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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小皇后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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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猛地厲聲命令,磅礴的壓力隨即壓迫而來。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文縐縐。從你口裡說出那些句子,真難得。」
有些人,錯過就永遠地錯過了。
「哎呀,沒有關係的。」
杜子騰煞氣騰騰的目光倏地逼射而去,那女嗓倏地一頓,立刻噤若寒蟬。
一聲驚叫,小費妍從噩夢中驚醒,額上汗水凜凜。
此起彼伏的求饒聲不絕於耳,可那白衣如雪的年輕人出手快如閃電,沒有人看見他到底是怎麼出手的,等眾人反應過來時,只聽得哀嚎不絕於耳。
「這……」
杜子騰怎麼會在這裏?
「那好,你順著這個爬過去。」
「不,是王上,王上來了。」
三天下來,丫鬟小廝們人人自危。
一板板,庭杖落在棉褲上,發出厚悶的聲響。
紅燭滴淚,軟帳輕垂。
話音一落,金玉面色如雪。
清央羽一進屋,就看見某人左手糕點,右手烏龍茶,吃的一臉快活。他一把搶過費妍手中的芙蓉糕,想也不想地往自己嘴裏一塞,費妍也不理他,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小小的飽嗝,繼續拈一塊糕點。
「喂喂,你一天可不可以有點追求,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和某種動物有什麼區別?」
剛打到第三板,其中一個執刑的侍衛忽然高聲喊道:「娘娘,這丫鬟暈了過去,還要繼續打嗎?」
他是一個厚道的人吶。
男人冰冷的唇準確而冷酷地欺上了她柔軟的唇,暖晴只是一聲驚呼,立刻知道壓在她身上的男人是誰,她眼底浮上了驕傲的笑意。
「娘娘失蹤了,你還呆在這兒幹什麼,還不給我去找!」
丫鬟們向來當費妍是可以揉捏的主兒,哪想過她忽然會說出這番話,她的眼角眉梢都逼出了三分銳利,到底是身份擺在那兒,所有的丫鬟都不敢多說一句。
「娘娘,問安,要問安呀。」
「呼——吸——」
她眸光流轉,小手捏著衣角,深吸兩口氣,朝他做了個福,「多謝大人。」
她要知道,他的意思。
後者微微一笑,小肥爪伸出食指,指了指天,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飛過來」的。
就在眾人拉拉扯扯,糾纏不清時,小丫鬟金玉膽大包天,說到惱羞成怒,竟然狠狠一巴掌摑在大侍女冰玉臉上。
聲音不怒自威,杜子騰根本想不到自己回來,竟然會看到這麼一幕。

來到滄原這麼久了,就連身處在後宮之中,可是她依然無法習慣跪拜,或者是問安,直急的冰玉忍不住連連扯著她的袖子。
「奴婢是……奴婢是侍侯娘娘的婢女。」
小費妍上前兩步,把冰玉擋在身後,語音淡淡。
他沖小廝的手中接過濕巾,伸手擁過那孩子,不顧「他」微弱的掙扎,仔細地擦凈「他」臉上的黑炭和贓物。
大門咯吱一聲緊閉的聲音,讓杜子騰忍不住閉了閉眼,又想起了費妍。
暖晴的動作挑逗勾魂,雲皇以為自己會有反應,可是腦海中閃過的,卻只有費妍可愛的笑容,即便是中了暖雲香,在床幃間,費妍的反應依然是生澀的。
可是這個姿勢,這個樣子……
小傢伙第一次躺在這麼柔軟的大床上,雖然床腳的男人,目光那麼溫柔憐惜,讓「他」心裏隱約地害怕,可是到底抵不住身上的疼痛引起的疲倦。
這身著綠衣的大侍女顯然說話十分有分量,話音一落,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鬟們紛紛稱是,迅速跑到屋裡,去換夜壺。
她不忍看到那個畫面,聽到這個消息時,眼淚不知不覺地爬上了雙頰。
清央羽非常厚道地把她身後的包裹取下,自己抱在懷裡,直把費妍感動地淚眼朦朧,到底是同桌呀,知道她拿不動。
誰不拿她當酒後茶餘的笑料,若不是後來夏侯娘娘救駕有功,她的身份哪兒有現在這般尊貴。
風陵南的冷嗓倏地擲下,所有的官兵恍然大悟,立刻朝著石窟後面疾奔而去,這一見,只把童敏敏急得面色大變。
可宮千九從來都沒有在她身上放下太多的關注,所以只是點了點頭,決然離開。
遲若背起清央羽,雲裳一手攜起費妍,忽地騰空而起。
所有妄圖接近他的人,都會被他殘??????心,然後毫不留情。
他能說什麼。
「別和我提他,提他的話,我保證你清央府上也雞犬不寧。」
「大人,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聲音依然輕輕,他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彷彿不得到答案,就有這麼多的耐性,和這些家丁一點點地耗費下去。
這架勢,當真是浩浩蕩蕩。
下一次,她們會變本加厲,越發地不把自己看在眼裡,受罪的卻永遠是她身邊的人。
「好了好了,知道你能耐。那城主府那邊,怎麼辦?」
小丫鬟的嘴和抹了蜜糖一樣,輕易博取了暖晴的歡心。
人的劣根性,好奇絕對要排第一。
風陵南忽然看破她手中的招式,眸色微微一凜。
游戎無劍,橫行黑白兩道,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
杜子騰心裏忽然說不出的煩躁,剛才召她侍寢的命令,在此時看來也說不出的無聊。
風陵南收起拳頭,神色依然是那麼清冷,只是聲音明顯低了低。
「臣妾在。」
「你這丫鬟,太會編了!我們夏侯娘娘宅心仁厚,怎麼會因為點小事兒,就打她們十五大板!一定另有隱情,另有隱情。」
「笑住了?膽子真小,這樣的膽子,還敢來報信?罷了罷了,你回去吧……」
配角呀。
直到三更天時,那聲音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走蜷縮在地上的孩子,反應過來時,那孩子已經在自己的懷抱中,正伏在他的胸口,嚇得瑟瑟發抖。
侍衛們抬起頭,公事公辦的看著小費妍。
她顯然沒有弄清情況,皺著眉毛居然問出這樣的問題,雲皇面色有點不自然,總不能說他擔心她,所以才不睡。
小費妍向來純良,看到金玉為首的丫鬟們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兩眼紅腫,心中泛起一絲不忍,但現在不是同情是時候。
「別急著求情,先回答本宮的話兒,若是刁奴欺主,按著祖宗的法兒,該怎麼罰?你不答嗎?冰玉,你來教教她!」
不過,主子下了命令,對他們而言,只需要執行即可。
「王上,風陵大人一更天時,在屋頂喝酒,二更天,教訓了幾個府上的家丁,順便救了個小丫鬟。三更天……」
風陵南的眸底,忽然湧上一陣駭人的感覺,修長如玉的大手猛地捏緊了雙肩。
他們見過風流一笑的風陵南,見過溫柔和氣的風陵南,可偏偏沒有見過這樣的風陵南。所有的人都被嚇住了,慌忙不跌地跪倒求饒。
這讓她心裏泛上陣說不出的甜蜜。
但燈籠的光芒照亮在「他」臉上時,看清?????的影子是。家丁才安下心,停止了驚惶的叫聲。
「絳兒……」
夏侯絳是他的弱點。
杜子騰不理會她,一把擰起朝顏的衣領。
一、二、三——
天涼疏幕,寂寞殘月。
暖晴從床上爬到地上,淚眼朦朧地哭訴著,「王上,奴婢做錯了什麼嗎?您罰奴婢吧,王上寧願您罰奴婢,也不想被您冷落……奴婢是那麼地愛著您呀……」
真是丟死人了!
要不然怎麼會有「為朋友,兩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呢。
「慢著。」
「哎呦!」
一陣陣哭天喊地的叫聲,回蕩在夜空中久久不絕。
「你出去吧。」
曾經有人想除掉游戎,於是故意用重金引誘,埋下陷阱。然而十面埋伏、萬千陷阱下,游戎浴血拚殺,竟然成功地殺出重圍,並且以其詭秘莫測的鞭法,終於殺死圍剿「他」的眾多高手。
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於是寧願在角落裡偷偷地看著他,然後嫉恨小費妍,嫉恨地渾身發抖,也不敢靠近他一步。
「金玉!」
她的唇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杜子騰看見她虛弱的模樣。心裏一緊,但從來不懂怎麼體貼人的她,卻做出了最差勁的反應。
「闖我亦寒石窟者,死!」
但是,留在心裏的卻是無法碰觸的傷痛記憶。
「廢物!全都是一群廢物,娘娘什麼時候失蹤了,你們難道一點消息都沒有嗎?三天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在幹什麼?」
她搶過勺子,不由分說吸著冷氣,呼呼喝著甜美芬芳的冰糖銀耳羹,一直到一碗羹全部喝完,小丫頭這才滿足地拍拍小肚子,分外快活。
「一天不找到夏侯娘娘,誰的心情好的起來!」
杜子騰走過時,所有人都低垂著腦袋,天威難犯,眾生退避,匍匐在天子腳下,無比卑微與虔誠。
暖晴一開始哭訴一通時,說費妍因為一點小事兒要打丫鬟們十五大板,他只覺得奇怪,這個平時連別人受傷,自己都疼半天的小丫頭怎麼忽然會要打人。
他轉移話題,伸手想幫她擦乾淨嘴角的殘羹,費妍想也不想地退開他的手,索性抿了抿嘴,伸出小舌,舔凈嘴角。
可是她的淚,卻讓他心口無預期地一下下抽痛起來。
他聲音倏地一沉,眸光深了深。
這晚,夜黑風高。
她雖然不指望著風風光光,但也堅決不要這樣的下場。
不知怎的,杜子騰聽見這個聲音,動作陡地一頓。
「剛才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他話音未落,門外忽然傳來侍衛急報的聲音。
「清央羽,你才有長得十分有福呢!」
周圍的丫鬟們各自低垂著腦袋,連句反駁的話也不敢有。
「冰玉姐姐……」
秋天的風尚是涼的,一陣陣吹在身上,頗有些刺骨。費妍看著剛才還分外囂張的金玉,現在哭得最大聲的也是她,心裏禁不住泛上一股同情與厭倦。
這理由有夠強。
到現在,費妍終於成功地遠離了雲皇杜子騰,逃宮第一步,成功邁出。
金玉根本不把夏侯絳放在眼裡,一句話出來,帶著說不出的挑釁。
話音落下,杜子騰袖底的拳倏地握緊了,他渾身上上下下,每一分、每一寸,驀然間迫出了冷厲的氣勢。
暖晴大哭起來。
那孩子被嚇住了,結結巴巴地揮舞著小手,試圖為自己辯解,在提到小夫人是,「他」的臉上露害怕的神色,身子忍不住往角落裡蜷縮成一小團。
「是。」
現在如果心軟,下次依然會有同樣的事情發生,能用裝暈來糊弄自己,她就知道這些丫鬟們一個都沒有悔改的意思,忍不住也火了起來。
以夏侯娘娘純良的性子,怎麼斗得過後宮諸多的妃子,她連暖晴姑娘都不如呢。指不準,哪一天王上回宮,就封暖晴姑娘為妃子,把夏侯娘娘再貶三級。
壓得他們一個個無法喘息,直到三更夢醒,這才發現背上汗涔涔的一片透濕。一開始,他們嚇得不敢多言一句,可是眼見著越來越多的同伴,被王上砍了,那樣的壓抑變成了無邊的恐懼。
清央羽可是十分了解費妍,看到她的反應,心裏雪亮一片,當下就知道杜子騰已經失去了費妍的信任與喜歡,哪怕他命風陵南抽她十三鞭,她都沒有對他失望,現在的費妍,已經完全對他失望了。
雲皇沒有怪罪夏侯絳,他不是最討厭心狠手辣的女人嗎,可是為什麼對方是夏侯絳時,竟然也能心平氣和地握住她的手,不追究?
