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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是誰指使你們的？再不說，馬上殺了你們！」人群中爆出一句憤恨的怒喝。

「哦？奉命辦事？」倫格爾挑動眉峰，嘿嘿一笑，調侃道，「不過，我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酋長的命令，不會是你自己的命令吧！」

哈青都揮手致意，三千鐵騎和兩千騎兵安靜下來，戰馬的高亢嘶鳴也漸歇下來，「大伙兒不要害怕！我哈青都，平時比較囂張，但是，對大伙兒絕對沒有惡意，今天，我一定要揭發放火的陰謀，沒有別的意思！」

「不要擔心，我好多了！」她輕聲安慰道，無辜、柔弱的神態，化開一片旖旎風情。

「哈青都，你到底想怎樣？有種你就把我們都殺了！」

楊娃娃察覺到兩人的舉動，美眸斂緊，似乎在問：怎麼了？有情況嗎？

冷風乍起，呼呼的聲響猶顯蕭瑟，廣場上的光景，更加的風聲鶴唳。

哈青都完全被激怒了，氣急敗壞的臉色急遽轉變，咆哮出惡豹一樣的吞噬凶光，「魯權，你他媽的混蛋，你別以為你是酋長的護衛隊長，就可以在這裏放屁！」

楊娃娃一一看過去，禺疆神清氣爽，神色悠然；哈青都目露疑色，濃眉抽動了幾下，平靜的臉上似有輕狂漫開；倫格爾面孔沉鬱，隨即冷笑一記，小眼睛翻轉出淡然神采；而魯權，自始至終，鐵臉無情，不苟言笑，彷彿周遭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

哈青都粗魯地放下少年，少年跌坐在地，疼得五官扭曲；他的眼睛中寒星迸現，怒氣翻騰，「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居次，你從哪裡找來的人，來誣陷我，我哈青都絕不會讓你得逞！」

禺疆的嘴角浮扯出昂挺的冷笑，沒有一絲絲的驚訝，更沒有一丁點兒的好奇，眉峰盡情舒展，孤傲得有如神明、俯瞰群雄。

在這悚動人心的笑聲中，沉悶、厚重的鐵蹄聲疾速地逼迫而來，鼓點般密集，暴雨般磅礴，數量之眾，非同小可。

禺疆點點頭，表示感激。他還無法確定，倫格爾會不會與自己對抗；從目前的表現來看，倫格爾相當冷靜，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出動三千騎兵的。如此，結局如何，尚且無法分辨！

一少年微抬起頭，眼神像被冰霜打了似的，冷得發抖，「是——是哈青都——讓我們放的！」

禺疆衝上來，將搖搖欲墜的人兒攔腰橫抱，急速奔向寢帳，肅穆的臉色剎那轉換，驚惶，焦切，擔憂……

「哈哈哈哈——」哈青都引頸狂笑，延綿不絕，笑得在場的每個人莫名其妙，毛骨悚然。

倫格爾歪過頭，看向禺疆，眉心一蹙，「是酋長的兩千騎兵，魯權可以調動！」

楊娃娃抱住他厚壯的身軀，小臉埋在他的胸前，呼吸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粗獷體味，喉嚨口漸漸地安定下來，那潮湧的酸流似乎也讓溫熱的懷抱化解殆盡。

一股暖流從心底無聲地流淌而過，發涼的身子在他的懷中慢慢地暖和起來。她仰起頭，靠在他的肩窩處，含笑道，「怎麼了？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愛寧兒竊笑著，俏麗的臉龐賊兮兮的，轉身走向禺疆，卻發現她的禺疆叔叔正和瘦小的貼身護衛進行目光交流，猛然站住，微微氣惱，汩汩酸流從心尖流淌而過，從指尖滑掠而過。

楊娃娃捕捉到魯權的異樣眼色，心中一喜——如果，倫格爾和魯權聯合起來，五千對五千，哈青都想要控制整個局勢，已經不可能了！

翌日下午，議事大帳前面的廣場上聚集著很多部民，熱鬧喧囂。和部民們對峙的，是攣鞮氏部落的核心人物，哈青都、倫格爾、魯權等，禺疆和楊娃娃站在外側，後面是十和_圖_書個護衛，雄姿勃發，鐵骨錚錚。

