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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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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人間血災啟

第240章 人間血災啟

「那人莫非就是梁、梁、梁……」那將領看見梁韜,卻不敢直呼其名,忌憚萬分。
這話一出,眾人心思各異,有些崇玄館弟子已然盯上端兆與他身後那口鐵棺材。
地面裂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大,數息之間就將整座郡守府衙吞噬。
懷明先生反駁道:「要不是你一意孤行,妄圖搞什麼人間道國,誰會拼了命跟你斗?張端景鑄煉神劍,也不是只對你一人!」
「安民、賑濟、平亂、保境。」羅希賢驚慌之色轉眼消失,流露出幾分大將風範:「東勝都若生大亂,華胥國恐難得安寧了。」
此時衡壁公身形一閃,憑空出現在草亭外,並非血肉之軀的真形神光晦暗,不復往日挺拔,好似一縷青煙,來陣風就能吹散。
梁韜接過泥人,將指尖那滴血珠抹在泥人上,書成符咒,然後再吹一口真氣,隨手拋出的泥人一下子變成趙黍模樣,只是神色木然。
「不,不是老師的錯。」此事趙黍喃喃道:「是我,是我貫通了華胥國地脈。壇場法儀天地相對,一旦洞天失序,清氣必然順勢回灌入地,如此龐然氣機未經疏導,地脈一時難容,清濁交混,立時化作災變……我本該想到的,我怎麼連這點最淺薄之事也忘了。」
姜茹不明所以,只得照辦,反正附近儘是破亂土石。
眾將士面面相覷間,一名提著重斧的大漢上前道:「我來!」
「我明白了。」端兆又補充一句:「日後若是無事,我們不會再見。」
心念及此,斜插入地的紫辰玄威劍映入眼帘,趙黍恍忽上前,拔劍自刎。
「我不能說,你也別問。」端兆生出警惕。
然而這話遠遠不能開解趙黍內心積鬱,他想到老師張端景為了誅滅下界仙家而灰飛煙滅,看著躺在地上的母親,又不禁想起殺死母親的戮神釘,正好就是他們宣武趙氏的先人所創。昔年制伏仙神的弘願,如今反過來報復在自己身上,讓趙黍心中大感錯亂。
「讓他們過來。」梁韜輕輕抬手,姜茹呼喚剩餘的崇玄館弟子上前。
片刻之後,十余名修士縱躍而至,隨後還有大批兵馬趕到,他們看見地肺山頂一片凌亂,顯然此地經歷過慘烈大戰。
「首座,泥人捏好了。」姜茹遞來一個粗陋泥人,只有頭身四肢。
大地震動轉眼止息,眼前房屋傾倒、牆垣崩塌的鹽澤城,煙塵滾滾、火光四起,哀嚎慘叫之聲到處都是。
辛舜英精於望氣占候,和圖書連遠在北方邊郡的鹽澤城都發生如此劇烈災變,東勝都一帶將會是何等駭然狀況?令人不敢想象。
……
正當端兆要合上棺蓋,梁韜又出言道:「等等……姜茹,隨便幫我捏個泥人。」
「那、那可怎麼辦呀?」小金怕得蜷縮起來。
「此棺能掩藏魂魄,隔絕外界一切窺探,置身其中可長保生機不失。」端兆說:「張端景與徐凝真的魂魄本命皆被蒼華天君所制,當初考慮萬一對付不了蒼華天君,就用此棺來保住徐凝真,以待日後轉機。」
望著風火雷電三災橫空,無數鬼物怪影自地裂衝出,觸目所見,東勝都方圓境域如臨末日季世。
誰料剛剛揪起,梁韜全身上下便化為煙塵,半點都把握不住,飄散天地之間。
「梁韜那邊出意外了。」衡壁公艱難言道:「綱紀法度崩壞,又有磅礴氣機湧入地脈之中,引起無數災變,星落郡多處山崩地裂。」
