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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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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十三章 恨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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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恨又如何

他冷哼一聲,不跟她硬碰硬。
她很想很想生養一個精緻、可愛的小女孩,可是,不是在這個時代、這片草原。
即使,每個夜晚,會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抱著自己入睡;即使,每個白天,總有一個高大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即使,他想盡各種辦法讓她開心,她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願抬起頭來,不願醒過來。
看著夏心悲傷的容顏,她非常不忍,伸手撫摸著她濕漉漉的臉頰,「夏心,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楊姐姐,你好狠吶!」夏心殘留著淚水的臉龐,突然一凜,聲色俱厲,「你已經是酋長的女人了,嫁不嫁有什麼關係?你明明知道我喜歡酋長,為什麼不嫁給酋長?你就是不想讓我嫁給酋長,你想要一個人霸佔他,是不是?」
禺疆驚呆了,訥訥地不知如何反應,捏住夏心手腕的左手,微微發抖。
世界歸於清明……
「夏心……」楊娃娃輕柔地叫著。
幾個漢子抬走兩個護衛,奉命安葬他們。真兒心疼她悲傷的面容,安慰道,「姑娘,不要太過傷心了,保重身體啊!」
他已經站立很長時間了,從那個男子抬起右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開始。他的雙腿已經毫無知覺,垂落的手掌,裸|露在冷風中,一分一分地透著寒意,錐心刺骨。
楊娃娃心神一顫,回想起那天在龍湖的情景,那抹悲傷的絕望背影,趕忙否認道,「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瞬間,赤紅色的血液剌剌而下,宛如瀑布一般奔瀉不止。
為了夏心,她什麼都會答應嗎?為什麼她對任何人都那麼好,唯獨對他——這般的排斥與針鋒相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與絕望,就像那個奇怪的夢、夢中那種蝕骨的心痛,可是,他必須忍,為了得到她,必須以退為進。
夏心悲傷的哭泣,衝擊著他。他知道,如果楊深雪知道了,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可是,他必須這麼做,他絕對不能娶夏心,「沒錯,我一定要娶楊深雪,你的楊姐姐!」
她抱膝坐在涼風中,久久地。秋天已經到來了么?為什麼晚風如此涼瑟呢?晚了,該回去了!
「她——她——我也不太清楚!」真兒吞吞吐吐的,明顯的是在敷衍和搪塞。
她的心中凄冷的一頓:為什麼?因為她一離開,禺疆就會發狂,就會殘暴得如同惡魔。可是,她不能說,不能說的呵!呼衍揭兒知道了,後果可想而知。
「楊姐姐,」夏心兩眼放光,容光煥發,彷彿看到了希望,捉住楊娃娃的手臂,期盼地說,「我們一起嫁給酋長,好不好?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我們要在一起,對不對?楊姐姐,酋長很喜歡你,你嫁給他吧!」
在她逃離之後,盛怒之下,他瘋狂地折磨兩個護衛,每天三次,他來不及趕回來的話,塞南也會幫他折磨他們,直到找到她為止。
禺疆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種表情,或者一絲絲的狡詐和籌謀,可是,他看不出任何端倪。這個條件,說實話,很誘人,他感到一陣雀躍,不過,他的臉孔上浮現出一記不屑的冷笑,淡然道,「你已經沒有任何信用了!」
「我也不知道啊,你問酋長吧!」真兒低下頭,唯諾著。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說,酋長命令她不能對姑娘說,否則——
饒是如此,她更加不能釋懷。或許,總有一天,她會放開懷抱,敞開心胸,開朗起來。只是,那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
搞突然襲擊,或者,制服她,對於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夏心看向心愛的男人,含情脈脈,情意綿綿,憂傷如草原的湖水。高舉著的手臂,猝不及防地落下來,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腹部,深一點,再深一點……
已經一個月了。每個黃昏,楊娃娃都會獨自策馬來到這裏,冥想,發獃,緬懷,沉浸在寧謐的亘古世界中。或許,她是在懺悔,在救贖,在懲罰自己,雖然,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於事無補,沒有任何意義。
她頓住腳步,轉身看著真兒,目光溫柔而又嚴厲,撫慰著她的緊張情緒,「你說吧,不會有人知道是你說的!」
而且,是心愛的女人孕育的孩子,更加珍貴。
他看見呼衍揭兒試圖強吻她,兩隻手臂摟住她的腰肢,熱切地尋找著她的甜美;然而,她的雙手撐開了兩人的距離,激烈地扭動著腦袋,www.hetubook•com•com極力掙脫他的懷抱。
最終,她緩步走過去,意態雅嫻,行進時如湖水泛波。她在他面前站定,看見他的嘴角處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她氣得渾身發抖,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蛋,可惡極了!難道就只能嫁給他了事嗎?沒有其他的萬全之策嗎?不,一定還有其他辦法,一定有的——
哼,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明明知道她不想嫁給他,他偏偏開出這個條件要挾她。楊娃娃冷笑幾聲,高傲地仰起頭,輕蔑地睥睨著他,「尊敬的酋長,難道你沒有更具價值的條件嗎?」
只是虛驚一場,她懷孕了!
