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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又念第二份告示：「武興鎮副鎮長鍾安，娶該鎮女子黃氏為妻。李家村集體開墾之山中荒地，副鎮長鍾安串通村長李隆，各給黃氏、李隆兩家多分三畝。經查，鍾安另有貪污罪行，吞沒稻穀六十余石、吞沒苞谷九十余石……」

「江西文章，無非三類。」

如今，知縣考試已經結束，就等著夏收之後打仗，新佔了地盤立即過去做縣太爺。

「先生可知，江西有哪些文社？」王微問道。

「新書多著呢，三位姑娘這邊來。」書店老闆殷勤備至。

此人四十來歲，模樣端正英俊，拱手道：「在下吳炳，字可先，二十多年前，曾與姑娘泛舟太湖。」

林雪咋舌道：「那首詩吟出來，可把我給嚇壞了。」

王冠是王微年輕時候的名字，她轉身一看，全無印象，微笑道：「先生萬福。」

今天的短暫接觸，柳如是已經弄清楚，趙瀚不喜歡吟詩作詞，更喜歡能做實事的。她於是就想做女官，一來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二來可以引起趙瀚的關注。

書店老闆如數家珍：「吉安有白鷺洲社、信社、竹下社，南昌有洪都社、鶩社、曉社，九江有江州社、盛社……」

碼頭那邊也有露亭，但多貼著商業信息，這裏的露亭卻更多是官方告示。

書店老闆笑道：「許多大族士子，不願案牘勞形，因此不去應徵做吏員。江西又無科舉，他們就結社吟唱，整日與江湖風月為伴。、戲曲亦是大興，一些落魄的大和*圖*書族士子，便寫、戲曲為生。總鎮倒也關照這些人，沒有給潤筆費的書舍，不許隨意刊印作者文章。須得原作者死後二十年，方可不經同意而刊印。」

尋常情況下，還真沒這麼嚴。

柳如是心氣兒高得很，自從跟陳子龍分手之後，就發誓要嫁給才學更高的。

主要是有資歷做知縣的太多，怎麼選拔都不公平，那麼乾脆組織考試。

書店老闆眼前一亮，親自過來招呼，實在是這三個女人太漂亮了。

她覺得趙瀚就不錯。

柳如是看著那些專業書籍，嘆息道：「復社一貫倡導實學，江西才是真的在崇尚實學啊。」

柳如是驚嘆道：「只佔了六部荒地、六十石稻穀、九十石苞谷，這就發配了兩個官兒？」

讓他做官？

「原來是吳先生。」王微還是沒有印象。

「三位姑娘請進！」

三位名妓越看越覺有趣，結伴去逛城外街市。

王微譏諷道：「這個副鎮長可真蠢，為了幾畝荒地、百余石糧食，便把自己的前途丟了。按照李員外（李鳳來）的說法，此時在江西做鎮長，今後至少也是個知州，說不定還能做知府。」

柳如是稀奇道：「工匠竟也有這般禮遇。」

至於他自己，由於《大同行記》引起轟動，乾脆專職創作「革命文學」，甚至被宣教司特聘為顧問，經常被請去幹部培訓班講故事。

兒子的年齡半大不小，被他扔去讀小學。女兒嫁給一個鎮長，且是舉人和*圖*書出身的鎮長，未來多半能做大官。

這樁案子，一是動了土地，觸碰到絕對紅線。二是案件發生在武興鎮，那裡可是趙瀚起兵的地方！

柳如是突然來一句：「我要去廬陵縣衙觀政，今後做女官！」

吳炳主動解釋說：「趙先生攻取南昌府時，在下是江西提學使。而今沒有做官，屬於總兵府宣教司的外聘顧問，《大同行記》便是在下的作品。今春又創作戲本《西窗記》，亦是以真人真事改編。」

王微湊近一看，念道：「廬陵縣衙擴招十二名觀政員，觀政三月，食宿自理，可轉為預備吏員。廬陵六鎮，每鎮擴招三名觀政員……」念完告示內容，王微嘆息道，「我若年輕二十歲，必去做這觀政員，今後說不定能當縣太爺。」