「今後你們便聽姜茹號令,崇玄館……」梁韜輕聲苦笑:「今後再無崇玄館,若要保全性命,你等日後也莫要以崇玄門人自居。」
萬千霹靂狂閃不絕,地上人畜避無可避,受天雷殛頂,立化灰盡。
此言一出,弄得在場許多將士頗為不忿,如果知道根本沒什麼詭異難測的術法手段,他們早就上去將趙黍剁成肉泥了。
梁韜艱難起身,來到鐵棺旁,看著內中安靜昏睡的趙黍,露出幾分笑容,他先是把紫辰玄威劍與大明寶鏡小心裹好放入棺內,隨後抬手並指,默誦經韻,竭盡全力凝化一道符印,隨指按落。
眾弟子哭聲一片,哪怕清冷如荊實,也難掩哀色。
「湖塗!」懷明先生奪劍扔開,將趙黍放倒,極為無奈地罵了一句。
草亭搖晃,一旁杯中漣漪微動,鷺忘機按住琴弦,遙望南方。
眾弟子聞聽此言,哭聲大作,有人也極力勸說梁韜一同逃離。
瞻明先生嘆道:「至親之人相繼殞命,三災流變遺禍無窮,趙黍自責甚深,這一關不好過啊。」
「蓋棺吧。」梁韜讓開位置,看著鐵棺漸漸合上。
而懷明先生在一旁用長袍將徐凝真屍身蓋好裹起,小心遞給端兆:「也麻煩你將趙黍母親好生安葬,起碼讓他醒來之後,不至於太過悲傷。」
「去休、去休,今日所歷,正是你等要勘破之障。」梁韜臉上並無遺憾之色。
懷明先生微微點頭,端兆於是拖著鐵棺,再度施展掩形幻術www.hetubook.com.com,轉眼不見蹤影。
梁韜也沒有理會個中譏諷之意,對身邊姜茹說:「風火窟之下有一條暗道,可以逃出地肺山。你們趁眼下亂象四起儘快離開,我在東海鑿建了一處秘密洞府,芙瑤應該跟你詳細說過吧?」
「禍事啦、禍事啦!」叫做小金的獺妖慌慌張張跑來:「方才不知怎的,外面地氣鬧動,好幾座山頭都震塌了。」
「極盡拉攏之舉。」瞻明先生不咸不澹地回了一句。
「不對!」趙黍發了瘋搖頭:「當初你把方輿極真圖交給我,我便隱約猜到瀛洲島可能是地脈氣機承樞所在,但我偏偏沒有說出來!」
「死了?!」將領大喜過望,正要衝上前去砍下頭顱,卻又被修士拖住:「將軍不怕有詐?」
「我真形難以為繼,恐怕要退入地脈中溫養,安鎮山川。」衡壁公對鷺忘機說:「這處福地就託付給道友了,天下即將大亂,謹守清靜方為上策……」
再揚袖,仙風盪穢,梁韜將趙黍一身血污拂去,見他咽喉處尚有自刎時留下的輕淺傷痕,滲出一滴血珠,於是伸手輕輕抹去。
喝聲帶著灼熱火氣,遠處坍塌房舍間,一名白髮老翁的掩形幻術被破,他身後拖著一副鐵棺材,表情肅穆。
端兆抬掌虛按,真氣凝成百十刀芒環繞周身,蓄勢待發。
「此棺可長保生機?」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姜茹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對梁韜說:「首座,您如今重傷,不如……」
「瞻明,這些年我待你如何?」梁韜忽然望向一旁瞻明先生。
懷明先生微微點頭,可惜現在張端景與徐凝真雙雙殞命。
「你們要做什麼?」端兆冷哼一聲:「打算奪棺救梁韜?痴心妄想!」
眾弟子咬牙含恨,只得跟著瞻明先生前往風火窟,姜茹臨走前朝梁韜俯首叩拜,再起身擦去淚水,神色決絕,轉身回頭。
羅希賢察覺到巨大危險即將逼近,辛舜英衝進院中,匆忙道:「不好了!我剛才發現東勝都方向氣象有異,只怕要出大事。」
「怎會如此?!」懷明先生險些咬碎牙齒,臉色兇狠地質問梁韜:「這難道也是你的算計嗎?!」
「將他放到角落,用劍刺進胸膛。」梁韜氣若遊絲,臉上已浮現枯藁之相。
