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病好了，知道我不是戴悠夢，又怎麼會傻到再把對戴悠夢的愛投注於我的身上呢？我太自作多情了。

但是錢佐的臉沒有任何的變化。他看著我，眼裡是那麼的不屑一顧：「是又如何？」

錢佐卻已經一聲不吭地翻身上了馬，目光絲毫不在我身上做停留，彷彿多停留一下，就能把他的眼珠子剜出去似的。

恨，我怎能不恨？無論怎樣，我都無法原諒他。

可是如果不是，那麼他又為什麼要狠下心把我腹中的孩子給拿掉呢？他就這麼怕留下什麼把柄在我手中么？

野種，他說我腹中的孩子是野種。他非要把我剝得體無完膚才肯善罷甘休么。

他不敢看我，他的心裏有鬼！

「朕說過，不喜歡受人要挾！不論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朕都不會在意！更何況朕正值春秋鼎盛，想要有多少個子嗣，想要有多少兒女，有的是女人等著朕。朕才不需要你這腹中的野種！」

「不，不是的。就算你不愛我……也沒有必要這樣做。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把我們的孩子送上死路，難道你就不想看看他長得像不像你么？你就不想看著他長大嗎？」我撲簌簌落下淚來。只覺得有一個最親的人正在跟我揮手告別，是啊，我從未見過面的孩子就要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不會的。我拚命地搖著頭，忍著身上的痛搖頭。

和*圖*書我捏了捏拳頭。

我張大了嘴巴，想要看清楚他這張面具之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心，可是我看不清，錢佐對著我的淚水好像已經麻木。他的手扳在身後，一副高高在上的氣派，令人不敢仰視。

我心一陡，頓時如死了一般。

錢佐坐在馬背上，背部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勒了勒韁繩，似是有些躑躅。我冷笑，莫非他怕了。只是眼角忽而瞥到一抹紅色，定睛一看，原來他兩隻長長的袖子都各有著五個鮮紅的指印。那是指甲深入肌膚按壓摳出來的。

我想到他跟我說話的時候，他跟我面不改色說話的時候，正是把兩隻手扳在了身後，原來他就這樣用五指摳著自己的膀子，他在用身體上的痛減緩什麼嗎？他在用這種方式壓制自己從而對我說那些狠心的話嗎？

「真的……真的有這麼大的差別嗎？」我哆嗦著說道，「戴悠夢，皇上心裡頭只有戴悠夢？我……哪怕做她的替身，都不……不可以嗎？我都不介意，你……」

是啊，錢佐的款款深情只是對戴悠夢一個人的。我不過是一個替身。

我執拗地對著他，不敢眨一下眼睛，我好像對自己說，剛才自己聽錯了，剛才他也說錯了。「你看著我再說一遍。你再詳細說一遍！」

可是，為什麼？前幾日還每日敦促宮女讓我服食安胎藥的他和_圖_書，居然給我換上了一劑下胎葯？！

他說完這話，忽然伸出手掌啪啪兩下，拍在了馬背的韁繩上，馬和車脫離開來，馬離開了車，車子不穩，重心一偏，我整個人就往地上滑了出去，摔倒在地，兩隻手臂撲騰了兩下，再不能動彈。

「錢佐，我恨你一輩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眼看著他就要從我的眼前消失，我忍不住吼出聲來。聲音有些沙啞，歇斯底里般的。

他雙腿夾了夾馬肚，馬蹄子撂起了塵土，馬上就要奔了出去。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看著錢佐，面前的他再無昨晚的悱惻與憂愁，更沒有柔情和蜜意，在他的臉上，還是如以前一樣的寒若冰霜。那層寒霜下面罩著一顆怎樣的心？！

我忍著痛，再一次問道：「皇上，到底怎麼了？一定有原因的，對不對？你別騙我了。」閉眼似乎已經不足以躲避我，錢佐把頭別了過去。我更加的懷疑起來，「如果不是，你就不會親我，不會在昨天晚上把我抱的那麼緊了。一定有什麼事，對不對？」

難道他所有的愛都只給了戴悠夢，就沒有分給我一星一厘嗎？

我盯著他，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我要記得他的樣子，我恨他！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錢佐不容我說完就打斷我，「你不是戴悠夢，朕也不是愚夫！」他說得斬釘截鐵，每httｐs://ｗww.hetｕｂｏoｋ•cｏm.cｏm一個字都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肩頭。

