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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知道叫悅姨一聲娘了？怎麼，只有要死的時候才會想到她，想著叫一聲娘？你不是很有骨氣很有節操的嗎？」

由於怡素一直在掙扎，美仁拖著她著實費力。景軒的武功她領教過，再加上他服用過龍奇果，即便是她和怡素兩人聯手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罪有應得？什麼叫罪有應得？或許他是做了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他是該死，可他的家人呢？那麼多條無辜的性命，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不管。我第一天成為捕快之時，便立下重誓，絕不讓任何一個歹人逍遙法外！」

靠近她的面孔，美仁滿意地在她的雙眸中看到了恐懼。

「你敢！你要是敢這麼做，我娘不會原諒你的。」

美仁皺著眉，不悅地道：「昕大哥，你等了這麼久，只為了在今夜這樣一個時機去告御狀嗎？」

「多謝你吉言。就算我死，也要先看你死。」

眼睜睜地看著龍輦越行越遠，向昕擰緊雙眉盯著美仁，半晌方道：「我知道，你的心會向著他們，我不怪你，但是你知道嗎？我身為一個捕快，卻眼見那麼多條人命慘死在眼前而無能為力，他們全都是殺人兇手，我不可能眼見他們逍遙法外！」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竟似在咆哮。

向昕咬著牙，再一次道：「對不起……」

「哪裡逍遙法外了？你沒見著他們受到報應，死的死傷的傷嗎？」美仁也忍不住地對吼。

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會有事的……

忽然間，她不由得笑出聲，那是一種愴然的笑。她一字一句地道：「好，好，好一句對不起，我明白了，是我奢望了。既然昕大哥還有氣力，還不太累，那麼就祝昕大哥好運，能追上當今聖上的步伐。美仁就此別過。」

美仁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不是他……可是，若不是遭人出賣，今夜不會變成這樣。經過今夜，明家以及夷山之北的那些將士們，究竟能有多少生還的，一切都難以預料。

知道再談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美仁深吸一口氣，道：「昕大哥，我累了，不想再留在這裏，hetubook.com.com一日都不想，我們能不能離開這裏再說……」

「絕命曼陀羅。」

這樣的笑容讓怡素冷不防打了一個寒戰，道：「你想幹什麼？怡符衣，你這個瘋子，拿開你的臟手，別碰我。」

她不是怨他們的嗎……

分神之際，又一柄長劍向她刺來，是另一個戴黃金面具的人。那人與她糾纏，她手中的彎刀劃過，震開那人的長劍。那人的劍招不似景軒那樣必置她們于死地，每一招只是在逼她鬆開鉗制怡素的手，這讓她想起在別館時，她與景承的交手，也是這種情形。

「你詭計多端，不這樣，怎麼綁你回杭州？不知好歹的丫頭，你最好給我安分些，乖乖地等著我回來。」

「怡符衣，你會不得好死——」

「你閉嘴！」

「美仁，你為何要攔著我？」向昕不解地問。

美仁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掰開怡素的紅唇，硬生生地將葯塞了進去。

「她一直誇你有一雙慧眼，我看你不但沒有一雙慧眼，反而是瞎了眼，瞎了眼才會挑上那樣的男人，木訥、無趣、不解風情，最要命和最難讓人接受的是，他還是一個死腦筋。」身子雖不能動，只能兩眼望著床幔，怡素那張嘴可是一刻也沒閑著，最重要的是，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挖苦詆毀美仁的機會。

「不行！」美仁毫不猶豫地攔住他。

忽地，景軒發出一聲怒吼咆哮，她回首，發現數步開外，景升替她擋下一杖，她倏然怔住，因為景升不僅僅是替她擋劍，而是完全站在朝廷這一邊。方才他還很緊張所有楚軍，為何這一刻他會出劍反攻景軒、明經堂以及那些戴著面具的自己人？他甚至還硬生生地以指折斷了明經堂手中的那柄劍！怎麼會突然變成這種局面？

「繼續追究下去的結果是什麼？你已經看到了，他們不是已經兵敗了嗎？」美仁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些許。