禺疆側過臉來，微微搖頭，黑亮的眸子垂下一片星光，不黯淡亦不璀璨，出奇的綿邈。

哈青都臉孔肅沉，眼睛中盛滿陰涼的笑意，高舉雙手，示意大家靜下來，吼聲道，「我知道大家的日子不好過，不過，禺疆兄弟是在我們部落長大的，我們也不要冤枉他才好！現在，請巫師為我們做一場禱告，請求天神饒恕，天神也會告訴我們，這幾天的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

「倫格爾大人嚴重了！我魯權只是奉命辦事！」魯權莊重道，忿忿于倫格爾在部落中的威嚴和權勢。

「對，一定是天神發怒了，把他趕走！」

憤怒的、憂心的、驚懼的部民，叫囂不止，滿腔悲憤。

幾個部民衝動地衝上來，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抓住哈青都，抓住他！」

魯權斜斜一扯嘴角，「你有兩千騎兵，我魯權就沒有嗎？」

禺疆大笑，爽朗的笑聲中帶著幾分誠摯，「我當然介意，不過我介意的是，你會不會永遠留在我身邊，是不是永遠不會背叛我，你留下來是不是因為——愛我，嗯？」

圍住禺疆等人的幾十個騎兵，竟然一動不動。魯權大怒，回頭一看，心中大駭——幾十個騎兵已經被倫格爾的騎兵制伏，當然不敢輕舉妄動。大勢已去，他凄惶的臉上抹開不甘的怨恨，大手一揮——立即策馬湧來百來人的騎兵，紛擁在他周圍，裹挾著他，疾馳而去。

然而，他們還沒衝到哈青都的面前，已經被一隊勇猛的士卒擋住去路，揚在空氣中的彎刀殺氣獵獵，浮射的刀光在薄脆的陽光中簌簌抖動，尖利地穿透一切。放眼望去，人群的外圍，威武聳立著的，是哈青都的兩千騎兵，背弓挎刀。

「哈青都那麼囂張，經常欺負我們，太可惡了，一定是他放火的，我們不能放過他！」

「哈青都統領的兩千騎兵，都是我們的好兄弟，想報仇的，不服的，儘管衝著我來，我奉陪到底！不過，我事先說明，按照規矩，降者，仍然是我們的好兄弟，反抗者，殺無赦！」魯權的嗓音穩重得平常，並無一絲怪異。

話落，兩個護衛押著兩個少年上來。兩個少年衣衫不整，有點破落，耷拉著腦袋，神情猥瑣，眼睛膽怯地睜開著，目光游移得恍惚，看見大伙兒殺氣騰騰的憎恨表情，嚇得沉下腦袋。

愛寧兒抬起雙手，啪啪兩聲，清脆的掌聲透出一股堅決，「大伙兒不要著急，馬上就知道放火之人是誰！」

禺疆點點頭，勾起她的下巴，低頭細細啄吻著她的臉頰和唇瓣，嗓音暗沉，「有關係，一來，他會放鬆對我的警惕，二來，他知道你的心思、謀略在他之上，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已經動搖了！」

魯權朝向部民、眾等騎兵，神色威高望遠，「今天我殺了他，是因為哈青都該死！大伙兒都知道，哈青都放火，我們損失了很多牛羊、物品，我砍死他，也算是為大家出這口氣。有不服氣的兄弟，站出來！」

楊娃娃大為疑惑，愛寧兒知道放火之人是哈青都還是倫格爾？檢舉出來到底為何？為了她的禺疆叔叔？應該沒錯，部民們要他死，她可捨不得他死！她是要幫助他的呵！

部民們交頭接耳，淡薄陽光中，彌散開聲聲尖刺的話語，「愛寧兒居次，你知道的話，就趕快說出來吧！」

真兒抬首，看見一道高大昂揚的黑影、自濃黑夜色中緩緩走來，卻好像一尊冷冰冰的巨大石像被人推移過來似的，僵硬得彆扭，上下奔竄著滾滾的寒流。

「我多天和_圖_書觀察，發現放火的就是他們兩個！」愛寧兒板起俏臉，厲聲道，「說，你們為什麼要放火？是誰讓你們放火的？」

魯權忍住火辣的銳痛，咬緊牙關、策馬狂奔，一眨眼，漸漸消失在迷濛的天際……

他握住她的小手，灼熱的眼眸流溢出自責的光色，「你的手好涼！很冷嗎？」話畢，起身脫下披風和皮靴，坐到床上，抱起她坐在胸前，環住她的上身，擁得緊密貼實，下巴在她的頭頂溫存地磨蹭著。

