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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一黍

作者:無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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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悠悠十春秋

第241章 悠悠十春秋

「好。」錢少白點頭說:「魚妖屍體直接用大火燒成灰燼,省得路過饑民吃了之後發生妖變。」
望著滔滔江水,錢少白想起當年在華胥國經受挫敗,事後並未受到訓斥,反倒是獲准回到天城山參悟妙法。因為自己曾與貞明侯趙黍交過手,還得到掌門幾句點撥,受益匪淺。
被點破的錢少白無奈苦笑:「這是下山前掌門跟我說的。當年東勝都劇變,據傳起因是華胥國國師梁韜妄圖成就神道至尊,結果事與願違。
關世平吩咐下去,錢少白確認附近一帶沒有其他妖物,這才收回寶珠,就聽對方說道:「少白,你下次還是別這麼冒險了。幸好這些魚妖沒多大本事,要是日後撞上強悍妖祟,以身設餌只會讓你陷入兇險境地,我們到時候想救都來不及救。」
「赤斑鱧?以前祖江有這號妖物么?」關世平問道。
箭簇入體,鋒利銳芒在血肉中四處遊走,就算不是一箭斃命,魚妖們也紛紛倒地抽搐。
橫貫瑤池、有熊、華胥三國的祖江,幾乎每隔兩年便要發一次洪澇,隨後便是大旱蝗災接踵而至,連片郡縣爆發飢荒,亡者無算,餓殍枕藉路邊,化為累累白骨,早已被行路之人視為尋常。
「此地離石樑十二寨還有多遠路程?」錢少白問道。
錢少白淡淡一笑,接過酒碗,輕輕吐氣,吹開表面米渣浮沫,正要抿入口中,手腕一轉,行布了一絲真氣的酒水直接潑到船夫妻子臉上。
錢少白點頭說:「有是有的,赤斑鱧性情兇惡、體型肥碩,早年間成群結隊,曾攔阻有熊太祖的水軍,勒索血食財帛。太祖怎能容忍此等妖邪?於是開弓張弦,降下滂沱箭雨,將其大部誅殺,往後數十年再無動靜。如今看來,他們依舊沒什麼長進。」
錢少白不禁言道:「發生了這樣的大災,卻不見有仙家保佑。」
「客官莫要聲張。」船夫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仙家神鬼都是有靈應的,要是讓他們聽見了,指不定https://m.hetubook.com.com就要發起浪來,把船掀翻。」
「我們這些在水上討飯吃的鄉下人,當然是信的。若是遇到風浪能平安上岸,便要到廟裡燒香謝禮。」船夫無奈嘆氣:「唉,只可惜今年又發了大水,把祖江兩岸都淹了,方圓幾百里泡在水中,死了不知多少人。」
「不提你那一股子久食血肉的陰邪濁氣,如今祖江兩岸遍地澤國,哪怕真是船夫漁家,也拿不出酒肉招待客人。」錢少白氣勢逼人。
錢少白被群妖包圍,依舊面不改色:「換做是十年前,你們這些妖物頂多隻敢襲擊落單路人,若是見到我這樣的修士,早就逃得無影無蹤,沒想到如今越發猖狂了。」
隨後一陣迅捷腳步聲,幾十名武士手持刀劍衝上前來,將倒地魚妖逐個斬殺,動作乾淨利落,不留絲毫餘地。
而眼下世道,就連官兵糧餉也常有不足,以剿匪之名大肆搶掠的事情也發生過。稍微安定一些的郡縣,無不是嚴守城關、操訓鄉勇,不光是防備匪寇,也是防備朝廷官軍。
其實每每想起趙黍,錢少白心裏就不禁發寒,十年前的短暫交手,自己在趙黍面前轉眼大敗,性命險些就要留在華胥國。
「哦。」錢少白淡淡應了一聲。
黑暗中一聲令下,箭雨再度射來,原本不畏凡鐵的堅韌鱗片,此刻卻被利箭輕鬆貫穿。
錢少白只得閉口不言,船夫見他一副文士書吏模樣,腳邊放著竹篋,好奇問道:「不知客官渡江到南岸,是去投親還是另有公幹?」
