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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仁斜睨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銀針，將所有菜一一驗過，夾了好些菜先遞給他，道：「你先吃。」

所有事情弄得一團糟，最麻煩的是，還有一個是她的血親——怡素，在不停地扯著她的後腿。

「回小姐話，奴婢秋香。」

她深嘆一口氣，望著自己一身素色中衣，若是這樣走出去，雖有些難堪，但總比穿了女裝后，脫不下來好，所以，她決定豁出去了。

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景升的臉，尤其是那個薄唇，一直都是似笑非笑的，想著她就鬱結，手在不知不覺中撫上自己的嘴唇，有些微痛。

自凌晨一別，她始終放心不下昕大哥。片刻休息之後，她又匆匆離開屋子。

那小丫頭因承受不住美仁的力道，早已昏厥過去。

因為這些衣服上所用的綉線與普通的綉線不同。

如今，她什麼都不可以往下深思。

「我們做屬下的理當按主人的吩咐做事，今夜若小姐還要出去，請讓屬下們隨行。」庄飛道。

「我的珍珠！我的彎刀！」美仁的眼中似乎只看到這兩樣東西，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被景升抱了個滿懷。

美仁平靜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她動作麻利地換下那身看似丐幫弟子的被面，套上新衣，拿出銀針，將桌上的菜又逐一驗了驗，才放心地拿起筷子。

誰對誰錯，有什麼話她都想說出來，不想再憋在心裏了。

小姐？

美仁漸漸被吸引，早已忘了一切，直至琴音休止，她仍舊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庄飛、庄傑兩兄弟又擋在了門外，她想問二人景升眼下如何，可話到嘴邊卻改口道：「何須再做這些無謂的事？明知攔不住的。」

立在亭中，望著他坐在琴前俊秀的側影，她皺了皺眉，應道：「呵，丐幫？或許是我命大福大吧，否則就真的淪落街頭，加入丐幫也未嘗不可。所以窮人窮命，那麼奢華的衣裳穿在我的身上也是浪費。」

這一次，琴音與之前他輕彈淺唱的有所區別，那音色宛如花間鳥鳴，清脆婉轉，又如高山流水，清晰悅耳。

那個小丫頭似乎看出美仁的疑惑，恭敬地道：「二公子吩咐，說小姐若是收了琴，就即刻伺候小姐用膳。」

那個吻好像不是夢境……但好像真的能抵制住那種疼痛……

「回稟小姐，二公子重傷未愈，又病發了，約莫是酉時三刻過後戌時不到的樣子，庄飛、庄傑兄弟二人護送二公子回了府。臨走之前，二公子只吩咐奴婢們要好好伺候小姐休息，其他的……就沒有了……」

悅姨到底是讓她來殺人還是來救人的？

低頭瞧見自己半敞的中衣，那裡面一片空蕩，她頓時羞得咬住下唇，連忙拉緊身上剛換下的乾淨衣服，整張臉在瞬間漲紅了。

人沉浸在這首《月影風清曲》里，心宛若受過洗滌一般，若是每日彈奏這首曲子能夠驅除心魔，不用再受那血汗之痛，對她來說是再好不過。不管怎麼說，總比《天一聖經》上記載的那個爛法子要好。

今日，他出奇地怪，說話也不似以前一樣話中帶刺，不僅送她千金難求的衣裳，還教她彈奏能夠抑和*圖*書制心魔的《月影風清曲》，甚至連他娘生前最愛的清風，他都拿來換她的珍珠。比起他娘的清風琴，那珍珠倒顯得不足為奇。

一桌豐盛的佳肴出現在美仁的眼前，她的表情微僵。似乎和他在一起，不是吃，便是喝。昨日那壺讓她像廢人一般的血紅櫻桃茶，她可是記憶猶新。

她回首望了一眼昏迷的小丫頭，瞥見一塊刺目的白布長條，正是她的裹胸布，被那小丫頭壓在身下。她輕輕撥開小丫頭的身子，抽出那段白布條，迅速纏上身，束好中衣，又成了原先平胸的那個她，這下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沿著竹廊，忽然間，傳來一陣悅耳的琴聲，琴韻悠揚，錚錚琮琮，清澈宛轉。

