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肖鬍子、老李等人這時都過來勸劉楓，劉楓當然能聽得出吳濟的話中有話，他正好趁機找了個下台階，嘆然說道：「既然大家都說這個臨演能演好宋傑，我當然尊重大家的意見，其實，我也希望能將這部戲儘快拍完，希望張少宇不會讓大家失望。」
張少宇搶先幾步，趕在劉楓的前面，朝有群眾演員走動的三樓走道左右打量了兩眼。
唐奎說下車沒多久就可到他家，誰知他嘴裏的這個沒多久，竟然是在兩旁沒什麼人煙住戶的山路上步行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唐奎搶先了幾步，越過這座年代已久的陳舊麻石橋，走到牧羊小孩的身邊，摸著他的頭笑道：「是狗娃呀！你怎麼沒上學而在這裏放羊？」
「吳導，您就別費勁了，還是抓緊時間換人，劇組在這多耽擱一天，那可都是銀子呢。」
「你好，我叫張少宇。」張少宇點頭為禮，笑道。
「張哥，你是有學問的人，你幫我想想吧，我實在想不出買什麼是好。」
「夠了，我還有三百多塊，明天給弟弟妹妹買幾件新衣服，再給我娘和爺爺買點好吃的，應該足夠了。」
「傻小子，不就是想家嘛，有什麼大不了的，明天我陪你回去一趟。」張少宇走過去在唐奎的頭上輕輕拍了拍，笑道：「我記得你對我說過，你家就在青台山裡的青水村，我們車隊一進青台縣，我就看出你小子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放心好了，我向老肖請了一天假，反正明天組裡任務不多，我陪你回家看看。」
於是，所有攝影機的鏡頭，全對準了酒店三樓的電梯間。
算來算去，除了師姐留給他的那台電腦，其他還真沒什麼。
橋頭靠山坡的一塊嶙峋怪石邊，一個又黑又瘦的小男孩，穿著一身補丁層層的破棉襖，手裡拿著一條趕羊鞭，嘴角咬著一根青草，正睜大那雙深陷入眼窩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著由遠而近的張少宇和唐奎。
起初，張少宇並沒注意，但球賽中場休息播放那些敗興的廣告，氣得他將電視機給關了，扭頭看到唐奎正在趴在床上咬著筆頭，不由問道：「奎子，在寫什麼呢？」
張少宇一直冷眼旁觀，沒有插話，見劉楓提到他的名字，他冷冷地瞄了劉楓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演不好，我自然會捲鋪蓋走人。」
「什麼角色？」體型有點胖的化妝師斜眼看了張少宇一眼。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張少宇這麼一改裝，整個人的氣質馬上就變得不一樣了。看上去更顯冷沉穩重。
張小莉點頭說道：「嗯，本來昨天就要和你說這個事，誰知你走得那麼急。簽約演員和臨演在這方面當然有所區別，吳導知道你和小唐親如兄弟，所以安排你們住在一塊。我呆會兒將九樓905的房卡給你，這是個普通的商務標準間，你和小唐暫時先住下，等酒店這場戲拍完后，再隨劇組全體人員一塊邊拍外景，邊趕往長沙。」
「二號機組準備就緒！」
說著，張少宇將目光投向唐奎。
差不多十點左右，劇組的全體工作人員差不多都各就各位，吳濟、肖鬍子、老李等人都到場了，臨時演員也都招齊了，就差男一號劉楓沒露面。
張少宇隨手接過，但沒戴上，而是自己在化妝台上挑了副金邊眼鏡框，架在鼻樑上，對化妝師笑道：「我覺得這樣，更符合這段戲的場景環境，現在黑社會題材的影片里的角色全是黑衣墨鏡，實在是太老套了。誰規定小混混里就不能有廝文人呢？」