梁韜當場殞落不說,還牽連東勝都一帶山崩地裂、陸沉大海。封藏地底萬丈之下的太古濁氣噴薄而出,流布天地之間,清濁混淆不分,因此生成種種災變。
錢少白把玩著手中寶珠,言道:「既然如此,就由我出面去刺探消息。」
「想當年,你可是主張衝鋒陷陣的,怎麼如今反倒謹小慎微起來了?」錢少白揶揄道:「莫非是陞官了,就hetubook•com•com變得惜命了?」
原本涼爽的酒水,頓時變成沸滾鐵水一般,將船夫妻子那張嬌嫩臉龐燒得皮肉焦爛、青煙直冒。
「放!」
「此念已成心結,枯坐山中無從開解。」錢少白想起掌門含元子的教誨:「你欲參透此關,當在事中,不在山中。正好方圓子要你下山辦事,恰為機緣。我見你數應巽位、宜風親水,此番下山,破關機緣當在東南山川之地。」
只是當後來災變頻發,有熊國亂象四起,身為上景宗弟子,容不得錢少白躲在山中偷閑,也只能再度下山涉世。
趙黍此人的凶暴威勢,至今難以忘懷,以至於在山中清修時,偶爾還會生出種種幻象擾動心神,令錢少白不得安寧。
錢少白進入客舍之中,見屋中陳設雖然談不上精美,但勝在齊整,就連被褥也是綿軟新凈。
以至於祖江中游甚至找不到界限分明的舊河道,直接形成一片遼闊水澤,最狹窄處乘船往來都要耗費將近整個白天。
「應該是宋家村吧?當年就是一個小漁村,靠著青陽湖捕魚采藕。」船夫回答道:「當年宋家村的漁民入湖,時常能撈到十幾斤重的大魚,據說便是得了湖中仙家的保佑。」
而那些未得正宗仙法傳的山野妖邪,本就身懷濁氣,如今天地之間濁氣濃郁,他們有所感應,修為法力可謂是一日千里。如此清弱濁旺,自然促使妖邪鬼祟躁動妄作。」
魚妖們原本打算藉著夜色掩護,跳入江中水遁逃去,孰料被虹映寶珠照射過後,身上鱗片散發著明亮虹光,揮之不去,在夜色中顯得尤為顯眼。
更不要說連年災變,使得民生凋敝,有些地方成村成鄉的百姓從賊,一時間匪寇遍地橫行,烽煙四起。朝廷官兵疲於奔命,難以清剿乾淨。
船夫笑著說:「鄉下地方,大家歇息得早。」
「附近有沒有集鎮聚落?」錢少白說。
船夫被寶珠光華一朝,臉上也浮現迷離幻光,他表情漸漸兇惡起來和*圖*書:「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
那船夫妻子尖叫著跳開,動作靈敏不似尋常村婦。
錢少白看著碗中渾濁酒水,沒有動作,問道:「老闆娘不用照顧后廚么?」
「算是公幹吧。」錢少白隨口應付:「船家有話要說?」
船夫笑容靦腆:「不敢冒犯客官,看這日頭,到了南岸天色便黑下來了。這幾年鄉里巡查得嚴,晚上若有閑散遊盪的,立刻就要被抓去牢里一通好打。
錢少白眺望東方:「人心不足,貪求無度,因而三才失衡、萬災流行,致使蒼生沉淪季世。」
此時那船夫也沖入屋中,手提魚叉,指著錢少白叫罵道:「我們好心好意招待,你為何要下毒手?」
「客官快快請進。」船夫妻子倚門而立,雖是荊釵布裙,卻也落得水靈出挑、膚白如玉,又逢悶熱時節,船夫妻子蒸出一身汗珠,十足誘人。
一艘輕便快船在湖澤水面上順風而行,錢少白站立船頭,放眼所見是一望無際的黃濁水澤,隱約可見不遠處有屋頂冒出水面。
關世平回答說:「東南方一百多里,只是路不好走,這一帶儘是坑窪沼澤,不是成片的水面,行不了船。露出的地面又多是爛泥地,帶著輜重走不快。」
錢少白來了興緻,詢問道:「船家相信青陽湖中真有仙家?」
我是怕客官上了岸找不到驛館,忙中出錯惹來誤會就不好了。正好我家就在岸邊,有幾間乾淨客舍,家裡婆娘燒得一手好菜,肉羹豆乳、豉醬腌梅皆十分可口,不如客官來我家安歇一晚?」
「具體內情,我們置身事外就不清楚了。」錢少白聳肩攤手。
錢少白略作思索,然後點頭說:「如此也好,就勞煩船家了。」
為首魚妖發出難聽笑聲:「早就聽說修仙之人血肉鮮美,早就想嘗嘗了……兒郎們,將他亂刃分屍!」
「附近民房不少,怎的不見人煙燈火?」錢少白背著竹篋,環顧問道。
「不錯!」船夫聲音沙啞,朝外叫嚷道:「兒郎們,一起上!」