那粉色的小舌沿唇邊一劃,明明是很尋常的動作,可是杜子騰腦袋裡卻嗡地一聲脆響,彷彿是一根理智的弦斷裂。
遲若、雲裳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對著費妍齊齊下拜。
「一盞換過又一盞,今宵月逐昨宵寒。
「繼續給本王盯著,找不到夏侯絳,提頭來見本王!」
「王上……」
他臉上一熱,下面忍不住爆熱起來。
她的聲音輕柔如水,這麼富有詩意的回答,讓費妍嘴角抽搐一下。
「殺過去,和逆賊無須說什麼廢話,無論生死,絕不能讓宮千九逃走!」
「其實我一直在想你能容忍到什麼時候,看來你的耐性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既然你要留在他身邊,我自然沒有什麼意見,從此一別,無日再見。」
小廝還來不及反抗,風陵南的目光直直掠來,帶著一股濃濃的威逼氣勢,「出去!」
夏侯絳……
有些事,發生就無法挽回。
「呵呵……」
窗邊,一道挺拔的黑影一閃,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五鞭……」
「屬下遵命,屬下這就去找!」
顯然,老爺現在又犯了第二個毛病。
「掃帚星?我的絳兒,怎麼會是掃帚星呢。」
霧氣中的小人兒,滿臉驚惶。
「娘……娘親……」
在場眾人,除了在場的丫鬟們被五花大綁在凳子上無法起聲,所有人齊刷刷地跪滿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問安聲,聲浪滔滔,震耳欲聾。
「小心燙。」
見過刁鑽的奴才,沒有見過這麼刁鑽的。
雖然那樣的日子沒有錦衣玉食,車馬相隨的氣派虛榮,至少心裏滿足平靜。
「沒夢遊?那就是吃錯藥了,比如什麼安眠藥、加坡尼龍片,蘇丹紅、硝酸銨、三聚氰胺、敵敵畏……」
只知道,她讓他有危險的感覺。
「你剛才,說誰是掃帚星?」
她的一切對比費妍,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混賬,沒見著大伙兒都忙成一團嗎?你不呆在柴房裡,亂跑什麼?讓小夫人看見,你不要命了嗎?」
暖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杜子騰,當下被嚇得連哭泣都忘記了,彷彿是一潑冰水迎頭澆下,她忽然想起了被拔舌的金玉,王上……
他的行為帶動了同伴們,所有人都被雲皇杜子騰的喜怒無常壓抑了那麼長時間,如今有了這麼個發泄的口子,立刻你一拳,我一腳朝「他」身上招呼過去,口裡罵罵咧咧地,極盡一切地羞辱著「他」。
「如王上所見,杖責不聽話的丫鬟們。」
他笑眯眯,飄然離去。
忽然,家丁們發出一聲驚惶的尖叫。
話音一落,好半晌沉默。
費妍立刻就懵了。
可是家丁們好容易找到個可以任由他們欺負的人兒,才不管「他」有多害怕,狠狠一腳和-圖-書踹在「他」身上。
在他身後,暖晴眼眸中掠過絲得意,桃紅色的袖子抹起了眼淚,嚶嚶哭泣起來,「王上,請救救這些可憐的丫鬟們……」
話音如金石相澈,擲地有聲,這時候的費妍,烏黑的眼眸閃著明亮的光芒。
暖晴聽見他的話,自然知道他是嘲諷些什麼,她眼中閃過道憤恨,狠狠剜了眼清央羽,一陣小碎步上前,為杜子騰披上披風,柔聲囑咐。
這三天來,他找遍了整個青城,可是依然沒有找到她。
他冷嘲熱諷,平時清央羽就算大胆,也不敢????上說話,今兒個純粹是為費妍感覺不平,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暖晴姑娘,王上要安寢了。」
「啊……啊……」
他會殺了她。
「胖子,你幹什麼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呀,我只是逃宮,又不是掛了,你的眼神看起來怎麼那麼象看遺像的目光呀!」
「肺炎……」
不過喜歡了,她就不會去計較得失,她猛地抬眸,眸中閃爍著逼人的戰意。
「小雜種,敢在這兒嚇唬你大爺,活膩了是不是!」
「噓,去準備濕巾。」
除非是夏侯絳自己要離開,然而錦衣玉食、車馬相隨的生活,沒有哪個女子不貪慕,即便那人是夏侯絳,也沒有道理會離開。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夏侯娘娘,你不會是睡糊塗了吧……哈哈,微臣了解,了解呀。人一睡糊塗,就容易夢遊,那個一夢遊,就容易幹些稀奇古怪的事兒。在夢中殺人,咳……其實也有過這樣的案例的,這些都不是問題呀……」
她永遠只是配角的命。
小丫鬟急急表露忠心,暖晴笑了起來,從梳妝台取了枚白玉釵,鬆鬆地往雲髻上一插,步搖生輝,襯得她小臉竟也越發嬌憐如水。
若不幸失敗,也不過是人頭落地,總好過聽之任之,不去爭取。
他一遍遍低喃:「絳兒……」俯身抱起睡著的小傢伙,溫柔地伸手為「他」解開身上的衣袋,緩緩地位「他」褪盡衣衫。
「屬下遵命!」
「與君已隔千萬重,動如商參不相見。
朝顏的語氣太過焦急而嚴肅,杜子騰很想當做玩笑,可不知怎的,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的心毫無預期地緊緊一抽。
從來都不會說喜歡他,她的喜歡,在肢體的語言中,她不排斥他的親近,那時的自己竟然如個青澀的少年般,說不出的滿足。
「啊——」
「老爺,小聲一點。這裏畢竟是城主府的附近,若引來的護院,那可就糟了。」
「清央羽,你確定今天晚上逃,雲皇不會發現嗎?」
如果今天在這兒擋著官兵的人,是他的絳兒,他會不會走的就沒有這麼洒脫決絕?
寧可得罪餓死的大象,也不能得罪風頭正勁的螞蟻。
「總之,你不可能懲罰那些可憐的、可愛的、嬌柔的小丫鬟們吧!」
綠衣大侍女冰玉雖然偶爾也喜歡偷點小懶,但大多數時候更是謹守著奴婢本分,她的聲音當時就冷了下來。
只要她敢接近他,他一定不會留情。
「我的手,我的手怎麼會流那麼多血……」
天空彷彿都被籠上了陰沉沉的烏雲,饒是府外的陽光再燦爛,也照耀不進遍布陰霾的城主府。王上的怒意是不出鞘的寒刃,淬著冰寒入骨的毒,任誰靠近,都會被他濤天的怒意給波及,繼而屍骨無存。
現在的暖晴心裏十分害怕,生怕王上生氣遷怒到自己頭上。
一個暈過去,另外的紛紛暈了,比多米諾骨牌的連鎖反應還迅速,費妍猛地反應過來,這些丫鬟在裝暈糊弄自己!
金玉先是大驚失色,周圍的侍女們紛紛猶豫著,不敢上前,金玉丫鬟一開始還懼著大侍女冰玉的權威,這會兒掂清了這些丫鬟們到底害怕暖晴姑娘,不敢對她怎麼樣,忍不住囂張起來。
暖晴一時無法適應這樣的黑色,雙瞳禁不住陷入一片漆黑中,她下意識找到了桌上的火摺子,剛準備點燃蠟燭,床上傳來個男子低沉的嗓音。
當臟破的衣服被褪盡時,露出單薄的胴體時,風陵南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時候的王上雖然有生氣的時候,但是大部分時候冷峻如山巔上淺亮一抹的冷月,沉默無言,在無形中逼散出威逼的氣勢,令人不由地心動。
走得這麼洒脫,無一絲眷戀。
她狠狠把記憶抹去,皺著眉,跳到一邊,狐疑地瞅著他。
他寧願用厭惡的目光,來掩飾自己一切的情緒。
雖劣境,猶不退縮,這樣的氣魄在一個女子身上展露無遺,饒是風陵南,都禁不住尊重其眼前的對手。
刷的一下,風陵南的劍趁著她分神片刻,狠狠刺入她的胸腹,起如閃電,落如流星。童敏敏猝不及防,只來得及一鞭過去,卷上了他的脖子。
「乖,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眼前不知覺浮現出他俊美無雙的面容,想起他的冷酷與絕情,一邊和自己做出了那麼親密的舉動,一邊卻寵信著暖晴。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師從何人,彷彿是一夜間忽然在江湖上出現,「他」取最重的獎金,殺最棘手的人,在「他」眼裡,善惡並沒有明顯的分界,只要你出的起價格,那麼「他」就能為你殺人。
費妍的回答乾脆利落,話音一落,就聽著王上身後,傳來兩個小小的倒抽冷氣的聲音,一個是驚訝地幾乎昏厥過去的暖晴,另一個則是湊過來看熱鬧的清央羽同志。
「他」賴以成名的武器是鞭,鞭舞乾坤,根本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殺招。
「絳兒,不要哭,沒事了,乖,已經沒事了。」
他一直當夏侯絳是個毫無殺傷力的女人,剛從議事廳出來,他就見到暖晴哭哭啼啼地跑了過來,說夏侯娘娘殺性大發,要打死那些可憐的侍女們,他根本不信。
這些日子,所有人戰戰兢兢,眼見著一個接一個的人被王怒牽及,這些小廝們忍不住也碎舌,談論起這些天的事兒。
小傢伙默默地護住頭,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意,連個大聲也不敢出,只是一聲不響地任由他們施暴,身體上的疼痛彷彿已經麻木。
好半天,布置完畢,小廝恭恭敬敬地上前回報。
杜子騰心裏一把怒火忽地燃起,他狠狠拍桌,勃然大怒,「誰說本王喜歡夏侯絳!沒有夏侯絳,後宮的女人多得是!」
小費妍心裏忽然一澀,鼻子忍不住有一種微微發酸的感覺,她緊緊咬住唇,好半天,唇間都沁出鮮血,她的語音彷彿從雲端傳下,咄咄逼人。
「切,算她活該,跑去勾引王上。秀秀小姐的教訓還不夠,王上何等尊貴的身份,豈容這些小丫鬟高攀。這是給這些小鬼丫頭們提個醒,往後別妄想攀上高枝做鳳凰,沒哪個丫鬟能和暖晴一樣好命……」
這麼簡單的動作,都能勾起他的慾望,她的臉明明那麼尋常,後宮的美人多的是,可是能這麼快勾起他慾望的人,她卻是第一個。
「可憐?以下犯上時,不見她們有分毫可憐模樣。」
她愛他,愛地已經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
「清央羽,你在翻什麼?」
「人才?」
可一句話下來,卻震怒了杜子騰。
綠衣侍女目光順著費妍指去的方向一看,宮燈著涼那廂,只見風吹過竹林,竹葉尖上話落一滴滴露水,隨口就這麼道了一句。
為什麼要離開?