「哈青都大人，不是你讓他們放火的，那到底是誰？」

愛寧兒面向黑壓壓站立的部民，眉目俊毅，冷聲道，「大伙兒恨不得一刀砍了那個放火的人，我也很想砍死他，但是，禺疆叔叔沒有放火！那麼到底是誰呢？」

無意勝有意！禺疆瞭然于胸，倫格爾不想和魯權硬拼，只消拖延時間就是幫大忙了！這麼說，倫格爾已經決定：站在他這一條戰線上？

碧天如洗，清澈得高迥光滑；淡雲縹緲，聖潔得寧靜致遠；淺薄的陽光流灑下來，薄得透明，薄得如霜，涼風吹拂下，似染金的清水無聲地暗地流淌，悲涼肅殺。

收拾好心情，她坐回他的懷抱，側著身子，摟抱著他粗壯的上身，把臉貼在他的胸口，笑意姍姍，「倫格爾相信我所說的話嗎？會像我們猜測的那樣，除掉哈青都嗎？」

站在愛寧兒身後的黑妹，理都不理他，黑如夜色的臉龐毫無表情，「大人，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哈，你審問我呀！」她嬌俏地笑說，輕鬆愉悅——倏然，她坐直身子，探到床沿，乾嘔著，一聲又一聲。

「為什麼生氣呀？」她不解道，倫格爾又沒對她怎麼樣，他生氣什麼呢？哦，是了，愛寧兒！

撇開眾多思緒，他沉穩道，「他一定會除掉哈青都，不過是借我的手除掉他。他不相信你會幫他，但是他已經很佩服你！這樣，就達到我們的目的了！」

天色泯泯，亂糟糟的昏黃，混沌初開的景象一般。部民們悄無聲息，深怕那尖銳的鐵箭、那鋒利的刀鋒，沖向自己，不動聲色，即可保住性命。

真兒亦步亦趨地緊緊跟上，倫格爾站在當地，望向匆匆而去的人影，朗闊的面容上布滿不合時宜的關切之色，直到濃墨般的夜色淹沒一切曾經的波瀾，深鎖的濃眉才緩緩平撫下來，小眼眯了又眯，心頭轉動著的無數念頭，紛紛擾擾。

眼見如此，楊娃娃心下明白，他早已有所準備，沒有必勝的把握，他不會回來！只是，他統率的五千鐵騎，是何時到達的，在哪裡待命？她一點兒也不知道，也沒有看出星點苗頭，呵，實在出乎意料，驚天動地！隱藏得好深吶！

倫格爾高舉大手，揮動，蒼勁無比，姿勢威然。

鐵蹄踏擊大地，悶雷般的轟響急切的逼迫而近，鋪天蓋地地籠罩住所有人的耳朵。

禺疆微眨眼睫，彌漾開星亮的光澤；轉首過來，霎時看見幾十個騎兵滾涌而來，團團包圍住他們一伙人，明刀晃晃，白光鮮亮得刺眼，陣仗悚動。

哈青都陰沉的臉上泛起得意的冷笑，目光黑郁地揪著。

攣鞮氏部落一萬騎兵盡數在此，萬箭齊發，殺氣騰躍。禺疆皺起眉頭，直覺最重要最關鍵的時刻即將來臨，黑眸肅穆地警覺著，側過腦袋，朝麥聖瞥了一眼。麥聖得令，眨眼應下，隨即悄然後退，隱身而去。

哈青都攥緊拳頭，瞪著魯權和倫格爾，眼波肅然得蕭森，猶如困死猶斗的猛獸；倏的，糾結的長發抖動起來，仰天長嘯，嘯聲凄惶得傷懷……

禺疆轉過頭，正巧遇上楊娃娃狐疑的目光。此刻，他們的想法非常一致：魯權ｈｔtps://ｍ•ｈｅｔubｏok.ｃｏｍ•cｏm為何出頭？他也想除掉哈青都？不過，要除掉哈青都，最好的人選、非他莫屬；他的強出頭，正好幫他們解圍！