「……」
電梯數字從一，跳到二，到三的時候亮成紅色。「叮」的一聲中，電梯門左右一分。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女孩，是這群孩子裏面個頭最高的，穿著一件有七八個補丁的紅棉襖，有些補丁縫裡還朝外冒著破舊的棉花。她扎著兩條羊角小辮，瓜子臉被山風吹凍得紅紅的，使得她的小臉蛋皮膚有點糙。
「少宇，以劉楓的為人，他肯定不會再讓你演宋傑這個角色了，真可惜，你錯過一個難得的上鏡機會了。」張小莉惋惜地嘆道。
劇組在開了個簡短的總結會後，兵分兩路，吳濟他們的大部隊乘火車趕往長沙，肖鬍子則帶領外景組的人馬，組車隊一路拍攝外景，一路由西向東，到長沙會師。
從商場出來，二人拎著好幾大袋物品，直奔青台汽車站。
妹妹：衣褲一套，圍巾一條，保暖鞋一雙，手套一付，書包一個，文具盒一個，鋼筆一支，水彩筆一盒；弟弟：衣褲一套，球鞋一雙，書包一個，文具盒一個，鋼筆一支，飯盒一個；
「咦！原來是你。」化妝師的記性看來不錯，還記得張少宇以前當過臨員，「你的戲演的不錯，從臨演上升到第三配角，呵呵，小夥子，有前途。你叫什麼名字。」
張少宇如此強烈的反應，將吳濟和肖鬍子和圖書等人都怔住了。
青台縣去青台山的車，每十五分鐘便有一班，相當方便。中巴車在山道崎嶇不平的公路上行駛了一個半小時，方到達青台山。
他的叫聲，驚動了山坡了那幾隻黑山羊，幾雙山羊眼機警地東張西望，像是張少宇和唐奎的突然到來，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這一是份明天的採購清單：
在張少宇眼裡，這個女孩談不上漂亮美麗，但是，她那雙清純得有如一泓凈水般的大眼睛，絕對是張少宇從沒見過的美麗眼睛，它彷彿沒受到塵世里任何的污染，清靈、質樸、純真，沒有半點瑕疵，宛若這群山之間的靈氣，都匯聚到了她的眉目之間。
劉楓口氣軟了下來，吳濟也沒過份逼他。
「罵人？老子還想揍人！」張少宇逼近劉楓，指著他的鼻子冷笑著說道：「姓劉的，你真認為我剛才那句台詞，值得將拍攝中斷嗎？」
「甭跟我廢話，這錢我是借給你的，你掙到錢后可得還我。」張少宇打斷了唐奎已經到了嘴邊的感激話，說道：「現在什麼也別想，去沖個熱水澡，然後上床睡覺。」
劇組裡的工作人員以及其他演員紛紛熱情地和劉楓打著招呼。
「一號攝影機機準備就緒！」
一座麻石小橋將村子和這條唯一通向山下的小道連接起來，橋下溪水潺潺而流，清澈見底。
張少宇對他的無視，差點沒將劉楓的嘴給氣歪。劉楓妝也不化了，沒理會化妝師的招呼，氣急敗壞地朝張少宇的背影追了過去。
「張哥，有事記得招呼我一聲。聽小莉姐講，那個叫劉楓的傢伙，不是什麼好鳥，你得當心他使壞。」唐奎抱著一大堆當道具用的砍刀鋼管走到張少宇身邊，關切地說道。
「張哥，你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山路吧？」唐奎回過頭笑道。
劉楓掃了張少宇一眼，忽然笑了起來，說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呵呵！」
「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張少宇感慨地在心中嘆道，沒來由的，他覺得聽著狗娃的這話，有種心酸之感。
「怕他個屌！操！」張少宇透過人群，朝正在導演組和吳濟指手畫腳的劉楓瞄了一眼。
