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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王妃

作者:端木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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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第一章 天瞳

下部

漠漠草原荒茫,一佳人,風姿楚楚;硝硝戰火連延,吹笙住,月影稀疏;冰肌索目,雪骨流香,堪難處,蹙踏暗鏖無數……(憂然賦詞)
我在等你,坐在冰涼的石尖上堅忍地等你
等你接我回家,這片草原,就是整個世界
一片黑色,可以摺疊起來
像我的瞳仁,集中這些海子所有的淚水

上部連接簡要:因愛寧兒的關係,娃娃早產,七個多月生下一男一女,愛寧兒傷心遠走…………

第一章 天瞳

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他就想要她,可是,彷彿註定了似的,他就是無法擁有她、得到她。他明明知道,她不愛他,她已經成為禺疆的閼氏,而他總是無法克制,無法不去想她,無法控制盤旋在腦海中的念頭:一定要得到她,無論她愛誰,無論她會不會恨死自己,只要能得到她,什麼方法,他都會去嘗試。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早該知道,禺疆一定會千方百計地迷惑她,女子的心,都是柔軟的,如果,如果,她留在自己身邊,那麼,她愛上的就是自己!呼衍揭兒忿怒,懊悔,攥緊了心裏的褶皺,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仍舊冷言冷語,「否則,你會恨我,是嗎?」
她輕手撫摸著瞳瞳的腦門,喃喃自語,「這幾天,也不知道你吃的是什麼,肯定餓壞了吧!」
禺疆夾住她的胳膊,拉扯過來她的身子,抱在懷中,「嗯?為什麼?瞳瞳不會有危險嗎?你想到什麼?快告訴我!」
烏絲輕輕地闔上眼睛,嘴角微動,「十八年前,我成為女巫的那天,天神交給我的。這串鏈子,由來非常久遠,天神說,最開始的時候,不是閼氏所有,而是某某人送給閼氏的,後來成為閼氏的護身神器!」
因此,他披著一身璀璨的星光,躡手躡腳地溜進寢帳,只為了看看她和瞳瞳沉睡的容顏、芬芳的呼吸。他蹲下來,凝神靜氣地盯著她們,一個是嬌弱而惹人憐愛,一個是清媚而讓人痴愛……可是,她們都不屬於他,而是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沒錯,骷髏鏈子本來就是屬於閼氏的,我只是代為保管而已,等到恰當的時機交給您!」
她就在自己的寢帳中安睡,離自己那麼近,而他為什麼就是不敢「下手」呢?或許,他是懦弱的、優柔寡斷的,然而,假如他真的強迫她,他會鄙視自己的禽獸行為,他會痛恨自己,說到底,他是真的憐惜她,他要在完完全全地擁有她的時候,真真正正地得到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某一個瞬間,也可能是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不管怎麼樣,我已經打算嫁給他了,請你祝福我們,好么?」楊娃娃當然知道自己是何時開始接受禺疆的,是如何被他的深情打動而逐步淪陷而情不自禁地愛上他,是瞬間,也是日久生情,不過,她不能對眼前的男子太過殘忍。
烏絲右手抱肩,略略頷首,「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這些!」
烏絲見她呆凝的神情,平靜的眼皮下面、洋溢著幽深的目光,「閼氏,您該回去了,也許酋長正到處找你呢!閼氏回到寢帳,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要冷靜,事情的解決才會順利!」
烏絲從衣內掏出一樣東西,平放在枯瘦得瘮人的手掌上,「閼氏,這串骷髏鏈子,現在應該回到您身邊了!」
一想到禺疆,他那顆完整的心,猛然間被一隻利爪揪住,隨之分裂成碎末。那種無法言喻的疼痛,一下下地敲打著他的腦門,疼得他抽氣、頓住了呼吸。
瞳瞳兀自安寧地沉睡著,鼻息輕緩,柔軟的鼻翼輕微地翕動著;紅撲撲的臉蛋,小巧的鼻子,精緻的嘴唇,吹彈可破的肌膚……楊娃娃的心中,一股洶湧的母愛、憐惜湧上心頭,全身泛濫,真想把她抱在懷裡,可是,又不忍心吵醒她的睡眠。
楊娃娃站著不動,凝望著他蕭然挺直的背部,緩緩道,「我……你不讓我一個人去,是不是?」
楊娃娃心思轉動,如果禺疆沒有達到自己預設的目標:統一匈奴,那麼,他會娶她嗎?他會如此誠實地「遵守」她曾經說過的話嗎?
