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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樹吟

作者:飛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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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哀絕鳳棲梧

第十三章 哀絕鳳棲梧

完美如他,溫雅如他,從容如他,和藹如他……都還要受皇上的猜疑忌憚,那麼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微躬身軀,藏在那一樹花開之後,想悄悄接近那人。然而小徑邊緣爬著經年累月的青苔,再加上未融的積雪,直是滑不留足,我一個不慎,居然險險滑倒。幸好我及時抓住路旁花樹伸向我面前的一根樹枝,才站穩腳步。然而這一趔趄,那棵樹的樹冠簌簌而響,花瓣紛紛飄落我腳邊,驚動了那人,他猝然回首。
我屈膝愣愣地坐在那裡,完全不管地上的泥土混著積雪,會髒了我的衣裙。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的視線茫然無依,我忽然想起初見時的一刻,蕭繹玉冠錦袍、俊雅溫文,卻為了救我弄得一身狼狽;然而他注視我的眼神那樣深邃湛然,他輕聲念著我名字的語氣那樣低回婉轉,他唇畔緩緩綻開的一線微笑那樣和暖溫柔——
我大驚失色,拉緊了身上大氅,也隨後急急跟去。
他有絲愣怔,眼光落在我的手背上,忽然又抬起眼帘,對我淡淡一笑。
那日之後,又過了好多天。
數月之前的厭禱之禍,若非皇上早已心存芥蒂,又怎會演變至此?那種種厭斥究責,處處都顯岀皇上對太子的涼薄。將蕭繹與江東孫策相提並論,只不過是打擊太子的又一層手段罷了。
……難道,那隻鳳凰即將棲息之地,不是東宮,而是……文思殿?難道,惡兆纏身的我,這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湘東王妃的名位,即將被這吉兆佳女取代了?
「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知道陛下對我素來不喜,已經多次勉強世誠另納側室,這些事情的發生,也都只在早晚而已……你說得對,陛下畢竟是高高在上的君王,縱使他因著世誠的才華或殘缺而縱容他,一次兩次尚能忍耐,次數多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何況萬人之上、從來沒有人膽敢忤逆他的天子?」
蕭統默然無言。我心頭忽然襲上來一股強烈的悲痛,撕扯著我的心神;我感覺自己的體內彷彿已經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我忽然很想很想安慰他,可是任何話語在他深重的悲哀面前,竟然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我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只能伸出一隻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安慰似地輕輕一握。
這日,難得昨夜一場大雪過後,庭前枝頭地面,皆是一片純凈的白色。我已在「文思殿」中閉門多日不出,這天一早起身,還是懨懨地懶怠行動。不過時至正午,太陽居然從雲后現身,霎時天晴日朗,不由得也令人精神稍振。我望了望窗外陽光正好,便命淺兒再去取那領狐皮大氅來,打算再到御花園裡賞景漫步一番,解解悶,排遣一下長日寂寞。
蕭統沉默不語,許久才輕輕一嘆,他的視線,彷彿在逃避著我的眼光。我的心向下無窮無盡地墜去;他欲言又止、躲躲藏藏的神態使我不由得疑雲大起。他難道有什麼事情隱瞞著我嗎?
然而我也自顧不暇。蕭統方才告訴我的那個驚天動地和_圖_書的消息,給我帶來的震撼仍在。直接貶斥我不成,皇上便要改用逐漸蠶食我地位的方法,送進一位吉兆當頂的穆鳳棲來做側妃,來侵蝕蕭繹當初選擇我時的決斷,來和我爭奪蕭繹的心——
於是,蕭繹仍舊在宮裡留了下來。所不同的是,他愈來愈少回到「文思殿」的寢殿。宮中紛紛傳說著湘東王與王妃陷入冷戰、相見兩厭的消息,「文思殿」中瀰漫的低氣壓與日俱增。
蕭統注視我片刻,不忍地撇開了頭,輕聲道:「陛下這一回聖意已決,不容他有婉言謝絕的餘地;為免湘東王推辭,陛下要他在兩樣之間擇其一:陛下直接下旨廢你而立穆家小姐為正妃,或者仍保留你的正妃頭銜,但要他迎立穆家小姐為側妃……」
原來,他也被這高高的宮牆、巍峨的宮殿束縛住了;原來,這座華麗的宮室,也是他人生的墳墓;他淹沒在勾心鬥角和無端猜忌的濁流里,他憤恨著這宮中見風使舵、人情冷暖的暗潮洶湧。
「昭佩,你不要難過。世誠他……其實並沒有其它選擇!」
我忽然朦朧中若有所悟。
我望著他孤獨遠去的背影,一陣心酸。難道皇上對他已刻薄至此?要讓他一生的追求,從使大樑安定繁榮,變成了只求後人能夠記得他的存在?