唐奎沖完澡后，也沒睡，而是拿著紙筆，趴在床上不知在寫些什麼。
「不拍？為什麼？劉楓，我知道你現在是大腕，但也不能你說換人就得換人！」吳濟的臉色陰了下來，冷沉地說道：「你昨天已經耽誤了大家一天的時間，我希望今天能順利地將這場戲拍完，請你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肖鬍子大名叫肖遠，以前也當過演員拍過戲，而且是北京戲劇學院正牌科班出身，在平時的閑聊中，他教了張少宇很多演技方面的經驗。
看到唐奎正對著電視機發愣，張少宇不由笑道：「奎子，在想什麼呢？」
連他都感覺很爽，更別說從來沒住過賓館的唐奎了。
張少宇撇嘴而笑，沒理劉楓。
「你好。」唐芳似是有點怕和陌生人說話，靦腆地低著頭和張少宇打了個招呼，然後對唐奎說道：「哥，我們先回家。」
在沒鏡之前，張少宇耐著性子和劉楓討論劇情的時候，劉楓擺出一幅行家裡手的姿態，說他這也不是，那也不對，而且對張少宇擅自改妝換道具措辭激烈，當時如果不是張小莉在旁使勁壓著他，張少宇早翻臉了。
「張哥……我……」唐奎欲言又止。
張小莉答道：「我可不敢給他亂安排，小唐是陳大老闆都看中的人，聽說他身懷真功夫，不是一般的替身演員所能比的。」
半個小時后，張少宇終於看到唐奎向他描述過的青水村了。
化妝師搞定幾個其他角色的服裝后，高叫著：「下一個，下一個是誰，動作快點！」
張少宇點頭為意，沒再多問什麼。他在想，將家遷到長沙去，宿舍里有哪些東西他是捨不得扔掉的。
「敢和楓哥叫板，只怕他這次的角色得取消了，有好戲看了。」
他只帶了幾套隨身的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其他的床單被套全扔了，反正這年頭，只要身上有錢，到哪都能安家。
「吳導，反正劇組多的是事要人做，要不我先去外景組混混？」
現在見劉楓又在台詞上故意挑刺，張少宇當然忍不住暴發了。
「吳導，為什麼劇組換人，我事先一點都不知情？」劉楓當著劇組眾多的工作人員的面，向吳濟質問，語氣中有明顯的不滿。
張少宇在經過小家電用品櫃檯的時候，靈機一動，讓唐奎替他爺爺買了個三十多塊的無線收音機，理由是可以讓老人家多了解一下現在的社會時事變化。
「城裡人常說的貧困山區，應該就是指我們村那種。」
「呵呵！」唐奎用筆頭搔著腦袋，笑了笑。
一時間，整個劇組像開了鍋似的，議論紛紛。
「張哥，我在計劃明天該買哪些東西，現在掙錢ｈｔｔps://ｍ•ｈｅtｕｂoｏk.ｃｏm•cｏｍ太不容易了，我不能亂花。」
張少宇背朝劉楓停頓了一下，但馬上重新起步向吳濟、肖鬍子等人所在的位置快步走過去。
小路依著山谷，穿過樹林、盤旋曲折，像一條淺色的帶子，纏繞著翡翠般的山巒……
沖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張少宇圍著潔白的浴巾從洗手間走出來，感覺房內的空調效果還真不錯，室外溫度只有攝氏二度，但房裡最少有二十度。
「我要求換人！」劉楓堅決地說道：「今天這場戲宋傑這個角色非常重要，你找來的這個臨演，肯定演不好。」
電梯里人不多，張少宇借這個機會向張小莉問道：「我和唐奎是不是從今天開始就與劇組吃在一起，住在一起？」
「楓哥您好！」
車隊走走停停，在離開成都的第三天，他們到了青台山附近的青台縣城。
吳濟先看了看正和張小莉低聲交談的張少宇一眼，然後對劉楓笑道：「扮演宋傑的那個演員病了，所以我臨時換了個人，宋傑在劇里的戲份並不多，並不是什麼重要角色，何況你今天凌晨才從長沙趕過來，想和你打個招呼也沒機會。」