「這是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我並不知道!」
瞳瞳……瞳瞳……瞳瞳長大以後,一定跟她阿媽一樣美若天仙的吧!那時,會有很多英雄環繞在她身邊,最後,卻只有一個男子,永遠陪伴在她身邊,擁有她的愛……那也不會是他,永遠不會!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禺疆感受到她的柔軟與撫慰,心中一暖,一種抽絲般的愛戀情愫蕩漾開來,湖中水草一般的濃膩,而音調卻像鐵一樣冷硬,「呼閼揭兒肯定計劃好一切,就等著你去,他根本就不會放你回來!」
她剛想叫住他,卻已然來不及;她輕笑著,把右腿彎起來擱在床上,解開衣裳,裸|露出右邊的乳|房,捏了兩下,讓瞳瞳痛痛快快地吃飽喝足。頓時,瞳瞳停止了啼哭,專心地填飽肚子,睜著清俏的眼睛,斜斜地看著上方的媽媽。
楊娃娃波瀾不驚地說,「真的嗎?照你這麼說,禺疆沒有完成的事,兒子幫他完成了!」
他心中無奈、既而凄冷,站起身,背向她,「如此,那就好!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在我呼衍部多休息幾天再回去吧!」
她輕輕地點點頭,發現他平靜的臉面之下,涌動著讓人心驚膽顫的光色,即使他極力克制,仍然可以看出他臉頰肌https://m.hetubook•com•com肉的微動和眸中清色的泛瀾。
烏絲不語,竟自轉開視線,望向平展無際的碧綠草原。再過一段時間,草原的春天真正的到來,碧青的綢緞上,綻放繽紛的鮮花,芬芳而明艷……楊娃娃不知道烏絲在想什麼,壓在心底的疑問,再次提了出來,「烏絲,我知道,你是知道一些事情的,特別是十八年前的事情,請你告訴我,禺疆的阿媽到底是誰!」
烏絲一身的素白,滿頭白髮以黑色綢布嚴密地裹住,眉毛疏淡,「閼氏休養了一個多月,臉色紅潤,想必身子比以前更好了!」

呼衍揭兒俊奇的臉上有些暗重的影子,比較去年那個俊灑、傲逸的男子,多了些風露蒼澀之色;他的語氣充滿了期許,更多的是自我的調侃,「我更希望你成為我呼衍部的女主人!」
她無奈地嘆氣,快步走回寢帳,沒有來由地忐忑不安,對於烏絲大有深意的話,越來越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就小跑著沖回去……遠遠地看見了寢帳,果然,帳外一幫護衛與婢女,手足無措的站著,走進一看,個個驚慌得臉色煞白。
禺疆不自覺地加重手掌的力度,臉龐激動得由黝黑變得暗紅,急急地衝口而出,「可是,他一定不會放你走的,你明明知道,他對你……」
行至氈帳區,呼衍揭兒引領她來到酋長寢帳,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瞳瞳在裏面。她發狂般地衝進寢帳,只見氈床上躺著才一個多月的瞳瞳;她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坐在床沿,細細地觀察著瞳瞳是否有損傷。天,三天的顛簸,一路風塵,瞳瞳怎麼禁受得住?
