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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小皇后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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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天蒙蒙亮,腳步磕絆在石子上,發出悶響。
那面色陰霾的女孩兒一向沉默著,這時忽然轉過頭,淡淡說了這麼一段話。
那時的她,也只是剎那的驚艷,忍不住好奇地貼近,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切,根本不曾想過她與他原本是兩個世界,原本便是毫無交集。
「屬下無能,根本無法聯繫上七皇子。七皇子一直在府上朝廷與皇宮三地兒,屬下使勁千般辦法,想要聯繫七皇子,可總被朝廷的人發現……若不是宮親王在宮中有人,還能藉著紙團兒傳信過來,屬下根本無法知會七皇子。」
一道水光,從他的眼角地閃過……
沉默良久,風陵南袖底的拳一分分我進,就當眾人放棄了救走七皇子時,只見風陵南輕輕鬆開了拳,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七皇子,我們在宮中的人,都聯繫不上了……」
莫非,莫非他又準備報復雲皇,所以才隱瞞夏侯絳沒有死的消息?
原來,費研識得各種五穀作物,但息城人只當是雜草,她將那些作物弄到了府邸,栽種起來,次年竟也豐收了,吃不完的,便乾脆開了個酒樓,專門做些精緻的吃食,息城人沒吃過這些吃食,自然覺著新鮮有趣。
就在這時,樹林中突兀地出現三聲鼓掌聲,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尤顯突兀,「啪——啪——啪——」,誰也沒想到,雲皇杜子騰應聲而出。
滄原政權建立雖有數百年,但西有昆岡族蠢蠢欲動、北有阿爾蒙族垂涎九州遼闊、南有控風一族一灘覬覦著滄原。這三族勢力,為了再入滄原一爭天下,當真是用盡手段。據說當年僅僅三個月被拍送到中州卧底的昆岡族探子就有數百人。
「不,直接越過龍之山脈和龍湖。」
「傳說,龍之山脈中有著最恐怖的怨靈和死澤,從來沒有人能安全地翻越那裡。公子三思呀……」
「大人息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逼急了,杜子騰只是微笑,可那些姑娘身邊的丫鬟侍女們隔日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沒了,一次兩次引起了驚慌,當時間久了,眾臣漸漸也明白了王上的意思——恁嚴密的守衛都無用,他殺了小姐們身邊最親近的人,是在給眾臣示警。
即便是身處劣境,他周身似乎依然環繞著淡淡水氣,即便是囚服,穿在他身上竟也素白可人,宛如一縷清新的晨風,讓人忍不住嫉妒起他的從容淡定。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了。
「風凌南,哦不,應該稱你為七皇子,你還有什麼好說嗎?」
馬車裡加了費少,統共不過五人,除了她和費少身邊的俊俏姑娘,其餘的兩個女孩子,一個皮膚黝黑,坐在一角,一言不語的,面色帶著些陰霾。
「秋紅呀,說了很多次,這麼一大早的,再屋子裡睡著就好了,你不用來侍奉我洗漱穿衣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本王擔負的是滄原百姓的安危,所以固然只是些微的懷疑,也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可能並不知道,宮千九的真實身份,並非是尋常之人,你當他會助你逆反,卻不知他原本就是長宮家族的人。」
「息城。」沉默半晌,少年緩緩回答,「他」透過黑色的披風,那雙眼睛如暗夜中最明亮的星星,澄澈明凈。
立后大典已成,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立典大禮已成的當晚,皇宮中發生了一見大事件。當晚,向來比較透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皇后夏侯絳,就這麼憑空消失在戒備森嚴的皇宮。
從皇宮中回來,在屋中接過衣服,小廝便忙前忙后地張羅起來。
「可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勤于政務,鐵打的身子都禁不住呀。」
隨著他低沉的聲音落下,眾人心如死灰。
再逃宮的這些日子里,費研的心境成熟了,再不是從前莽莽撞撞、不知深淺的小丫頭,在外的歷練,讓她學會了許多,也放棄了很多。
那是個面容清秀的孩子,五官雖然尋常,卻有股讓人舒心的親和力。
來的侍衛們紛紛跪下,一個個眼含淚光,勸著風陵南。可後者卻只是微微搖頭,即便是穿著素色的牢衣,他依然文秀如女子,只是面頰微微地憔悴。
費研還來不及發表驚訝,就聽著外面領頭的鏢師高聲笑道。「從這條道兒走比較快,若是要繞路,怕是又要多費三天行程。」
腦海中電光石火,童敏敏忽然拍案而起,整個人都躍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盯著宮千九,陰測測地磨著牙,張揚的模樣半分未改。
「綠聽,你怎麼了?」
綠聽雖然不喜言語,但適應能力卻是極強的,她聽懂了當地人的話兒,並且一手採辦了房屋、天地,大伙兒過的這才平順起來。
這些日子,風陵南看開了許多。
然而,警覺到底太遲了。明晃晃的刀光在白日下午比冷酷,就見得血光接天,鏢師們猝不及防,紛紛被打落下馬,尚來不及反應,薄刃已然霹下。一時間,慘叫不絕於耳,無數匪盜矇著面,猙獰地大笑,砍上馬車……
「童敏敏,大庭廣眾下,把你的腳從凳子上放下來。」
原來,那紙白紙團上的一個「露」字,分明含著事迹敗露的意思。
沒有人敢揣測王上的意思,皇後娘娘逃宮的原因蒙上了一層層濃濃迷霧。
不知各位看倌,可還記得童敏敏原本就是數字白痴,算個什麼東西,總能算得錯誤百出,漏洞連連。
驚過之後,那年長的老婦人琢磨了她的意思,面上浮現出一絲驚訝,「費少只是要到息城去體驗風土人情,怎的說她要避難?綠聽,你聽誰說的這些?」
可現在?