「我操！劉楓，虧你還是他媽的影視明星，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演員不是講究他媽的臨場發揮嗎？只要整個意境把握住了，不影響整個劇情，你他媽的有必要和我摳字眼嗎？」張少宇可沒將劉楓當什麼「大神」看，憤然罵道：「老子就知道你這孫子看老子不順眼，故意雞蛋裡挑骨頭，玩陰的是不，老子隨時奉陪，操！」
十一點十五分。
張小莉對著喇叭大聲叫道：「各單位注意，各機組注意，《血流》第七十三場，開機！」
吃過晚餐后，張少宇和唐奎回到他倆的房間。
「也是，老人家的禮品是最難買的，如果是城裡人，隨便買點腦白金腦黃金就行，不過，你們鄉下山區里肯定不流行這個，你要是買回去，還真得挨罵。」
「別這個那個了，就這麼定，明天我幫你當參謀，靠，我得看球賽了。」說著，張少宇打開電視，繼續觀看他的意甲球賽。
「呵呵，張哥，那你就當體驗一回山裡人的生活吧。」唐奎難得一次和張少宇開著玩笑說道。
唐奎強忍著將即將要流出來的淚水逼了回去，把錢收好，沒再向張少宇多說什麼，低著頭走進洗手間。
「三號機組已經就位！」
一念至此，他不由開始在心裏合計著：「現在物流業如此發達，趙靜反正先我一步到長沙，到時候可以先將電腦交給物流公司託運到長沙，收貨人填趙靜，讓她先替我保管著。這點小事，瘋丫頭肯定能辦妥，嘿嘿！」就這事定下后，他整個人更顯得放鬆起來。
外披著一件白色長風衣，裏面穿著三件套白西裝，足蹬白皮鞋，眼戴墨鏡，梳著油光發亮反梳背頭的劉楓從裏面走了出來。
攝影棚里，比他早到的工作人員大有人在，由於和大夥都不著熟悉，他也不是那種主動去找人套近乎的人，於是隨便在後台找了地方，默然出神。
化妝師看了看后，滿意地點了點頭。想了想，覺得好像還缺了點什麼，盯著張少宇的臉再瞧了瞧，然後在化妝吧上找了副墨鏡，讓張少宇戴上試試。
吳濟朝張少宇瞪了一眼，示意他別沒事找事。
十點半左右，劉楓終於是「千呼萬喚始出來」。
「……」
劉楓突然將腳步停了下來，將墨鏡取了下來，對張少宇沉聲問道：「你怎麼亂改台詞？我記得應該是『近來江湖傳聞』！」
穿著一身筆挺白西裝的劉楓，一路上冷淡傲慢地和同事們點頭為意，直接向化妝間走了過來。
「拿過來我瞅瞅，看你是怎麼計劃的。」張少宇拿了個枕頭墊在背後，坐了起來。
吳濟面色稍緩，平靜地說道：「這個臨演是我親自挑選的，他的演技如何，我心中有數，劉楓，我知道你和張少宇以前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但是，我不想看到你們之間的私人恩怨帶到劇組，帶進工作中來，我素來做事的準則是對事不對人，一個演員，他的主要職責是演好他所扮演的每一個角色，如果演不好，我不管是誰，一律換人！」
唐奎點了點頭，彎腰將地上的袋子重新提起。
「張少宇！」吳濟沉喝一聲：「你給我過來！」
女孩很懂事地幫他分拎了兩個袋。
「奎子哥？是奎子哥！」牧羊小孩看清了唐奎的長相，回過頭朝村裡大聲叫嚷道：「奎子哥回來了，奎子哥回來了！」
說著這話，張少宇覺得心裏還真順暢，他介紹進來的人，能得到製片人和導演的賞識，他自然跟著面上有光，不過，他覺得人家越是看重，就越得眼眨眉毛動，見事做事，所謂天道酬勤，勤奮的人，到哪都不會讓人嫌。他對張小莉笑道：「小莉姐，瞧你這話說
ｍ•ｈｅtubook•ｃｏｍ.ｃom的，奎子剛來劇組，什麼都不懂，他雖然有真功夫，但劇組又不是請打手保鏢，既然打算在劇組長期幹下去，當然就得做事，哪能吃白食呢。奎子，你說是不是？」將唐奎交給張小莉后，張少宇像是了卻了心中的一樁大事，接下來的時間，他將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今天要拍的這場戲的角色醞釀上來。