杜子騰的眼光掠過暖晴,看向費妍,發現她眼神帶著些許的倔氣和不服,他忍不住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強忍住伸手攬過她的衝動。
「風陵老弟呀,你說我冤不冤。本老爺多麼正直善良呀,怎麼會教唆娘娘逃宮!王上這懷疑越來越沒譜了。冰玉那小丫鬟嘴巴真不嚴實,亂說一氣!我至於嗎我,大把的銀子等著我賺,大堆的女人等著我玩……」
冰玉看出了費妍的彷徨,窩心地伸手扶住她,後者強自鎮定地朝她笑了笑,這笑容看在冰玉眼裡,卻是說不出的揪心。
費妍失蹤的毫無預兆。
雖然隔著褲子,可侍衛們出手畢竟不輕,霎時間哭喊一片。
清央羽一愣,恢複原來笑眯眯地模樣,一個爆栗狠狠敲在她腦門。
她立刻恢復了尋常精神十足的摸樣,杜子騰怎麼也想不出她會蹦出這麼句不著邊際的話,當下沉默了下,隨即笑了。
眼見著侍衛們剝下侍女們的褲子,然後用白蠟木的庭杖開始動手,費妍心口跳到了嗓眼,忍不住想起自己被風陵南抽的那十三鞭,她輕呼一聲。
「『他』!我們說的『他』是掃帚星!」
塞到最後,他胸口滿滿的東西,小費妍的包裹卻癟了。
「三更天,他要了那個小丫鬟。然後一直到現在,依然在春閨暖帳,不曾出來。」他說到這兒時,杜子騰的臉上,先是一愣,隨即面色稍舒,帶著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你說什麼?」
他悲憤無比。
月下寒庭,面目森冷的侍衛們杖笞著一群芳華正好的姑娘們,費妍站在不遠處,一雙烏亮的眼眸看著這樣的畫面,忽然想到了修羅地獄。
清亮的脆嗓冷然鄭下,她的眉目攏上了逼人的煞氣,長發披散,粉頰寒眸,這讓她整個人如冷艷孤寒的薔薇,英姿颯爽。
夏侯絳算的了什麼?夏侯絳貴為娘娘,卻也不過只是攀附大樹的藤蔓,那麼軟弱和無力,她打心眼裡看不起這樣的女人。
朝顏伸手做了個引路的動作,暖晴心思電轉,好半天,才唆這唇,故作無知地抬起頭,輕聲,「這些天來一直是奴婢服侍王上安寢的……」
風陵南打了一個酒嗝,漫不經心地伸出手背,拭了拭唇角上的酒汁。分明那麼粗魯的動作,由他做來,卻透出了與生俱來的清貴氣息。
這胖老爺子得意洋洋,後面冒著枚圓圓的腦袋,具有清央羽特色的洪亮嗓音大大咧咧地扯了起來,可是一出口,那些話兒扯得那叫驢唇不對馬嘴,費妍的額角忍不住一陣抽搐。
在飢餓面前,所有的羞澀通通都煙消雲散。
此起彼伏的求饒聲不絕於耳。
直到雪白的毛巾擦成了污黑,孩子蒼白瘦弱的面孔映入風陵南眸底時,一直站在一邊沉默無語的小廝,忍不住驚叫一聲。
還在召她侍寢。
她怎麼不知道胖胖攀岩的速度這麼快了?
「這衣裳如何?」
「王上,夜寒著呢,小心您身子骨兒呀。」
原本在屋檐頂上的年輕男子,抱著一缸新開封的酒,醉眼惺忪地飄然而下,鬼魅般出現在眾人的身前。
「冰玉今天早晨去侍候娘娘洗漱時,發現房裡根本沒有人,她原本以為娘娘出門散步,可是等了半盞茶的工夫,娘娘依然沒有回來,她這才招集丫鬟小廝們整個城主府地尋人,可尋遍了城主府上上下下,並沒有娘娘的消息。屬下懷疑……懷疑……」
可是那天晚上,她居然避開了他的手。
雲皇的心計何等深沉,她也怕自己的小九九會出現差池,屆時,雲皇的憤怒根本不是她承受的起的。
不聽不想不見,是不是就可以不心疼……
她的長發梳理地極慢,小丫鬟等得滿臉焦急,卻又不敢貿然離去,她一退開,暖晴鳳眸掠來,登時嚇得她不敢跑掉。
金玉被費妍的氣勢所怔,下意識開口回答。
杜子騰收了手上的書,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費妍一聽到這個聲音,渾身募然一僵,腦袋裡的一根弦「啪嗒」狠狠斷裂了,她艱難地抬起頭,下一秒哧溜一下又滾回被單里,整片被子都蒙住了腦袋。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抬頭?」
不,不會吧。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去追宮千九!」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年輕的女嗓慵懶笑道,淡淡反駁了過去。
「夏侯娘娘有什麼吩咐嗎?」
早已是秋風蕭瑟的季節,風陵南卻著單衣,獨自一個坐在高高的房頂,他長發未束,白衣勝雪,清潤的眸中帶著分難掩的痛楚。
童敏敏不願意想,只要一想起來,心口忍不住有針扎似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侵襲而上,讓她忍不住眼眸兒酸澀。
昏睡前的記憶如流水般閃入腦袋,小丫頭心臟噗通噗通跳了起來,連耳根都紅透了。
「娘……娘親……」
冰玉眼見,看見她面色微微有些發白,立刻扶住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心無比冰涼,冰玉忍不住心口一軟,用力握緊了她的掌心,似乎想把自身的熱量傳遞給費妍一般。
小廝奇怪地看著他,後者早就爛醉成一團,風陵南醉時有一個特點,他越醉,看起來越清醒,眼眸越發地明亮起來。
費妍的鼻子忽然說不出的酸,眼眶忽然就紅了起來。
直到現在,雲皇的暴戾一展無疑。
在他身後,站著一男一女兩位及俊秀的少年。
帝王的寵愛從來是反反覆復,沒有永遠能受寵的嬪妃,他們總是喜新厭舊,看到年輕貌美的女子,就會忘記曾經寵愛過的女人。
無論男女,無論貴賤,這是風陵南的原則。
好……厲害。
「風陵大人吉祥,奴才給大人請安!」
她理直氣壯,這句話繼續被擰出來做擋箭牌。
小丫頭好久沒有跑的這麼心驚肉跳,一抹額角,滿是汗水,連身後都是一身冷汗,她小心臟嚇得噗通噗通地直跳,抬起眼眸,語音帶著些許的不滿。
暖晴被他的命令嚇住了。
杜子騰說話,費妍只是低聲應一聲,或者心不在焉地支吾一下,然後抿緊了唇,任由他說什麼,她靜默如全然無害的羔羊。
小丫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烏溜溜的眼眸轉悠起來,一張僅算得清秀的小臉,卻顯得分外生動。
「濁酒澀,清酒澈。
她的命令一下,以金玉為首的一群丫鬟們立刻面色發白,嚇得雙腿發軟,幾欲昏厥,哀嚎求饒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
所有的家丁們都愣了,剛才打罵得最凶的家丁,背脊竄上股說不出的寒涼,好半天才如夢初醒,眾家丁才戰戰兢兢地伏跪在地。
如果不說出來,恐怕會被壓抑的恐懼給逼瘋。
殺豬似的尖叫驀地響起,尖銳地貫穿雲霄。hetubook•com.com
「為什麼把自己弄的那麼臟?」
腳步還沒有踏出大門,侍女們謙恭有禮的聲音立刻響起。
渾身都好痛。
這一段往事在武林上,讓武林人紛紛動容。
「這瓷瓶成色不錯……」
注意到暖晴,是因為當初她在他面前那麼嬌楚可憐的模樣吧,可是現在聽見她抽噎的聲音,杜子騰心裏卻只剩下一片淡漠。
眼見著,火光接天,燦黃的光影將她的臉映襯出明艷的顏色。
費妍伸手拈起一枚糕點,往嘴裏一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福氣是什麼意思,當下臉就黑了下來——
這些和她杖刑丫鬟們有什麼關係?
