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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梓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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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困淺灘 第0036章 腦溢血

第一卷 困淺灘

第0036章 腦溢血

「就是生得很胖,家裡養戲班子,六十多歲得子那個。」
「定是他家的家奴。」
河口鎮,街邊茶館。
「山長,聽說書院各處貼了十幾張,要不要派人去收回來?」僕從提醒道。
明末江南奴變,甚至有家奴殺死主人,提著主人腦袋去官府自首。說是不堪受辱,要跟主人同歸於盡,可見平時被欺負到什麼程度。
費松年平時對戲子們很好,整個戲班子都視其為親人長輩,此刻許多戲子正圍在旁邊痛哭。
便是費映環的性格,也不由瞠目結舌,驚呼道:「費氏之名,怕要響徹江南了!」
那家奴焦急等待,可橫豎沒忍住,展開大字報,舉在費松年面前:「老爺還是先看看吧。」
醫生還沒請來,費松年已經斷氣。
費元祿直奔費映環的房間,敲門半天,魏劍雄出來開門,費大少爺尚在裏面穿衣打哈欠。
「快快去請大夫,老爺暈過去了!」
張氏重新趴回去,繼續在那兒悲傷痛哭。
「可不是?」
讀著讀著,頓覺氣血上涌,整個人幾欲暈倒。
費元祿面露讚許之色:「美中雖然性格輕佻,但不愧是我費家的千里駒,所思所想正合我意。」
南來北往的商旅們,本來長途跋涉頗為疲乏,這回終於有了讓他們興奮的談資。
年近八十高齡,身體胖成一個球,他也沒有別的可享受,每天吃飽了便聽戲而已。
費松年突然倒下,從椅子滾到地上,耳朵和鼻子出血,瞳孔漸漸變得散大。
那我的親生父親是誰?
家奴們立即出動,提著棍子和_圖_書驅打戲子,逼迫他們趕快交出錢財。
含珠書院。
然後,人傻了。
「美中可做含珠書院的副山長。」費元祿立即開出價碼。
她起身便往戲台下的水池跳,被忠心的家奴死死拉住。
「姦夫是誰?」
「我知道,我知道,有個名角叫李勝,聽說經常跟費太公、張氏同睡一張床。」
費元祿傻傻看著大字報,先是暴怒,繼而陰沉,最後罵道:「這個龐蔚然,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枉我當初善心收留他!」
費松年半躺在椅子上,手指敲著肥肚皮,跟著戲台上的旦角一起唱。
全家上下,雞飛狗跳。
可這份大字報說,妻子張氏勾引侄孫。若真是哪個侄孫的種,長得像他似乎也正常,畢竟費氏子孫同出一脈。
「轟!」
費元鑒反而沒什麼悲痛感,他跟父親年齡相差懸殊,從小是被乳母悉心帶大。而且,父親整天泡在戲班子里,父子倆連一起吃飯的時間都少。
還有客商,在路過牌坊的時候,譏笑著呸過去口水。
那是費氏為了彰顯威風,宣告家族出了首輔,專門建在最熱鬧地區的牌坊!
費映環嘿嘿笑道:「叔父莫怪,侄兒昨晚看書耽擱了時辰。」
嬸奶奶勾引侄孫,還生下一個孽種,簡直就該天打雷劈!
費氏子弟,不論主宗,還是旁系,得知消息都連忙跑開,沒臉在鎮上被人指指點點,紛紛回到家中將此事告之長輩。
費映環坐在床邊慢悠悠穿鞋,笑著說:「侄兒正經一點,就能阻止謠言散播?鉛山費氏,和-圖-書腌臢事還少嗎?我看鬧開了也好,可以藉機整頓一番門風。」
費松年平生有兩大愛好:一是美食,二是戲曲。
許多家奴捂嘴偷笑,甚至感到幸災樂禍。
唱著唱著,有些口乾舌燥,輕輕抬起一根手指,家奴立即把茶壺嘴塞過來。
……
張氏不明真相,抹著眼淚看去,還沒看完紙上內容,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日上三竿了,美中還在睡呢?」費元祿冷著臉說。
費元祿說道:「若欲整頓費氏門風,當從整頓含珠書院做起。若欲整頓含珠書院,當拿回被各支侵佔的學田、學產。縱觀天下豪門大族,哪有霸佔自家學田的?簡直就是不要臉!美中可願助我?」
三人閣坊!
費松年好奇瞟了一眼,突然雙眼圓瞪,掙扎著坐起來,搶到手裡仔細閱讀。
「唉喲,這可得天打雷劈!」
「哇!嗚嗚嗚嗚……」
江西人湯顯祖,一代戲曲大家,自不用過多贅述。
這是文採的事兒嗎?
「幾曲屏山展,殘眉黛深淺。為甚衾兒里不住的柔腸轉……」
「不是家奴,是他的侄孫。」
江西人周德清,獨力制定《中原音韻》,結束元曲創作的混亂現象,被譽為「曲韻之祖」。