真兒一看閼氏回來了,激動得喜極而泣,哽咽著道,「閼氏,您可終於回來了!酋長……」
「閼氏責任重大,要協助酋長,還要撫養兩個孩子,特別是撫養未來的大單于,很辛苦,閼氏應該特別的小心謹慎。」
☆戰國末期趙國代郡治所在今河北蔚縣、雁門郡治所在今山西右玉縣南。
帘子一掀,白白的光亮傾瀉進來,楊娃娃一驚,轉首看去,原來是呼衍揭兒回來了。他的手中拿著一樣東西,隨意地擱放在木案上,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我忘了……本來我想拿羊奶給寶寶吃的!」
☆飛龍又叫榛雞,是一種烏鴉般大小的野禽,頭上有一束羽冠,灰色羽毛,夾有黑紋,像黑色的鱗甲。飛龍的肉質鮮美,尤其是熬湯,湯汁呈乳白色,既滋補又美味,堪稱野禽中的珍品。(資料出自李興葉所著《馬踏東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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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帶領呼衍氏部落的兩個護衛到營帳休息,所有人等都退下,議事大帳只剩下酋長和閼氏。禺疆背向她而站,給她一個冰涼的脊背,似乎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答應。青銅獸頭油燈吱吱然地烈燒,火勢漸有加大的勢頭。

「餓了?」說著,呼衍揭兒拔腿就跑,神經兮兮地衝出寢帳,一溜煙就沒影了。
「哦,真是可惜!」楊娃娃失望地輕呼一口氣,抬頭仰望著春光瀰漫的漠南長空——這片長空,高高的,藍藍的,感覺無限接近,又覺無限遙遠,大片的深藍、傾倒在眼眸中,心胸頓時開闊,再無俗事的牽扯與羈絆。她已經深深地愛上這片長空,和長空下莽蕩的草原。
呼衍揭兒扯住她的胳膊,把她的身子帶向懷中,緊緊地抱住她的腰肢和肩背,手勁奇大;他的熱唇,霎時傾探過來,猶如帶著一簇簇的烈火,燃燒在她的腮邊、嘴唇、鼻子、耳垂,任憑她快速地左閃右避和激烈的扭動,仍是繼續著日思夜想的摟抱與親近。
他的眼眶又酸又脹,眼睛刺痛得快要流淚……他再也忍受不住疼痛的刺|激,踉踉蹌蹌地跑出寢帳,絲毫沒注意到黑暗中的一雙眼睛,目送著他悲傷的背影。
呀,她是神女,那麼禺疆呢?楊娃娃眨動著眼睛,充滿希望地問道,「酋長,也是天界的神仙嗎?」
沉寂中,響逸出一聲輕嘆,飄渺得好似幻覺。
飛龍、雞、豬蹄、鹿肉、羊肉……飛禽走獸輪流著吃,再瘦的人也會變成胖子。只要楊娃娃稍微一皺眉頭,禺疆就會豎起那雙寒肅的眼睛,凄凄艾艾地看著她。她最受不得他那種犀利又無助的懇求目光,只好乖乖地硬著頭皮塞下鮮美而讓她發膩的瘦肉肥肉。
「呃……喂……」楊娃娃回過神來,感覺烏絲好像在預示些什麼,想要問得清楚一些,卻見她快步地走遠了,神速異常。烏絲枯瘦的身影漸行漸遠,蒼蒼的白色融入碧青與湛藍的天地之間,流麗的光芒流瀉而下,籠罩在她的周圍,愈顯飄忽、沉寂,漸漸的虛無。
他大跨步衝過來,急切而悲傷地緊抱著她,帶著哭腔說出一句讓人不敢置信的話,「不,我該死…和-圖-書…我們的瞳瞳不見了!」
楊娃娃乍然看見他揪在一起的悲痛容顏,聽見他竭力壓抑的悲沉嗓音,心中翻滾著萬千思緒,走上前,幽幽道,「對不起……」

對了,公元前244年匈奴侵掠趙國邊境,率領騎兵的,又是誰呢?是禺疆嗎?匈奴騎兵損失十余萬人,禺疆如何承受?對於他,那不啻於一種恥辱。楊娃娃斂容而問,臉上聚集了些許憂愁,「你是通天女巫,應該可以預知未來的吧!那你知道禺疆會和立脫酋長一樣,率領騎兵侵掠趙國嗎?」
☆公元前265年、公元前244年,匈奴與趙國的兩次大戰,年份的說法,史籍記載不祥,各家並不統一,本文採取該種說法。