「還不都是因為你——」美仁氣急，一時脫口而出，意識到說了什麼，連忙收口，懊惱地以貝齒輕咬著下唇，整張臉紅得就像是熟透了的蜜桃。

從她離開蕭山之後，她已經強烈地期盼了有整整十年了。但是她已經穿了十多年的男裝，一時間讓她換回女裝，她有些難以適應，再則，日後辦起事來會很麻煩。

一直收藏於身的那套銀針和錢袋，與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衣放在一起。她收起銀針與錢袋，當抖開那套新衣正想穿上身時，她倏然怔住了。

兄弟二人對看一眼，便緊跟在美仁身後，但怎麼也沒料著，美仁帶著他們上了萬花樓。

美仁整個人完全沉浸在這首曲子里，就連景升何時走了也渾然未覺，直到有些累了，方停止。

無緣無故受了都桓一身內力，她只要情緒稍有波動，整個人便會難以控制。

「是。」兩人應聲。

她瞪大雙眸，回首望著身後正立在門外的一臉凶神惡煞的景升，愕然，再回首望著被她按在床上的人，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手裡正抓著一塊濕布，而她的手正按在那小丫頭的口鼻之處。

深吸了一口氣，她挺起胸膛，邁出屋門。

「不用了。你，過來。」美仁示意金萬花將耳朵附過來，嘰嘰咕咕說了幾句，金萬花領會，便笑著揮著手絹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美仁一見，即刻接了過來，打開仔細檢查一番，對著那銅鏡照了照，果然，她這副模樣真的很像丐幫弟子。

雖是丑了點，起碼還算像個樣子。

「等一下，你可是叫春香？」美仁叫住那名被她誤傷的小丫頭。

「三公子昨夜與幾位姑娘一直鬧到今晨才睡下，眼下正在後院歇著呢。向公子要找他嗎？」金萬花應道。

剛才想要捂死他的夢境是那麼真實，那麼之前和他親吻的事也一定是假的。是假的！她怎麼可能會和這傢伙親吻？那一定是在夢遊，一定是她頭疼得厲害，在胡亂做夢罷了。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強裝鎮定，便開始到處找尋外衣。

「可學得會？」景升這聲問話，終於將她拉回了神。

「做夢？」景升微微蹙眉，步上前，以手在那小丫頭的鼻下探了探，還好只是昏了過去。他轉過身，反問，「做什麼夢用得著殺人？」

庄飛與庄傑兩人的面色異常難看，唯有低垂著頭立在門前一動不動。

「回小姐話，https://m.hetubook.com.com奴婢春香。」

兩難？

景升低垂著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著琴弦，不急不慢，緩緩開口：「如媽自幼生長在西域，二十多年前，是我二叔從西域將她帶回中原的。」

「衣服與飯菜都放下，你們下去吧。」美仁道。

在明白這一切的時候，她憤怒，她悲哀，她無奈。所謂新仇加舊恨，再奢華再安逸再寵溺的日子，都無法撫平她心中的憤怒。

「向少公子，怕是您一個月內都見不到蘇素姑娘了。」

「死傢伙！你這個登徒子！臭採花賊！叫你再笑，再輕薄我，去死！去死！」

當景升的目光落在她半敞的衣襟之處，他一雙熾熱的瞳眸瞬間變成兩池深潭，那裡正露著大片雪白誘人的肌膚，胸前並不似他曾經以為的那樣平坦，而是……

立在巷尾，她遠遠望著萬花樓前的兩排大紅燈籠，得意地揚著唇。她又可以安靜一夜了，怎麼著最快也要到明日晌午過後才能再見著莊家兄弟二人。四大名琴不但人長得美，勸酒陪酒的功夫也是一流，或許對這兄弟二人來說，也是飛來的艷福。