「他」回過神,朝她勉強笑笑,但面色明顯有些蒼白起來。
走到御花園牆角的空兒,一個青衣的宮人捧了滾燙的熱湯,晃晃悠悠地低著頭,冷不丁撞了下風陵南,「嘩——」還冒著熱氣的滾湯就這麼潑了上來。
「從滄原九州統一以來,被驅除出雪域的阿爾蒙族就無時無刻不想著回到滄原,這數百年來,阿爾蒙族派來的姦細就不在少數,以各種形勢存在著,就是為了挑起戰亂,奪取滄原的領土。其實,我早就懷疑到你阿爾蒙皇子的身份……」
可他到底低估了太后對他的佔有性,她居然……派人殺了夏侯絳。
還是車裡最年長的老婦人最先反應過來。「綠聽,你原是會說話的。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
也有大臣諫言立后,可那些摺子,都被壓下了。
昨兒個才下過一場新雪,地上卻積攢了厚厚的一層。這樣嚴寒的冬季,赤足走在上面,連著跟在他後面的宮人都禁不住都有種寒噤的感覺。
初時,他對她好,也不過是想利用她。
童敏敏拍拍手心,心情很好。
「砰——」
雲皇的嬪妃個個非同小可,精於算計。真說起來,夏侯絳也不是好惹的主兒,腦瓜兒不見得比旁人愚笨,和圖書反而更懂低調與平順,難得的是,她雖說聰明,畢竟心思單純,於是便被他選中了。
費研從沒見過她這般認真的模樣,不由有些好奇,外面傳來鏢師們哄堂大笑的聲音,「小小個丫頭片子,也知道道兒上的規矩。咱們可都是走鏢的老江湖了,東家儘管放心,據對不會有事兒的。」
商隊尋的鏢局打著「一夕」的旗號,名不見經傳的小鏢局,好在商貨也不是很多,一路越了明湖,倒也沒出什麼紕漏,大概是連匪盜都覺著這兒撈不出什麼油水吧。
風陵南的聲音冷厲的有些嚇人,那小廝跟他的時間也不算短,第一次聽著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抬頭,卻見他面色冰冷無比,煞氣凜凜。
在場所有的宮人侍衛,只見得雲皇眸中,陡然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焰。
路該死啞巴通暢,馬車進了林,因為地上鋪了層厚厚的樹葉,倒也不是太顛簸,只是光線有些黯淡。
連日來,雲皇低壓政策下的陰霾,終於稍稍散去了些。
護鏢的頭子是一個虯須的大漢,約莫四十上下,方正的臉。皮膚黝黑地。倒豎著眼時,倒也有幾分威懾力。這一行商隊駛著三個貨箱,兩輛馬車,貨箱從地上滾過,只留下不深的痕迹。可見箱中沒什麼好貨。
見著她時,她正被五六個大漢拳打腳踢,蜷縮成一團兒。秋紅見著當時就傻了,明湖離著風城不是太遠,費研素來就聽過滄原的風土人情,知道大戶人家,若是遇著犯錯的丫鬟婢女,也常有被丟棄到明湖,一頓拳打腳踢,打死也罷了。
「我估摸著他應該是從小就被送到風陵世家。也不知是使了甚的法子。居然偷天換日,混了進去,阿爾蒙族垂涎咱們滄原九州的領土遼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呀,可都是野心勃勃呀!」
其中,就有江湖上最怪異的俠女——童敏敏。
「恩。」
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外族的百姓若是都安安分分倒也罷了,可是昆岡、阿爾蒙與控風三族,血液中分明流淌著殘酷血腥的因子,若是被他們掌了權,只怕是生靈塗炭,滄原的百姓必然會遭遇一場無法想象的劫難。
時如流水,匆匆而過,轉眼間兩年過去了……
夏侯清狼狽的跪坐在地上,嬌美的臉上染了些許灰塵。
「只是阿爾蒙族幾百年來,被派出的勇士千千萬萬,卻獨獨沒有皇子。所以一開始,我只是懷疑,並不曾坐實這個結論。風凌世家是滄原最古老的氏族,你頂著風陵家世子的身份,更不可能是阿爾蒙族的人。」