楊娃娃怔怔的,回憶著趙國李牧這個歷史人物。李牧是戰國末期趙國傑出的軍事統帥,常年駐守北部代郡、雁門郡邊境地區防禦匈奴,特別是公元前265年、公元前244年兩次擊退匈奴大軍,殲滅匈奴騎兵一二十萬人,致使匈奴十余年不敢接近趙國邊境的城邑。立脫單于碰上李牧,肯定占不到一丁點兒便宜。
他重又看著她,感覺她是那般的遙遠,他們的中間,不止隔著千里草原——草原是可以穿越的,而他,始終無法越過那虛無之中的無形屏障。他們互相望著,卻是相望冷,他覺得自己的熱度在她刻意的冷淡之下,苦苦地掙扎著。
呼衍揭兒關切道,「你可終於來了!一路上,辛苦了吧!」
「我不能出來太久,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禺疆回到寢帳看不到她,肯定會四處找她,幸而已跟真兒說過,不然他的「焦灼」肯定會殃及婢女們。
「我在草原上沒什麼朋友,算得上真正的朋友,也就你一個了,請讓我有機會珍惜你這個朋友,好么?」
她看著他,楚楚的眸光秋水中泛起一圈的痛意,「是,我知道,可是,你不相信我嗎?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
第二天,她跟呼衍揭兒提起,說明天整隊出發。此時,呼衍揭兒坐在低矮的木凳上,彆扭地拐著雙肘抱著柔軟無骨的瞳瞳,右手食指清淡地撥弄著她玉嫩的臉蛋,逗著她,臉上掛滿愉悅的微笑。而一聽到楊娃娃的話,頓時撤去所有的歡悅,面色沉諳。
楊娃娃拍拍真兒的肩膀,安慰道,「讓他們散了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也先回去,有我呢,沒事的!」
楊娃娃的眼眸清亮如水,看住他、冥暗中同樣灼亮如深潭的眸子,「你想,如果是針對我們的話,瞳瞳就是人質,必定有所威脅,並不會對瞳瞳怎麼樣;如果是衝著瞳瞳來的,那就不太好辦了,但是……瞳瞳跟誰有仇呢?」
她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是的,以她的聰慧,要逃脫出來也不是一件難事。如此看來,不答應她也不成了,如果呼衍揭兒敢動她的話,禺疆絕對不會放過他。
烏絲的臉面猶如朵朵飛雪覆蓋,蒼白得無一絲情緒的流動,「閼氏,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因為,我答應過她,不向任何人透露!」
禺疆亦是坐下來,眉梢挑動,一抹寒酷的光色悄然劃過,「對,我也覺得很奇怪,今天,你和真兒都不在帳內,我剛好也出去了,確實是一個下手的好時機。他們看準了我們都不在才下手的,我覺得,搶走瞳瞳的,應該就是我們部落的人,或者,盯梢我們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呼衍揭兒見寶寶一直啼哭不止,甚是著急,比當媽媽的還著急,「怎麼了?怎麼哭了?寶寶哪裡不舒服嗎?」
「我想,寶寶是餓了吧!」
一道黑影自昏紅的火光中覆蓋下來,她知道身後站著的就是呼衍揭兒。一想到讓如此孱弱的瞳瞳勞累奔波就是他的傑作,不禁心頭火起,忿忿地扭身站起來,卻沒想到——
翌日,立即整裝出發,麥聖率領一百騎兵、陪同閼氏快馬加鞭地趕往呼衍氏部落。禺疆目送她離去,漸漸地消失在碧綠草原的盡頭,黑眸冷冽得有如千年寒冰,對站在後面的洛桑吩咐道,「洛桑,吩咐下去,立刻召集騎兵,天黑之前在訓練場集合!」
倏然,呼衍揭兒的目光定在瞳瞳吮吸的小嘴上,接著慢慢地往上游移,定格於凝白如玉脂的乳|房上,久久地,無法移開。他的腦中,一陣火燒火燎,烘熱了他的目光,烤熱了他的手腳,而且炙痛了他的呼吸……這一刻,他的呼吸逐漸炙熱、急促……這一刻,他有點羡慕瞳瞳!