一雙手輕輕勾住雲皇的脖子,她迫不及待送上了自己的紅唇,任君享用。
那黑影輕車熟路地跑到偏僻的小院,直到牆角,這才累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你說夏侯娘娘遷怒了金玉?」
聽到這兒,暖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手中的桃木梳緩緩溜過如雲般的長發,眉眼中帶著些許鬆動。「這倒是金玉那小蹄子會做的事兒,你倒也是個機靈的人嘛。」
「廚子早就準備好冰糖銀耳羹。」
他重複地哄勸著,小傢伙劇烈地咳嗽起來,滿臉的眼淚縱橫,那張蒼白無比,血跡未涸,分不清是記憶還是現實,風陵南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陣破空的鞭響。
他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誰,只知道一陣陣的疼痛,逼得他無法喘息,幾乎就這麼暈厥過去,冰涼的薄唇,猛地吻上身前的少女。
綠衣的侍女在前面帶路,宮燈灑落柔和的白光,照亮了石青色的大路,費妍走在中間,後面還有一群小丫鬟們壓底。
冰玉在一邊擦拭著台上的瓷瓶,低著腦袋,費妍不管清央羽走到哪兒去了,忽然冒了枚小腦袋,神出鬼沒地竄到冰玉身邊。
「連個人都找不到,真是飯桶!」
朝顏領了命,卻不急著走,只是猶豫了下,抱拳續道,「王上,暖晴姑娘求見。屬下知道王上對娘娘用情至深,您看是不是拒了暖晴姑娘……」
他記得第一次在光明殿上,見著的小丫頭抱著個奇怪的盒子,就那麼淚眼朦朧地看著自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見著那麼雙純凈的眼睛時,心裏那隱約的一動,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冰玉看著眼前這張略顯稚氣的小臉,心裏忽然泛上一股說不出的心疼。
眼前的王,暴怒中,卻像個彆扭的孩子,恐怕連雲皇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找暖晴侍寢,還是只是想證明沒有夏侯絳,他的世界依然如昨。
「能吃是福,你告訴我的!」
和這個男人相處越久,暖晴就越明白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她的滿足太簡單,連雲皇杜子騰都忍不住眼底帶著分寵溺的笑意。
蒼白的臉,略顯枯黃的長發,「他」的胸雖然不夠渾圓,但明顯看出是女性的線條,只是,幾乎是觸碰不得。
「第三鞭,是警你好賭無知,擾亂軍紀。」
這時候的費妍已經心生了離開的念頭,這樣的念頭如瘋草般生長出來,轉瞬間成了她支持著自己還站在這裏的唯一信念。
「廢話,他的事兒多著呢。哼,今晚指不定睡在暖晴的床上,你呀,就對他死心吧。千古帝王愛,浮生一場空。」
「姐妹們都知道現下最受王上寵愛的,你說一句話,王上肯定會幫大伙兒的。你暖晴姑娘現在說這些推脫,可是會讓姐妹們心寒。」
大門咯吱一聲被小廝關上了,關門的聲音傳來,風陵南昏沉的腦袋徒地一片清澈。他微微閉了閉眼睛,床上的人身量單薄,和記憶中的人影重疊在一起,他剛想仔細看清楚,可是眼前一花,依然是模糊的一個影子。
風陵南猛地握緊手心的藤鞭放在心口處,清涼的眸底浮上了一層淺淺的流光。
「什麼叫死傷無數,我童敏敏早已經金盆洗手,只救人,絕不殺人。這一鞭鞭下來,你們哪一個死了,頂多是重傷無數。沒有譜兒的事兒,你們一個個大老爺們可甭亂說,壞我童敏敏名聲!」
「能有什麼動靜,一隻野貓吧。今兒個累死了,快去歇息吧。娘娘也不知怎的,居然指使那麼多活計,等暖晴姑娘進宮了,我可不要侍候夏侯娘娘!」
杜子騰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只是冷然命令,「懷疑什麼?說出來!」
費妍腦袋中一根弦綳斷了,愣愣再問,「飛?你什麼時候會飛了?」
「錯,創新最重要!總是拾人牙慧,怪不得你也只是青城的富商,做買賣,生意要做到滄原大陸,無人不識君,那才算成功!」
「王上,奴婢哪裡做錯了嗎?」
清央羽一下擠開了別人,手心發癢,恨不得一個爆栗狠狠敲一敲她。
但是有些時候,許多事情由不得她想或不想。
鞭響噼啪,吸引了官兵們的注意力,他們大吼著「人在那裡」,一個個蜂擁而來,將冰冷狹窄的石窟擠得滿滿。
他躺在床上,冷漠地閉緊眼。
「出去,把門關緊,讓朝顏過來,為本王凈身。」
「該打完五大板的,打完五大板,該打完十五大板的,打完十五大板,不許停!」
「噓,噤聲噤聲,不要命了!」
「衣裳漂亮,暖晴姑娘人更漂亮。暖晴姑娘穿什麼,都是國色天香,姿色絕艷。」
風陵南、清央羽也無例外,兩人齊齊被傳至聖駕前。
「你趁早走吧,雲皇已經懷疑到我頭上了,哪天在我府上把你翻出來,把我連累了怎麼辦?你沒見過雲皇發火,城主府早就雞犬不寧了……」
朝顏被他嚇住了,慌忙應答。
他不保護她,連她的自衛都不允許,那麼費妍實在沒有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風陵南的目光,順著他的指頭,落在了「他」的身上。
尖銳的疼痛從肩上傳入心頭,這讓木桶中的小傢伙忽然驚醒。
只當自家的大人又揀了什麼好玩的事物,並不放在心上。
這會兒,連冰玉也嚇了一大跳。
「屬下該死!」
夏侯絳,你果然是本王的剋星。
他罵的順口,王上震怒的起因是費妍。
「連暖晴姑娘的心腹金玉都被王上下令拔舌了,好可憐,好端端的個姑娘家,多漂亮!往後就再也說不成話了,可惜了呀。」
「臣妾不敢。」
雲皇的衣衫被一雙靈巧的小手緩緩褪盡,女人飽滿的紅唇貼在他的胸膛,用唇舌來膜拜著這麼一具完美的男性身體,丁香舌捲起了他胸前艷紅色的茱萸。
他們也有妹妹,有的女兒和她年齡也是相當,心裏忍不住打起陣小鼓,不忍毒手。要知道官兵們對敵的向來是男人,這樣的情況倒是第一次。
小費妍看上去懶散迷糊,然而她的聰明是不外露的,她清楚的知道,怎樣才能對自己好,如果現在雲皇杜子騰聽暖晴的話,決意停止對丫鬟們的懲罰,那麼代表杜子騰心中的天平傾向了暖晴。
「第二鞭,是怒你罔顧閨禮,混亂九流。」
杜子騰想伸手拉住費妍,後者面色一僵,下意識往後倒退兩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那是屋頂上坐著的,是風陵大人吧。」
連暖晴,那麼膽大妄為的女子,都不敢挑撥雲皇的怒意。
「本宮身為娘娘,連個婢女都能爬在本宮的頭上,你說,若是按著規矩,合該怎麼罰這不守規矩的奴婢呵?」
小命的確重要,但有時候,如果不能把真心話說出來,他會憋死的。
她左右顧盼了下,眸光流轉,漫聲發話。
房間內忽然一道纖瘦的身影,趁著侍女們掩門而出,包裹款款地背著一大堆的東西,借了宮燈照不到的死角為掩護,哧溜一下竄了出去。
暖晴被他吻得神魂顛倒,嬌媚的嗓音在暗夜中,帶著說不出的淫|靡氣息。
「下去。」
出去出去!
該不會是宮千九被捉住了吧,那不就死定了。
費妍喝完茶,眼睛笑眯成一條縫,顯得十分愜意。
那麼脆亮的聲音,當時所有人都怔住了。
王上沒有忘記她。
「屬下遵命!」
「好一張抹了蜜的小嘴,就知道討我開心……不過,我喜歡聽!」
「王上,您的手……」在流血。
「放下火摺子,過來。」
杜子騰冷厲的眼眸淡淡掃去,朝顏渾身一個哆嗦,立刻回答。
綠衣侍女手提著宮燈一轉,語氣一厲,眉目間帶著隱約的不悅。
「不再睡一會兒?」
都是一樣的好哭。
夏侯絳!
「殘星幾點夜闌珊,冷月無輝上雲間。
費妍拍了拍沾滿糕點屑的小手,神色淡漠。
這一開,徹底沒有把費妍氣懵過去。
「我討厭謊言。」
她的駭然讓他心頭一陣陣抽痛,只能一遍遍的誘哄著,試圖放鬆她的情緒。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反應,只想知道他是怎麼看的。
是暖晴。
「既然要杖刑,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只是,擋路者,死。
如果受刑的是女子,這杖刑就是一種羞辱了。
短短三天,被雲皇砍掉的腦袋,可不是小數目。
可是等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從牆的這頭,爬到牆的那頭時,忽然看到清央羽居然早就等在那裡。
「金玉姐姐讓我來報信的,趁著天黑,夏侯娘娘沒有發現我偷偷逃走了。」
風陵南的心,抽了一抽,連聲音都沉了下來。
肯定和宮千九有關。
「反了,一個個都反了!」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昏迷之前的事情,好象在腦海里全然一片空白,費妍茫然地抹掉額上的汗水,翻身下床。
「能認出我的兵器,風陵大人果然好眼力。來的正好,敏敏早聽說過風陵家逆天劍所向披靡,無人能敵,就讓我來領教領教風陵大人的逆天劍吧。」
她話音未落,就見小費妍的面色越發蒼白一分,明明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喜歡,為什麼還會心痛?只要聽見,就不由自主地心痛。
「自從金玉被拔舌,暖晴姑娘也不敢去見王上了……」
他薄唇邊,溢出了醇釀的酒汁,一滴滴浸透了雪白的衣袍,月色下的年輕男子抱著酒缸,任酒汁沾滿了身上,他如黑夜中的精靈般,喝越來越多的酒,烏眸卻無比清亮。
以下犯上,的確是該罰,其實十五大板的刑罰對於丫鬟們不算很重,但暖晴這麼一挑唆,卻讓人覺得費妍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兒。
風陵南搖搖晃晃地站穩,如孩子般偏著腦袋,月光落入他清亮的眸中,流轉出清潤光華,他笑著,繼續重複一遍。
小費妍牙齒直磨,後者理也不理她,伸手握了握從牆上垂下的繩子,確定非常結實以後,立刻把繩子塞在費妍手心。
雖然不言不語,但朝顏感覺的出,王上的心情極為舒暢。
金玉慌忙跪倒一地,哭得梨花帶雨,好不悲戚,一旁的小丫鬟們早就嚇壞了,一個個撲通通地跪倒了一地。
胖老爺搖頭晃腦,一聲嘆息,「王上的家事兒實在精彩,微臣看得十分暢快。戲看完了,這也沒什麼事兒了,微臣先行告退。」
粗藤製成的鞭子,冰涼如雪,倒刺歷歷,風陵南卻渾然無覺,只是把藤鞭按在胸口,任那些倒刺扎在心口,只有藉由身體上的疼痛,來驅散心底的傷痛。
可憐的孩子在水桶中第一次嘗試倒了沒頂的災難,口鼻中漫上了水腥的氣息,她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在水桶中慌亂地拍打著雙手。
曉風千,淚痕殘,誰念冰心一片寒。
丟人!