但是,她就是無法原諒自己。每個午夜夢回,她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出夏心絕望的背影、怨毒的目光,夜天明安詳的面容、無辜的眼睛,林詠靦腆的笑容、木訥的真誠……他們沒有怨她,沒有怪她,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眼睛里是幽幽的清澈,面容上是粼粼的憂傷。
楊娃娃思忖著他的怪異與一反常態,過去的一個月,即使兩人相敬如賓、沉默冷淡,他也會溫柔而強硬地抱著自己入睡,然而今晚,為何他突然變得如此冷漠與疏遠。
他憤怒了,因為她對另一個男子的維護,因為她的委曲求全;也因為自己沒有「窮追不捨」,因為自己刻意的將她淡忘,因為他全然不顧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營帳里忍受煎熬……相比較而言,他更生氣于自己的遲疑和怯懦。
真兒輕聲答道,「現在,應該在議事大帳吧!」
又是一個悲劇人物、悲慘下場!她聽得心驚膽顫,心臟抽得厲害,因為自己的存在,霓可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為什麼?為什麼跟她有過關聯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這麼說,她不能待在禺疆身邊,不能留在草原。繼續留下來,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受到牽連。
「我後悔了,我現在就帶你走!」呼衍揭兒柔軟的嘴唇迸射出一句剛冷的話,僵硬中無限深情。
她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亂草,準備拔馬回營。轉過頭,不意間看見不遠處的樹下、一個容貌俊奇的男子,于涼風中長身而立,衣袂飄揚,彷彿一尊太古的神像。
「你——你喜歡——他嗎?」短短的五個字,說出來卻是如此的艱難。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內心,驚濤拍岸一樣,翻湧騰躍。
溫熱的體溫讓她覺得溫暖而舒適,一瞬間,內心的萬般委屈和無助,如洪水決堤,奔涌不息。她大聲哭出來,就像小女孩一樣將鬱結的壓抑統統釋放出來,暢快淋漓。
「夏心——」楊娃娃似乎看見一隻美麗的蝴蝶死亡的過程,緩緩地閉上眼睛,腦袋垂落下來,俏麗的臉上恢復了平靜、安寧,再無半點痛苦。
真兒看著她苦惱、心焦氣躁的樣子,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懷孕是喜事,姑娘為什麼這麼不開心呢?還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真兒善解人意地說,「姑娘,現在離天黑還早,要不要到外面走動走動呢?」
她有一些不習慣,但更多的是對異常情況的敏感與疑慮,直覺告訴她,今晚上的氣氛很詭異,似乎蘊藏著躁動的危險。
楊娃娃奔過來扶住她的身軀,淚水蜿蜒下來,掉落在手臂上。一種疼痛,在心間蔓延……為什麼,夏心為什麼自殺?不,是她害死夏心的,所有人的死,都跟她有關,她是劊子手!