楊娃娃抬首看他,驚覺他目光的落處,以及他痴獃、發愣的神情,心波驚起瀾瀾,臉上泛開嫣紅的漣漪,羞紅了窘然的神色。她心慌慌地低下頭,垂斂眼睫,仿若無事般輕鬆。
禺疆坐在木案前,右手肘擱在膝蓋上,手掌撐在額頭上,左手隨意地搭在大腿上,頹喪地彎著寬厚的脊背,長長的黑髮垂落下來,m.hetubook.com.com隨意得有點狂野。他似乎感覺到,隨著氈簾的掀動,外面的白色天光閃動進來,微閉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晃眼。
楊娃娃掙扎著,兩隻手拼儘力氣地推著他的胸部,壓低聲音,氣急敗壞地吼叫道,「你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聽到沒有?」
「頭曼是在禺疆酋長的基礎上統一了草原各部,如果沒有禺疆酋長,頭曼也不可能建立起龐大的草原邦國!」烏絲堅定地望著春光乍泄的長空,千萬條的金色光芒照耀在她的臉上,蒼白的膚色恍然間是透明的,奪目得刺眼,似真似幻。
他的音色冰冷冰冷的,任是油燈的火光再大,也溫暖不了帳內壓抑、焦灼而冰冷的空氣。她緩步上前,從背後摟住他,把臉頰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的溫度和獨有的氣息,順時,她覺得好安心好溫馨,「我知道你不放心,可是,我相信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再說,我們兵強馬壯,還怕他不成?」
兩個孩子在酋長寢帳旁邊的一座寢帳撫養,真兒帶領著四個婢女無時無刻地輪流照看。自從可以下床、出門,楊娃娃差不多一整天呆在那邊,只除了晚上。而今天,她一外出,女兒天瞳就失蹤了,不是很奇怪嗎?
烏絲毫不意外,靜靜道,「閼氏是神女,是天界的神仙,當然不是我們這裏的人。」
她微微一笑,嘴角流過一抹母親式的焦慮之色,「你也知道,瞳瞳不足月就出生了,不容易養活,要非常的小心謹慎,不然……」
他抬頭一看,站起身,平靜地開口道,「你回來了!」
她抓住他的肩膀,急急道,「是有可能,但是也不一定的呀!」想想,也是很有可能的,愛寧兒肯定恨死她了,得不到心愛的男人,只能傷心遠走他方,愛寧兒如何甘心?一時之間,她有點心亂,憂心忡忡地說,「如果她刻意躲藏起來,我們要找,也不容易找到。」
楊娃娃卻有點奇怪,看著兩個護衛,眸光鎖住他們的表情,道,「我有一個疑問,呼衍氏部落距離這兒至少三天的路程,而你們一天就趕到了……」
四月的草原,春寒料峭,樹木抽綠,野草拂動。春風從臉面上一掃而過,細小刀片輕輕地割過那般的寒涼;然而,風中浸染的絲絲縷縷的香味兒和甜味兒,沁人心脾,一掃冬季的肅殺與沉悶。
「你這麼討厭我嗎?」呼衍揭兒感覺心中一陣悶痛,流動著一股酸楚的漫流,遂而無奈地撤離了自己滿腔的熱切,拉開上身的距離,重複道,「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呼衍揭兒感到前所未有的絞痛,身體彷彿已被快刀一分為二,痛得沒有任何知覺;他冷冷的一聲嗤笑,音色也是極為冷淡的,「那麼,請你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而呼衍揭兒見此,奇異的眼睛里莫名地局促不安起來,俊奇的臉孔更加熱辣,身體內部奔竄著一股猛健的氣流,卻是一動不動地站立著!唯見瞳瞳瞪著烏黑的眼睛,旁若無人地吮吸、吞咽,幼小生命的成長,是多麼的蓬勃!