「夠了,你退下吧。」
她從小到大就一直配角的命,沒想到穿越了,連左右侍女都不如,還是配角。
熱氣騰騰的水霧中,小傢伙看見自己渾身赤|裸地靠著木桶,木桶外面的,是今天救過自己的年輕男子。
「屬下多嘴了!」
脫衣杖刑。
他站起身,尷尬地掩飾住自己的反應,碗遞還給身邊的隨喚侍女,聲音有些沙啞,「那你先休息吧,本王……」
「回稟娘娘,以下犯上,輕則杖刑,重則賜毒酒。」冰玉猶豫了下,依然清亮亮的嗓音道出答案。
她怒然的眉眼中,霎時間覆上幾分駭人的煞氣,連小費妍都忍不住嚇了一嚇,慌忙拉住冰玉。
大廳里,忽然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
後者鬆開手,一雙冷厲的眸子,在夜中依然能貫穿一切的黑暗,他冷靜地發出命令。
他越說越離譜,一開始還有譜,到後來全部是當初穿越前,被炒作的沸沸揚揚的食品危機,費妍的臉當時就青了。
小妮子左不見,右聽不到,這會兒看見雲皇和侍女們吩咐了些什麼,轉身就朝議事廳走去,她迅速披好外衣,想也不想地推門就要跟過去。
「讓他到議事廳等著。」
「……」
所以秀秀小姐才會芳心大動,竟然不自量力地勾引王上。雖然她沒有成功,可是越來越多的侍女丫鬟們沉迷於他無以倫比的尊貴身份,俊秀絕倫的面容。
「誰是娘娘?」
「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下下的悶響,拳打腳踢,彷彿地上的孩子是一個麻袋一般。
「已經第四十三個了,這麼下去,城主府上有更多的人,也不夠王上砍呀。」
「沒,你哪有遺像漂亮,忽然有點不對……就是覺得你最近好像又胖了點,這樣發展下去,你遲早會和我一樣很有福氣的。不錯不錯,很有潛力呀……」
「王上,屬下並非說笑,夏侯娘娘的確不見了。」
既然他不能保護自己,那麼她只有自己保護自己。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清央羽!」
周圍的官兵們看得瞠目結舌,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剛才如果真要殺他們,是何其容易,再回神,身後一片冷汗。
兩人的聲音太過嚴肅,還沒等費妍害羞完,清央羽倏地竄了過去,一把撈起兩人「得了得了,別那麼多大禮了,大家快走吧。」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乒——」
「夏侯娘娘吉祥,屬下遲若(雲裳),願為娘娘效勞。」
當初風陵南的詩句雖然和暖晴無關,是自己嫉火衝天,根本不想前因後果,冤枉了夏侯絳,但經了那麼一事兒以後和*圖*書,他對暖晴實在無法釋懷。
居然說她有夢遊症。
一板一眼的回答,雖然驚訝這樣的杖刑,根本起不了羞辱犯罪者的作用,可是主子發話了,他們自然沒有任何異意。
不過也是暖晴丫鬟心計頗多,五官雖算不上絕美,卻生得純真無邪的模樣,那水汪汪的鳳眸含羞帶怯地看向杜子騰時,多少能引人遐想與不舍。
一想到這種可能,費妍冷不丁一個寒顫,她挨了那麼多鞭子才救出的一條小命,這麼簡單就被捉住,那她的鞭子不是白挨了嘛。
她拍著砰砰直跳的下心臟,小小地張開眼眸,四處環顧。
「枯竹滴清露,風影亦瀟瀟。」
他忽然怒喝起來。
「算了……」
「少廢話。」
「能有什麼,行禮唄!」
長鞭肆舞乾坤,噼啪做響的鞭聲所過之處,無數侍衛倒下了,她身上也多了越來越重的傷痕,血跡斑駁,略顯狼狽。
「奴婢名喚金玉。」
她,不過是夏侯將軍的義女罷了。
「老爺!」
「清央羽,你咒我死也不是這個辦法吧。」
所有人驚成一團,誰都害怕接近雲皇——
「城主府,也不會亂太久。雲皇的女人多的是,走了一個夏侯絳,千萬個夏侯絳起來了,何況……他有暖晴在身邊,根本不會生氣太久。頂多七天,他就不會再留下來,宮千九都已經被他殺了,青城再沒有值得他留下的人。」
一個家丁急中生智,手指刷地指到一邊蜷縮成一團的孩子身上,急欲推卸責任。
費妍認真地想了想,忽然拍了拍癟癟的小肚子,哭喪著張臉。
費妍面無表情,分不出是喜是怒,只是語氣明顯帶著分威迫氣勢,「本宮要聽你說,你沒有長舌頭嗎?連話都不會說,要舌頭有什麼用!宮裡那麼無多的酷刑,倒也不少一樣拔舌。本宮再問你一次,你叫什麼?」
沒有人知道雲皇和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是出來以後,清央羽的肩膀明顯耷拉下來,連向來白衣風流的風陵南,面上也浮現出一絲戾色。
「報!清央羽求見王上。」
朋友和小命,顯然朋友排在第一位。
她抬起的腳剛歪了歪方向,後面的小丫鬟們立刻扶住她,輕聲糾正。費妍轉過臉,看見眾人溫柔靜默的臉,不得不鬱悶地收回步子。
就算是表兄妹,就算關係非常好……
平常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只敢在心裏罵一罵,如今他們打順手了,惡氣出來了,平常不敢說的話,這時候通通冒出來了。
第一次發現,如果連她自己都不能強硬起來,受傷的只會是身邊的人。
「那裡是什麼?」
雲皇第一次發現,這兩人竟然是沒有一分的相似之處。
報信的小丫鬟著實嚇壞了,一溜煙慌忙跑了回去,一直跑到老遠,她才心有餘悸地看著暖晴姑娘的方向,心中忽然冒上陣寒意。
「會。」
報信的小丫鬟的耐心終於快用完了,忍不住不冷不熱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孩子害怕地如困境中的小獸般,驚惶地炸起了頸后的寒毛,駭然看著床角邊——那個笑容溫柔憐惜的白衣男子,嗚嗚哭泣。
冷月破雲而出,在整個城主府揚起了一陣清塵,猶如晨曦流光飛舞。
一聲脆響,冰玉手中的宮燈猛地往地上一摔。
不妥協。
那時的事兒再仔細一咂摸,雖然沒有證據證明是暖晴在陷害夏侯絳,可身為夏侯絳的貼身丫鬟,不好好為主子做思量,卻放任那句詩落入自己的眼中,多少有些挑撥的意思。
胖老爺搖頭一陣嘆息,腆著肚子,也不想聽雲皇說什麼了,轉身就走。
他被她無意中的掙扎打到,但一點也不覺得疼痛。
好句。
「那也不該……不該重責十五大板呀!」
「左邊,本王幫你擦乾淨吧……」
可是,他忘記,心動如酒,越壓抑,卻會被醺釀地越發濃郁。
被她一嚇,金玉下意識退了退,不敢造次,只是眼神間依然略有不服,「夏侯娘娘本來就沒有暖晴姑娘受寵呀……」
暖晴不氣也不惱,柔滑的指尖挑起小丫鬟的下巴,吐氣如蘭,在她耳畔輕柔笑道,「你要知道,這城主府上,最大的是王上,夏侯絳算不得什麼,我也算不得什麼。王上的一言一行,一笑一怒,都可以決定你我生死……」
杜子騰的心中卻說不出的煩躁——
絳兒。
「你想太多了。」
費妍暴怒,伸手就要打他,後者抱頭逃竄,聲音委屈兮兮地響了起來。
費妍被他的話逗樂了,忍不住做了個惡寒的表情。
彷彿要吻入她的靈魂,小傢伙完全驚呆了,只能任由他掠取。
電視連續劇里,根據主角不死法則,一不留神就掛掉的,永遠是她們這些小配角,哪怕是看上去很風光,娘娘……夏侯娘娘,聽起來多拉風的稱號呀,可是該掛的時候,導演大人是絕對不會心軟的。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這樣狼狽地想念著,明明那麼生氣,可是越生氣,卻越是想念,想念地無法自拔。
作為一個小小的插曲,這件事很快被眾人拋之腦後。
只需要一個使力,就可以殺死他。
「不……不要……」
杜子騰沒有理會清央羽的話語,也沒有理會暖晴的關心,只是看著費妍,剛才伸出的手就這麼半僵在空中,心中忽地一凜。眼底風起雲湧。
官兵們此起彼伏的哀嚎聲不絕於耳,他們攻勢強烈,可是對方的鞭子卻快如流光星火,刷刷鞭落,眾官兵節節敗退。
彷彿是流星一閃,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那石子狠狠地砸上了家丁的膝蓋。
在他身下,這具誘人的女體,他忽然間沒有任何觸碰的慾望,只覺著一股深濃的挫敗感襲至心頭,只要一閉眼,就是費妍單純的笑容。
她要取代夏侯絳,要獲得眼前男人的全部注意力,只有除掉夏侯絳,不管用任何的辦法!
他心下稍安,繼續彙報:「在此之前這三天,屬下日日跟著風陵大人,沒有看見大人和娘娘的逃宮任何關係。」
綠衣侍女顯然躊躇起來,滿臉為難地看著費妍。
這麼純然善良,怎麼適合後宮的爾虞我詐。
渾身是傷的年輕女子噼啪做響的一鞭抽過,又一個侍衛應聲而到,她從那人身上翻躍而過,雙瞳如最亮的星星,燃燒著一股不服輸的戰意。
風陵南猛地將酒缸往地上一摔,哐當一聲脆響,空缸落地,砸碎成一個個尖銳的碎渣,陳年好酒的缸子,散發出濃郁的酒香。
這一夜,谷思靈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就這麼被他吻得手腳發軟,從洗浴的木桶,一直迷迷糊糊地翻滾到床上,她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風陵南的人。
「誰!誰在那裡?」
風陵南看見「他」睡著了,面上終於浮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冰玉恨鐵不成鋼,這些侍女丫鬟們刁鑽著呢,娘娘卻又是個任人揉捏的主兒。
她居然避開了他!
「知道錯了,下次繼續犯上?本宮不是嗜殺之人,但也絕非容易說話的。你們今天所為,實在是過了,不談其他娘娘們若是遇著這樣的情況怎麼辦,今兒個,每人杖刑五下,金玉領罰十五杖,若是有下一次,杖刑五十!」
一想到那種可能,費妍禁不住一陣惡寒,斬釘截鐵地反駁了他的話,「可能,為什麼不可能。」
「出去!」
可金玉卻不,竟然敢公然挑釁夏侯絳的身份,她說的話,句句正刺要害,小費妍從沒想過會被人指著鼻子這麼一頓教訓,一時有些懵了。
「你剛才,說誰是掃帚星?」
夏侯娘娘今兒個的確來侍寢了,但是王上根本就沒有要她,匆忙就離開了。
咳,這次丟人丟到了姥姥家了!
「她不是叫我金玉,娘娘難道沒有聽見嗎?」
這樣的感覺,讓向來自信冷靜的雲皇心口猛地一抽,眸上也浮上了一絲戾氣。
這哪一方的勢力如何如何,她們掂量得分外清楚。
風陵南面色沉下,當下明白如果自己不出手,這些侍衛都不會是她的對手,如果群攻而上,雖能取勝,不過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眾丫鬟壓抑著聲音,小聲抽噎著,忽然想念起那個眉清目秀的夏侯絳。
「大人饒命,奴才嘴賤,以後再也不敢說了!」
在亦寒石窟的日子,他做噩夢時,呢喃念著的,也只有「絳兒」一個名字。
小費妍茫然。
「王上,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是現在啟程嗎?」
雖然知道自己的模樣根本無法讓這麼俊秀的男人心動,可是身為女子,一個尚未出嫁的姑娘的自覺還是泛上心頭。
「還要吃點什麼嗎?」
他的聲音淡漠無比,暖晴手心的薄汗褪盡,眼底的緊張終於消弭不復,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笑意。只是這句話,讓費妍渾身倏地一下,從頭涼到了腳。
「都發生了什麼事兒了,大半夜的,每一個精神倒好。還有你,夏侯絳,本王讓你在王寢好生歇息著,這是怎麼回事?」
憑什麼夏侯絳是主兒,她們卻是奴。
讓她覺得無比地羞怯。
她很怕自己什麼時候,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後宮裡,雖然說穿越等於死過了一次,但是這樣的感覺畢竟很糟糕。
暖晴忽然笑了,眼眸中忽地閃過抹犀利的寒光。
從別院,到他的寢處並不遠。
小丫鬟還想說些什麼,後者根本不容她繼續說下去,笑如春花,「放心吧,我會去的,記得了,你回去記得和姐妹們通好了氣,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把丫鬟們放了吧。」
小廝們牽著高頭駿馬,小聲議論著。
她不知道城主府人仰馬翻,只知道自己終於逃出一個悶得喘不過氣的籠子,從此天高皇帝遠,她自由了,再也不用擔心小命。
她在怪他殺了宮千九嗎?
