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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水杯，吳玉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兒子，不禁笑了起來，走到沙發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說：「死小子，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

本來打算去休息的吳玉芳，倒了一杯水之後，望了望牆上的鍾，已經是23點05分，兒子自從進了家門，已經在客廳里來回走了整整二十分鐘了。實在是看得太礙眼了，她開口：「你能不能別走了？來回晃的我眼花。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讓你煩心，就給我滾回房裡去散步。」

「嗯，一起走。」

素來很樂觀的吳玉芳，無論遇到多麼難的事，就算是當年帶著兒子離開沈家，也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麼失控，這麼激動。

沈先非又是一陣沉默，未久，咬了咬牙，他又開口：「媽，那個……昨天以前你是不是有見過桑小姐？」

阿穆嘻皮笑臉地撥開了沈先非的手，道：「喂，我可是有照的，很多病人在性生活方面不協調，遇到心理障礙都來向我求助。她是我病人，只不過起了個話頭，我作為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當然要對病人做一些適當的引導，幫助病人尋找病因。」

沈先非一言不發，悶悶地吸著煙，突然說道：「五年前，我被一幫混混襲擊過，頭部受過傷，然後進了醫院。」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兒子什麼都沒有忘，卻獨獨忘了那個丫頭，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夠感受到五年前兒子傷得很深，才會選擇了這樣一種逃避的方式。兜兜轉轉，他們兩人又回到了起點。不是她不幫兒子，而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是有限。她尊重兒子的每一個選擇，但她不希望要面臨新的選擇時，卻是去挖掘曾經的痛，就算是想痛，但也要做到有心理準備，而不是這樣糊裡糊塗的再傷一次。

「喂，關於那晚上的事，她根本什麼都沒說好不好？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才見過幾次面，你真當她是你老婆了？OK，轉過身來，讓我先看看你身後的紋身，我辛苦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幫你們夫妻倆一起看病。」阿穆揶揄著，手又伸向沈先非的腰側。

直到今天，她才再一次從阿非的口中再聽到這事，但令吳玉芳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原來不是兒子不想提那個丫頭，而是根本就「想不起來」。

客廳里一片沉寂，吳玉芳怔怔地看著兒子。過了許久，從兒子身上收回目光，她端著水杯平靜地說：「你想知道五年前的事？」

如果他不想知道五年前的事，那他現在不去休息，還待在這裏做什麼？

倏地，沈先非站起了身，指著阿穆的鼻子大罵：「你這個無良色醫，該看病的時候你不看病，你問人家第一次做什麼？她什麼時候第一次，那一次有沒有成功，關你什麼事？你這根本就不是在看病，而是在藉機窺探別人隱私。」

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天，是阿非和桑渝要去登記結婚的前一天。兒子的婚禮沒等到，等到的卻是他出意外的消息。當她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之後，像發了瘋似的趕到仁愛醫院，在那個充滿了來蘇兒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的病房裡，她看到的是她那個頭上被包著紗布，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的兒子。他睡著了，但她卻以為她最疼愛的兒子就這樣走了，抱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引來了整層樓的醫生和護士。可這個可惡的小子，一睜開眼，卻是跟她說，只是睡著了。

「你又想不起來，OK，不用說，我知道。」阿穆接過話，「按你『老婆』說的那樣，吉祥應該在她手中，而如意應該在你手中。但是，你完全不記得如意這個定情物，更不用說你會知道那戒指在哪。關於當年的事，三個證物有了一個，還差人證了。你可以向阿姨和你H大的同學求證，但是依你這種很討人厭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去向同學求證的，所以，唯一可以求證的就只有阿姨了。再依你『老婆』所言，當年阿姨應該是很喜歡她，一心想撮合https://m.hetubook.com.com你們，如果這一切都是事實，我覺得你更應該回去向阿姨求證一下。」

「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和她以前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我可以記得每一個人，卻不記得她？我可以記得我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卻不記得和她相關的任何事？」沒有再猶豫，沈先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我和Kenneth結緣，就是因為那本書，當時我不小心將書滑落在地，被Kenneth撿到，我才有機會認識他，拜他為師。但這本書怎麼來的，我……」

吸了一口煙，沈先非煩躁地彈了彈煙灰。

阿非出了意外之後那麼多天過去了，吳玉芳沒有見過桑渝，也再沒有從兒子口中聽到這個準兒媳婦的名字。從兒子的態度中，以及那天那個不速之客，她隱隱約約查覺了某些事。

深舒了一口氣，沈先非在吳玉芳身旁沙發的扶手上坐下，問：「媽，你有沒有發覺我留學后這五年來有些變化？」

望著兒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吳玉芳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幹什麼？」掐滅了煙頭，沈先非皺著眉頭火大地叫了起來。

「你說幹什麼？當然是看看你腰后側有沒有那個紋身。」阿穆站直了身體，很嚴肅地望著沈先非。

「沒有。」吳玉芳搖了搖頭。

頓住腳步，沈先非看著母親，說：「媽，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雕著『如意』兩個字的黃金戒指？」

阿穆沉默了一會，說：「OK，五年前所有關於她的事，你都記不得了，我能想到的就是你失憶了，並且獨獨只忘掉了屬於她的那段記憶。那現在唯一能夠證明你們倆關係的一是你身上的紋身，二是那對戒指，三是Kenneth大師的書，四是證明人阿姨和H大那幾屆的同學。」