他拿起她的小手,輕輕地揉捏著,「你只要跟我走,別的都不用去想,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她站在帳外已經有一會兒了,他們的對話,她都聽到了。這個禽獸不如的混蛋,除了折磨、玩弄別人,還會幹什麼?她絕對不會嫁給他,無論何時何地。
嘭的一聲,她重重而又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渾身無力,手指、腳趾上的溫度,漸漸地流失,漸至冰涼,好像全身的精力被抽幹了似的。她淚流滿面,悲傷、悔恨的淚水剌剌而下,迷濛了雙眼。
「你閉嘴!」夏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突然,細緻的嘴角處微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絕望的目光瞬間變得陰毒起來。
冷風從指尖飛掠而過,就像刀鋒劃過,絲絲抽痛,痛到了心尖。
他的聲音很柔軟,他的話語很溫熱,足以融化她冰冷的心。他清俊的眼睛里溢滿了柔情,一如龍湖的碧色清水,清澈見底,讓人心曠神怡。如果可以,她一定離開寒漠部落,離開那www•hetubook.com•com個惡魔般的男人,可是,她逃離不了,除非——然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不說,不笑,美麗的眼眸中,映射出來的是風雪過後的茫然、空曠,冰冷得如同一縷寒風,蒼白得好像一片落雪,蕭索得宛如一泓斷流的湖泊。
看到夏心摔倒在地,楊娃娃驚叫道,「喂,你幹嗎?」
禺疆也蹲下來,看著垂死的女子,被他無情傷害的無辜女子,心裏滋生一絲愧疚之意。冷然的臉上,容色剛凝,心思沉重:她死了,原是無關緊要,可是,楊深雪會恨他,再也不會原諒他……
而她,就像是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軟綿綿的,冷嗖嗖的,任憑別人的擺布。
「混蛋!放開我!」楊娃娃尖叫著,凄厲的聲音,劃破靜謐的黑夜,顯得悲壯。
禺疆站在中間,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夏心,神情乖戾得傷人。除了楊深雪,再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興趣盎然、牽腸掛肚、撕心裂肺。
他翻身躍起,扯掉蓋在她身上的氈毯,覆蓋住她的身軀,迅速地壓制住她;俯下頭,張開血盆大口,獅子叼住獵物一樣,咬住不放,流連於脖頸、香肩、臉頰、嘴唇……
他覺得胸腔里疼痛得難受,止不住的抽氣;好像狂風暴雨突然而降,閃電雷鳴肆虐大地,在天地間隆隆作響、瘋狂叫囂。一瞬間,他的胸口|爆炸開來,燒毀僅存的理智……
她愁腸百結,不知道如何勸慰已然絕望的夏心,「夏心,不要這樣,我……」
他狂熱地吼叫,獅子嚎叫一樣,是盛怒,也是悲嚎;是驚慌,也是沉痛……
眼淚,轟然而下,有如夏天的暴雨,來勢洶洶。夏心哽咽著,「酋長要娶楊姐姐,是么?」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把我說過的話,全都忘記!」禺疆加重語氣,強調著命令,不容反駁。
一個月以來,他不再侵犯她,今晚上他為什麼如此反常?他終於忍受不了,還是受到什麼刺|激了?哦,對了,他知道呼衍揭兒來過了?他什麼都看到了?