我哽咽了,淚水從眼中墜落我的裙擺之上,無聲無息地漾成一片濕濡。
我怔怔地想著,怔怔地望著自己腳邊那一片殘紅零落。直到視線里的靴尖稍稍移了開去,那一襲白袍更接近我的面前,袍角沾了點點混著融雪的泥濘;我仍未抬頭,卻聽見蕭統的聲音,彷彿近了許多。
我大為訝異,一時間不明白蕭統忽出此言,是何用意,只得漫應道:「穆鳳棲?倒是個好名字。這出生前的夢境,倒也是上佳吉兆。」
我擰起了眉頭,有絲疑惑。「東晉隱士陶潛,陶淵明?略略讀過一些吧,比如他的《歸去來兮辭》——」當提起這篇傳世之作時,我看到蕭統微微笑了起來,輕輕一頷首,於是便信口誦了出來:「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我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容顏上從不輕易示人的憂鬱落寞,心裏不禁浮現了對他的無限同情。
「可是,我還要忍耐到什麼時候?這般的難堪,被輕視、被孤立……我的確是受了詛咒了!我做錯了什麼呵?要受到這般漫長的折磨,無情的懲罰?只因為陛下忌憚我嗎?只因為他一個人不喜愛我,我便活該得到這樣的結局嗎?!」
我凝視著他出神的容顏,他有絲迷離的雙眼。忽然,我心中似有所感。
然而很快地,這一切都將不再專屬於我一人了。
我微微仰首,發現蕭統已蹲下身來,與我平視。語氣里雖有神傷,但更多的是誠懇。「他能怎麼樣呵?難道選擇前者,廢了你的妃位,立穆家小姐為正妃嗎?陛下乃萬人之上,一言九hetubook.com.com鼎,普天之下,莫敢不從……世誠也是迫不得已,你……就不要惱他了吧!」
「……是的。『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這才是我所希望的生活,隱逸山林,寄情山水……即使平淡一些,總是愜意高潔,好過在這宮中互相傾軋,終日惶惶!」
吉兆,吉兆?這命帶吉祥的女子與我相比,是多麼鮮明的對照!
蕭統讚許地輕輕點頭,竟然接著我的話語朗誦了下去,目光漫望著遠處,有些出神。
鳳凰棲梧,既然身為太子的蕭統提起此女,必定是皇上聽說此一吉兆,起意要為皇子延聘;既然是鳳凰,那麼最有可能指配的人選,就是未來的皇上、今日的太子蕭統。然而為何蕭統卻面無喜色?這命里註定,生來的鳳凰,難道……竟然不是皇上為太子選擇的佳配么?為何蕭統那樣迴避著我的目光,似有千言萬語,卻欲言又止?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要隱瞞著我?
將來,他會是個很好的皇上。他敬佛而不佞佛,寬容而不懦弱;他做任何事情都彷彿能把握得分寸恰好,不會搶走任何人的風光,絕不鋒芒外露,卻也令人無法忽視。他總是那麼令人安心,無論有什麼樣的問題,在他那裡必定會有使人無法駁斥的答案;他的聲名正盛,廣受愛戴。
那眼神說明了一切。我的心驟然緊縮,刺骨的疼痛一霎那刺入內心,刺出了血。我驚異、惱怒而暈眩,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樣遙遠而不真實,彷彿飄在很遠很遠的天際;茫茫然地問著:「那麼,湘東王他……答應了嗎?」
是誰?誰在漫聲長嘆?
「太子殿下?」我大吃一驚。
但是蕭繹仍舊很少回到「文思殿」。眼看皇上正式的旨意已下,迎娶穆鳳棲的日期一天天臨近,佛卻從來不肯聽從我的祈求,不曾給我一絲希望。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靜靜地重複這句話,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忽然,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終於迸斷,我驀地一揚頭,喉間迸發出凄厲的哭泣。
我這麼想著,忽然對面前的人油然而生無限憐憫同情。我盡量放柔了神情和語氣,撇開那些宮中的禮儀客套,若無其事地向太子蕭統笑問道:「太子殿下從哪兒來?今日庭園中梅花開得正好,殿下是來賞花的嗎?這樣也好,殿下終日忙於編纂文選,但工程浩大,怎可急於一時?暫且放鬆一下,也許會更神清氣爽,思路明晰——」
「昭佩,你可曾讀過陶潛的詩文么?」
我通體寒徹,面色慘白。我抖著唇,哀聲道:「太子殿下,你告訴我,是不是陛下立意要剝奪我的頭銜,為湘東王……另聘此女?」
今日,我選擇了梅林中的另一條小徑。我在小徑上緩步而行,腳底踩上未化的積雪,雖然積雪不甚厚實,甚至小徑邊緣砌著的石籉還微微露出一點;但踏雪而過,卻仍然發出輕輕的「撲簌簌」之聲,彷彿驚動了這片寧靜安謐。
雪地上有一行零亂hetubook.com.com的腳印,蕭統大步沿著那腳印追去。我跟在他身後,跑得有點氣喘吁吁。但那人甚為警覺,不但腳下逃得飛快,而且東一腳、西一腳迂迴地逃離,最後我們沿著那行腳印,衝出了御花園的大門,到了門外方磚鋪地的天街上。這些宮中主要的大路因為很多人來來往往,不僅有人將雪都已掃開,而且那層泥濘里也有太多腳印、馬蹄印和車轍混雜在一起,再也辨認不出先前那人的去向。
「願在晝而為影,常依形而西東;悲高樹之多蔭,慨有時而不同。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於兩楹;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
可是我有什麼錯?我為何必須承受這樣的命運?一場狂風暴雪,從此我就不再是我自己,而只能忍受一次比一次更不公正的待遇,一次比一次更可怖的冷眼、厭惡和排擠?