何懼兩難？

這時，兩名小丫頭一人端著備好的晚膳，一人捧著一件新衣進了屋，其中一人便是之前被美仁誤傷的小丫頭。

忽然熱源沒了，美仁只覺一身寒涼，先是什麼溫熱的東西在她的身上輕輕擦拭，緊接著，冷是她唯一的感覺。

聽到腳步聲，他嘴角輕揚，緩緩抬起頭，在見到美仁披散著頭髮，身著一身不倫不類的破布后，他雙眉緊蹙，笑容漸斂，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淡淡地道：「我倒是不知你何時加入了丐幫。」

抬眸之際，她的目光正好撞進景升那一雙如子夜般深邃的眸子里，她不由得一陣驚慌，目光急忙錯開落向別處，餘光卻仍是瞥見他正漾著淺笑的優美薄唇。

她看清了一張臉，是明景升，他正一手握著她的珍珠，一手握著她的彎刀，大步向她走來。

「那你可是叫秋香？」美仁又問另一名丫頭。

他還在那兒笑。

就如昕大哥所說，天一亮，她依舊還是「明家的女兒」。

美仁輕睨一眼，踏著沉穩的步調邁上了竹橋。

她慌亂地收回手，跳下床，雙手無措，結巴道：「我、我、我在做夢……」

是，她是很想穿回女裝。

金媽媽再度見著美仁，二話沒說，立刻安排人領著他們上了二樓雅室。庄飛兄弟二人則是恭恭敬敬地守在雅室門外，面對來往衣著暴露的姑娘們的挑逗，兩人憋足了勁一一擋開。

美仁手指輕敲著桌面，很快，她揚了揚眉，又問：「那三公子呢？他人在哪兒？」

「是。」春香與秋香齊齊應聲，恭敬地退了出去。

難抑好奇之心，她循著歌聲的方向走去，恰巧是竹心亭。

花正在怒放，花香最濃的時候，將新鮮的花朵採摘下，提取花液精華，將綉線浸入香氣濃郁的花液之中，待綉線完全染上花香之後，才用以綉在衣裳之上，這樣綉出的衣裳會留有花的香氣，久久不散。

剎那間，她憶起正是這張令人討厭的薄唇奪走她的初吻，還強迫和*圖*書著她吻了很久。

再度進入那間破屋，不但沒見著昕大哥，就連藍希凌也不見了。這一片廢棄的破屋，她找了又找，每一個角落都不曾放過，可是仍舊不見他們的蹤影。

猶若冰寒的水域之間，一朵婀娜柔美的出水芙蓉在一片清冷之下，流露出來的一絲暖意，讓人的整個靈魂變得乾淨而純粹。

在見著自己滴落汗滴的瞬間，她發現它如同以往一樣的透明，她連聲喜道：「這曲子果然妙極，不是血汗了！不是血汗了！」

景升望著她那副欲言又止的嬌羞模樣，不禁莞爾。

她咬著嘴唇，忽然想開了，道：「蛇鼠一窩，是誰下的都不重要。不過你師父倒是有一句教誨得很對，就是這竹芙園裡小人甚多，這裏的食物隨時都可能吃死人。找我什麼事？不會就是想讓我聽你彈小曲吧？」

美仁擺了擺手，淡淡地道：「以前怎麼稱呼，今後就還怎麼稱呼吧。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小丫頭這麼一說，美仁當下便覺得心慌意亂。

這樣的衣裳自然也是千金難求。

不，別走開。

啊——

「咳……」輕咳幾聲，景升別過臉才道，「把衣服穿好，到竹心亭，我在那兒等你。」說罷，他便轉身快步離開屋子。

除了這些，這件衣服最奇特之處，便是若有若無地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美仁方想回絕，景升搶著又道：「先用膳吧。一邊吃，我一邊教你一首曲子，你記得每日都要彈一遍這首曲子，或許對你的身體有所幫助。」說罷，他的手再度撫上琴弦。

當看清亭內撫琴淺唱之人正是景升時，她不由得頓住腳步，僵立在竹橋入口處，望著他。

她在竹凳上坐下，面對景升，冷笑出聲：「景哥哥，謝謝你昨日的櫻桃茶，尤其是那西域玄冰的滋味，可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嗯？師父？」景升疑惑地皺起眉頭，「嗯，一邊吃一邊聽。」