「朕不想！」他聲如洪鐘，說得斬釘截鐵。他巋然不動。我看著他，他的眼角跳動了一下，他閉上了眼。

是啊，孩子。我的心一空，被活生生剜掉了半塊。原來孩子真是一種神奇的天使，孩子能讓我忘記所有的恩怨，卻也能讓我由此生出綿延不絕地恨來。

「錢佐？」我想要喊他的名字，但是又一陣襲來的痛楚幾乎要把我給痛暈過去。我知道，我的孩子是鐵定保不住了。

慣性使得我的身體向前一挫，又迅速地向後滾了去，但是身體上的痛楚根本無法和心裏上的創傷相提並論。我直視著錢佐，等待他的話。

我冷笑：「你不相信我？這個孩子是你的。」

我努力使自己平靜，努力使自己清醒。我想看清楚他，想看清楚目前的狀況，難道他的精神分裂更嚴重了嗎？難道白天的他已經徹徹底底地變作了一個大魔頭嗎？我實在難以想像。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耳朵聽得再清楚再明白不過了！

除了戴悠夢，錢佐不會愛上任何人了吧。

下胎葯。

「你是不是瘋了？這個孩子是你的！你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要下毒手？！」

他說，「下胎葯！」

「對！」錢佐忽而反轉頭來，「朕是親了你，是抱了你，但是你要搞清楚，朕抱的是戴悠夢！朕ｗww.heｔｕbｏoｋ.cｏm.ｃom就算喜歡，也是喜歡戴悠夢，不是你！你在朕面前假情假意，無非是想要血伏參來救澤新辰的命，你別妄想了！朕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血伏參給你的！」

只是身體上再痛，也不比心痛。我沒想到錢佐對我竟然會這樣狠心。我不曾奢望自己能夠取代戴悠夢在他心裏的位置，但是也決沒有想過利用肚子里的孩子做什麼籌碼。他可以不愛我，可以把我當空氣，但沒有權力剝奪我孩子出生的權力！

想到昨天晚上他對我說的那許多話，想到昨晚上他把我抱得緊緊的，想到今天早上照鏡子時候，脖子上還清晰可見的吻痕，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是因為肚子不適才造成的。我想，我一定是耳鳴，一定是頭暈眼花，所以才會聽錯了他的說話。

「就因為我不是戴悠夢，你就這樣對我嗎？」我心裏一痛，發白的嘴唇差點被我咬出血來。

難道錢佐的深情，錢佐的奮不顧身，錢佐的精神分裂都是假的嗎？

只是我還沒有想明白，只聽一聲長鳴，錢佐身下的大鬃馬已然奔了出去，馬蹄嘚啵，揚起了一陣塵。把錢佐包裹在那塵土之中，消失不見了……

倘若說之前錢佐對我的不公和不理解並不能讓我對他生出恨，因為我知道他其實是一個被愛折磨的可憐人，那麼現在，錢佐一聲不吭就剝奪了我的和-圖-書孩子，讓我的心頓時被一種仇恨的霧氣給包裹。

但是錢佐並沒有反轉頭來，他背對著我，不敢看我，可是那三個字卻把我徹底得打入了地獄。

難道因為昨天晚上那句氣話，錢佐就真的認為這個孩子只是一個野種，根本和那晚無關？所以他痛下殺手？是這樣嗎？

淚水終於如同決堤一般，排山倒海而來，我只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的被啃噬，自己的意志在一點點的消沉。

「說幾遍都是一樣！」錢佐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下了馬，站在地上紋絲不動，看著我如同一隻被捕的羊羔在地上痛苦的掙扎。

他面無表情得再說了一次，「你喝的是下胎葯！」

和錢佐出來的時候，他的手臂還沒有這樣的指印。

馬車嘎然而止。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的孩子就要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么？

「你從哪裡滾過來的，就滾回哪裡去！越國永遠不歡迎你！」錢佐冷冷的出聲，就像在呼喝一隻落魄的小狗。

「朕也不是絕情絕義的人。」錢佐重新睜開眼，眼裡波瀾不驚，「怎麼說你和悠夢也長得一模一樣，朕不殺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只是朕從今往後，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瓜葛！你自己好自為之！」

在他眼裡，我不過是因為要救澤新辰，因為要救我「愛」的人，所以潛伏入宮，伺機奪得血伏參。我和他根本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