「一個月不見,你憔悴很多!」呼衍揭兒沉穩道,嗓音中深深隱藏著涌動的沉痛。
當酋長禺疆駕著「烈火」,一陣旋風般馳過草原的時候,寒漠部落的部民,總能看到他前面擁著的,是白衣飄舉的楊深雪,酋長最最心愛的、卻沒有娶過門的女子。
夜天明死了,林詠死了,夏心死了,她覺得自己也死了,全身寒冷,心,冰涼冰涼的,沒有半點溫度,而且揪得緊緊的,胸悶,喘不過氣……一個月以來,她覺得自己就像行屍走肉,不想說話,不想吃飯,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靜靜的,靜靜地待著,待在寧靜的冥想之中。
湛藍色的天空,一碧如洗;紅艷艷的太陽懸挂在西天,慢吞吞地往下流墜;赤金色的霞光,將半邊天空染成一片凄艷的血色,將黃綠相間的草地鍍成一片耀眼的金紅色。
這是一片草地,幾棵大樹零星的矗立著。遠處是漫山離離的野花,清俏活潑;孤峭的長草隨風擺動,搖曳生姿,柔弱無骨,卻又蕭瑟得令人生寒。
怒火燎原,從胸腔升騰而起,蔓延到黑亮的眼眸,到顫抖的拳頭。如果她沒有反抗,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宰了呼衍揭兒。
淡遠的美眸中,漾滿如水的憂傷;烏黑的瞳仁,盈盈發亮,絲絲顫抖,矇著一層薄薄的霧氣。神凝秋水的眼角,輕微的擰著,濃濃的愁緒化不開。
她急吼吼地叫道,「那個混蛋現在哪裡?」
神似阿城的男子,呼衍揭兒。楊娃娃柔柔地一笑,其實,他和阿城一點都不像,可能是當時太想念阿城、懷念21世紀,才會神思恍惚的吧。不過,好長時間了,阿城這兩個字,這個男子,似乎已經被她遺落在記憶的某個旮旯里了。
她沉浸在悲戚之中,真兒的勸慰,好像屬於另一個世界。突然的,腦海中掠過某些人的臉孔,她心裏一驚,迅速站起來,扯住真兒的手臂,急切道,「夏心呢?你知道她在哪裡嗎?還有,麥聖,霓可,他們怎麼樣?在哪裡?那個混蛋怎麼對待他們的?」
她震驚,而且極度地憤怒,一邊閃避著他洶湧的熱情,一邊急速運轉著腦袋瓜。他媽的混蛋!不能再讓他得逞了,她拚盡全身力量,劇烈地扭動著身軀,即使非常艱難,她也要逃離魔爪。
最終,呼衍揭兒沒有強迫她,大手攀在她細和*圖*書弱的肩膀上,輕吻著她的額頭。他跨上駿馬,疾馳而去,消失在稀薄的夜色中。她望向他消失的方向,靜立片刻,接著,拔馬回營,白衣飄飄,飛揚的衣擺,彷彿一隻白色的飛鳥,宛若一片潔白的飛雪,融入漆黑的夜霧。
他的衣服,濕了一大片,她非常不好意思,抬起頭,抽噎著,吸吸鼻子,「對不起……」
酋長給她下命令了,她必須照顧好姑娘,姑娘和肚子里的寶寶要好好的,如果有什麼差池,後果不是她能承擔的。
楊娃娃知道,接下來的日子,真兒將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真兒的小命就會因為自己而遭到牽連。只要是她身邊的人,都是他要挾她的籌碼,或許,真該一刀捅死他,一了百了,自己也可以解脫了。
暮色四合中,一個威猛的身影,遠遠地站著,獃獃地凝望著前方樹下的一男一女。
他不說話,臉上的表情淡漠得一如寒冬里冰封的龍湖,寒意刺骨。她心中刺痛,忍不住地開口道,「酋長,為什麼又讓我嫁給約拿?」
瞬間的觸動與搖擺,讓她驚慌極了。她甩掉萬千思緒,甩掉他的手,冷下心腸,冷聲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是,就是這樣,你太狠毒了,你不得好死!」夏心紅紅的眼睛仍然凄凄艾艾,卻射出無比怨毒的光線,直剌剌地捅向她的胸膛;掄起拳頭,猛烈地捶著她。
「為什麼?」呼衍揭兒粗聲粗氣地吼叫,震得樹上的葉子簌簌發抖,既而紛紛掉落。有點發黃的落葉在半空中旋轉,飄蕩,風姿楚楚,搖曳出那墜落的剎那風華。
「你倒是快說啊!」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她邊走邊說道,「真兒,霓可呢?她在哪裡?」
禺疆封鎖了消息,楊娃娃還是知道了。
她從喉嚨深處里擠出斷斷續續的聲音,狠絕,陰毒……最後,戛然而止。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任何男人都不能碰她一根毫毛。
她過得不好嗎?禺疆對她不好嗎?折磨她嗎?天殺的混蛋,他一定要宰了他!
楊娃娃一怔,喜歡?呵呵,真是太好笑了!如此殘暴的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如此瘋狂的佔有,怎麼可能會接受?她只是難過,難過得心裏疼痛,難過——自己為什麼會遇上他?