「靠，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還是明天逛商場的時候，看到什麼再買什麼吧！」
感受到唐奎回家的激動而興奮的心情，張少宇當然不會拂他的興緻，他以袖拭了拭腦門上的汗，笑道：「路雖難走，不過風景宜人啊！」
隨張小莉到869房拿到905的房卡，張少宇在臨出869房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回過頭朝正在房內整理道具的張小莉說道：「小莉姐，你看能不能先給唐奎安排點活干，打打雜都行，這小子屬於不幹點活渾身都不自在的閑不住的那類人。」
張小莉呵呵笑道：「看來你是早有了打雜的思想準備了。不過，只要吳導肯罩著你，你隨時都會有機會的。呵呵，往那邊放，跟我來吧。」
唐奎知道張少宇說一不二的性格，也沒和多推辭，緊緊地捏著這五張百元大鈔，眼睛里淚水在打著轉，「張哥……」
他沒有去905房，而是早早地來到了布置在酒店三樓多功能廳的拍攝現場。
張少宇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從容地走到吳濟面前，淡然問道：「吳導，什麼事？」
「妹子，你這個時候應該呆在學校里啊？你難道也棄學了？」唐奎將手中的裝滿禮物的袋子放在地上，拉著妹妹那雙長滿了凍瘡的小手，關切地問道。
張少宇目光一凝，黑亮的眼中有一絲憂鬱之色浮現，他微皺著雙眉，說道：「大哥，我覺得還是小心為妙。近來道上有傳聞，劉麻子對與我們平分江城很不甘心，很可能會有什麼舉動。」
「清場工作已經完成。」
說著，他邁開大步繼續前進。唐奎笑呵呵地緊跟在他身後。
「你給我站住！」劉楓將腔調提高，沉聲說道：「我特意從長沙趕過來拍今天的戲，絕不容許讓一個不懂什麼是演技的臨演將這場戲給演砸！」
「……」
「臨演和群眾演員都已到位。」
他的這個表情，使得全神盯著小屏幕看戲的吳濟眼睛一亮，喃喃自語道：「嗯，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行，這個角色，他完全演得傳神到位……」
這場風波，以劇組換人為條件，使得《血流》第七十三場可以按計劃繼續開拍。
走進村裡，張少宇才明白，原來電視里播放的那些貧困山區的情況並不是做節目做出來的，至少，他現在親眼看到的這個青台村，比東方時空專題報道的那些窮山窮村更顯得貧瘠落後。
劇組裡本就沒太多的臟活累活，一日三餐吃住都在瑞景，張少宇對現在的這份工作，相當滿意了。
但張少宇一點都沒將這事放在心上，相反，他覺得和唐奎一塊呆在外景組，比演那勞什子配角角色好玩得多。要知道，拍外景，多的是全國各地到處觀山看水的機會。
見張少宇走過來，張小莉將手中的道具放下，對張少宇豎了豎拇指，低聲笑道：「剛才真過癮，少宇，敢當面把劉楓罵得如此狗血淋頭的，你是第一個，牛！真牛！」
由於吳濟並沒有把張少宇簽約的事對劇組宣布，也沒有把他介紹給劇組的其他演員相互認識，因此，《血流》劇組裡的工作人員，認識張少宇的沒幾個。
「楓哥，就等您了。」
「我靠！這個張少宇什麼來頭？居然敢如此罵楓哥？」
這三天，張少宇雖然在劇組幫著打雜，就連臨演都沒撈著，但有四星級的商務標準間住著，不用再回學校的宿舍，同樣覺得挺舒服的。
「這個……」