難怪從第一次見著他時,她隱約能察覺到他並不是甘居人下的角兒,可對雲皇卻從來是恭敬有禮。
「可是公子……」
她的口音挺重的,若不仔細聽,還有些不明白她說的話。
連連的逼問如離弦的箭一般,快而精準地直射風陵南而來。
她忽然想起宮千九雖然為皇家辦事,效忠王上,可因為雲皇的存在,他受過的苦楚卻多不勝數,對著雲皇伊始便存了壞念頭。
「你說皇後娘娘在靠近息城的地方,遭遇盜賊,慘遭毒手?」雲皇的眸光陡地一厲,犀利的目光直射座下侍從而去。
他只是打算儘快將阿爾蒙族謀反的事兒解決掉,就可以接她回宮,從此便可以和她永生永世,相守一起。
御花園中,除了鳥鳴婉轉,幾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滄原富饒,百姓安泰。
「長宮家族世代效忠皇族,自幼便被丟棄在街頭,卻是為了磨礪心性與本領,接受考驗。諸多的族人,只有一兩個能通過考驗,才能被冠以長宮姓氏,而宮千九,本名便是長宮千九,是第一個在十三歲就通過長宮家考驗的人。」
杜子騰擺了擺手,風陵南衣角一閃,緩緩退去。
一開始,府里尚沒覺著什麼,可一連三日,都沒回來,王上那邊來人催了幾次,都說是風凌大人出門訪客,一直到第四天——
不行,這可不行!
費研手中把玩的扇子,就這麼掉到地上了。連著其餘的三人,也一併轉過頭,張大了眼,愣愣看著那女孩子,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隔著重重落葉喬木,拖著食盤路過的宮女們,看著王上離去的身影,忍不住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
看上去的確是一個挺迷糊的少女,但他分明有理由相信,她並不像表面那麼迷糊,何況有那麼清澈眼眸的孩子,絕不是奸佞之輩。
童敏敏心中無數個念頭轉過,忽然又想到,宮千九原來就對夏侯絳存了點花花腸子,隱瞞不報,該不會還是想趁著夏侯絳隱姓埋名,重新來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
「費少,你沒事兒吧,馬上就到息城了。這馬車的確顛簸得緊,還請忍耐幾天。」說話的是一個包著頭巾的婦人,慈眉善眼,穿著寶藍色的衣衫,衣服用的綢料極好,裙角袖口綉了些金黃色的黃色的花邊。
「啪嗒——」
「姑娘說的是好聽,昨兒個,幸好有我,若不是你出門前和我打聲招呼,你那穿著呀,定要惹了亂子。人家趙夫人家剛辦了喪事兒,你穿著個大紅衣服去她家,成什麼樣子!」
宮中上上下下,議論的沸沸揚揚,從宮中一直到皇城,從酒肆茶館到坊間,所有人都在議論逃宮的夏侯娘娘。
那費少一開始,還饒有興味地回答者她的問題,到最後,那問題個個生僻古怪,她頭上劃下了黑線,索性偏了頭,不去理會。
「呵呵,駕!」
風陵南握緊的拳,指尖陷入了掌心,這樣的刺痛卻抵不過心中的一片冰涼。
一叢叢開得燦爛似錦的牡丹,花葉搖曳,碧如水波,燦若朝霞,光鮮奪目。忽地,撥開花叢露出一張俊秀淡雅的臉。
「不礙事兒。」
「嘿,你聽說沒,風陵公子呀,居然是阿爾蒙的皇子!這麼多年了,居然就沒人知道他的身份,藏的可真夠深的。」
向後絳,給他最深的印象,應該是她有一雙分外清澈的眼眸。
一隻灰撲撲的瘦小老鼠從他身邊哧溜一聲竄去,正正好好撞倒他的衣角,那老鼠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活靈活現地抬頭,好奇地看著他,抖抖嘴角的鬍鬚。