一個生命,就這麼消逝了!在眼前,在懷中,一點一滴地流失……多麼可怕,多麼殘忍……
禺疆一再地強迫自己入睡,然而,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心愛的女人和呼衍揭兒情意繾綣的畫面,以及她緘默的作賊心態。她的神情依舊淡漠,卻神清氣爽,眉梢舒展,微露喜悅之色。他知道,這都是因為呼衍揭兒,霎時,他胸腔里的溫度降至冰點。
真兒深吸一口氣,堅定道,「自從姑娘來到我們部落以後,酋長就不再理會霓可了。這次,酋長因為姑娘的離開而鬧出很多事情,大伙兒就都知道,酋長不會再要霓可了。姑娘不知道,很多人喜歡霓可呢,只是——霓可是酋長的女人,大伙兒都不敢想,現在,酋長不要她了,大伙兒當然都……我聽說,這幾天,霓可瘋了,只會傻傻地笑,看見男人就笑得很開心。我聽人家說,她懷了一個孩子,不過,四天前,一個老婆婆給她熬了一碗湯,孩子沒有了,好像也挺可憐的!」
他們的面容平靜而安詳,臉上的血痕又粗又長,怵目驚心;他們的身軀完好無損,手腳無缺,可是,全身上下橫七豎八的橫亘著鞭痕,密密麻麻,皮開肉綻,皮膚與肌肉已經絞擰、混雜在一起,有的地方已經變成肉泥樣的糕狀,鮮紅欲滴,像是一具業已剖開的動物肢體,令人發憷、噁心、嘔吐……
「我沒有忘,但是,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娶的人不是你!從來就不是!你聽清楚了嗎?」乖張的語調,冰冷的聲音;他的神色冷酷得不能再冷酷。
夜天明和林詠死了!傷重不治!
夏心眨動著水靈的大眼,泫然欲泣,楚楚可憐地叫起來,「不,不是這樣的,酋長說過要娶我的,夏心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輕笑,「你本來就是要嫁給他!」
楊娃娃捕捉到他眼眸中陰寒的駭人目光,那是猛虎暴怒的目光,滲出縷縷的殺氣。她可不想再次發生決鬥的事情了,那絕對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決戰,「你不要亂想,是我自己想不開,不關別人的事!」
她看向遠方,草原向遠處延展,遼闊https://m•hetubook•com.com著迤邐而去,無邊無際;孤單的大鳥,自由地翱翔,分外壯闊。窮盡處,藍到極致的長空,蒼遠莽莽——那是一片廣闊的天地。
她越躲避,狂烈的怒氣越洶湧;她越反抗,瘋狂的侵略越猛烈。
呼衍揭兒一驚,非常後悔說出這個愚蠢的問題。他的心,抽痛不止,不由自主地抬起黝黑的右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細膩的臉蛋,抹開悲傷的淚水,抹開她糾結的難過。接著,攬住她的細腰,微一用勁,擁她入懷。
「夏心!」楊娃娃失聲尖叫,嗓音顫抖得利害。她的腦子裡轟鳴作響,整個世界,好像傾斜了,坍塌了,灰飛煙滅,荒涼而又蕭瑟。
他是怎樣殘酷地折磨他們?天啊,他是禽獸,不,禽獸不如!