林雪笑道：「有賞有罰，這裏還有嘉獎令呢。」

吳炳把三位名妓請去茶樓，給她們講述江西文藝圈。

去年冬天宣布的消息，各地書商立即行動。

王微也頗驚訝，萬曆四十七年的進士，到現在至少也該是一省大員，怎在吉安府穿著布衣？

柳如是說道：「趙先生關心民間疾苦，又是個知行合一的，寫詩自然通俗直白。我看他豪邁得很，不屑彎彎繞繞，跟尋常文人風格迥異。」

不只有資格做知縣的來購買，許多普通官吏、士子也來買書，反正今後遲早是要考的。

三位名妓被打發走，出了總兵府，全都長呼一口氣。

江西已經可以批量生產官吏，湖南ｍ.ｈｅtubｏok•ｃom.ｃoｍ和廣東也快走入正軌了。

一路聽李鳳來講解，柳如是對江西施政已有所了解，她說：「這個告示都被風雨打爛了，想來是兩三個月前貼的。僅廬陵一縣，就新增三十個預備吏員，看來今年夏天是真要出兵。」

柳如是笑道：「這可是個好法子，查得過來嗎？」

「肯定查不過來，要作者自己去檢舉，自己指認是哪家書坊在盜印。」書店老闆說。

柳如是隨手抽出一本冊子，名叫《竹下文集》。

讓那些「預備知縣」來答題，也不是讓你都答出來，只要考得比別人好就行，優先選擇名列前茅之人（大同理論不過關，直接失去此次晉陞資格）。

「第二類是牢騷文章，要麼家裡被分田了，要麼自覺鬱郁不得志。」

眉公先生就是陳繼儒，寫《小窗幽記》那位，王微頓時回憶起來。

三女結伴而行，出城前往客棧，卻見城外豎著露亭。

王微笑著說：「換作我是工匠，也會拚命給趙先生效力。」

每三人一組，抽籤決定方位，照著既定方向微服巡視各州縣。有點類似大明的巡按御史，但沒有司法權，也不得干涉地方事務。

「第一類是大同文章，最著名的當屬《白毛女傳奇》。之前只有話劇，又來改為戲曲，去年有人寫成。在下的《大同行記》，也是這一類，能夠排進前三。」

「江西的吏治可真嚴。」林雪感慨說。

王微轉到了經史子集那邊，傳統書籍跟江南沒區別，但新近https://m.hetubook.com.com刊印的文集還真不少。

可惜隱患也增多，新舊官吏魚龍混雜。特別是偏遠縣鎮，廉政司鞭長莫及，全靠宣教官和農會監督。而完成分田之後，宣教官大部分要撤走，只在縣衙留一個宣教科。

地盤越大，越不缺人。

王微忍俊不禁：「趙先生讓人莫唱當年長恨歌，他自己這首詩，卻頗有白樂天的神韻。」

眾人驚訝無比。

吳炳的老家也在江南，這廝把田產都賣了，將妻妾兒女接來江西。

「我倒是沒被嚇住，反而覺得有趣呢，」柳如是笑道，「以往談詩論詞，都是賓主盡歡，今天頭一回被人寫詩來訓誡。」

王微高興道：「多謝先生！」

「第三類是頌德文章，這些士子雖未做官，卻擁護總鎮之施政，以商賈子弟居多。他們說，只須二三十年，神州必復盛唐之景。這些人也是復古派，無論詩詞歌賦，皆以盛唐為尊。就在上個月，還有三十多個士子，聯名上疏總兵府，請總鎮早早出兵拿下江淮。」

「失敬，失敬！」王微連忙行禮。

「王冠姑娘？」突然有人驚呼。

卻是廬陵縣這邊的兵器所，有個工匠改進藤甲製作技術，令藤甲泡製周期縮短三個月。特獎勵白銀五兩，工資漲三級，賞田一畝，入選今年的「十大巧匠」。

翻開閱讀，多為山水田園詩，其中不乏發牢騷的作品，字裡行間可看出對趙瀚政策的不滿。

只隨便瞟了幾眼，三女便看出差異。

「世上總有許多目光短淺之輩。」柳如是hetubook.com.com莞爾道。

不過嘛，當時人多，依舊對吳炳沒有印象。

那是不可能的，趙瀚治下官吏太累，悠閑慣了的吳炳受不住。

王微驚訝道：「這麼多文社？」

柳如是道：「我們是外地來的，這裏可有什麼新書？」

王微問道：「請教先生，哪裡的女校還卻老師，離吉安府越近越好。」

吳炳說道：「吉水縣正在辦第三所女校，我可以幫忙寫推薦信。」

可以理解吳炳對王微的熱情，少年時普普通通的舉人，跟隨一群大佬游湖，只能坐在角落裡助興，都沒法給這位名妓留下印象。

她們的第一目標，不是珠寶店鋪，也不是胭脂水粉，而是直奔附近的書店。

吳炳卻頗為興奮：「當時在下還是舉人，有幸隨眉公先生游湖。」

江南那邊的書店，純以數量而論，第一當屬教輔資料，第二則是詩詞文集，第三便是曲本。

吳炳笑著說：「在下萬曆四十七年便中了進士，此後輾轉各地為官，一直未能再見王冠姑娘仙顏。」

進門處整個書架，全是律法、水利、數學、公文寫作、大同理論和農業書籍。

「經廬陵縣衙審理判決，鍾安發配礦山為礦工，其妻黃氏勒令改嫁。收回鍾安個人名下全部田產，收回黃氏名下兩畝田產，收回黃氏娘家一半田產。李隆發配礦山為礦工……」

而在此地，教輔資料幾乎沒有。

從今年春天開始，官吏升遷為知縣，必須經過一次考核，以上內容屬於必考科目。

從今春開始，總兵府廉政司，設置十二名廉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