上除了北側，其他方向上全都擠滿了觀禮的百姓。

它們藉著溫柔的風聲，穿透了雲霧的冰層，帶來夢的囈語。

「是的，天很黑，便顯得星辰更亮、更美。」雲翻海若有所思地說道。

見他如此，明心雪搖頭嘆息，心說這人果然是個山野粗漢，簡直瘋了。

外人看來，神俠今日，宛如玉樹臨風，說不盡的優雅瀟洒，道不完的器宇軒昂，但其實他自己，卻十分緊張。

反正，這時候也快到戌時之中，所有人都在伸長脖子看向南天，等待第一枚煙花的綻放，並沒有人注意北邊黑漆漆的觀禮台上，多一個人還是少一個人。

聽他這麼說，明心雪有些不自在；正要開口讓他別再說了，卻聽雲翻海已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以前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那一刻我的耳邊，都好像響起了絲竹的音樂。」

「君已知我。」

她和雲翻海，用一種適度親昵的姿態，在所有觀賞煙花的百姓面前出現。

本來美麗溫暖的朝霞晨光，看在他眼裡，卻如同天宇上凌亂塗抹的鮮血。

「嗯？不記得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說起這個，明心雪隨口答道。

而這時，雲翻海正面向滿天的繁星，看它們如一隻巨大的眼，便仰首向天，認真說道：「蒼天在上，神目如電，願諸神見證我雲翻海：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不管怎麼說，光看這傳訊的內容，風驚雨還是對頂替自己的冒牌貨，網開了一面。

某種意義上，玄武池便是皇家護城河的水庫，利於旱澇不同時的水量調節。

因為心中感慨，無論明心雪還是雲翻海，都回去得很晚。

待皇帝象徵性地審核祭文字句，並無冒犯天地神靈之處后，便由神俠夫婦一左一右，護衛著皇帝，用一種風度翩翩的優雅姿態，走過飛虹橋，來到東皇祭台上，將https://m.hetubook.com.com祭文投入燭火熊熊的東華寶鼎中煉化。

這樣臨時的浮空之橋，名為「飛虹橋」。

觀禮台的位置，反而在觀賞人群的背後，最北方的地方，不過檯子搭得很高，幾乎有三四層樓的高度，前面那些百姓人群，絕不會影響他倆的觀賞。

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所有觀賞的人群，都在怒波江北岸，翹首南望。

說罷，他也低下頭，看清腳下的路，快步回返神俠府。

紅通通的朝霞，將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塗抹上一層彤紅的顏色，倒讓朱雀廣場之名，至少從顏色上，更加名副其實。

心裏這麼想著，她便一轉身，走了。

不過正在這時，她忽然眼睛一亮，急急地一指南天，驚喜叫道：「看，快看，流星！」

東皇節的這一天，皇城南側的玉液河上，已經南北凌空飛架起一座階梯，下方以特殊的魂火之力承托，北高南低地連接起朱雀廣場和皇城城樓。

正說時，卻聽得「砰」的一聲，一朵彤紅色的巨大煙花，忽然在南天黑暗的蒼穹中爆開綻放。

說起來，聰明的女子，對相熟之人情緒上的變化，有一種驚人的感應本能。

那難道說，驚才絕艷的風神俠，真的開恩讓雲翻海逃離是非？

絕不是。

夜空如水，搖曳的焰火仿若游魚，在天空之水中搖頭擺尾。

夜已深沉，幾乎所有的民眾都已散去。

今夜殘月如鉤，天空黑暗，異於往日。

以前沒怎麼在意的話，這時候，卻給了他莫大的鼓勵。

早就在廣場上等了很久的京城百姓們，一見神俠鴛侶出現，全都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的歡呼。

雲翻海早就從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片亮光，便趕忙回頭一看，正看到南方的天穹正是流星如雨。

見她要走，雲翻海倒是一愣，問道：「你不看煙花了？」

「不看了。」明心雪沒好氣道，「又不是沒看過。誰要和你看啊。」

不過離煙花正式燃放，畢竟還有一段時間，雲翻海和明心雪兩人，便保持著優雅的坐姿，靜靜地等待。

「呵，這麼說來，」他帶著些自嘲地說道，「我對你，聞之以絲弦；你對我，卻報之以刀劍。」

看著焰火的生滅，明心雪看到的是夢幻和浪漫，她身邊那個飛雲m•hｅｔｕbｏｏｋ.ｃom•cｏm山來的青年，卻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人生的無常，不免便在心中悲傷地感嘆。

這樣的安排，十分有心，自然是為了等煙花大會開始時，神俠和伴侶兩人的觀賞，不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現在這兩個選擇唯一的作用只不過是，想讓那個暫失迷途的親密女子，看清這個人根本就是個懦夫！