可為何心中總是放不下他們……

「你給我吃了什麼？」怡素連吐了幾下，可那葯入口即化。

「你在說什麼？」向昕和圖書難以置信地望著美仁，或許是兩人太久沒有在一起，兩人之間發生的事太多了，竟會讓她以為是他告的密，「雖然向某不敢自居什麼俠義忠良，但也絕非那種卑鄙小人。一直以來，對於他們密謀之事，向某也絕非百分之百的把握。今夜他們會起兵謀反，向某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若向某早就知曉，何須方才去追聖上？若我早就知曉，就一定能見到朝中的那些大人嗎？就算能見到他們，不費一番力氣，我就一定能知道那些大人與他們毫無牽連嗎？藍家的案子草草了結，沒有人敢接手翻查，我和希凌一直在逃命，被逼著自己去查這件案子，任何事都沒有十成的把握，我都不會輕易再冒險。若是我告的密，必為時已晚，今夜聖上也絕不可能活著從那裡走出來。」

「如果你想下半輩子都開口說不了話，我想我不介意讓你閉嘴。」美仁淡淡地回了一句。

向昕知道，若是他應了她，就表示他要隨她離開。在藍家的事沒有解決之前，在沒有親眼見著他們伏法之前，他不能走，唯有忍著心中的痛，道了一聲：「對不起……」

「是你告的密，對不對？」美仁終於忍不住指責向昕。

美仁瞪大雙眸，不敢相信向昕竟然拒絕了她。胸腔中陡然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雙眸之中好似噴出火焰，她逼近向昕，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長舒了一口氣，背對著怡素，她綰了個簡單的髮式，這是同奉劍學的，如今整個京城變了天，外人都知道她是明家的義子，她再不能以男子的模樣出現，只能換回女裝去探探情形如何。

他們也可以順利離開的……

驀然回首，美仁將桌上的一壺茶水及茶盅全數擲向躺在床上的怡素。由於美仁的力道很大，啪的一聲，茶盅撞在牆上，頓時成了碎片，隨即怡素的尖叫聲響起：「怡符衣，你這個死丫頭，難怪他不要你，因為你根本就不配！有本事你別困著我，有本事我們決一死戰，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美仁，我能和_圖_書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不求你做到大義滅親，但請你也不要攔著我。所謂國有國法，一日不見他們伏法，我一日不會放棄。」

她抬了抬嘴角，嘲弄完轉身打開房門，這時，身後怡素不甘示弱的聲音再度響起：「好姐姐，別說我這個妹妹沒忠告你，他與藍家小姐孤男寡女地獨處了那麼久，再加上藍家小姐那一臉的狐媚樣，勾引男人的手段我看也不比你我差，就算你那昕大哥再正人君子，這乾柴烈火的碰在一起，怎麼也會發生點什麼事吧。」

她以手扣住怡素的脈門，這時，空中響起一記信號彈，她抬首望向乍亮的天空，城外的將士就要攻城了，如今這個局面，再耽擱下去只有白白送死。

「你——居然給我吃這種毒藥？！」

「但是他們也逃了，不是嗎？他們若不是狼子野心，又何以會招來今日這樣的結局？」

「你這個瘋子——」

「呵呵呵，瞧你那副沒了男人後失魂落魄的怨婦樣，你哪裡值得她誇你？」怡素又譏道。

眼見趙恆在一行人的護送之下踏上了龍輦，向昕提氣正要追去，美仁毫不猶豫地選擇阻止他。

這時，整個夜空被映照得更加透亮，數不清的火銃對著楚軍……

向昕面色一變，握住純鈞劍的手一顫，緩緩舉起手想要攔住美仁，卻只能僵在那兒，慢慢垂下。

向昕僵立在原地，望著美仁離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下，他掄起拳頭狠狠地捶在牆壁之上……

「若不是為了替藍家翻案，為自己洗刷冤屈，我何須守在京城過這兩個多月見不得光的日子？」向昕深吐了一口氣，他知她矛盾，但是他不能失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

「昕大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你放棄吧，那個藍德宗也是罪有應得，若不是他私下欲與契丹人勾結，也不會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她期盼了很久的男人，卻為了不相干的人以及他所謂的什麼正義之氣，選擇離開她。虧她時時刻刻都惦念著他的安危，虧她甘冒生命危險去救他，虧她想方設法也要m•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m.ｃom保藍希凌一命，她甚至還傻傻地想將來與他浪跡天涯，做一對神仙美眷。原來這一切都是空想，不，不是空想，而是她的奢想，是她自作多情的奢望罷了。

