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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麼讀書，也就欺負一般人。

「還有甚？還有甚？快快說來！」這些傢伙，不喜歡聽大道理，就喜歡聽這種八卦。

趙瀚放下筷子，拱手笑道：「諸位可知，朱子不僅罵荀子，還消遣過孔子呢？」

「對對對，快講講朱子。」眾人紛紛贊同，都想多記住幾句驚人之語。

「自是知道。」秀才劉子仁捧碗說。

於是，大家都不說話，等著趙瀚娓娓道來。

「定是朱子擅於治理地方。」徐穎突然說。

「那他究竟娶沒娶尼姑？」費如鶴追問道。

一個童生說道：「陳立德便是假道學，我早就深惡其言行。今日被辯得掩面而走，真乃大快人心也！」

一個基佬，一個直男，相看兩厭。

「我聽說啊，這廝就是個養子，家奴一類的貨色。」

趙瀚舉著筷子說：「朱子在《晦庵集》中，否認有『誅少正卯』事，還罵荀子是陋儒，故意詆毀孔夫子。因為這個故事，首出於《荀子》，次見於《呂氏春秋》，其他先秦典籍都沒有記載！」

之前那秀才咋舌道：「《晦庵集》我見過，還翻了一下，足有一百卷。我當時忙於科舉，便沒有再細看，今後定要認真拜讀！」

「此異談怪論，不過嘩眾取寵耳。」

趙瀚詳細解釋道：「朱子說，春秋亂世，禮樂崩壞，孔子的學問屁用沒有。此出《朱子語類》。」

「我也只是粗略讀過。」趙瀚說道。

「真的？」眾人驚駭。

劉子仁突然說：www.hetubook.com.com「學弟精研朱子之真義，不如咱們組一學社，便為理學正本清源。」

費如飴還是不放棄，又問：「那朱子有沒有迫害名妓嚴蕊，又有沒有偷娶嚴蕊的女兒麗娘？這兩段故事，哪段真，哪段假？」

「……」

前往食堂的途中，許多學生一路跟隨。等趙瀚坐下，又有一些圍過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趙瀚回答道：「多出《朱子語類》、《晦庵集》，亦有朱子其他著述。」

快講啊，快講啊，咱就喜歡聽這個。

眾人紛紛呵斥，隨即又看向趙瀚，臉上寫滿了求知慾，似乎都有些期待是真的。

換成理學大儒當面，能把趙瀚駁斥得啞口無言。

趙瀚嘆息道：「災情被控制了，唐仲友被罷官，朱子……也被罷官。」

徐穎連忙勸解：「咱們都為朱子鳴不平，莫要傷了和氣。」

徐穎忍不住問：「最後怎麼了？」

「我也加入！」費如鶴立即響應，這貨純粹是為了好玩。

劉子仁揪著費如飴的衣襟，怒斥道：「你這服妖，不可污衊聖人！」

這真不是謙虛，三年多的時間，哪能認真看完儒家經典？

嗯，嚴格來說，不算斷章取義，朱熹隱有吐槽孔子的意思。

「無非牙尖嘴利，魅惑其主，在主家的戶籍落了名字。」

在大明士子的心目中，朱熹敦和儒雅，應該不會喊打喊殺，可能會是主和派吧。

「江左乃藏污納垢之地！」劉m•hｅｔuboｏｋ•cｏm.ｃｏm子仁也是一臉嫌棄，猛地把費如飴推開，靠得太近他都嫌噁心。

「豈有此理！」

「胡說八道！」

又有童生問道：「閣下道出朱子所言，皆驚世駭俗，都是出自哪本大作？」

趙瀚對眾人說道：「諸君，朱子是反對婦人殉夫的。朱子題字表彰殉夫烈女，也是洪邁之流所杜撰。因為當時殉夫，並非什麼好事，反而會遭士大夫唾棄。那些反對理學之人，便說朱子鼓吹婦人殉夫。」