「張少宇自作主張，亂改台詞，誰知道他接下來是不是還會亂來，所以我覺得有必要停下來，提醒他一下。」劉楓理直氣壯地答道。
在影棚的外圍，張少宇找到了正和唐奎一塊搬東搬西的張小莉。
「張少宇。」張少宇淡淡地答道。
吳濟將他拖到導演組的後面，低聲說道：「小子，你搞什麼鬼，劉楓這傢伙雖然是個孫子，但我們還得請他繼續將戲拍完，你這麼一鬧，他如果不將你擠走，他還臉在圈子裡混啊！」
張少宇朝面無人色的劉楓鄙夷地呸了一口，沒再理會這個小人，回頭向吳濟走去。
這天正好是周未，電視里正好現場轉播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對陣雙方竟然是張少宇最喜歡的AC米蘭和尤文圖斯，張少宇哪有半分睡意，躺在被子里興緻勃勃地看球賽。
「哥，你過年都沒回家，怎麼今天突然回來了？」女孩的問話，沒有她年齡相符的稚氣，水靈靈的大眼睛里隱含責備之意。
「卡！」吳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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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奎「嗯」了聲，領著張少宇，走進了青水村。
劉楓似是對劇情很熟悉，皺著眉頭望著張少宇，有點意外地問道：「你演宋傑？」
「你過年也沒回家，這次有機會回去看看也不容易，奎子，身上錢夠用嗎？」
張少宇冷眼回視著他，漠然地答道：「有什麼不對嗎？」
劉楓被張少宇逼得一步一步後退，驚慌失措地說道：「你……你想幹什麼……」
「你也會演戲？據我所知，你不過是一名臨演，連戲劇學院的校門朝哪個方向開的都不知道。」劉楓的話裡帶著明顯的諷喻味道。
自從在娛樂圈裡上位成名以來，劉楓從沒在公眾場合吃過癟，也就上次在交大校園裡被張少宇逼著公開道過一次歉，因此，他對張少宇的印象，深得不能再深了。
「我靠，還要翻過前面那座山啊！你小子知不知道什麼叫望山跑死馬啊！」張少宇兩眼翻白地嘆道。
「我記得他，他以前是個臨演，還當過一次替身，記得當時他還扭傷了。」
見吳濟在那邊忙得不亦樂乎，張少宇也沒過去湊熱鬧，他徑自走到化妝間，等著化妝師給他換裝。
「呵呵，小莉姐，你不是說過，有實力就會有機會嗎？」張少宇彎腰在地上也捧起一堆道具，笑道：「這些東西要往哪放？」
「嗯，你先到外景組呆段時間也成。」
見吳濟發火了，劉楓雖然心裏很不甘心，但他明白演員得罪了導演會有什麼後果，特別是像吳濟這種圈子裡的名導。他悻悻地說道：「吳導，不是我想節外生枝，而是我真覺得這個臨演很可能將宋傑這個角色演砸了。」
三天中，劉楓也沒來找張少宇什麼麻煩，好像他覺得將張少宇擠出了劇組去打雜，也解氣了。
「牛？我沒覺得，不然豈不是太抬舉劉楓這孫子了嘛！」張少宇淡淡地笑道。
「張哥，這是我妹妹唐芳。」唐奎指著妹妹給張少宇介紹道。
「宋傑。」張少宇報出了他今要扮演的那個角色的名號。
「張哥，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家在哪……」
張小莉望著唐奎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到時吳導怪罪下來，你可得替我兜著點。」
有人主動要活干，她當然是求之不得。
唐奎依言將那張寫了大半張的便箋紙遞到張少宇的手中。