戲子們趁機收拾行頭逃跑,有的家奴也跑回主人屋中,偷竊一些金銀飾品藏起來。
魏劍雄帶門而出,屋裡只剩兩人。
他們是真情實意在哭,既哭費松年意外去世,又哭自己以後找不到這麼好的主家。
費元祿說:「此荒唐謠言,多半已傳遍河口鎮。」
和-圖-書費太公也不是什麼正經東西,經常穿著戲服扮女人。你們還記得不,年初有次廟會,費太公穿著女人戲服就出來了。聽說他好男色,七十多歲了老不修,跟戲班子里的男人打得火熱。」
如此不著調的晚輩,費元祿很想一腳踹過去。他壓下怒火,吩咐魏劍雄:「你先出去,把門關好。」
江西人魏良輔,吸收江浙地方戲腔調,改良崑山腔唱法,創出一種新式唱腔,被譽為「崑曲鼻祖」。
「嬸奶奶跟侄孫?還生了個兒子?」
她的貼身侍女,終於拿來大字報,低聲提醒說:「夫人,別急著哭,你先看看這個。」
我真不是親生的?
美中,大昭,都是費映環的表字。
年近八十歲的大胖子,能活到這年紀已是不易,此刻高血壓直接沖得腦溢血了。
費元鑒下意識掃視眾人,發現身邊的那些家奴,都用一種異樣眼神看著自己。
「叔父休要多說,侄兒是那樣的人嗎?」
三人閣坊!
費元祿聽得滿額頭黑線。
老婆勾引侄孫的文章,居然貼在三人閣坊,豈不是被江南數省商賈都看到了?
……
費映環本來睡眼惺忪,看了兩段立即精神振奮,不由誇讚:「好文采!看似通俗直白,卻得小說家三昧,隻言片語便令人浮想聯翩。」
「夫人也暈倒了!」
張氏很快醒轉過來,睜眼第一句話,就是嘶聲哭喊:「我不活了……」
河口鎮熱鬧得很,街面和碼頭都在瘋傳,而且各種添油加醋。
「……」
並且為此驕傲,自詡寶刀不老!
突然和-圖-書,張氏起身指著戲台:「都是這些下賤胚子,唱戲,唱戲,成天只知唱戲,勾得老爺魂都沒了,如今更是把命都勾走了。來人啦,把他們從老爺那裡騙的銀錢,統統都給我搜回來,再把他們給我打將出去!」
「你們聽說了嗎?費太公的兒子,不是他親生的!」
費元祿一臉鬱悶:「收得回白紙黑字,收得回謠言人心嗎?既在書院貼了,想必河口鎮也貼了。」
費元祿說道:「我那位老叔叔(費松年),此番丟盡費氏顏面,總得給族裡一個說法。他在河口有家鋪面還不錯,不知美中是否看得上?」
「老爺,老爺,不好了!」一個家奴驚慌奔至。
費映環哭喪著臉:「叔父,侄兒真不想管,族中亂七八糟的事太多了,一旦沾上今後就別想清凈。」
整個鉛山縣,就數那裡人最多。
費松年一生共納有八妾,其中七妾都是戲子出身,張氏早就忍受了幾十年。
潤潤喉嚨,費松年繼續搖頭晃腦。
「爹啊,爹啊……」費元鑒撲過去嚎啕大哭,可惜演技實在太差,不但完全擠不出淚水,就連悲痛表情也顯得很僵硬。
可張氏的一番言語,把戲子們都聽傻了,哪有搜回以往賞錢的做法?
「老爺你怎麼了?」
不要以為大族出身,就有多少風度涵養,虐待家奴的事情隨處可見。
費松年皺眉道:「祖宅起火了?何事敢來擾爺聽戲?老老實實站著,天大的事情,等我把戲聽完再說!」
費元祿把大字報遞過去:「美中且看看吧。」
「老爺!」
張氏聞訊趕和圖書來,趴在那裡哭天搶地,身後站著私塾小霸王費元鑒同學。
「嘿,我早就說過,六十多歲哪還能生兒子?」
他六十多歲得子,本就心裏有所懷疑。只不過,隨著兒子年齡漸長,愈發像自己小時候,如此才徹底安心下來。
早在宋元,江西便是戲窩子。
「什麼響徹江南?你好歹是映字輩唯一的舉人,說話用詞能不能正經一點!」費元祿感覺心好累。
費松年渾身發抖,喝問道:「這東西哪來的!」
不管是趙瀚,還是龐春來,他們都沒想過,竟會把人當場給氣死。
費映環笑道:「侄兒悠閑慣了,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老爺,老爺,你死了我可怎麼活啊!」
「叔父請明言。」費映環還在慢悠悠穿鞋。
家奴回答說:「貼在三人閣坊的立柱上。」
其實跳下去也無所謂,池水頂多淹沒膝蓋,也就冬天太冷容易感冒。
對,我應該哭,否則就是不孝順。
「嘖嘖嘖,聽起來就臟耳朵。」
「哪個費太公?」
費元鑒畢竟年幼,搞不明白狀況,好奇的撿起那份大字報。
費映環一臉怒容,旋即又義不容辭道:「既然叔父想要整頓門風,侄兒自當鼎力相助!」
可那些市井傳播者,卻自動補齊細節,甚至確定好幾位男主角,由此衍生出十多個不同版本。
龐春來的桃色文章,寫得非常概括。
「何止呢?那張氏五十多歲了,上次我在碼頭見她,白凈得跟小婦人一樣,還塗脂抹粉一看就不守婦道。我聽說啊,她不止是勾引侄孫,還跟家裡的戲班子有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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