眾多部民激動地舞動手臂，激憤地叫囂著；淡薄陽光的籠罩下、黑壓壓的人群滾水一樣炸開，濺射出的滾燙熱流，燙傷了哈青都的眼睛。

愛寧兒神色一變，遽然煞白，慌急得腳步有點凌亂，上前喝道，「魯權，你幹什麼？」

「我覺得禺疆兄弟不會讓人放火的，他是寒漠部落的酋長，是一個帶領部落一步步走向強大的大英雄，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戰馬上面目威風的騎兵，個個驍勇善戰，居高臨下地俯瞰眾生，豪氣頓生，氣勢滔天。部民們僵在當地，驚愕地眾生相之中，還有懼怕畏縮、明哲保身、氣憤不平……

他起身扶著她，脆弱的心、驀然地抽緊，啞聲道，「很難過嗎？」

「他是我們部落的災難，如果只是趕他走，天神一定還會發怒，還會降臨災難。我們要遵循天神的命令，殺了他，為薩北大人報仇！」

魯權吼吼的干嘯，譏誚、輕佻的姿態，瞬間成為蕭蕭秋光之中的絕妙景象；奇詭的笑聲，惹得大家捧腹大笑。他輕蔑道，「哈青都，明擺著的陰謀，還需要揭發嗎？你把大伙兒都當傻子嗎？」

他的眼睛中閃過一條血紅的飛瀑，他看見魯權眼角的笑意繁華茂盛，他的世界，只剩下魯權臉上那一朵猩紅的血花，妖冶著漸行漸遠，最後的最後，黑暗如潮。

楊娃娃搖頭冷笑，這個哈青都，顯然被激怒了，可也不該如此急躁，越暴躁、對自己越沒有好處，大伙兒更加堅信是他讓人放火的！

皮肉綻開。

「慢著！」愛寧兒嬌喝道，從人群中走出來，俏媚的桃花眼眉流露出憤怒的神色，「哈青都大人，何必那麼麻煩呢？我看不用巫師禱告，就可以知道放火的人是誰！」

楊娃娃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激將味道，眸光柔和無痕，淡定中一片瞭然。她和禺疆早就知道哈青都收編了薩北的三千騎兵，這是洛桑等人不分晝夜監視的唯一收穫。不過，哈青都躲在營帳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收編騎兵，統帥才能可見一斑。

魯權的臉上交織著疑惑和驚恐，下達命令，「拿下！」

幾十個騎兵蠢蠢欲動，銀光乍泄——倫格爾舉起右手，隨即緩緩落下，悠然道，「魯權，你好像不把我放在眼裡！」

話落，他斜過腦袋、看向倫格爾，眼風超然一拔，交流的光色已然傳遞給倫格爾。

倫格爾臉色沉悶地凝住，兩邊太陽穴抽風一樣遽然抽動，「哈青都收編了薩北的三千騎兵，媽的，背地裡暗搞，我一定不放過他！」

粗燥的手指捏搓著她尖細的下巴，他的鼻息開始粗重，威脅道，「以後不許拿別人考驗我！不然，我讓你三天三夜走不出寢帳！」

魯權陰詐地展開嘴巴，「居次無需多管閑事！我魯權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把禺疆兄弟怎麼樣，我是奉酋長之命，一個都不放過！」

倫格爾燦然一笑，乖戾道，「不然怎樣？你以為我和哈青都一樣，一刀就可以滅了我？」

想起那次瘋狂的三天三夜，暗無天日，死去活來，她仍是心悸不已，不由得用勁掐他的大腿，嬌嗔道，「你敢！你這麼折騰我，我肯定少活十年！」玩笑地說著，她的心中不免一陣凄惶，這男人實在厲害，精明透骨，這點兒心思都被他看出來了！

眾人尚未回味過來，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東北方傳來萬馬奔騰的夙厲氣象，如滾雷，如地震，轉瞬之間，攣鞮氏部落戰鬥力最強的三千騎兵矗立在部民面前，一如巍峨的和-圖-書陰山高高聳立。