《史記》春秋筆法，也不扯任何細節，只在孔子當官之後，在誅殺少正卯之前，添加「有喜色」三個字。

飯菜已經打來，圍著桌子坐不下，許多人乾脆捧著飯碗聆聽。

諸生聞之大怒，包括費如飴在內。

「這這這……」劉子仁本來也憤怒，聽了這話立即反駁，「你怎能說朱子是夜壺？」

「原來如此！」

費如鶴吼叫道：「那皇帝和宰相，真是昏庸無能。唐仲友做盡壞事，只是罷官而已，都不追查其罪嗎？朱子賑濟百姓，竟也丟了烏紗帽？朱子便是夜壺嗎？拿來就用，用完便扔！」

既然趙瀚口中的朱熹，如此不正經，那是不是私底下……更不正經呢。

一個秀才讚歎道：「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學弟才是真道學！」

有的學生既想裝逼，又不想認真看書，於是說道：「學弟研究朱子透徹，可否給我們再講一下朱子？」

諸生非常高興，又有吹牛逼的話題了。

費如飴ｈttps://ｍ.ｈｅｔuboｏｋ.ｃｏm.ｃoｍ見劉子仁滿臉橫肉，長得一點也不俊俏，嫌棄道：「這些故事，又不是我編造的，江左之地早已傳遍了。」

趙瀚拿起筷子說：「我就先說《晦庵集》吧，此書多驚人之論，諸位可知孔子誅少正卯之事？」

最早出自《荀子》，只說孔子誅少正卯，沒有講課和暴屍的內容。經過多番演繹，後人言之鑿鑿，把故事細節給補齊了。

諸生先是驚駭，繼而興奮。

趙瀚笑道：「不如叫大同社，取天下大同之意。」

劉子仁氣得跺腳道：「那也不能如此比喻！」

「可惡，如此豈非污我費氏門風，我定要去族長那裡告狀！」

顯然，這食堂里，全都是一般人。

詩詞直接不讀，喜歡的章節細讀，無聊的章節略讀，只摘抄關鍵內容，剩下的知其主旨便可。

趙瀚解釋道：「名妓嚴蕊，正是貪官知州唐仲友的小妾。唐仲友還有一友，名叫洪邁。多年之後，朱子因黨爭而罷官，洪邁正好主修國史。他不但編史中傷朱子，還編撰《夷堅志庚》，虛構朱子與那名妓之事。」

費如鶴不禁撓頭：「這認了算什麼？娶還是沒娶？」

費如飴突然催促：「快講名妓的事。」

費如飴一臉猥瑣笑容，突然問道：「那朱子可有娶尼姑為妾？」

「果然是我輩楷模，朱子，聖人也！」徐穎、劉子仁等學生大呼。

「哈哈哈哈，喊幾句人人平等，一個家奴變想做主子嗎？」

朱之瑜走過來：「我可m.hetubook.com.com以加入嗎？」

趙瀚慢慢講述道：「那年浙東大災，朱子賦閑在家。宰相王淮，雖然厭惡理學，也不待見朱子，卻又只能啟用朱子去賑災？諸君可知為何？」

「好！」

也有幾桌人，面露冷笑，一臉不屑。

趙瀚猛拍桌子：「朱子說，金國，蠻夷也，禽獸也。跟禽獸講什麼道理？跟禽獸議什麼合約？不要怕，就是干，北伐北伐！」

趙瀚微笑道：「陳先生畢竟是老師，做學生的究其錯便可，莫要詆毀其人品德行。」

徐穎問道：「叫含珠社如何？」

沒娶尼姑啊？

「山長就該他把逐出書院！」

眾人面面相覷。

就連遠處那幾桌，雖然鄙視趙瀚，卻也側耳傾聽，唯恐漏掉一個字。

原來朱子也跟咱一樣，都消遣過孔老夫子呢。

「然也，」趙瀚說道，「朱子曾經主政崇安縣，大災之時，官吏貪污，商賈居奇，士紳袖手。朱子懲治貪官污吏，打壓地方劣紳，逼著商賈平價賣糧。朝堂和地方，被朱子得罪完了，然而崇安縣百姓卻活命無數。」

「暢懷兄，你怎能亂說！」

趙瀚繼續說：「此次浙東大災，災情實在太嚴重。宰相王淮無人可用，只能啟用朱子做事。浙東大災，非止天災，更為人禍。台州知州唐仲友，殘害地方甚矣。朱子連上六道奏疏彈劾此人，滿朝皆驚，因為這唐仲友，正是宰相王淮的同鄉和姻親！」

「既是家奴，為何又是童生？奇哉怪也！」

大家都對朱熹好失望。

午飯在hetubook.com.com山上吃，吃完了再去見蔡懋德。

趙瀚解釋說：「當時宮變，新皇登基，朱子被召為帝師。擁立之人有二，一是宗親趙汝愚，一是外戚韓侂胄。二人相爭，朱子首當其衝，被污十大罪狀，其中就有私娶尼姑之罪。」

趙瀚指著山下的方向：「若依朱子之真義，貞節烈女牌坊，都可拆了。」

趙瀚那邊，同樣熱鬧。

可趙瀚口中的朱熹，似乎又不一樣。

「難怪他說生而平等，不過卑賤之人的妄語。」

既然大家想聽，趙瀚也樂於扯淡：「宋金並立，請問，朱子主和還是主戰？」

「朱子真猛士也！」

對於《晦庵集》，趙瀚是有選擇性的閱讀。

這不是在求學請教，而是想獲取隻言片語，好回頭拿去別處裝逼。

「當然沒娶尼姑，朱子怎是那樣人！」秀才劉子仁喝道，「黨爭攻訐之言，豈可做得了真？」

費元鑒放下碗筷，雙拳緊握，他的親娘，此刻便是一道貞節牌坊。

「你說呢？」趙瀚反問一句，繼續講道，「十大罪狀，朱子並不辯解，全盤都認下了。就此退出朝堂，只為躲避當時的黨爭。可還是沒躲過，理學門徒多被排擠迫害，朱子閑居家中也屢遭彈劾。」

孔子與少正卯，同時聚眾講學。少正卯講課更好聽，孔子的學生都跑光了。後來，孔子擔任大司寇，上任僅七天，即誅殺少正卯，還將其暴屍三日。

費如鶴瞪著對方：「你還是秀才，聽不懂人話嗎？並非我說朱子是夜壺，而是那昏君宰相把朱子當夜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