不過，他對張小莉的熱心還是不忍拒絕，反正對劇情越熟悉，只有好處而沒什麼壞處。他耐著性子陪張小莉吃完早餐，這才一塊上八樓。
當晚，外景組入住在青台縣青台賓館。
張少宇滿面淡然之色，走過去說道：「該我了。」
這場戲，張少宇的戲份比前兩次當臨演的時候增加了許多，台詞都有十幾句，不論是劇情或是其他角色安排都沒什麼問題，讓張少宇覺得有點彆扭的是，不知為什麼，和劉楓這廝搭戲，心裏很不爽。
第二天，二人起了個大早，唐奎換了身新衣褲，打扮得精數抖擻的，在青台縣的小商品市場足足逛盪了差不多兩小時，才將唐奎清單上的東西買齊。
「是啊，張哥，你說我給爺爺買點什麼東西好呢？」
張少宇也沒多問，脫下自己的外套，將衣裝換好。
張少宇第一次以配角的身份上鏡在觀眾面前亮相的機會，由於劉楓從中作梗，加上他自己的衝動，就這麼「流產」了。
「反正我覺得他不行，如果不換人，我就不拍！」劉楓開始耍大牌，以言要脅吳濟，「反正我今天沒休息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我想多點時間調整一下。」
「哥，咱回家再說吧。」女孩顯得很理智地答道。
※※※
「唉！你真是年輕氣盛。」吳濟喟然長嘆一聲，說道：「估計如果不換人，劉楓絕對不會將這場戲繼續拍下去了。」
在一個劇組裡，劇務這塊，是雜事最多的一個單位，就是沒有開鏡，都有忙不完的準備工作得做，事多，但工作人員卻有限，常常是一個頂三個的活，像張小莉，基本上整天都是忙裡忙外，有時連喘口氣的空閑都沒有。
如果張少宇是那種因為演戲而演戲的一般演員，他根本就不會被吳濟一眼相中！
「呵呵，得罪了楓哥，你日後想在圈子裡混，難啰！」
「大不了不演，換人唄！」張少宇無所謂地答道：「吳導，我不想讓您為難，宋傑這個角色，您還是換人吧。」
「這是你的服裝，趕緊換上吧。」化妝師扔給張少宇一套黑西裝和一件中長式的黑風衣，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說道：「你的外形不錯，用不著塗脂外粉了。」
「我會不會演，似乎用不著你來判斷。」張少宇冷冷地說著，沒再搭理劉楓，直接向影棚走去。
爺爺：
外景組由兩輛三菱帕傑羅越野吉普和一輛南京依維柯組成，組員並不多，算上三個專職司和*圖*書機，才十一個人。
「讓我想想……」張少宇嘀咕道：「按你說的，你爺爺是練武之人，身子骨肯定還算硬朗，對那些中老年補品之類的東西貌似會比較反感，要買就得買個實用點的。」
這一通採購下來，花了差不多六百大洋，沒張少宇贊助的那五百塊，唐奎身上那點銀子還真不夠用。
「呵呵，沒看出咱們奎子還是個會持家的小男人嘛！」
在瑞景大酒店的這場戲花了三天時間，才全部拍完，劉楓在收工的當晚，便匆匆離開成都，飛往長沙。
張少宇將毛巾朝桌上一扔，順手從床上將他的外套拿起，從內口袋裡抽了兩張百元大鈔，稍稍猶豫了下，又多數了三張，將五百塊塞到唐奎手中，說道：「這錢你先拿著，我也不是什麼大款，你弟妹不是還在上學嗎，明天替他們一人買個新書包，再買點學慣用品，另外再給長輩們買點補品意思意思。咱們在外面混，難得回家看看，別顯得太寒酸了。」
隨著一聲聲準備工作到位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入吳濟的耳中，吳濟和肖鬍子交頭接耳商量了兩句，抬手向拿著擴音喇叭的張小莉示意可以開工了。
「我現在算是明白當年紅軍長征有多苦了。」張少宇擰開手裡那瓶礦泉水，仰頭喝了近大半，喘著粗氣說道：「奎子，我在學校跑馬拉松都沒這麼費勁。」