「不用了,這麼晚,你不去睡覺幹什麼?」
他以為,只要這些天避過不見,再相見時,等回到白玉城,絳兒也會忘記青城中的種種,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就這麼走了。
「大人,『他』是……」
她伸手推開門,房內的光線赫然一暗。
他溫柔地拭去她眼角晶瑩的淚水,克制住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娘娘您仁慈心底,不願意和這群小蹄子們計較。可這些小蹄子們實在是欠管教!這一個個,恁是不知好歹,不管暖晴姑娘來日是否封妃,如今,她不過是一個暖床的丫鬟。在這城主府,除了王上,最大的就是娘娘您!」
小丫頭骨子裡的倔勁上來了。烏亮的眸子里不由得燃起了一簇簇火苗。
朝顏一驚,知道觸到了雲皇的逆鱗,登時不敢多言一句,慌忙請辭,「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屬下先行告退。」
「是。」
冰玉雖然幫費妍講話,但是卻一點也不看好小費妍。
不相信他清央羽,居然在他面前玩這些虛的,同窗的情誼都白有了。
她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現在過得好不好。她不知道當他們看見宮千九時的遺骸時,會不會心痛,後悔當初的背叛,她卻非常的想念。
如果是別人欺上自己頭上,費妍也許一笑了之,她不是一個喜歡計較的人,可是如今一直在幫她說話的冰玉居然被小丫鬟這麼打了一巴掌,她心裏刷地涼了。
暖晴姑娘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啊……
「一夜夜,浮華倦。」
使喚丫鬟們只見著清央羽移動著肥胖的身軀,邊走,邊和風陵南抱怨。
費妍清潤的眸子忍不住掠過絲倦意,她並不想抬出什麼架子,更不想嚇唬個小小的丫鬟,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
「奴才只是說『他』,真的沒有唐突娘娘的意思,大人饒命呀!」
冷袍激蕩起一陣長久的風,杜子騰從大廳中大步而出。
朝顏的聲音又急又快,說到這時,忽然頓了下來。
清央羽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這叫文學修養。不懂不要裝懂,沒有人當你是啞巴,更不會有人知道你沒文化!」
就算不是暖晴,那米拉公主,還有這個嬪、那個妃,每一個都是美艷絕倫,他的女人太多,根本顧不上,也無暇顧及這麼個平凡的自己。
費妍的腦門刷地華下幾條黑線,額角抽搐地看著小丫鬟們不嫌臟臭地把夜壺端出來,然後換上嶄新的夜壺,她忍不住有些頭疼的感覺。
冰玉婉約一笑,盈盈笑答,「回娘娘,這是日落城第一名匠朱蔓平大師所制,城主很喜歡朱大師的陶製品。」
小費妍眉梢一挑,略顯嬌稚的清嗓中帶著些許的不屑,這讓她隱約間竟氣勢逼人。
一提起這事兒,說實話,清央羽也怕。
她在床幃間的反應嫻熟而挑逗,可費妍卻有本事在他幾乎要佔有她時來那麼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喬客秀嗎?」
大人原來流連花叢中,最近好久都沒有去採花,他還以為大人浪子回頭,沒想到居然喜歡上了男色,你說要喜歡也喜歡個漂亮點的孩子唄,大人帶回來的,分明就是個營養不良的小可憐嘛!
逃宮的念頭只是一瞬,卻深深地埋了下來。
聲音不大,卻斂著說不出的輕柔與淡然。
朝顏知道王上向來喜怒不定,但這樣看似平靜,但渾身卻逼射出駭人煞氣的卻是第一次,他幾乎能體會到王上的憤怒。
城主府天翻地覆,王怒驚天,沒有人能承得起那樣的怒意。眾人第一次見識了雲皇的冷酷與無情,就連端茶送水的丫鬟,稍有一言不慎,都被直接拖出拔舌斷腕。
「都退下!」
暖晴畢竟不敢太過火,看見朝顏情冷冷的目光掠來時,她乖巧地點頭,順著朝顏給她的台階下來,跟著朝顏後面,她慌慌忙忙地離開了。
這是小費妍第一次動用權勢,心口忍不住有抽痛的感覺。
她忽然對陶瓷起了興趣,當時冰玉只是微微好奇了一下,冰玉絕對不會想象到,下午還和她有說有笑,無比親切的人,到晚上竟然會忽然失蹤。
雲皇也只有遇見和宮千九有關的事情時,才會這麼緊張。
呵,她知道他心裏有的,只有絳兒。
長劍冷鞭霎時間纏鬥在一起,風陵南的劍猶如鬼魅,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童敏敏和*圖*書卻也不是省油的燈,眨眼間兩人就過了數百招。
杜子騰心下一動,下腹又竄起了股小火。
「奴婢也可以為王上凈身呀,奴婢什麼都能為王上做,奴婢……」
「且住!我亦寒石窟,豈容爾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沒了這一層身份的她,什麼都不是,什麼也不算。
暖晴站在門外,仔細彈了彈衣角不存在的灰塵。
小廝被他的聲音嚇了嚇,不敢多說,哧溜一下立刻一路小跑出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巨大的木桶盛放著熱氣騰騰的熱水,被抬進屋中。
外面的侍衛陷入了一片沉默,支支吾吾好半天不願離去,雲皇面色一沉,推門而出,門外的侍衛鼓足了勇氣,這才上前秘報。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呢!」
擠著那麼多人中,所有人都一臉嚴肅,只有清央羽同志依然是神清氣爽,笑容大大咧咧如裂開的菊花,說不出的燦爛。
童敏敏心中默數著,看著他決然離開的背影,手心握緊天山雪蠶絲製成的軟鞭,清潤的眼眸中忽然揚起了一場漫天飛舞的大雪,帶著說不盡的哀傷。
杜子騰冷眸轉向哭泣著的暖晴,深邃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他的目光太沉太凜冽,就連暖晴心裏也禁不住打起一陣小鼓。
風陵南第一次看見被木桶淹沒的人,苦笑不得,伸手把她撈起,一直到離開水面,小傢伙依然在不停地掙扎在,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一滴滴滑落。
官兵們尚有顧念,眼前的年輕女子雖然臉上妝容精緻妖嬈,但眼角眉梢中的純凈,卻僅僅不過個小姑娘罷了。
「絳兒?」
「她可是正二品的絳修容,我不過是暖床的丫鬟,和你們身份無異,怎麼救人?」
他哀嚎連連,才不告訴她,他的私心是不讓別人胖的和他一樣有福氣。
第二天,侍女冰玉來侍候她洗漱時,這才發現人去樓空。眼見著眾人啟程在即,可是夏侯娘娘居然在這城主府失蹤了,霎時間,城主府亂成一團。
呵出的氣,在空氣中化成了騰騰的白霧。
如果說,這就是後宮的相處模式,她寧願做一個小小的庶民,哪怕是在寒冬晨起浣衣,但傍晚的茅寮炊煙裊裊,卻也安逸。
他記得貴族問在床幃,那些個嗜好簡直算得上變態。

娘娘在的時候,王上從來都不會發那麼大的火。
她這才明白,後宮中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血腥。這些奴婢們無比勢力,根本不會把失寵的娘娘看在眼裡,沒權沒勢,刁奴作威作福!
費妍目光灼灼地看著杜子騰,只想聽他的話。
「第一鞭,是惱你胡鬧任性,不分輕重。」
暖晴抽抽噎噎,傷心欲絕。
何況……夏侯娘娘可是從來都沒有受過寵。
「大人,那個小姑娘攔住了路……」
他放慢說話的語速,薄唇輕啟,費妍傻傻看著他,不知不覺地按著他命令的語氣,忽然吐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一緊張,居然忘記呼吸了。
游戎無劍,一時傳為江湖中最神秘,也是最烈性的人,這麼傳奇的殺手,原來竟是個女子。
漫天匝地的熱水蜂擁而來,眨眼間沒頂。
原來,這道黑影真是費妍同學。
綠衣侍女說一句,那小丫鬟金玉立刻頂三句。
「夜壺滿了嗎?小翠,快去換夜壺!」
「金玉,不許頂撞娘娘!」
她們走的太馬虎,根本沒有發現從房中竄出的瘦弱的黑影,頭也不回,跑地飛快,眨眼的功夫終於跑出了院子。
他的聲音太冷,暖晴的手僵在半空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關橋地在黑暗中摸索過去。
「……」
屋子的四周角落,焚上了香片,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水霧香氣。
誰想,胖胖一個毛栗下來,狠狠地敲在費妍的腦門上,大聲笑道,「還能怎麼飛,當然是雲裳帶著你的包裹,遲若背著我飛過來的!」
小聽,還有竹喧。
「不要哭……」
他家大人呀,哎,墮落了!
語畢,狠狠剜了小費妍一眼,但見後者面容清秀,明亮柔和的宮燈下,費妍的臉微微有些蒼白,這裏隨便的一個小丫鬟都比娘娘漂亮。
清央羽鬱悶地看著她,實在搞不懂自己當初是哪根弦搭錯了地兒,居然引來這麼個能想吃的的傢伙,討厭,要把他吃窮怎麼辦。
稚氣嬌柔的嗓音深深地抽噎著,她絕望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渾身瑟瑟發抖。
「我……沒有夢遊!」
這麼絕情的男人,為什麼要喜歡?
他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一雙清潤的眸,亮如天邊的寒星,好奇地看著床上蜷縮在角落渾身如秋葉蕭瑟般的孩子。
「你說,夏侯娘娘發威,要責罰眾人?」
「夏侯絳。」
「咳,你嘴角沾了……」

清央羽口氣硬了硬,轉身就走。
她實在是不服。
「對不起?裝神弄鬼!我揍死你這小雜種!」
他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說。
這句話,有多少真心的成分,朝顏不知道。
風陵南眼神尖銳,當下看破了童敏敏必然是個棘手人物,他的命令冷然而下,擲地有聲。
「……」
風陵南眼前陡地一片水霧,清潤的眸底被染上了一層霧氣。
她伏身扣首,軟榻上的男人語氣淡漠,輕輕恩了一下,大門在她身後「咯吱」一聲關上了,此起彼伏的黑暗立刻蜂擁而來。
若僥倖成功,那便是虜獲帝王愛。
杜子騰不是個心腸柔軟的人,就在他手裡賜死的嬪妃丫鬟們更是數不勝數,可看到夏侯絳,連這麼個純然的小丫頭,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時,他心上倏然籠上了一層駭人的薄冰,寒意入骨。
「不舒服?沒呀……呃,肚子餓算不算不舒服?」
她伸手接過碗,剛準備大喝一口,被杜子騰壓住了。
「過時了,胖子,現在不流行扮凶這一套。你知道二十一世紀怎麼最重要嗎?」
不是為自己被觸犯而生氣,也不僅僅是為了冰玉的遭遇而遷怒她們,費妍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次罰輕了,或者是糊弄過去。
「我習慣在外面解決。」撒謊撒多了,下一個還是很容易冒出來的,一個接一個的理由,她就不信現代人還鬥不過這群作古千年的侍女們。
宮千九如果細心一點,就會發現她眼神中的不確定,還有那些擔憂。
聽到這樣的事兒,費妍心口一抽,彷彿那庭杖笞在自己身上,心驚肉跳。
剛才說費妍是掃帚星的家丁,驚駭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發出一個聲音,舌在唇齒間,他們都沒有看見風陵南到底是怎麼出手的,那家丁的舌頭竟然已經被割掉。
他又不是菩薩,普度眾生。
杜子騰心裏陡然一片冰冷,痛地幾欲窒息。
大人都發話了!
可這麼下去總不是個事兒,現在,不僅是雲皇在找,風陵南也在找,整個青城,所有的人都在找她。
絕不是現在他身上的這個女人,如此嫻熟的動作。
「屬下遵命!」
費妍鬱悶地皺起眉頭,絕對不當槍打的出頭鳥,緩緩下拜,「王上萬歲!」
「真是作孽,到底是誰,連這麼可憐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小妮子咬了咬牙,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把頭扭轉到一旁,語氣帶著分淡漠與冷峻,「開始吧。」
「死肺炎,你清央爺爺可不是嚇大的,少和老爺我來這一套!」清央羽兇惡的話語還沒有落下,某人涼涼一眼掃去,一聲嘆息,語重心長。
一步錯,步步錯呀!
