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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念及此，胸口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痛苦，彷彿某種永不褪色的傷痕，霎那間似要刺穿他的心臟。他低低哼了一聲，一手掩住胸口，表情里浮現一抹抑止不住的痛苦之色，雙眉擰緊，眼也合上了。

……可是，他不能就這樣答應了她呵。他雖然很想相信她，可是他不能就此放棄他的責任；即使那責任與她的願望、甚或他的生命是相衝突的，他也無法輕易抽身而退了！即使他要為此付出巨大的代hｔtps://ｗｗｗ.hｅｔubｏｏk.cｏｍ•ｃom價，無論是生離、抑或死別，他都無法回頭；可為什麼她明明知道他的執著，還要留在這裏呵？難道她不知道，即使再如何努力，他所能給她的，也只有失望嗎？

韓輕舞心頭暗驚，低頭去看趙夕雍，卻發現他彷彿陷入重傷的折磨之中，昏昏沉沉、眉頭緊蹙，並沒有聽見那兵卒的話。

她心念如電轉，抬起頭來，飛快遙望一眼海上戰況。www.hetubook.com.com只見宋軍船艦因為都用粗索綁縛連結，行動極為不便；船隻一旦被元軍俘獲，大批元軍兵士可以輕易從一艘船攻往另一艘船。失敗的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宋軍大勢已去。

那宋兵大驚失色，囁嚅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張副使本欲突圍，要教趙樞密率人駕駛小船，將官家接過來保護哩！現下如若換了別人去，怎能放心？」

她重又低頭望著他蒼白如紙的容顏，他的雙ｈetuｂoｏk.cｏｍ.cｏm眼緊閉，氣息細微。此刻他慘淡的面容似曾相識，將她記憶深處所有的惶恐驚怖全都勾起。

她大吃一驚，慌忙俯身下去察看他的情形。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宋軍打扮的人就奔過來，邊跑邊叫道：「趙樞密！張副使有令，精兵一概集中到中軍，並命你立即前往帥船面見！」

她的目光再移往遠處那艘懸有宋軍帥旗的大船。朦朧間，她似乎看到船舷旁倚著許多人，影影綽綽地，都在用力砍斷那條船連和*圖*書結往其它船上的長纜。

那時候，無論她如何哀哭祈求，他仍是不能活下來；他只有留給她一個很淺很淺的微笑，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她的雙手冰冷，在那一瞬間，孤注一擲，為他下了一個最狠心的決定。

她暗嘆，知道張世傑眼下只欲率精兵不惜一切代價突圍而去了。可是……趙夕雍傷得這麼重，教他如何在混戰之中上到那艘帥船之上？萬一途中變生不測，被韃子俘和-圖-書虜而去，如何是好？

「去回報張副使，趙樞密身負重傷，生死尚且未卜，如何還能潛往帥船，共商大計？」

韓輕舞忽然覺得全身一陣冰冷。她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還要做這樣艱難的抉擇。她知道他已經是張世傑和左丞相陸秀夫唯一信任的人選，可是他胸口裹傷的白布，已經被不斷湧出的鮮血染得透濕。莫說是在這樣的狂風驟雨里，駕舟前往迎接小皇帝；就是讓他此刻站起來走上一兩步，都是無法實現的一件事呵！

而那，竟然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