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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念又一想，此番下山，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一個多月的時間，很快也就過去了。

於是陳老頭主動拉住少年，還給他遞上一杯渾濁的茶水，然後開始在大門前，聲情並茂地把當年的血案，如數家珍地說給少年聽。

聽他說要請假下山一段時間，可能要一個多月，獨孤羽霓第一反應，竟是沉默了。

路過了半城山水，半城繁華。

「不惹她哭了。」

他穿城而過。

現在去跟小妹妹當面道別，按照自己對她的了解，這小妹妹感情豐沛，聽自己要下山一個多月，肯定要淚灑當場。

於是他連忙行禮告退，往那漢陽峰而去。

這是一種熟悉到極點的悸動。

山遙水遠，一路迤邐，他先回到了江南東道的杭州故園。

他姓這邊的大姓，姓陳，名德。

看似一切依舊的莊園里，早就換了主人。

他只有讓淚水肆意地沖刷臉頰，才能發泄心中的悲痛。

「敢問堂主，我需要向誰請假？護法wwｗ.hｅｔuｂｏｏk•ｃｏｍ•com嗎？」

訴說之時，陳德老頭滿臉帶笑，手舞足蹈，還時不時故作誇張，口發怪聲，增強所述劇情的恐怖感。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守門的門子，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朦朧的淚眼中，他看著景物依舊的家園，無限傷懷。

淚水滂沱的少年，現在就到了這樣的傷心處。

路過了青山平湖，煙柳畫橋。

請假之時，沒多說什麼。

一條河，兩座石橋，七八棵楊柳樹，三四間茅草屋，僅僅就是這樣簡單的江南景物，就讓他心魂顫動。

可那時候有多溫馨歡樂，現在就有多悲傷痛苦。

其實從杭州城中，一路穿行時，他已經打聽到，自己曾經的家園，在出事後沒多久，就被一位南通州來的大鹽商給買下了。

「我跟何兄弟說一聲，讓他回頭跟小憐打個招呼，就行了。」

七八年過去了，杭州市景依舊。

張少塵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臉愕然，愣在了當場。

這就真的慘……

很顯然，這個守門守得枯燥無聊的陳老頭，正把一件慘絕人寰的慘案，當成一個市井坊間的八卦談資，很開心地說給少年聽。

不過轉念一想，他覺得凌堂主，說得還真對。

為什麼一時不敢走近？

張少塵見狀，頓時心中忐忑，生怕被這尊貴嬌蠻的魔女刁難。

但沒想到，一到了杭州，幾乎還沒進城，他心中就湧起了一種別樣的悸動。

歲月變遷，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下山之時，他也想過去跟殷小憐打個招呼。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普通的城郊風物，還是沒有變。

在他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之際，獨孤羽霓咬住了嘴唇，沉吟良久后才道了句：「好。」

食材誘餌、試毒工具的悲慘往事，瞬間又浮現在他的心頭。

好不容易來了個看著順眼的少年人，跟自己打聽事，那還不好好說說？

尤其是，聽張少塵，假裝好奇地和圖書打聽當年發生在這裏的張家血案時，陳老頭頓時來了勁。

等在通靈宮前，見到了獨孤羽霓，他便把想下山一段時間的意思，跟聖女說了。

盤點一下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大部分不都是獨孤羽霓叫他去乾的嗎？

簡簡單單一個字，讓少年頓時如釋重負。

陳德陳老頭，滿臉皺紋，就如同一塊霜打的枯橘子皮，一看就飽經風霜。

而綠香已和他姐弟相稱，臨別之際，自然也有饋贈與叮嚀。

如果說有什麼變化，不過是院牆上的苔痕變多了變深了，院牆裡那些香樟樹、桂花樹長高了長密了罷了。

「呃？」

尤其他想起，小時候自己在園前屋后的奔跑玩耍，還有那時候爹娘逗自己玩，那一切是多麼的溫馨歡樂。

其實他離開杭州，已經有好些年了。

他也絲毫認不出，眼前這個認真傾聽的少年，竟是他口中這樁陳年血案的倖存苦主！

甚至，這位守門的陳德老頭，說著說著還高興了起來。

其實也不用看到這些和圖書熟悉的景物了，光是空氣中那種熟悉的氣味，就讓他覺得非常熟悉，勾起了懷舊之思。

被如此對待，感動之餘，張少塵忽然有了個從來沒想過的想法：「原來，我在洞靈山中，也有人挂念……」

再到了另外一邊的郊外，走近曾經的張氏莊園前，他也看到門前景物依舊、門頭建築依舊。

正自慚愧懊悔間，卻聽凌堂主樂呵呵笑道：「少塵，你應該去跟聖女大人請假啊。」

所以現在他來漢陽峰，說要去通靈宮求見獨孤聖女，根本沒什麼阻礙，只是例行搜下身，也就放他過去了。

於是他想：「算了。」

只因為他要留給自己痛哭的時間啊……

於是等暢快淋漓的哭泣，漸至尾聲，張少塵便擦了擦眼淚，理了理衣裳，整理整理情緒，盡量如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走向了莊園的大門。

多少回夢縈魂繞的故園，現在已在眼前，張少塵卻沒敢立即走近。

這麼一想，他便去找何樂為，交代了幾句，便挎起寶劍，背起行囊，一身hetubook.com.com白衣勁裝地下山去了。

因為來過幾次，他已在漢陽峰的守衛弟子那兒，混了個臉熟。

他只是躲在一棵離莊園大門，還有好幾十步遠的香樟樹后，遠遠地看著曾經生活的張氏莊園。

但等張少塵終於要下山時，獨孤羽霓卻遣綠香侍女來，給了他一盒上好的療傷丹藥，還有一匣子上品的符籙。

尤其當年住在杭州時，還是在自己的幼年，很多記憶，早已經模糊不清了。

綠香還傳了聖女的話，說的是：「張少塵，你仍少年，萬事莫急，安全第一。」

不過雖然皮膚不好，陳德老頭的精神頭還很好。

本來當這看門人，就挺寂寞無聊。

「這樣啊……」張少塵的臉色，忽然變得有點尷尬。

張少塵聽了，也十分感動。

「平時要找你的人，不是我，是她啊。」

說這話時，他心中挺後悔，因為聽到凌堂主這句話，他忽然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水靈堂的普通弟子，要有事下山請假，如何能直接找堂主？也許，我該找殷志昂，更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