「頭部受過傷？你不會狗血的失憶了吧？我的天啦，你這是在演八點檔狗血電視劇？」阿穆目光驚詫地落在沈先非的頭部，笑得很不自然和*圖*書，看到沈先非很不爽，他又說，「OK，先別急，明天我幫你約我們院最有名的腦科權威專家周教授，讓他替你看看，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如果真的有『問題』，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你『老婆』看上去不是很好惹。」他笑了笑又捶了沈先非一拳，「死小子，沒想到你大學里有這麼一段精彩的戀情，居然藏著不告訴我們，活該現在倒霉。」

診室牆上的掛鐘，指針指著晚上十點整，沈先非坐在沙發里，不停地抽著煙。

「去死！」沈先非大力地揮開阿穆的豬爪，又點了一根煙，抄著手，緩步走到窗前。吸了一口煙，他倚在窗前望著窗外，輕吐了一口氣，道：「不用看了，我腰后側的確有這麼一個紋身，一條巴掌大的熱帶魚。在英國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條魚究竟是什麼時候紋上身的。每次看到那條魚，我的心情就會莫明的沮喪，但我從來沒有去想這條魚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循規蹈矩的我會有這樣一個紋身，我居然不會去想是怎麼回事。還有那枚吉祥戒指，我媽問我的時候，我根本就想不起來它去了哪裡，只當是丟了。如意……我更沒印象。應該說，那五年裡的事，所有和她有關的事，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吳玉芳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一場意外，根據警察所說，有行人目擊是幾個年輕人傷了兒子，還搶了他身上的錢物，最終判定是一件惡性搶劫傷人事件。所有人都對她說，阿非很幸運，只是皮外傷，那伙人只是求財。

該說的話她已經說完了，吳玉芳對著沈先非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要休息了。」

吳玉芳喝了口水，反問：「你的『合作人』我怎麼會認識？」

晃了晃杯中的水，吳玉芳淡淡地說道：「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那就自己去想，如果想不起來，那就算了。」

「如果真的那麼重要，你就不會遺忘，」吳玉芳轉過身，一臉嚴肅，喝斷了兒子的ｈttps://m.ｈeｔubｏｏk.cｏｍ.cｏm話語，「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想要徹底的忘記一個人，一般人很難做到，而你什麼都不記得，這不是偶然，這是你自己潛意識裡做的選擇，是你選擇要遺忘。如果五年後的今天，你要面臨重新選擇，那麼請你，確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如果那段回憶是自己想要的，那你就自己去找回來，如果不是，就請你做現在的沈先非。我不想再看到五年前那個頭上纏著紗布，躺在病床像具死屍的沈先非。」

沈先非急道：「你確定你不認識嗎？那五年前你幹嘛要留人家吃飯？」

「沒有啊，吃的好，睡的飽，成天到晚還是那張誰欠你幾百萬的死人臉，唯一感覺不同的就是越來越帥了。」吳玉芳攤了攤手。

相反，吳玉芳見到兒子這種樣子嗤笑出聲，她這個兒子，也只有在遇到那個桑渝才會變成這種樣子。

「媽——」沈先非深蹙著眉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母親，「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

「可我媽這五年來，從來沒有和我提過有關她的事。」

「你說夠了沒有？你真的很閑，明天不用上班？！」沈先非掐滅了煙頭。

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沈先非從沙發的扶手上站直了身體，輕輕地對母親說：「媽，你早點休息，我……出去走走。」說完，他便轉身出了家門。

「真是受不了你！我要是你『老婆』，五年前被你吃干抹凈然後慘遭拋棄，兩年前父母車禍雙亡，有個情敵做后媽，一個弟弟搶家產，還要管理這麼大一個企業，心理沒病才怪。我終於能理解，她為什麼會來約我聊天了。」

「一個大男人別亂動手動腳的。」沈先非非常地狂躁。

回到家中，沈先非望著還沒休息的母親，怔怔地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只有煩躁地在客廳里不停地來回走動。

牆上的鍾已經指向了23點20分，現在她已經老了，身體可是吃不消，她得去睡了。起身，她便往自己卧室走去。

出了院，阿非ｈttｐs://ｗwｗ•hetｕｂook.cｏｍ•cｏm一直都是忙著出國的事，沒幾天，他就飛去了英國。

想了想，沈先非說：「想不起來了……」

「見你的鬼！」沈先非一拳揮了上去，卻被阿穆躲過，「要不是我今晚在這，要不是我那幾通電話讓你適可而止，你還不知要問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

「嗯，我想知道。」輕點了點頭，沈先非的聲音里全是苦澀，他的眼神近似帶著哀求的看著母親。

「沈如意，我犧牲了與美女約會的時間，在這裏陪你搞無聊的心理推理，你還不領情，我自虐了我？要知道我看病是以分鐘計算診金。」

「閉嘴，不許亂喊。」沉默了一會，沈先非決定先回家找母親問清楚，對阿穆說，「約周教授的事就交你了。明天開標，我得早點回去休息。」

「那五年前，在你出國之前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這時牆上的鍾已經指向了23點30分。

「媽，我在跟你說正經事。」面對心態很年輕的母親，沈先非有時候真的很不能適應，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個分貝。

「好，既然說正經事，那你就別拐彎抹角。」吳玉芳看了一眼牆上的鍾，「現在是晚上23點10分，你打算讓我幾點去睡覺？」

張口欲言，沈先非瞪大著眼睛望著很少發火的母親，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雖然母親沒有明說，沈先非已經從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為什麼，在知道他和桑渝真的有過那一段的一剎那間，他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OK！不動手，動嘴。」阿穆摸著下巴，笑看著沈先非，「一開始，我覺得她有嚴重的幻想症，但今晚一直聊到剛才，我覺得有病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你。如果不是你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煩到了她，我已經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阿穆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沈先非的面前，彎下身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聽到兒子的話，吳玉芳微微一怔，五年了，這臭小子終於要提及這件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