景升勾了勾唇角，並未接過碗筷，倒是從懷中摸出一柄帶有體溫的彎刀之鏡，遞給美仁。

「那顆珍珠……就當是送我了吧。」

不許笑。

把她扯進一場滅門之案甚至牽扯到朝廷之事的幕後主使，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的親生父親與哥哥們。

淡淡的言語之中，已經道明，那西域玄冰並非他所下。

參知政事王欽若的四十歲壽辰？又是一個月？

她的頭又開始有些隱隱作痛，她輕拍了拍太陽穴。

這種衣服她在倚笑樓里見過，悅姨有一件，是一個客人送的。那位客人說這樣珍貴的衣裳，只有杭州的無雙綉坊才能制出，一年最多也只能出幾件而已。

「春香，我問你，二公子是何時離開的？走之前還說了什麼？他有沒有說去哪裡？」美仁又問。

他究竟想怎樣？

她雙手緊緊地抱在胸前，目光落在一旁的木盆上，裏面的水還冒著熱氣，旁邊的竹凳上還有一盆水，裏面的水已被染得血紅。想來方才那濕熱的感覺就是這小丫頭在幫她擦洗身子，難怪她覺得忽涼忽熱。

她抱著清風回到屋中，床上的小丫頭已經離開了，那桶熱水與那盆血水也都沒了，一切又回到原樣。

雖和*圖*書是六月的天氣，但美仁因身體疼痛難擋，流過血汗之後，感到陣陣發寒。她緊閉著雙眸，拚命地緊貼景升身後，縮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正是那溫暖的懷抱驅走了她全身的寒冷。

「若是不放心，或是不好跟你們主人交代，那就跟著我吧。」

她何時又回到這個竹芙園的？這小丫頭怎麼會在她床上？她方才按住的人明明是明景升，怎麼會變成這個小丫頭？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使我淪亡……」

一想到昕大哥那句「天明之後，你依然還是明家的小姐」，她的心便會隱隱作痛。對他來說，一面是要殺他的兇手，一面是兇手之女，這就是他所謂的難言之隱。原來不願她受到傷害，是這樣的，因為他知道她將會兩難。

「你所說的奇女子應該就是我娘。這把琴名喚清風，是她生前所有。方才我所奏的正是我娘教我的《月影風清曲》，可寧神靜心。」輕輕撥動琴弦，景升又道，「我用這清風換你的珍珠，可好？」

不過多時，美仁便學會了這首《月影風清曲》。她閉著雙眸，指下輕動，一遍又一遍地彈著這首曲子。

景升嘴角微動，收回視線，對著竹橋的方向，連擊掌三下。

「小姐，請用晚膳。」

「你在做什麼？！」一聲大喝，猛地將美仁從夢中驚醒。

見著他又笑，美仁狠瞪他一眼，道：「我夢遊，不行嗎？」

出了門，這才驚覺已是黃昏，她竟然睡了一天。

「嗯？」美仁一臉莫名。

經過昨夜夷山之北那一戰，她的面具在明家應該是完全被撕開了，處境也變得很微妙，不承認是「家人」，那麼便是敵人。這些事她真的不想去煩，更不想去插手，她只想順順利利地拿到那本《天一聖經》的下卷，回到杭州，回到倚笑樓。