這樣想著的時候,我忽然非常非常地憐憫他。我跨前一步,剛想安慰他,就見他陡然變了面色,疾步沖向梅林深處的某個地方,厲聲吼道:「是誰?誰在那裡鬼鬼祟祟地窺探於我?」
雖然聖旨已下,但時近年底,冬日天氣寒冷,要旅行也多有不便。皇上畢竟出於對蕭繹的關愛,竟然特許蕭繹暫留京城,待得明年開春再行出京赴任。
我驀然一仰頭,臉上流滿的淚水已成冰。我迫視著蕭統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不怕。這是什麼荒謬的天意?即使陛下是天子,也不應昏庸至此!他的好惡,可以輕易裁定一個人的善惡嗎?他憑空猜疑、無因忌憚,便可以輕易斷送他人!可笑我們還在這裏對他一片忠心哩!但是,誰可曾領情?這宮中黑暗,除了互相傾軋、互相利用,還剩下什麼?還有什麼?」
「太子殿下……其實,你是嚮往這樣的生活的,是嗎?」
蕭統站定腳步,四周望了望,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影。他嘆了口氣,轉向我道:「之前我看到梅林中有人在窺探我們講話的情景,不知是何居心。但現下也無從找起,抱歉讓你受驚了。不過,以後你更要萬事小心為上,謹防隔牆有耳,何況現在乃是宮中多事之秋,世誠又剛獲封荊州刺史、西中郎將,眼紅想找他錯處的人是很多的……你還是多加留意一些比較好!」
我心底輕輕一抽。他看見我的模樣,卻又失笑了起來,自己站直身軀,順手將我從地上也一併拉起來,低聲說道:「我……本不該對你說這些話的。可是,這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人能懂……」
他漫聲長嘆,目光飄向很遠很遠的地方,彷彿一直飄出了那高聳莊嚴的宮牆,望進了他深藏在記憶中的某一處,眼神忽然變得雲水般溫柔,喃喃低語:
那片梅林卻有些零落。雖是白雪地上、紅梅梢頭,美景仍令人心曠神怡;但昨夜也曾起風,將花瓣吹落許多,點點滴滴綴于地上的白雪間,透著一絲凄艷。
蕭統聞言臉色大變,焦急之下衝口低喝道:「昭佩!不得無禮!」說著慌忙回身,環視四周,似是要確定無人在我們和_圖_書近旁,將我大逆不道的言辭都聽了去。待得他掃視周圍,並沒有看見其它人影,才好似鬆了一口氣般轉向我,臉色卻仍然蒼白如雪。
不由自主地,我開始每天消耗在佛前更多的時間,靜靜誦經,祈禱我能有機會得到我唯一想望的東西。我終於知道為何所有人都要尋求佛的指引,因為心靈空虛,因為無處可去,因為佛就如溺水之前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除了緊緊抓住它之外,沒有其它的辦法能挽救自己不沉溺於絕望。
他兩歲時就成為太子,已經在這個高而危懸的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他永遠是那麼斯文、謙遜而溫厚體貼,他在文學方面的才華毋庸置疑;即使是才名在外的蕭繹,也註定搶不過他的風采。
他代皇上省錄朝政,辨析詐謬,秋毫必睹;但寬和容眾,見到錯漏也只是徐令改正,並不加罰。仁慈才高,天下歸心。我毫不懷疑他將來會是一位極其出色的君王;然而身為人臣,聲名過高,卻並不是一件好事。
蕭統聞言一震,不禁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低頭望著我。許久許久,他才輕聲嘆了一口氣。
我有些訝異。記憶里,無論何時何地,太子蕭統都是那樣從容、溫厚、雋秀而出色的;雖然我很少有機會見到他,但種種關於他美德的傳言卻從未中斷,連我也常常聽聞。
我的聲音逐漸消失在蕭統那種複雜而不忍的注視里。我從那眼神中看出了某種難過與憐憫,那彷彿與我切身相關的憂鬱,使我驀然一凜,徹骨冰涼。我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了點顫抖。
蕭統淡笑著搖了搖頭,無聲地打斷了我的話。他有一瞬的沉默,最後向我輕輕頷首。「不要說了。我們都知道,這些話是沒有用的……」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也許我應該專註于把我的《文選》編纂完畢。這樣即使將來我什麼也不是,至少後人會從《文選》里,看到我的心血,知道世上還有我這個人曾經存在過……」