https://www.hetubook•com•com妖孽,還要我多說么?」錢少白冷淡道。
「梁韜?」關世平想起往事,問道:「當年我跟你去華胥國採買織物的事你可還記得?」
蠢蠢欲動這話也說得輕了,自從東勝都劇變之後,諸般妖鬼精怪數量大增,作祟頻頻,當年曾被四仙公掃蕩過的山頭妖窟,如雨後春筍般又冒出了各路妖邪。
「上!一個也不要放過!」
若是到了更遠處,據說奔流而出的洪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河川沼澤,成為匪寇嘯聚藏身之所,更有各路妖邪蠢蠢欲動。
「所以我才主動充當誘餌,把這群赤斑鱧引出來,免得你多派人手。」錢少白輕撣衣袍,望著被堆起來放火焚燒的魚妖屍體,微微鬆了一口氣。
船隻靠岸之後,天邊只餘一抹殘霞,錢少白登岸之後,跟著船夫來到一處岸邊客舍。
再度望向遼闊水面,錢少白也不由得生出幾分悲涼,自從十年前東勝都劇變以來,崑崙洲天地災變年年不絕。
「不愧是有熊太祖。」關世平面帶嚮往之意,隨即又不免感慨:「但如今這些妖邪鬼祟捲土重來,聽說都是因為當年東勝都劇變?貌似還有幾尊大祟自地底衝出,為禍四方。」
「一百二十六頭魚妖,盡數誅殺,沒有跑掉一個。」關世平拱手回稟道。
「毒手?」錢少白冷笑起身,一枚寶珠懸于頭頂,光芒大作,原本看似素凈的客舍,如同揭去蒙皮,顯露出陰濕頹敗、腐殖遍地的原本面目。
「赤斑鱧?」錢少白一眼認出妖物原身。
「怎麼樣?」錢少白手提竹篋來到江岸,兵士們正在收拾戰場,將魚妖屍體並排放好,清點數目。
「船家,那是什麼地方?」錢少白詢問起掌舵船夫。
此時客舍外圍一串箭矢破空之聲,將剛剛衝出客舍的魚妖射倒。
言罷就見屋外一陣悉悉索索,成群魚妖從門窗「魚貫而入」,轉眼包圍了錢少白,他們手上拿著銹跡斑斑的破舊兵刃,眼中泛起貪婪目光,似乎要將錢少白分食乾淨。
此時虹映寶珠和_圖_書也飛臨上方,大放光明,將江岸一帶照得如同白晝,一輪輪虹光向外擴散,不容絲毫藏身隱匿之機。
「客官不用擔心,我家男人自會料理,馬上就給您上菜。」船夫妻子一下子坐到錢少白旁邊,溫香軟玉靠在身上,眉目傳情:「莫非客官不會喝酒?要不然小女子喂您?」
眾魚妖眼看要一擁而上,錢少白猛提真氣,虹映寶珠綻放出一大片針芒虹光,刺得魚妖們哇哇怪叫、遍體刺痛,趕忙轉身逃出。
「當然記得。」錢少白抬手扇了扇風,魚妖屍體被焚燒傳出一股難聞腥臭,避到遠處言道:「你是想說趙黍吧?有消息說,他投靠梁韜,但死在了地肺山中。」
「投靠梁韜?這人是怎麼想的?」關世平發笑道:「他當年在華胥國不是以開壇巡境、削平豪強聞名的么?崇玄四姓都被他摁得抬不起頭,結果最後卻投靠梁韜?」
船夫與妻子兩人不再掩飾,身形一轉,現出半人半魚的怪異形容,身帶赤斑,魚頭碩大,滿口利齒血跡未除。
「什麼陞官?管著一夥兵士罷了。」關世平還劍入鞘,語氣中還有幾分抱怨:「而且朝廷只給了一半錢糧,光是餵飽手下這幫人就把我愁得寢食難安。」
「南邊應有有幾個村落,但眼下時節,估計都築壘深溝,防備森嚴。」關世平言道:「而且我擔心這些石樑十二寨的賊寇與附近百姓暗中勾結,我們兵馬開拔,還沒開始剿匪,消息便傳到賊寇耳中了。如此對戰事大為不利。」
「這話不像是你說的。」關世平言道。
剛放下竹篋,船夫妻子便捧著罈子來到,笑意連連:「來,這是我們家釀的米酒,雖然比不上高門大戶的梅子酒,但也是香甜可口。客官坐了一天的船,想必是渴了,先吃一碗,潤潤嗓子。」
而今年祖江再發洪澇,直接衝垮了花費巨量國帑修築的堤壩,大水一口氣淹沒八個郡,方圓千里化作澤國。
錢少白拂袖震碎了酒罈,內中儘是渾濁江水,還有幾條細蟲遊動,凡人喝了,必定害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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