這時候，他也想到神州華夏那個叫蘇漸的前輩，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勇氣固然不能讓你所向披靡，但膽怯根本無濟於事。」

不過，風驚雨不知道的是，對這兩個選擇，雲翻海卻一個都不會選。

對雲翻海來說，過去宛如夕陽流水，那未來是否是朝霞晨風？

無論雲翻海怎麼選，風驚雨已經策劃好的可怕報復，一樣都不會少。

煙花的燃放，在怒波江的南岸，按慣例在戌時之中開始。

「原來你為了那筆錢？」明心雪冷笑著壓低聲音道，「為了錢，你就來冒充我的未婚夫？怪不得好幾次爭鬥搏殺，你都奮不顧身，還以為你天性勇敢，原來只是為了錢啊。」

玉液河環繞皇城，在北側自然便擴展成玄武池。

「哼。」對他的不坦誠，明心雪冷哼一聲。

所以，明知自己現在的決定，很可能會遭受天大的危險和傷害，他還是選擇一往無前，絕不退縮。

「呀，幹嘛說出來？」明心雪笑話他道，「對流星許願，要在心中默念，說出來就不靈了。」

在這些美麗的星空之花面前，剛才說走的明心雪，終究沒有走。她和雲翻海肩並肩，看了一朵，又一朵，又一朵，不知不覺，看了很久很久。

一朵煙花凋謝了，另一朵又開了；一朵煙花綻開了，另一朵又凋謝。

看得入神時，恍恍惚惚間，她好像覺得自己的心兒，也飛到了那如水的蒼穹，和那些美麗的煙火一起綻放、流曳、幻滅……

「必須靈！必須靈！」雲翻海怒聲叫喊，口中呼呼地喘著粗氣，表情竟有些嚇人。

沐浴著彤紅的霞光，雲翻海便在禮樂官的引導下，和明心雪一起，來到東皇祭台上。

深邃的黑暗蒼穹，顯得群星更亮，燦爛的繁星布滿天際，正是明河如雪。

朱雀廣場與皇城之間，是一條護城河，引的是城外怒波江的活水，名為玉液河。

雲翻海和*圖*書和明心雪兩人，到得並不算早，戌時之初時，登上了專門給他們準備的觀禮台。

光焰熄滅時，便彷彿天國的游魚漸漸遠逝，消失在悠遠的海底。

本來位於東華洲東部的東華城，濕熱多雨，但今天的運氣不錯，一大早便天清氣爽，霞光萬里。

東皇節的祭祀大典，在皇城南側的朱雀廣場上。

在某一刻，彳亍而行的兩個人，就如同約好了一般，一齊發現了眼前如此美麗的星空，便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像燒化祭文的東華寶鼎，還有其他儀仗，都設在朱雀廣場上鄰近飛虹橋的地方，統稱為東皇祭台。

「今夜的星空，真美。」明心雪由衷地說道。

無論風驚雨的威脅，還是雲翻海的選擇，明心雪全都被蒙在了鼓裡。

但後來當他再回憶起來時，卻記不清了任何的細節。

「致君二選擇：即刻走；東皇節上，接祭文前，走。」

他一向賊大胆，這時卻忍不住撲通、撲通地心跳個不停。

煙花大會結束時，已到了亥時。

怒波江畔，所有的百姓都在朝他們歡呼，場面熱烈而祥和。

炫麗的焰火，宛如寂寞的空花，在漆黑的夜空明明滅滅。

刻骨的仇恨已經種下，要成為千年之王的高貴天才，怎麼可能會不報刻骨的深仇？

屆時，東華帝東方明的寶座，就設在皇城城樓上，兩側則是文武重臣的觀禮台。

於是等待之時，明心雪忽然對身邊人低聲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一切皆未知。

到時候，雲翻海便要和明心雪一起，在東皇祭台上，接過太常寺卿遞來的東皇祭文，然後踏上飛虹橋，將祭文珍而重之地呈交給皇帝。

「我不能退縮。」他道，「那飛雲山，有許多人等著我的這筆錢。」

他開始喃喃自語，開始重複這句話，到最後在這郊野中，聲音越來越大，順著東華原野上的夜風，傳得很遠、很遠……

他只記得，在那個夜晚，開滿了絢麗的花朵，瀰漫著燦爛的星光……

對著流星許願，這是明心雪和她的女伴間的遊戲，這時面對著壯觀的景象，一時忘情，便對雲翻海叫了出來。

聽他說到這裏，明心雪也想起來，自己當初在桃花林前的那憤怒一劍。

聽她說到這裏，雲翻海好似受到莫大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