「你剛才的角色演得非常到位，奶奶的，老子還真不想換人。你先在這獃著，我看有沒有辦法幫你調解一下。」
從孩子群里，唐奎忽然看到一個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在化妝間的門口，迎面碰上了從裏面出來的張少宇，二人一黑一白，對比分外鮮明。
「楓哥，來了啊！」
「怎麼你爺爺的沒寫啊？」張少宇不解地問道。
「其實他剛才演得的確挺好的，我也不明白楓哥怎麼會突然停下來……」
唐奎連連點頭答道：「是的是的，張哥說的極是，小莉姐，您就找點活讓我干吧，幹什麼都成。」
走山路和逛馬路的差別可大了，張少宇喘息著望著前面除了山還是山的羊腸小路，問道：「奎子，還有多遠啊？」
吳濟讓張少宇去找張小莉，他則去和肖鬍子、老李商量換人的事。
張少宇一邊用白毛巾拭著頭上的濕發，一邊說道：「呵呵，我也是到了青台縣才想起來的，好像你在網吧工作的時候，就對我提過，奎子，你們那裡是不是很窮？」
兩萬塊的簽約金，張少宇花了不到一千塊。他存了一萬五千元進銀行，並辦了張新的工商銀行牡丹靈通卡，身上揣著四千多塊現金，足夠這一路上花銷了，何況吃住都由劇組包辦了，不用他掏錢。
張少宇扭頭他顧，裝作沒看見，繼續和張小莉討論劇情。
也不知是吳濟的特別交待，還是肖鬍子本身就對張少宇有好感，他安排張少宇和他同一輛車，加上唐奎，和另外一名叫周小兵的攝影師，以三菱帕傑羅車內的寬敞空間，一點都不感覺擁擠。
很快，狗娃的叫聲，引來了一大群都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男女都有，圍著唐奎嘰嘰喳喳問長問短。
他身後，則是一身黑裝的張少宇，他鼻樑上架的那副金邊眼鏡和劉楓的墨鏡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沒問題沒問題。」唐奎說道：「小莉姐，你將我當成是劇組打雜的都成。」
「你你……你怎麼開口就罵人……」劉楓臉都氣白了。
「我不知道給他老人家買些什麼比較合適一點。」唐奎苦著臉答道：「不然，我爺爺肯定得罵我糟蹋錢。」
張少宇望著劉楓半真半假地笑道：「只要你呆會兒別陰我就行。」
說是賓館，其實是原來的縣政府招待所改建而成的，檔次自然比瑞景那種四星級酒店差得遠了，不過，兩個一間的標準間各種設施還算齊全，電視、空調、淋浴都有，主要是房價便宜，只要五十塊一晚。
「阿傑，用不著如此謹慎，我不相信劉大麻子他們敢跟我玩陰的。」劉楓昂首挺胸，邊走邊道。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劉楓冷哼了一聲，和在旁看熱鬧的化妝師招呼了一聲，上妝準備去了。
「家裡不讓上，說學費太貴了，上不起，還是放羊有出息，等羊大了，還能買個好價錢，就可以吃到肉了。」狗娃天真地笑道。
唐奎從小久走山道，一點都不覺得累，他興奮地指著前面的山樑說道：「張哥，馬上就到了，翻過前面那座青羊嶺，就是我們村了。」
「你怎麼知道他不行？」吳濟今天的脾氣像是突然變好了，耐著性子問劉楓。
化妝師怔了怔，隨即笑道：「有道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呵呵！」
「是啊！現在圈子裡有敢不賣楓哥的面子，他敢如此囂張，估計有什麼背景。」
在離開成都之前，張少宇回宿捨去了一趟，和趙靜通了次電話后，將電腦委託物流公司託運去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