天色中玄黃的煙塵浩浩瀰漫，玄雲蔽天，混沌得絪縕。

一時之間，空氣沉悶、清冷。她感覺到他心跳的加速和沉重，感覺到他的僵硬和心傷，於是轉開話題，溫婉笑道，「其實，你也知道是倫格爾讓人放火的，為什麼要我跟他說這番話呢？你不介意別人認為你的閼氏比你厲害嗎？」

哈青都驚恐萬狀，眼眶眥裂，暴露出惡劣的本性，「你們想要幹什麼？我哈青都不怕你們，我要一個個地殺了你們——」

強勁的酸意洶湧不止，喉嚨口不停歇地竄出酸流，口中酸澀不已；楊娃娃覺得萬分難過，腳底發涼，裸|露在秋夜中的指尖寸寸冰涼，身上的力氣不可抑制地消隱不見，兩腿發軟，身子輕浮，可是，她仍然強自撐住，轉過身，搖搖晃晃地朝著禺疆走過去……

倫格爾轉過身，仍然輕輕扶住閼氏、以防她支撐不住，小眼中精光匆匆一轉，心中略定，卻故意惶急道，「禺疆兄弟來得正好，你的閼氏好像生病了，快扶她回帳休息！」

瞬時，禺疆抽箭搭弓，眯緊黑眸，釋放出滿滿的勁道；咻的一聲尖響，鐵箭破空而去，乘風踏塵，準確無誤地刺進魯權的左肩。

魯權饒有意味地斜過目光，冷峭的眼神射向倫格爾，警告的芒色彰顯無遺，蒼黑的大手一揮，重聲道，「拿下！」

哈青都握緊雙拳，下垂的手臂輕微地抖動，臉上笑眯眯的，輕蔑的面色卻絲毫不加掩飾，「愛寧兒居次，這兒還輪不到一個小孩說話，你還是回帳休息吧！黑妹，帶居次回帳！」

倫格爾臉上肅肅蕭蕭，無由地，小眼睛猛然一緊，眉心一跳……

魯權操起寶刀，刀身上雪光耀動；哈青都彷彿看到，雲煙迷濛中，刀光曜日，猝然轉身，驟然，彎彎的刀鋒斜落下來，從左肩，往下，滑過，重如山，輕如毛。

魯權神色慘變，四處張望，眼線驚得顫抖，心神不寧的模樣，完全|裸|露出他的倉惶。

部民們紛紛轉首，望向鐵蹄聲傳來的方向；大地在震動，三千鐵騎海潮一般洶湧滾動，蔚為壯觀；一眨眼的工夫，飛掠而至，抓韁勒馬，戰馬的嘶叫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充斥于天高地迥的秋陽下，彷彿勢要衝破重重九霄。

哈青都氣定的神情中漸露著急之色，語氣凌厲非常，「大伙兒不要相信居次，她一個小女孩，懂什麼？」

胸前是嬌憐、深愛的女子，胸中卻是孤單地涼澀，他明白，她是刻意迴避他的問題。他的眸色沉甸甸的，無助得惶然——擁抱著她，卻無力掌握她的心思，有時候，他感到深切的無助和無奈。

「哈青都大人，我家燒死了好幾頭牛，這日子沒辦法過了，請您為我們做主，把他趕回去！」

廣場周圍的這片大地，又一次劇烈地震動起來！不是某個方向，而是來自四面八方的轟炸鐵蹄。部民們四處張望，遠處的地平線，升騰起四朵大片綿延的雲彩，草原牧民都知道，那是鐵騎疾速行進時掀翻而起的塵土。

「對，我也相信禺疆兄弟，但是，哈青都好像也不會害我們！」

「哈青都，殺了他，大伙兒就相信不是你放的火嗎？」愛寧兒調侃道，聲色乖巧，卻是步步緊逼，逼迫得敵人毫無退路。

「哈青都大人，酋長還在靜養呢！」魯權跨步上前，身量挺拔，似乎散發出一股凜冽的正氣，面向部民，一本正經地說，「魯權認為，居次根本沒有必要找這兩個少年來陷害哈青都大人！因為，這本來就是事實！」