「沒有!」烏絲乾脆道,「其實,幾十年來,匈奴各部因為各自的利益,時散時聚,沒有比較長久的盟約性關係,只是根據共同的利害關係盟約或者離散。比如,大約十六七年前,年輕的立脫單于,說服二十個部落,集結十萬騎兵,南下侵襲,想要奪取水草肥美的那一大片草地。趙國的一個將軍,好像叫做李牧的,非常厲害,立脫單于和幾個酋長率領的騎兵,大敗而回,損失慘重,之後,很多部落憤怒地率部而回,再也不理會立脫單于的號令。」
「我?」楊娃娃想想也是,自己是21世紀的人,又是專修歷史,對中國歷史、世界歷史的疑難雜症,都會好奇地深入研究一番,匈奴的歷史進程以及各個方面的情況,也花了一段時間研究的,了解得比較透徹。
感覺到他的口風有些鬆動,楊娃娃立即追逼,「我保證,我一定回來!無論如何,我一定回到你身邊,即使他不放我走,我也有辦法逃出來,你要相信我脖子上的這顆腦袋!」
她始終不明白,呼衍揭兒劫走瞳瞳到底為何呢?只是要見她一面?只是這麼簡單嗎?聽他的口氣,他並非不放她回去,可是,她總感覺太過順利,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了!
其中一個護衛道,「閼氏心思敏捷,我們酋長已經預料到閼氏會有此一問。不瞞閼氏,我們已經在攣鞮氏部落附近的某個地方,等待了好幾天,而小居次,已經快馬加鞭地帶到我們部落。」
她能不激動嗎?骷髏鏈子帶她穿越時空來到戰國末期、來到大漠草原,而且骷髏鏈子是她以前所擁有的,這麼說,所有的事情,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跟禺疆的糾葛、相愛,也是註定的,然而,禺疆到底是什麼人呢?骷和_圖_書髏鏈子又是哪個人送給她的呢?會是禺疆嗎?
他的指腹,摩挲著她嫣紅的唇瓣,輕輕地,柔軟的觸感細膩無比……她覺得有些微的激流從唇間漫漾開來,湧向心間,猶如春夏的河流,水流逐漸湍急,激起的微浪層層疊疊的,隨而跌碎……她的眼眸、似也含了煙水般,迷濛而又靜澈,慢慢地靠近那雙黑亮的俊眸,輕輕地咬住那兩片薄厚相宜的唇……
「不,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跟她說,有什麼用呢?楊娃娃覺得好笑,神女?什麼神仙?是神仙的話,怎麼就不能輕而易舉地飛回21世紀呢?不過,現在她根本就不想回去。
「頭曼,也就是閼氏的兒子,將會成為匈奴的大英雄,成為至高無上的匈奴大單于、偉大神武的匈奴大王,統一大漠南北各個部族,二十萬鐵騎橫掃千里草原,無人能敵。我們匈奴,將會從頭曼開始,稱霸草原數百年,周圍的邦國無不驚恐萬狀,稱呼我們匈奴為「大漠蒼狼」!」
「因為……閼氏,你的孩子,酋長取名為「頭曼」,」烏絲頓了一頓,猝然轉開話題,臉上鄭重的神采鋪展開來,「閼氏可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
楊娃娃不理會,眨巴了一下眼睛,冷淡的眼風從他的臉面清冽地掃過,一抖馬鞭,甩向駿馬,往前衝去。呼衍揭兒不以為意,乾笑兩聲,策馬跟上。
「是的,他對我很好!」楊娃娃輕聲承認道。
濃夜恢復死一般的平靜,楊娃娃睡意俱無。其實,她覺得很累很累,畢竟剛剛誕下雙胞胎,身體已經複原,卻容易疲累,加上三天的馬背顛簸,一挨上床,就沉沉入睡。不過,她的警覺性很高,自呼衍揭兒的腳步聲在帳口出現,她就驚醒了。因此,他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楊娃娃急促地問道,「為什麼?」
她的臉上,陽光灑下的金光點點碎碎,紅嫩水潤的臉龐點綴得流霞緋婉,「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想知道,禺疆到底有沒有統一匈奴?」
她想起了21世紀的「楊娃娃」,和21世紀的人與事——她已經很少很少想起來了,感慨地笑道,「烏絲,你知道嗎?我不是匈奴人,也不是周邊邦國的人,更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她心中一顫,估摸著禺疆會不會率領騎兵逼近呼衍氏部落,那樣的話,豈不是征戰又起?她壓下心中的焦灼,以柔和的口吻開口道,「不,不行,呼衍揭兒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把他逼急了,瞳瞳會有危險的!」