蕭統很快地瞥了我一眼,終於開口了,他撇開了臉,語調漫遠而悠長,彷彿在講一個故事。
我茫然點頭,卻覺得自己的聲音輕飄飄的,哽在喉間,還透著一絲沙啞。
我好奇心大起,沿著那一叢叢花樹,穿花拂葉循聲而去。曲徑通幽,那一樹樹花開正盛,夾著的小徑盡頭,竟然是一方石桌,和幾個石凳。那圓桌圓凳的造型古實樸拙,襯著樹下滿地落花芳菲;而落英繽紛間,一個身穿白袍的挺拔人影卓然而立,那背影俊秀而高大,似曾相識。
然而我卻笑不出來。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只覺心寒;寒徹骨髓。
眼前那人的面貌,赫然便是太子蕭統。然而當他也看清楚了我的容顏時,他的臉上驟然拂過一絲狼狽而黯然的情緒,微微垂下了眼帘,避開了我的視線。
「你所說的……我豈會不知呵?可是,這些話也是隨便混說得的嗎?」他彷彿餘悸未定,無可奈何地凝視著我,嘆息似地輕聲說道:「你說得沒有錯,宮中黑暗,長久下來,可以將一個人年少時的種種稜角和-圖-書都消磨凈盡……而現在,我即使心中有任何怨懟,我也……無話可說!父皇是這天下之主,他願意怎樣裁斷我們,我們……又怎有置喙的餘地?」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殿下你……要這樣看著我?」
太子如此謙恭隱忍、事事以禮自持,這樣謹小慎微,仍然功高震主,引來皇上的猜忌和奪儲之念!連太子這樣完美的人,都落得如此下場;難道蕭繹如果當上太子,結局就會更好么?
「吉兆」兩字一出口,我腦海里彷彿如電閃般竄過什麼,一瞬間臉色變得雪白。
也許他也曾為自己的責任放棄過許多重要的人或事,不然他不會至今仍念念不忘著在夜而為燭,要映照著那張他心底的玉容於兩楹。然而時至今日,他的一切讓步與犧牲,都忽然變得全無意義。原來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曾經慈愛的父皇,已經迫不及待要將他的一切功績與努力一筆勾消,要讓他曾友愛的弟弟取而代之!
我的膝蓋一軟,再也無力站立,跌坐在了地上。如海的花瓣灑在我裙裾邊,我卻覺得四周包圍我的,彷彿都是無情的冰雪;我獃獃地漫盯著蕭統的靴面,喃喃說道:「那麼,他選擇了……后一種?他要另娶那個穆鳳棲?」
我點頭,向他說道:「太子殿下,你……也要多加小心!那些事情……不管如何,總會過去的。你是太子,萬民擁戴、天下歸心,這些都不是一道聖旨就可以輕易改變的事情……何況陛下也許只是對那些道士、巫術沒有好感,過一段時間自然也就釋懷了……」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那時,來報告此事給我的淺兒曾經問我:王妃,你難道不為王爺高興嗎?既然陛下有此心,想必將來王妃你也大有希望晉身為太子妃、繼而母儀天下哩!
霎時間,我看到蕭統眼中掠過的一抹憐憫和黯然。
我陷入惶恐無措里了。我陷溺在深深的絕望和無助中,我想不到這世上究竟還有誰能夠幫助我或拯救我。一切可能的方法我都已經用盡,但結果卻只是將蕭繹推離我更遠更遠,遠得望不到邊際,遠得彷彿天各一方。
蕭統聞言,身軀驚震,慌亂中低聲叫道:「昭佩!你不要胡思亂想,這……這一切都是天意註定,和陛下……無關!你這樣亂說話,宮中人多口雜,倘若被有心人聽了去……」
忽然,我停下了腳步。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隨風傳來一聲幽幽的輕嘆,鑽入我耳中。
「告訴我!太子殿下,究竟出了什麼事?是什麼……我竟然不能知曉的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這一片虛空中回蕩,帶著一絲尖厲和破碎。
「傳說中的鳳凰看到梧桐,便會落下,棲息在梧桐樹上。京中正巧也有一戶官宦人家穆氏的小姐,據說她將降生時,其母夜夢鳳凰飛舞,棲於庭中梧桐樹頂;遂誕下此女,於是取名為鳳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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