路永遠走不完，也永遠得走下去。

揮動的雙臂想抓什麼，卻什麼也抓不到，她努力地睜著雙眼，想抓住那溫暖的來源，可眼前卻什麼都沒有，霧蒙蒙的一片。

「為什麼？」

美仁迴轉身，微微訝異。

「隨行？怎麼，你們家主人也知道看人了，改口了？」美仁嘲弄。

放下那件衣裳，她瞥見床上的被面，是那種深藍色的棉布，靈光一動，一把撕開，整了一下，披在身上，腰間再以布帶一束，上身遮住，下身也剛好及膝。

「救……命……」

美仁的心陡然一涼。他走了，是故意躲著她，還是這藏身之處被他們發現了？

為何他什麼都替她想得好好的？

整個屋子一片寂靜，靜得連心跳聲都可以數得一清二楚。

琴聲抑而又揚，揚而又抑，或低吟，或溫柔。

這時，迴廊另一側出現兩名小丫頭，端著早已備好的晚膳，蓮步輕盈，踏上竹橋，緩緩步來。

今夜前來，她是打算找他問清楚一切的。

聞言，美仁抿緊嘴唇，思及那個黑衣人及時出現並給了她解藥，倒有可能是他讓那黑衣人這麼做的，但不論怎樣，他意圖脅迫她留在這園內是不爭的事實。

「下月十五是參知政事王大人的四十歲壽辰，點名要蘇素姑娘前去以歌舞助興，因此，這一個月內，蘇素姑娘要多加練https://m.hetubook.com.com習，不方便接客，還請向少公子見諒。」

「我要見蘇素姑娘。」美仁把玩著手中的茶盅。

一絲血跡正沿著景升的嘴角緩緩溢出，他摸出一方帕子，輕輕拭去，在這凈透人心的琴聲之下，悄然離開。

望著這件素雅端莊的衣裳，美仁撫了撫微微抽痛的太陽穴。

整件事也絕非想象中那麼簡單，最終還牽扯著一個人——「韓襄」。

這是一件做工極為精緻的女子裙衫，顏色十分好看，是她最喜歡的那種素雅的水藍色。上好的面料，一流的綉工，衣襟、袖口、腰帶以及裙擺之處，都綉著幽雅的蘭花，衣表閃著銀色的光芒，時隱時現，那是銀線所繡的暗紋。

「你不舒服？臉怎麼紅紅的？」景升疑惑。

抬眸意識到亭中只有她一人，她四處張望，依舊不見那個身影，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美仁察覺，挑了挑眉，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說吧，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而那個被她誤傷的小丫頭將一套月牙白長衫呈至她的面前，低垂頭，顫著聲道：「啟稟小姐，這是二公子命奴婢重新給小姐準備的一套男裝，小姐是要先用膳，還是要先更衣？」

未久，美仁獨自一人離開萬花樓。

站在那一片廢棄的破屋之外，美仁覺得自己的心空空一片。

撫摸著清風的手指一下子嵌進了兩根琴弦之間，除了錚錚的琴音，似乎還能聽見指甲斷裂的聲音。

「沒……沒什麼。我跟你換，你再彈一次。」

雖然昕大哥叫她不要再去東水門外找他，可是她怎麼都放心不下。

是誰給她換的衣服？她原來裹胸的那塊布呢？

美仁道：「我聽我姨娘說過，江湖上曾有一位奇女子，有一把奇特的琴，她可以用琴聲殺人，亦可以用琴聲救人。你彈的這首曲子，是否就是那名女子用以救人的清心咒？」

這是一種潔凈的琴聲，能夠穿透人心靈的最深處。

可惡！又被他看光了。

這時，男子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伴著那曲調淺唱而起：「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邀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因之前差點被美仁給捂死，春香是怕了這位小姐，一想到二公子離開竹芙園時那副慘白的模樣，便支吾著道：「二公子他……他……」秋香在一旁死命地掐著春香，示意她不要亂說話，若是惹了二公子不高興，她們兩人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漸漸地，霧散了。

隨著「使我淪亡」這最後一句詞消失在景升的唇畔，最後的一個琴音也隨著他的手指停止而漸輕漸無，盡顯矛盾蒼涼的味道。

「嗯？」美仁怔愕，望著他手中那把精緻的琴，好像有點心動了。

美仁一把拉過他，將他按倒在床上，以手死命地按著那唇，氣急敗壞地大嚷著：「不許笑！不許笑！再笑，我滅了你！」

亭中，景升在等她，這讓她又有些猶豫。

她不明白悅姨讓她來明家的目的，不為報扏，甚至對《天一聖經》的事也絕口不提，那究竟是讓她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