杜子騰略顯粗糙的指腹撫過她紅透的臉頰,忽然命令道,「呼吸。」
暖晴姐姐現下已經是王上的寵姬,她只要忠心耿耿地跟著暖晴姑娘,遲早有一天在後宮中也能享盡榮華富貴!
周圍的侍從丫鬟們清楚地看見他面色沉下,知道雲皇不高興,撤得倒是飛快,眨眼的功夫,除了暖晴和朝顏,這廂兒清清凈凈。
費妍放下茶,不由皺起了眉毛。
綠衣侍女左右為難,好半天,才鬆了口風,「那奴婢陪娘娘一起去吧。」
哎。
誰都知道金玉是暖晴姑娘的心腹,而金玉說的也的確不錯,王上現下最寵愛的可不就是暖晴姑娘,這一連數天,都是暖晴姑娘侍寢照料的。
語句從牙根中蹦出,帶著說不出的冰寒之意。
剛才被施暴的孩子沒了挾制,早就軟軟地倒在地上,「他」渾身因為疼痛而瑟縮成一團,輕微地呻|吟著,眼淚禁不住爬上了滿臉。
就在這時,一個嬌柔的女嗓忽然響起。
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極是艱難。
可是夏侯娘娘的名諱,大人怎麼可以無遮攔地說出來?
生氣的時候,是不容忤逆的。
他心口一陣陣地抽痛,從懷中掏出沾血的藤鞭,少女驚惶駭然的尖叫猶在耳邊,風陵南的指尖,從藤鞭上的刺上撫摸而下。
她高拔的嗓音,回蕩在房間的上空,久久不絕。
那麼孤寂清冷的男子,彷彿上一刻還如冷劍銀槍,傲然地立於千絕山巔,現在卻秋風蕭瑟,顱懸城門。
「娘娘……又有一個丫鬟暈過去了……」
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杜子騰眼眸中倏然攏起了一片冰寒。
這次娘娘被丫鬟們欺負成這樣,也都沒有說什麼,如果不是金玉打了自己一巴掌,娘娘恐怕根本不會做任何反擊。
軟鞭抽在地上,發出脆裂的響聲,戰意勃然。
「走了以後,先在石窟外的老槐樹上獃著,不要動。夜晚看東西,黑土、白石、反光的是水。石窟是白色的,你的衣服很容易暴露目標,那槐樹有夠高,你只需要等到天亮,就可以藉著齊人高的草葉,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去。」
「……不用剝她們的褲子了,就這麼打吧。」
風陵南手中的長劍出鞘,逼射出冷亮的銀光,年輕女子童敏敏渾身浴血,然而此時,清亮的眼中卻閃過了一道灼灼光亮。
清央羽胖胖的身子一擠,刷地擠翻了好幾個侍衛,終於佔領了最佳位置。
黑暗暗的一片中,她看不清床上的男子,只能藉著依稀的方向摸索過去,當纖秀的手指摸到一具溫熱堅硬的胸膛時,後者忽然將她猛地拉了過去。
兩隻肥肥的爪子在她好不容易打好的包裹里左翻翻、右看看,遇著值錢的物什,立刻往自己的懷裡塞。
杜子騰心中忽然泛上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彷彿眼前的費妍雖然在說話,在微笑,但是離著自己那麼地遠,他只要一鬆手,她就會不見。
要他說,這該不會是他家大人打的吧。
「可不是,一人五大板呢,姐妹們可都是城主府上的大丫鬟,哪個受過這等的責罰,別說五大板,就算一板也挨不下來!」
「攀岩還會不會?」
小傢伙就這麼蜷縮著,慢慢地陷入了一片黑甜。
曾經的回憶太過痛苦,她幾乎能感覺到即將而來的拳打腳踢,帶動了身上隱約的疼痛,這孩子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
真的是很餓很餓。
既然沒有悔改,她絕對不會先退讓。
她的話提醒了兩個打鬧成一團的兩人,清央羽猛地停了下來,費妍一個不留神,狠狠撞在他背上,悶痛在心,卻也不敢大叫。
新傷舊傷,遍布在她的身體上。
連個小侍女都這麼有才華,費妍忍不住鬱悶起來,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她穿越小說看的也不少,如今回味起來,發現一般都是穿越的那個主角出口成章,可是輪到自己穿越時,為什麼都顛倒著來?
只有夏侯絳,沒有任何動作,抬起腦袋,頗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不僅是金玉要被杖刑,連著護著金玉姐姐的大伙兒也一起要被重打五大板。姐妹們對暖晴姑娘您可是忠心耿耿,姑娘可要救救大家呀!」
清央羽一口氣說到這兒,圓圓的臉蛋上,烏亮亮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瞅著她,費妍忍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在他身後插條尾巴,這傢伙就會拚命搖動。
童敏敏眸光冷厲,唇角帶著分嘲諷的笑意。
費妍身體猛地一僵,手心微微發冷,但好歹沒有掙扎,只是乖巧地任他握住。這樣的畫面,看在暖晴的眼裡,卻猶如針扎。
「喂,肺炎呀肺炎,你是真得肺炎,然後發燒發糊塗了吧,你在跑路耶,這是什麼?」那胖胖的人戳了戳她身後的包裹,頗有些目瞪口呆。
「我欲乘風風已湮,蘭州獨倚桂門前。
「手這麼冰涼,怎麼不好好歇著去?」
從光可鑒人的白玉地板上,倒影出的少女,綠裙翩躚,眉目中透出楚楚可憐的氣息,環顧上下,無懈可擊。
「霹靂鞭!」
風陵南坐在旁邊,那孩子忍不住拚命地往牆角縮,只是那以縮,就觸碰到身上的傷口,直痛得「他」忍不住低聲呻|吟,發出哽咽的抽泣。
費妍在裏面,兩隻小爪子扒在門上,湊了大半個腦袋,怎麼也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心裏和小貓撓過似的,說不出的好奇。
「他」只是忍不住低聲呻|吟,呢喃著……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地傳來一個清淡冷漠的聲音,如金石落地,帶著說不出的冷峻與犀利。
而杜子騰,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差點失去了此生最愛的女人。
男人的手撫上了她渾圓的雙峰,但欺上的唇,卻無比地冰冷。
那麼大個響動,驚動了路過的家丁們。
「吞吞吐吐的,三更天如何?」
被他拋在大廳里的,是一群嚇得雙腿發軟,瑟瑟發抖的丫鬟們,所有人極力克制出眼眶蜂擁而出的淚水,可是再也忍不住了。
「娘娘,你沒事吧……」
那些尖銳的刺,輕易地刺破了他的指尖,殷紅的鮮血一滴滴順著藤鞭上的刺,浸透入鞭中,與少女早已乾涸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您……」
「我難道說錯了嗎?現下誰不知道暖晴姑娘最受王上寵愛。而她夏侯娘娘吶……名為娘娘,實不副!」
費妍的心口倏地一跳,抬起眼眸,忽然笑了。
只一瞬,他們立刻暴怒起來。
只要他愛得深刻,就會容易被蒙蔽眼睛,哪怕是看上去漏洞百出的說辭,憤怒中的他也會全然相信,何況她如此慎密的計劃。
他低聲笑了起來,目光根本不曾從公文上離https://www.hetubook•com.com開。
朝顏登時一怔。
「傳本宮的命令,讓侍衛們準備白蠟木庭杖,不得手軟!」
他撇過臉,語音有些沙啞,「身上還有沒有不舒服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第四鞭,是恨你輕薄放誕,不守規矩。」
「我告訴你吃自己家的,別老呆在我府上混吃等死呀!」
一句話過去,清央羽哭笑不得,好容易提上的一口惡氣,還沒出來,就被人打得煙消雲散,眼角禁不住開始抽搐。
哎!