楊娃娃順口接上,溫言道,「那你就把我搶回來!」
楊娃娃被她搞糊塗了,「那怎麼會在你那裡,你從哪裡得來的?」
他撫觸著她的臉頰,望著她波動的盈盈眼眸,感受到她那誠摯的真切情意,一時之間沒了主意,「我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呼衍揭兒……」
他溫柔地笑道,「寶寶好像挺喜歡我的,一看見我,就笑得很開心。」
楊娃娃自是知道她轉開話題的目的,思來想去,還是算了吧!頭曼,呵呵,她當然知道了,「你知道的話,就說說吧!」
「我知道是誰!」禺疆心中驀的一動,卡在她腰間的大手一緊,激憤地低吼道,「一定是愛寧兒,她還不死心,她看我那麼喜歡兩個孩子,就要害死他們,一定是她!」
楊娃娃怒然地斜瞪著他,目光卻是冰雪覆蓋一般,「是的,現在我很討厭你!」她用力地推開他,走到木案邊上坐下,徑自倒水喝下。長途跋涉,又累又乏的,她接連灌下三杯涼水;見他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不知道開心個什麼勁兒喲,調侃道,「你這主人當的可真好,主隨客便!」
「是,我不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至少也是我陪你一起去!」
然而,他們的猜想錯了。第二天的黃昏時分,呼衍氏部落來了兩個護衛打扮的年輕男子,說是奉酋長之命,向禺疆酋長報告一件事情:天瞳居次在呼衍氏部落很好、很乖巧,酋長一定會仔細照顧小居次,如果想要接回居次,禺疆酋長不能去,深雪閼氏能去。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他拿開她緊緊箍著的小手,轉過身,扣住她的肩膀,「我也不會讓你有事!把你搶回來,我有把握,但那樣不是太費力了嗎?我們一起去,我就不相信,呼衍揭兒會為了一個小孩子而不顧部民的生死!」
楊娃娃激動地拿過來,仔細研究著,沒錯,就是在21世紀買下的那串,八隻象牙色的骷髏頭,精緻小巧的青銅鎖,卻比21世紀的那串來得明亮,青銅鎖的顏色也沒有那麼暗黑,可是……她舉眸望向烏絲,疑惑道,「這骷髏鏈子怎麼會在你那邊?這好像是我的,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找不到了!」
她收斂了心思,點點頭,甜蜜地苦笑道,「是啊,長胖了不少呢!你叫我出來,有什麼重要的事跟我說嗎?」
www•hetubook•com•com她亦是聽出他話中的凄酸,淡然地看著他,誠懇的目光中抱了些許歉意,「呼衍揭兒,可惜……對不起,有些人,註定只能做朋友,有些人,註定是要糾纏一生;即使沒有他,我想我也不會嫁給你,如果傷害了你,我很抱歉,請原諒我的坦白!」
三天之後,楊娃娃到達呼衍氏部落。遠遠的,距離部落的一百里之處,她看見呼衍揭兒一隊人馬等候著,接近時,她勒馬停止,看著他,他一臉的張望與期盼瞬間轉化為興奮的笑意,清俊的眼睛已然不再清澈無痕,注滿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光亮。
原來他是用羊奶餵養瞳瞳的!她垂首,靜靜地答道,「哦,謝謝!」
呼衍揭兒盯凝著懷中的瞳瞳,停滯了好一會兒,才緩慢道,「我明白,瞳瞳這麼脆弱就讓她橫穿草原,奔波勞苦,我也很不忍心……好吧,明天我送你們一天,你今晚好好休息!」
楊娃娃坐下來,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潤潤嗓子,「為什麼要搶走瞳瞳,而不是頭曼呢?到底是誰呢?目的又是什麼呢?你有沒有覺得奇怪,為什麼不是頭曼呢?」
禺疆哀沉的目光擦過她的臉鬢,眼睛中慢慢地掠起一片森冷而吞噬的紅光,「真兒不在,兩個婢女看見一道人影閃進來,接著她們就暈倒在地,醒來后瞳瞳就不見了。我已經讓人去查了……哼,誰敢傷害我的女兒,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不多休息幾天嗎?」他的話語聽不出情緒的波動。
以防夜長夢多,她決定,後天就回去!