夏心笑了,笑得凄涼,映襯得臉容無限悲戚,惹人心憐,「我死了,是你——殺死我的。哈哈,你不願意娶我,我也要——讓你永遠娶不到喜歡的女子,哈哈哈哈……」
聰慧的女人!她連嘲諷的神情都如此嬌俏、魅惑!此刻,他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裡,狠狠地疼愛,可是——他只能生生壓下內心狂猛的衝動,關鍵時刻,他不能掉以輕心。「我還沒想到更有價值的條件,不過,我也不想更改條件!」
這天晚上,禺疆什麼都沒說,她也什麼都沒說。各懷心事,同床異夢。
「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她觀察著他的神色,他似乎有所鬆動,努力道,「我說的是真的,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突覺她的一動不動,和死寂的反應,他悚然一驚,怒火瞬時熄滅,激|情急速地消失、無影無蹤。顫抖著手,他拍打著她的臉頰,可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心慌極了,非常無措地把她抱起來,一聲聲地呼喚著她,聲音抖得厲害。
她的下頜扯起一抹冷笑,理所當然的樣子,嚴重刺|激著夏心。夏心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熱切地望著他,無限期待,「可是,酋長不是要娶我嗎?酋長忘了嗎?」
淚水,不自覺地滑落。
他沒有回答,定定地看著夏心,利劍一般的目光鋒利而冰冷,恨不得在她的身體里刺出一個窟窿。如果楊深雪有什麼事,他不會原諒自己,而且,絕對會讓兇手死無葬身之地。
楊娃娃跌在他懷裡,扯住他的胳膊,穩住身子,驚魂初定;猛一回頭,定睛看向夏心,大吃一驚:夏心要殺死自己嗎?為什麼?哦——她因阿爸被殺而悲傷,她因無法報仇而憤恨,她因愛上酋長而怨憤,她因心愛的男人玩弄她而絕望。
三天,她的內心撕扯、交戰了整整三天,仍然毫無所獲。
他心膽俱裂,在銀刀刺下之前,疾速跨出兩步,精準地抓住她的手腕,猛力一拽,把她帶向自己;與此同時,左手捏住夏心高舉的細弱手臂,逐漸加大力度。
禺疆逡巡著她嬌美的臉蛋,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可真有趣,那小腦袋瓜里肯定又轉動著讓人驚訝的想法。突然,他發現一個人影慢慢地靠近她,手裡握著一把小巧的銀刀,折射出的森冷銀光刺疼了他的眼睛。
如果,如果她沒有逃離,他們就不會死,他們就不會受到如此殘酷的折磨!
鮮血,染紅了淺粉色綢裙,浸紅了地面,淡淡的腥味瀰漫在壓抑的空氣中,讓人心顫。夏心虛弱地跌坐在地,臉龐因身體的劇痛而扭結在一起,目光也疼痛得顫抖。
她一動不動,順從地任憑他把自己攬進懷裡。
見到呼衍揭兒,她就那麼開心嗎?她喜歡他?甚至,她愛的人,就是他?不——
他看見她哭了,在別的男人懷裡忘情的哭泣,而不是自己。從來,在他的面前,她都是堅強的,冷靜的,火爆的……可是,他寧願在她哭泣的時候把她抱在懷中,在她悲傷的時候吻干她的淚水……他很難過,很自責,也很無助。
她不動,他也不動,如同久遠的石雕,兩兩相望,目光清澈、渺遠,相看兩不厭。
她心中一急,眼神開始慌亂,「不,我不能走,不能跟你走!」
突然,她的腦海里閃過一道雪亮的光芒,隨即冷靜下來,看著他,冷靜地談判道,「只要你娶夏心,我會永遠留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你,我保證!」
也許是他寬厚的肩膀,也許是陌生的盛年男子的氣息,總之,她哭得很豪爽。
折磨她身邊的人,這就是她逃離的後果,必須承擔的代價!
她拔腿就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議事m.hetubook•com•com大帳跑去,毫不理會真兒的喊叫聲。
痛下殺手,她狠不下心;生下來,她不甘心。那麼,該怎麼辦?
「你想跟我談條件,可以!任何事,是嗎?只要你嫁給我,什麼事都好說!」只要她嫁給他,她就永遠都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不同於以往,兩人背向而卧,暗黑的氛圍中,兀自睜大眼睛,俱無睡意。青銅油燈在濃密的黑暗中清幽地燃燒著,搖曳的火苗子,好像遺世獨立的清傲女子,外表冷艷,內心火熱。昏黃的燈光蜿蜒著滲透了黑暗,因為這縷縷的光芒,營帳中的沉睡顯出些許生機。
禺疆的心情,一夜之間大起大落,從地獄衝上雲端;狂喜與激動衝擊著他,讓他幾乎發狂。那種將為人父的喜悅,三十年來,他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是那樣的感動和飄然,充滿了希望,充滿了擁有的渴望。
美眸輕輕眯起,從烏黑的瞳仁深處,升起冷冷的笑意。怎麼對付他,她已經有了答案!