是了,還是有一點相似的。
「人語從來離愁苦,不知最苦相思難。
報信的小丫鬟急出一身汗,後者偏偏越發氣定神閑。
後者苦哈哈地看著她,故意捂著肚子,滿臉可憐兮兮,「對著夜壺沒有感覺!」
見他反應,朝顏急做一團。
「別打別打,我錯了還不成。我只不過是看你長胖了不少,所謂的不運動,變肥豬,你要保持提醒呀。」
她細細囑咐。
「取悅我。」
酒盡,缸空。
費妍不再大大咧咧地說「我」了,宮廷的規矩小心翼翼地記在心裏,杜子騰上前兩步,不容她退避,牢牢握住她的手。
費妍只覺著耳邊冷風呼嘯而過,長風送遠,夜露寒涼,直逼得她雙眼眯起,不敢睜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腳下終於挨到厚實的土地,小丫頭這才安下心來。
杜子騰面色,驀然間陰冷逼人。
「……十三鞭,是教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恪守本分……」
宮千九就這麼走了,連頭也不曾回一下。
「大人,這妖女好厲害,兄弟們死傷無數,依然無法攻下。」
朝顏笑了笑,「姑娘進去吧,王上已經等候多時。」
其中,離費妍較遠的丫鬟在金玉的眼神指示下,趁著茫茫夜色,慌忙把身子隱藏在竹林里,不敢回頭,飛快地跑向暖晴所住的寢居。
說實話,一開始冰玉吩咐他們來杖刑時,他們還有些不可置信,向來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夏侯娘娘居然會下這樣的命令。
他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的感覺,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多言一句。
痛,好痛。
遲若、雲裳鬱悶地扭過腦袋,實在不忍再看,他們家老爺其餘什麼都好,就是有幾點很不好的毛病,一則吝嗇二則貪,三則不分輕重。
「我說錯什麼了?」
哀嚎的聲音太響亮,遲若的面色為難起來,雲裳忍不住開口了。
這夜,亦寒石窟火光接天。
他長發披散,雪衣飛揚,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雙頰的梨渦如蜜一般,清雅秀氣,彷彿是二八女子般令人心醉,但他的眸底卻全然一片冰寒。
少女尖銳嘶啞的哭聲,比鞭子抽在身上的疼痛更甚更烈,他心口忽然泛上一股說不出的疼痛,須臾間化成驚濤駭浪,淹沒了他全部的思維。
家丁們還沒有鬆一口氣,下一秒,風陵南的拳頭已經欺上了那人的臉蛋,只聽一聲重重的悶響,伴隨著一聲慘烈叫聲,那家丁如斷線的風箏般,狠狠跌落在地。
「娘娘,金玉是暖晴姑娘的心腹,這樣會不會……」低聲,預期柔和地進言。
費妍說的風清雲淡,只是說起宮千九時,心裏卻無預期地一抽。
這一下,跟著他多年的小廝立刻了解觸及虎鬚了,他哧溜一下,縮回了腦袋,嘀嘀咕咕,分外鬱悶地關門出去——
那樣的紅,彷彿如新。
「王上……王上……」
當配角是悲慘無比,很容易動不動就被人忽略,命運是殘酷的,從來就不青睞她們這些小配角呀。
「朝顏何時也學會了說笑。」
「對……對不起,不要打我,靈兒以後會很乖,再也不會亂跑了,不要打我好不好?」她嚇得習慣性地蜷縮成一團,把自己往木桶里縮。
兩人走在夜間的城主府,明月高懸,松濤陣陣,夜間的風一陣陣吹在身上,尚有些冰寒刺骨,費妍忍不住搓了搓掌心,把小手貼在唇邊。
清央羽彷彿看頗了她在想什麼,圓潤的臉蛋上浮現出一絲不忍。
「夏侯絳,你到底怎麼了?身子不舒服,本王就傳太醫。冷了,就和本王回王寢。你現在一言不發算什麼?」
風陵南醉的時候,眼眸尤其晶亮。
費妍湊了過來,和她研究了好久的陶瓷。
劇烈的恐懼讓她拚命掙扎了起來,驚駭地看著風陵南,嬌稚破碎的聲音,從喉嚨中出來,帶著濃濃的悲慟,她的動作太大,水花四濺,瞬時間浸透了風陵南的白衣。
某人回答地理直氣壯。
上次,雲皇僥倖被他給糊弄過去,是知道他是聰明人,不會引火上身,一邊讓冰玉知道這個內幕,一邊還去幫費妍逃宮。
小丫鬟被暖晴的話嚇住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有一種拔腿就逃的衝動。
「這烏龍茶不錯,香味正醇,氣味芬芳,口感潤滑,果然是好茶。」
「慢著!」
只聽得刀槍既遇,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啊?」她懵懵懂懂地低頭看著跪拜在地的冰玉,忽然反應過來,她指的是給雲皇杜子騰請安。
一時間,府上人心惶惶。
費妍抬頭飛快地掠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依然俊美地不可思議,只有他,只有他才能把她傷得那麼痛。
略略帶著些孩子氣的娘娘,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哪怕被暖晴姑娘當面挑釁,也只使不動聲色地反將一軍,連生氣都沒有過。
費妍頗有些鬱悶地看看左右,當初的計劃全盤打亂。
就在這時,暖晴又是一笑。
被打得鬼哭狼嚎的丫鬟們半眯著眼,痛得眼淚直流,小聲地通起了氣,「是暖晴姑娘來了嗎?暖晴姑娘來救我們了?」
「行李呀,你背這麼多東西,我自然要檢查一下。坐飛機還有個安檢呢,我這個是下飛機的安全檢查。」
周圍的一切,終於清晰起來。
這呼吸,似乎心口都在隱約地刺痛。
杜子騰深不可測的目光淡淡掠過朝顏的臉,忽然間,冷冷命令道:「今晚傳暖晴侍寢。」
可暖晴只有賭,當初雲皇能為夏侯絳大失方寸,竟然納自己為暖床丫鬟,就說明他對夏侯絳的重視早已超過了所有。
他呢喃自語,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指腹在「他」蒼白的臉上流連著,熱氣蒸騰著他身上的酒意越發濃烈,他俊秀的臉蛋浮現出不自然的潮|紅,眼睛卻無比晶亮。
「風陵大人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費妍霎時間頭腦一懵,按理兒來說,古代的等級制度何等森嚴,以下犯上輕則杖刑,重者送命。根本不會有奴才丫鬟們騎到主子頭上作威作福,頂多背地裡弄些小名堂,即使是這樣,也偷偷摸摸的。
青城就這麼大點的地方,遲早會找到他清央府上。
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仗,可她不悔!
暖晴一愣,不明白王上為什麼會下這樣的命令,但是既然他說,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立刻撫摸在他堅硬的胸膛上,挑逗般划著圈圈。
此時,杜子騰正用完早膳,翻閱公文,忽然聽見朝顏急急忙忙來報這一則消息,他按了按隱約抽痛的太陽穴,只當玩笑。
「娘娘饒命,奴婢不想死,奴婢知道錯了!」
「金玉……多好個名兒,你可知自己是什麼身份?」兩字在唇齒間一咂摸,費妍冷然問出下一個問題。
他猛地一聲冷喝,官兵們聽令,紛紛退到一邊。
月冷星寒,暖寢佳人。
「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叨叨咕咕的聲音越來越遠,眾人禁不住一陣陣惡寒,佩服起風陵大人的耐性,聽清央老爺說話,足以把一個正常人逼瘋。
「大人,這些粗活,讓奴才們做就好了!」
小院里,早就等著一個身軀龐大的老爺。
「對……對不起……」
這樣的奴婢,實在讓人心寒。
「殺手門最厲害的殺手—游戎,原來竟是個女流之輩。」
一人敵百,何況官兵的頭領是連江湖人都畏懼的風陵南。
到底是什麼事?
丫鬟們打著哈欠,沒了顧及,說到氣憤時,那詞兒說不出的尖酸刻薄。
「放肆,這說的什麼話,來人,給我掌嘴!」
而且還被虐成了這樣。
沒有人見過「他」,見過「他」的人都死在了鞭下。
對比杜子騰的怒意,費妍相對太過悠閑了。
小廝雖然奇怪,但是看自家的大人,雖然身上淡淡的酒氣分外香醇,可他無論神色還有言談,都比尋常時候的正常,那小廝於是釋懷。
他彷彿是從地獄而來的魔神,步生著妖艷絕倫的曼陀羅花,烏髮冷眸,說不出的俊美魅惑中卻也斂藏著致命的煞氣。
說實話,暖晴直到現在,都被一種絕大的喜悅所籠罩著。
費妍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確定眼前的這尊是清央羽,忍不住結結巴巴地詢問起來,「你,你是怎麼過來的?」
「娘娘,您走錯了!」
「對呀對呀,娘娘說要杖刑十五,嬌滴滴個姑娘家,十五杖刑,那還不得打脫層皮呀。求求暖晴姑娘救救姐妹們吧!」
「嘩啦——」
明晃晃的燈籠發出一耀一耀的光芒,畏縮在角落處的,是一個渾身瑟瑟發抖的瘦弱孩子,「他」身著破舊的衣服,小臉黑乎乎地一團,看上去說不出的單薄。
「暖晴姑娘……」
「娘娘,王上吩咐,讓您好好歇息。」
孩子嬌稚的聲音沒有讓家丁們平順心中的惡魔,反而激發了他們更多的暴戾行為,不知是誰忽然興起,忽然一把擰起「他」的耳朵,狠狠辱罵起來。
「都甭提了,這些話兒背地裡說都是大不敬的事兒!」
「我……我尿急……」
她嚇得渾身哆嗦,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能落荒而逃。
她的戲演的太好,瞞過了所有的人,如果不是清央羽和費妍同桌數年,真要被她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給騙了。
溫熱的濕巾擦在「他」的臉上,這孩子忍不住渾身一顫,嗚嗚地低聲悲嚎起來。
她咬牙切齒。那麼叵測的病情,她怎麼會有,清央羽才睡糊塗了。
「姐妹們?」
「他」的臉上,蒼白無比,雙頰和額頭,能看見一個個細小的血痕,不僅僅是臉頰,連著脖子,濕巾擦凈的地方,能看見烏青處處。
清央羽滿肚子的火,摔袖就走。
餓呀。
「他媽的,見著這麼張臉就心煩,這麼單薄的模樣,和夏侯絳一樣,不咬人的狗,一個個的全都是掃帚星!」
他猛地捏緊了拳頭,強烈到幾近窒息的想念,讓他幾欲抓狂,眸底燃上一片濃濃怒焰。
清脆一聲裂響,青花茶盞被人狠狠捏碎。
侍候他的小廝剛要發問,風陵南抬起頭,朝他溫柔地笑了笑,「噓,小聲點,不要嚇著絳兒……」
「你叫什麼名字?」
「嘎?」
游戎的聲名,絕不下於千絕宮主宮千九。
房間里靜靜地,她只能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就在她幾乎要羞愧地昏厥過去時,頭頂的被子被人輕輕揭開。
「啊……啊……」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童敏敏!」
最後一句話,她的聲音極輕。
「該死的死胖胖,你耍我呀。有這麼好的借步工具,你居然自己一個人享用,就讓我一個人這麼個大冷天呼哧呼哧地爬過來,太過分了吧!」
「絳兒,不要怨我,不要離開我……」
他本意為費妍開脫,可是費妍看也不看他,冰亮的眸子直直看著杜子騰,一字一句冷聲接了話頭,「的確是十五板。」
暖晴的話兒,他聽一半,是一半。
王上召寢。
連杜子騰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暖晴還沉浸在熱辣逼人的情慾中,雪臂柔柔地搭上杜子騰的肩,吐氣如蘭,「王上,怎麼了?」
這些血腥的事兒,發生在他們的周圍。
他的聲音冷厲下來,聽到她的聲音,不住想起費妍,嬌媚的,可費妍的聲音卻是稚氣的。
「去準備熱水,沐浴。」
這會兒,心裏打起陣小鼓,十分焦急。
一個身著鵝黃色裙子的女子坐在梳妝台,一下下梳理著自己如流雲般垂落在地的長發,纖秀的指尖穿插過長發,神色淡定悠閑。
在他看來,城主府固若金湯,他的侍衛們一個個武藝非凡,若是有賊人殺入,掠走了夏侯絳,根本不會半點動靜也沒有。
好文采。
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可是大人……」風陵大人如此尊貴的身份,怎麼可以服侍一個不知道打哪兒出現的小傢伙呢,而且是個丑傢伙!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何況,她現在躺的地方,可是他的王座。
「急什麼。沒看著我在梳頭嘛,你總不能讓我披頭散髮地跑過去,成何體統!」
這麼專業!
「王上……」
「哪裡?」
公式化的聲音,一板一眼地彙報著。
後宮中這樣的女人畢竟不多,無疑,暖晴的羞怯嬌憐,都是杜子騰寵幸她的原因。這一次,暖晴跑來說夏侯絳的不是,杜子騰一開始並不相信,暖晴哭得傷心欲絕,句句為丫鬟們說情,直說那些小姑娘們多麼可憐。
後宮的侍女們,包括府邸大宅的丫鬟們,一個個都是處事圓滑之輩。
一點也不能妥協。
對於暖晴,他竟然連半點的勝利反應都沒有。
「打!打死『他』!」
好半晌,暖晴梳理完長發,挑了襲桃紅色的裙衫,明亮鑒人的巨大銅鏡中,倒影出一襲嬌弱可人的倩影。
「屬下懷疑娘娘是有意逃宮!」
「啪!」
不知怎的,費妍忽然想起雲皇杜子騰。
「王上……」
費妍可能連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的笑容是多麼的蒼白虛弱。
她說話的飛快,杜子騰的臉黑了下來。
「住手!」
「讓他明天再來。」
當初白玉城,王上把夏侯娘娘連貶三級的事兒,在坊間早就傳了個沸沸揚揚。
來到了陌生的王朝,當了個有名無實的二品修容,然後在稀里糊塗地掛在後宮的爭寵奪權中,這一生實在是窩囊。
就在那家丁的拳頭即將狠狠砸在那孩子的腦門上時,不知從哪兒,一枚石子破空,忽地發出尖銳的聲響。
「暖晴姑娘您就別誇奴婢了,您想個法兒吧,若是耽擱久了,冰玉就會發現我來告狀,到時候可有我好果子是呢!」
小費妍抬頭望天,忍不住悲傷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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