楊娃娃心驚，眼中清波泛動，跨出一步，和禺疆並肩而站，悄聲道，「怎麼辦？」

禺疆把她放在氈床上，讓她靠躺著，扯和圖書過羊毛氈毯蓋在她身上。真兒端過來一杯溫水，又遞過來一條溫熱毛巾給她擦臉，看了一眼坐在床沿的酋長，擔憂道，「閼氏，你的臉色就像雪一樣白，是不是還很不舒服？」

遠遠的，一束狼煙直直地孤身裊裊，順攀著冷風，扶搖直上。

倫格爾靜立當地，曠世石像一般，處之泰然，臉上俱無波瀾微漾。

楊娃娃隱隱猜測到他的用意，不過，她寧願裝作不知道，「他是否佩服我，有很大關係嗎？」

兩千騎兵一動不動，神色慘淡。每個人都非常清楚，反抗的，只會落個冤死的下場，實在不值得為哈青都如此倔強。而薩北的三千騎兵，哈青都已死，更加不會輕舉妄動。

他溫實的嗓音稍稍拔高，鄭重中游移著一絲絲的調侃，「嗯，我不是不高興，除了不高興，還有生氣！」

魯權屏息片刻，重重地吐出胸中惡氣，「倫格爾，我敬你是一條漢子，但是，酋長的命令，你身為右大將，就應該遵從！不然——」

「殺了他！殺了他！倫格爾大人，你是我們部落的大英雄，殺了他！」

真兒點頭答應，稍稍收拾一下，輕笑著漫步出帳。

魯權的臉上炸開一片黑氣，嚴厲地向左邊的護衛橫掃眼色，立馬，四個護衛上前架住愛寧兒，拖拽著撤離廣場，往寢帳方向走去，任憑她兇悍的拳打腳踢和瘋狂叫囂。

臉容嫣然流紅，美眸中一絲玩色悄悄溜過，她吻住他的下唇，輕輕地啃咬……

楊娃娃的唇角微微一動，洇開一抹虛淡的笑紋，提聲道，「已經好些了，真兒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輕輕地搖頭——其實，並不是真的嘔吐，只是她不想回答他的問題，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心中蕩漾著歡悅、感動、無奈、不忍，忍不住地、眼眶酸脹，眼眸潮濕濕的，霧氣瀰漫；可是，她並不確定：是否因為愛他，才留下來！她只能確定，她願意留下來，她願意嘗試著去接受他、愛他！

哈青都轉身面朝人群，高聲吼叫，「我再說一遍，我沒有讓他們放火，我不認識他們！」

「你胡說！」愛寧兒尖聲叫道，抬起右手，氣勢洶洶地指向魯權兇悍的臉面，「我阿爸不會這麼做的，馬上撤兵，聽到沒有？」

擊掌兩聲，又是兩千騎兵傾巢出動，分列哈青都兩千騎兵的邊上，與之對抗，陣仗從容不迫。

「酋——酋長！」真兒的嗓音抖得失常，聲量微弱，瑟縮在閼氏邊上。

她不經意的玩笑話，攪動了他的愧疚和自責。立時，他心酸地沉默著，手臂微微收緊。

「你放屁！」哈青都怒吼一聲，猛虎咆哮一般，把少年震懾得更加害怕、顫抖得更加厲害。他揪起少年的衣領，提起他的整個身子，齜牙咧嘴的一副嘴臉，凶光畢現，「你再胡說，我立馬砍了你！」

「這些天，大伙兒的損失，都是哈青都造成的；哈青都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那是因為，禺疆兄弟回來了。大伙兒都知道，禺疆兄弟是北地的大英雄，如果酋長歸天，大伙兒一定會推舉他為酋長，而哈青都就是擔心禺疆兄弟當上酋長、搶了他的酋長大位，才布置這個陰謀，把禺疆兄弟趕走，甚至要激起大伙兒的憤怒，殺了禺疆兄弟，然後，他就可以順利地當上酋長！」

「砍死他！砍死他！」

部民們看向萎縮在地的哈青都，血水汩汩的冒出，溫泉似的冒著熱氣，血泊蜿蜒、漫溢出觸目驚心的一大片……他們僵立著，在血色秋陽中心驚肉跳。

「對，不能放過他，殺了他！」

衣服撕裂。

禺疆一挑劍眉，鋒芒如星、閃爍不定，「即使你和魯權聯合起來，也只是打平手，這一仗，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