「日後便有勞閣下照顧趙黍了。」梁韜指尖按在趙黍眉間,語氣誠懇。
梁韜先是一怔,但轉眼釋懷:「罷了,就算當初知曉瀛洲島有異,我也和圖書不可能直接將其奪走,否則立刻便要與蒼華天君當面交鋒。有些事哪怕從頭再選,也未必能有好結果。」
羅希賢臉色陰沉至極,望著延伸到遠處的裂罅,問道:「這難道與你所說東勝都氣象有異相關?」
與此同時,鹽澤城內雞飛狗跳、牲畜躁動,紛擾不已。
端兆撤去法力,不情不願地回答道:「確有此言。」
懷明先生原本不好插嘴,可他忽然望向南山,言道:「不好,外面兵馬進山了!你們趕緊準備離開!」
懷明先生正打算如何帶趙黍離開,忽然朝一旁處喝道:「是誰?滾出來!」
一樁樁、一件件往事浮上心頭,過去窮心竭慮鑽研的科儀法事,不僅不能濟人利物,反倒引得三災降世,無數生靈因此慘亡,趙黍感覺此生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己活著便是愧對世間蒼生。
有人看著那憨傻大漢越發不順眼,也不知從哪裡飛來一支箭將他射倒,趙黍的腦袋掉落在地,彷佛往熱油鍋里投入一點火星,立刻引得眾將士瘋狂爭搶趙黍的頭顱。
梁韜收回手,鷹眉隼目再度顯露尊嚴威勢:「什麼安排?」
「不要!」幾人齊聲呼喝。
「小心!」羅希賢畢竟修鍊有成,劍客根基讓他對兇險殺機有超乎尋常的敏銳,一個箭步抱住辛舜英飛起,兩人腳下地面瞬間開裂。
「天哪……」辛舜英不忍見此情形。
「把他放進棺中。」梁韜言罷,端兆看了赤雲二老一眼,對方也是頷首點頭,他於是趕緊照做。
「張端景的師弟,也是雲岩峰的傳人。」懷明先生沒好氣地回答說:「過去就是由他出面,代張端景與我們赤雲都往來。」
劍鋒橫頸,火光同時閃動,趙黍不及割開咽喉,就被懷明先生一掌震暈。
梁韜問道:「此人是誰?」
……
姜茹垂淚不止,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有連連點頭。梁韜將手中僅存的九鼎神丹塞給姜茹:「這一枚是留給你的……你等去到東海洞府之後,切記不要惹是生非,謹記今日之禍,後人莫要行差踏錯。」
「快!我感應到裏面還有高手,要是他們發現陣式被破,眨眼間就能衝上來!」懷明先生不再客氣,將一幫崇玄館弟子連拖帶拽,帶離梁韜周圍。
「他讓我來收拾後事。」端兆先是放眼瀛洲島方向,然後又瞧了地上徐凝真一眼,無比失望:「都沒活下來啊。」
「搞什麼鬼?」憨傻大漢愣了一下,卻見旁邊還有一具死和_圖_書屍,毫不猶豫揮斧砍下腦袋,然後問:「頭兒,這個算不算?」
眾弟子無奈告退,姜茹只得言道:「首座,請您儘快服丹調息,如今狀況還需要您主持大局。」
「不,不該是這樣……」趙黍滿臉茫然錯愕,站在地肺山頂,隱約能望到遠方東勝都的一角直接陷入地裂之中,衝天千丈的毒火無情肆虐,
旁邊修士說:「我並未感應到生機氣息,說不定他已經……」
「我們要怎麼辦?」辛舜英一下子沒了主意,天地氣象混亂不堪,她受到幾分牽連,感覺身中氣機也躁動不定。
羅辛二人驚駭萬分地看著裂隙瘋狂延伸,鹽澤城幾乎被從中剖開,留下一條黑漆漆的裂隙,深不見底,許多百姓不及逃脫,慘叫著跌入內中。
做完這些,梁韜整個人脫力倒下,站都站不住,姜茹趕緊將他扶到一旁。
「應是如此。」辛舜英心亂如麻:「不久前北邊蟠龍山也有氣機沖霄,與東勝都遙相呼應,不曾想轉眼間發生此等大災……」
「我會照顧好他,張端景已有安排。」端兆言道。
姜茹清楚梁韜已然回天乏術,只得含淚照做,將變成趙黍的假人處理妥善,如同一具屍體,隨便找來一柄長劍刺入,也有鮮血流出。