夏心疼得齜牙咧嘴,悲傷的眼眸浮現出絕望的氣息,柔聲道,「酋長,你很喜歡楊姐姐,是么?」
而此時的議事大帳——夏心身穿一襲淺粉色綢裙,粉|嫩嬌媚;眉心凝結著一股憂鬱之氣,恰似烏雲籠罩,臉色寂寂的暗沉,並無半點陽光的燦爛,即使心中喜歡的男子就站在眼前。
她輕啟雙唇,柔弱地說,「你站在我後面很久了么?」
「我這輩子都不會嫁給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帳簾外傳來一句鏗鏘、狠絕的話,緊接著,楊娃娃掀開氈簾走進來,容色冷肅,輕蔑地瞪了他一眼。
楊娃娃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自從回到寒漠部落就沒有見到的美麗女子,舞娘霓可。
兩人緩緩步行,走過一座座氈帳。部民們紛紛側目,點頭行禮,對於這個酋長沒有過門的美麗閼氏,他們充滿了好奇與尊敬。
她絕世的美麗與淡漠,她高傲的聰慧與孤獨,她清冽得就像嚴冬的冰錐,刺痛了他的心,冷凍了他的眼睛。然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嘆氣,只是用一顆溫熱的心,包容著她,給她溫暖,給她時間……
但是,寶寶是無辜的,從誕生的那個時刻開始,他就擁有生的權力;而如果把寶寶生下來,她就有了牽挂,就不再義無反顧,她會捨不得的呵!
「傻瓜!」他爽朗地笑著,神采飛揚;寵溺地看著她,眸光深沉,「跟我走,好么?」
記憶,真的是很奇妙!
她歪頭想了一下,眸光流轉,「好吧!」
當她看到兩個護衛的屍體時,她才發現,她根本就承擔不了這樣的後果!
倏的,一道黑影壓迫而來,抓住夏心的胳膊,把她拽開,力道勁猛。柔弱的夏心怎能禁得起如此的拉拽,趔趄著後退幾步,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倒在地,宛如一隻垂死的美麗蝴蝶。
與此同時,楊娃娃卻陷入了茫然的境地。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把她打蒙了,好像被雷電劈中似的,她的身體和心臟,生生扯裂,一分為二:要,還是,不要?
下巴變尖了,雙唇蒼白,臉色更是慘白得讓人心悸,臉頰上雖仍有淡淡的粉紅,卻是病態的,孤寂的。她本來就瘦弱,現在看來,更加羸弱,彷彿他的大手一卡她的細腰,就會輕而易舉的應聲而斷似的。
乍然聽到她叫酋長為混蛋,真兒撐圓了嘴巴,驚恐萬狀,「姑娘,不要亂說!」
那麼,怎麼離開呢?
她怎麼來了?他心驚肉跳,直覺非常不妙,可是,她堅決的話語,激起他的怒氣。雖然她早就拒絕過,但他仍然心存希望,想著,時過境遷,她會看到他對她的愛,對她的好;她的心,會慢慢的被他融化,被他收服,被他感動。
他要殺殺她的銳氣,給她一點教訓!
她不能走,禺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後果,無法預料,然而絕對是無法想象的慘痛。她知道,呼衍揭兒一個月之後才出現,可能是「放棄」了吧,而現在的「後悔」,是因為看見了她的糟糕狀況。也許是,也許不是,她就自作多情一回吧。
突然,一陣眩暈湧上腦袋,澎湃的氣勢轟得她懵懵的,仿若茫茫的原野,空曠遼闊;意識漸漸的、漸漸的模糊,眼睛很累,很疲倦,好想沉入夢鄉,再也不要醒來。
……黛紫色的暮靄,沉沉地籠罩著草原,凝重得令人遍體生寒。接近於藍黑色的天空,虛浮著一彎細細的銀鉤——月亮出奇的小,而薄,而輕盈,白如寒霜,慘淡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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