「而且,你想想,如果我去一趟就可以把瞳瞳接回來,為什麼一定要刀箭相向呢?」
楊娃娃也發現了,瞳瞳對他確實特別,不是笑呵呵的,就是親昵的神態;而她更加奇異和玩味的是,呼衍揭兒看著瞳瞳的目光,如水的溫柔,如火的炙熱,深深的憐愛,還有……濃濃的別樣意味,彷彿,瞳瞳不再是不足兩個月的嬰兒。
呼衍揭兒獃獃地看著她:她的體態略為豐盈,只是腰肢還是那麼纖細,臉龐的輪廓還是那般瘦削,尖細的下巴圓潤了一些,剪水般的眸子風情楚楚,凝白的臉色淡掃紅雲,婉然流香……他見她羞赧地低頭,亦是轉開視線,收斂了脫韁似的心神,「還是這樣的好,以前瘦了一些,看來……他對你很好!」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她點點頭,意欲接下話頭,卻莞爾一笑,「我們就等著吧,不出兩天,抱走瞳瞳的人,就會自動出現!」
正值他跨步之時,突兀地響起嬰兒嘹亮的啼哭聲,驚散了帳中沉悶的空氣,也驚散了兩人略為尷尬的心情。兩人俱是一驚,立刻不約而同地奔至床前。楊娃娃小心翼翼地抱起瞳瞳,坐在床沿,無限憐愛地哄著她,輕輕地搖晃著手臂,軟言撫慰,「寶寶不哭,寶寶乖哦!」
她寧神地一笑,「嗯,我明白了,該怎樣,還是怎樣,無法強求!」
楊娃娃發熱的腦子頓時冷涼下來,愣愣地呆住:為什麼一到關鍵的地方,就總是猛然剎住呢?是烏絲故意不說,還是真的不知道?
他把瞳瞳抱還給她,深炙的目光停留于瞳瞳可愛的粉臉上。瞳瞳的小手緊緊地握住,當他的食指撥弄著小手時,瞳瞳居然微微張開小手,適時地握住他的食指。他開心地笑了,清俊的眼睛柔和地彎成一種天真與滿足。
「瞳瞳不見了?」楊娃娃一陣怔忪,腦子裡一溜兒寒風呼嘯而過,猛然想起烏絲暗示性的話,幡然省悟:原來烏絲暗示的,是瞳瞳失蹤這件事情,不知道烏絲可否知道什麼……對,一定要冷靜,切不可急躁。她掙開他的擁抱,反摟住他的腰,寧神靜氣地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當時是誰在寢帳裏面?」
這個晚上,呼衍揭兒把酋長寢帳留給她和瞳瞳,然而,他輾轉反側,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因為,他的腦海中浮沉著她的音容笑貌,刻在腦中一般無法驅除。
楊娃娃自是知道他肯定心裏不爽,不過,又能如何呢?她不能讓禺疆等得太久,再說,也不放心兒子頭曼呢,同樣是早產兒,身子骨都非常虛弱。
禺疆拍拍她的臉頰,保證似的,一字一字地咬牙道,「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我們的孩子有事的!」
楊娃娃娥眉緊蹙,顫著雙唇,緊張地問道,「護身神器?是誰送給我的?烏絲,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烏絲掀動白而涼薄的眼皮,面無表情,彷彿臉皮遊離于肌肉之外,永遠是木然的,「我知道的很有限,我相信閼氏知道的比我更多。」
她擺擺手,示意大伙兒退下,深深呼吸,定定心神,掀開氈簾,本想映入眼帘的一幕應該是禺疆狂風暴雨似的盛怒與瘋狂,然而,卻不是。帳內沒有一星點燈火,暗沉沉、黑寂寂,只有外面的天光透過厚厚的氈帳、映射進帳,微弱的白光,襯得帳內發虛的白,無一絲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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