美仁慢慢走回床沿坐下，以手輕輕地將怡素臉上的茶葉及茶水撥開，理了理散亂在她面頰上的髮絲，似笑非笑，寒意逼人。

怡素只能狠瞪著一雙美目，卻不敢再多說一句。

客棧內，怡素躺在床上，望著剛換好女裝的美仁，譏諷道：「那就是你千挑萬選的男人？」

美仁只顧著整理身上的衣服，連看都不看怡素一眼。

一陣嗤笑，被點了穴道的怡素雖然不能動，但嘴巴不饒人，倚著牆邊出言諷刺二人：「喲，小情人吵架了，真是讓人嘆息啊。」

美仁停下手，雖嘴上沒搭理怡素，但在心中回道：昕大哥不是木訥，不是無趣，不是不解風情，而是有原則，以至於死腦筋到讓人無法接受。

美仁手中的彎刀收了勢。怡素故意裝作不會武功，美仁雖不明白景軒為何要殺怡素，但她知道這丫頭肯定又做了什麼壞事，氣憤之餘，她封了這丫頭的穴道，強扭著她往出口退去。

怡素的話字字句句都戳痛了她的心，怡素說得沒錯，她是沒有死心。昨夜一夜她都沒有睡著，腦中反覆回蕩著「對不起」三個字，或許她中了向昕的毒，也成了一個死腦筋的人。但就算沒有死心又如何，都是命中注定，她同娘一樣，命中注定要被男人遺棄。

「怎麼？昨夜都那樣了，你還不死心？還想著他？還指望同他死灰復燃再續前緣？」怡素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不過也難怪，一直都是個長不大的毛丫頭，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還整天一副野孩子的裝扮，有男人能看得上也就怪了，難得遇上個高大俊朗的男人獻殷勤，想不動心都難。不過以後你就不用擔憂了，如今也總算有個女人的樣子了，嘖嘖嘖，回倚笑樓掛牌，保准你那屋的門都不用關的。」

「是啊，我就是瘋子，你最好小心些，要是惹了我一個不開心，我真會那麼做。這世上有種東西能使httｐs://ｍ•hｅtubｏｏｋ•cｏｍ.cｏm鬼推磨，我不會傻到自己去做，即便是做了，也不會讓悅姨知道。」

美仁與向昕在同一時間怒吼而出。

嗤，眼見此情形，怡素乖乖閉上嘴，斜眼看著他們，期待他們能說出一些讓她為之「歡愉」的話語來。

她不想過這種一日比一日更傷神的日子，沒去藍家之前，想怎麼逍遙就怎麼逍遙，斗茗、找姑娘玩行酒令、耍耍那些有錢人，賺她的銀子，日子過得快活賽神仙。

美仁決然轉身，掛在嘴角的笑容隱了去，面對著滿臉嘲諷的怡素，她一怒之下強拉過她的胳膊，拖著她便往另一方向離去。

回首望著眾多火銃對著楚軍，美仁咬了咬唇，在心中念著：誰當皇帝都與她無關，她只要帶怡素安全離開就好了，只要悅姨不再暗自神傷就好了，或許從此以後她可以和昕大哥冰釋前嫌，遠走天涯……

她心中起伏不平，望著窗欞上投進的一縷陽光，緩緩走過去，打開窗，陽光四射。這就是八月初六的清晨，原以為這樣的清晨，會是別樣的重新開始，可她還是錯了。

「你閉嘴！」

「究竟誰是怨婦，等到了杭州，自然見分曉。」迴轉身，美仁扯了一抹冷笑，論吵架，她可不會輸給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你就乖乖地給我在這兒躺著好了，要是想男人伺候你，那就等我回來，包你滿意。」

這一次替她擋劍的是向昕，向昕始終護在美仁的身邊，但兩人沒有機會說上半句話。

這人是景承？！素來不管明家事的景承，在最後關頭，竟也出了手……

怡素尖銳的嘶吼聲似要將這屋頂震碎，引來隔壁客人探究的目光，美仁以腳將房門用力踢上，阻了那些人好事的目光。

終於，護著趙恆的一行人順利離開猶如人間煉獄的王府。

美仁從懷裡摸出彎刀貼著怡素的臉頰，來回磨蹭，瞅了一眼寒光森森的刀面，聲音冰冷到了極點：「怎麼，怕了？有膽子從一睜眼就說到現在，這會兒怎麼就怕了？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肉砧上的肉。信不信你再說一句，我就割了你舌頭？還是你選擇讓我划花你這張如花似玉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