「好,正該如此。」梁韜點了點頭,打開懷中玉匣,將其中一枚九鼎神丹取出,把另一枚連同玉匣枕在趙黍腦後。
端兆只得言道:「原本張端景就沒打算能活著走下地肺山,不過他希望能保住徐凝真,好讓她跟趙黍母子相認……可惜,他也談不上算無遺策,意外變數太多了。」
「這副棺材……」
說完這話,衡壁公化作一縷煙塵,消失不見。
「他是個瘋子,我懶得跟他計較。」梁韜闔目喘息。
目睹此等地動巨災,即便是修仙之人,也深感自身渺小無力。
更有地裂千丈,毒火騰空,轉眼吞沒無數生靈,深藏地底的陰邪濁氣也隨之噴薄而出。
羅希賢扔下手中書卷,心情煩躁看不下去,隨意來到院外,似有感應般抬頭望去,無數禽鳥自南方天際飛來,黑壓壓如烏雲一般,遮天蔽日。
「與你無關。」梁韜輕輕一嘆:「如今這結果,是各方共同造就,我只是沒想到蒼華天君會算計得這麼深。」
「你還笑得出來?」懷明先生頭頂飆火。
「哪裡還有什麼大局。」梁韜自知命數已盡,望向一旁昏迷不醒的趙黍,然後對端兆說:「張端景是否跟你說過,要帶走和-圖-書趙黍?」
就見那大漢一副憨傻之貌,估計也沒多少利害顧慮,直接上手一把揪住梁韜頭髮,打算割下腦袋領賞。
「端兆?你怎麼現在才來?」懷明先生問道。
「小心!有人!」前方修士驚呼,立刻嚇得眾將士小心戒備。
當眾人得見梁韜在殘垣敗瓦間盤腿垂頭,旁邊趙黍劍插胸膛,分明氣絕模樣,心頭打鼓。
眾弟子還要勸說,梁韜一擺手:「勿復多言,我自有安排,你等退下。」
將領立刻停住,倒吸一口涼氣,連聲道:「對對對……誰敢去拿下國賊?朝廷有命,斬其首級者,賞萬金,封五千戶侯!」
「張端景要你做什麼?」懷明先生不解,端兆看見不遠處重傷癱坐的梁韜,懷明先生擺擺手:「隨便說吧,他也快不行了。」
「地肺山當真不同凡響,外面又是打雷颳風、又是地裂噴火,這裏倒是平靜得很,逃進來果然沒錯!」為首將領鬆了一口氣。
眼看崇玄館弟子打算一擁而上,梁韜喝阻道:「退下!」
梁韜目光忽轉銳利:「你也是修仙之人,當知承負流災之理!何況是誅殺仙家這種事情,怎會毫無後果?張端景自作聰明,偏要以災厄之氣祭煉神劍,他固然是斬落了蒼華天君,但是劍中災氣隨之散逸,釀成大災之人,就是張端景!」
頃刻之間,地肺山頂峰再度變成血腥的廝殺場,為了爭奪趙黍頭顱,千百將士迷狂相殺,屍骸枕藉、血流成河。
端兆以為梁韜在跟自己說話,沒想到堂堂在世仙家也有這般懇切之語,或許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梁韜望著三災降世的景象,訕笑道:「你們以為我什麼都能料中么?我登壇飛升,牽連無數,天上天下各路人物都裹挾進來,推演所得一片混沌。不過今日看來,天地之間清濁交雜、災殃流布,宛如一片混沌,我倒也沒算錯。」
押后的懷明先生回望一眼,見梁韜盤坐于地,垂頭不起,他表情複雜,只得匆匆離開。
這時大地勐然劇震,原本堅實地面宛如海面波濤起伏一般,讓人無法立足,惶恐萬分。
劫雲彌天,龍捲罡風垂天而降,摧林拔木,所過之處屋舍傾毀。
「這個……莫非是趙黍?」將軍也是一驚:「這個可是值五千金、兩千戶侯啊!」
伴隨著罡風龍捲,將東勝都化作一片火海。
此刻地肺山上,雖然經歷了連翻惡戰,早已不復往日仙家福地的靈秀山水,卻僥倖未受三災波及,暫得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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