「你是本王最不可小覷的對手,你精明地讓人害怕,而且很能忍耐,看似溫良到沒有任何的缺點,唯一的缺點卻是夏侯絳。你居然讓她看見你代表身份的皇子玉牌,她逃宮的原因,其實並不是因為本王的立后,而是因為她知道我註定要對付你,而她卻不忍心見你有事,於是寧願不見。」
所以聽見綠聽的話,心下著實驚了一驚。
當他的目光掠過,所有人戰戰兢兢,生恐災難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這會兒好了,連累大家都跑到地牢來了。
「請您顧惜您自己的性命!」
這個綠聽,是費研在明湖邊上揀到的女孩子。
「那風陵卿入宮是為了……如和圖書果依然是為了夏侯絳的事兒,就回了吧。本王現在很煩,不想談她。」
「不好,有埋伏!大伙兒快撤!」
遠在皇城,雲皇杜子騰靜靜地坐在御花園的青石上。
「稟王上,祭奠已經準備好了,皇後娘娘不在,您……」
這女孩子倒也怪異,被打成那樣,養了沒幾日,身上的傷竟好了七成,只是也原來一樣,一灘是從不說話,連著尋常丫鬟會做的事兒,她也一律不會。
恁好的棋子,莫非夏侯絳。
「哪兒來的奴才,好打的膽子,敢咒皇后薨了,不要命了!」朝顏見雲皇鐵青著臉,一聲冷呵,打破了寂靜的氣氛。
越是想念,心就越疼,疼地好象失去呼吸。
息城的黃河樓如果只是些尋常的菜色倒也罷了,偏偏產業越做越大,費研筒子果然有風生水起的能耐,利用了現代的技術,做出了滄原從來沒有過的美食,漸漸地黃河樓名傳九州,聞風而來的老饕門數不勝數。
隨著他大手一揮,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出現在牆頭,草叢深處,一點點寒光閃爍的箭頭,正冷冰冰地對著風陵南。
有人說,風陵南回到了雪域阿爾蒙族,也有人說他死了,傳聞很多,但沒有一人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是生是死。
風陵南的面上透出分冰冷銳利的殺意,那張年輕而俊秀的面容上,偏那雙眸子風起雲湧,是成王敗寇,不屈不折。
他就是滄原四大公子之一的夏侯澈。
王怒越來越難以控制,黑色的氣憤蔓延了整個皇城。
那時候,她突然想明白了,風陵南一直以來的隱忍和服軟,原來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他做足了全套,讓人以為他不過是忠臣純臣,打了居然是攻下皇城,吞併滄原九州,改朝換代的主意。
「還有宮中的人,死的死,傷的傷,雲皇因為皇后逃宮,那麼大肆的捕捉,處死宮人和官員,原本不過是借口,只是因為他已經開始行動了。」
直到開春,王上的病奇迹般的好了,這才天下安定。
「軲轆……軲轆……」
這些天,皇城出了大事兒了,所有人議論的紛紛揚揚,據說滄原四大公子之首的風陵公子,居然是阿爾蒙族的七皇子,好在王上警覺,才不至於出大亂子。
「皇後娘娘薨了,王上心裏很不好受吧。」
雪白的鴿子撲簌這翅膀,飛往皇城,腳上系了個環兒,正是個密報——「皇後娘娘如今安好,正在息城,打理著一家名為黃河樓的酒樓。」
鬧市中熙熙攘攘,人群接踵摩肩,到處可以聽見小販叫賣的聲音和孩子嬉鬧的聲音,禽類撲著翅,散發出集市的氣味,這兒處處呈現出蓬勃向上的氣息。
風陵南微微一笑,低頭行禮,「微臣來給王上請安。」
連著秋紅,都縮了過來,壓抑地看著費研,還以為她對綠聽說了什麼,可綠聽說完那段話后,比原來越發沉默起來,他們也無從得知綠聽是怎麼知道她們的事兒。防人之心不可無,於是也順帶戒備起來。
茶盞從桌上掉落在地,一地茶水縱橫。
雲皇,分明也是喜歡夏侯絳。
一時間,馬車裡一片寂靜,又行了段路。那綠聽忽然睜開眼睛,淡淡看著費研,高聲道,「讓鏢師們不要入林,換一條道走,繞開這裏。」聲音比較大,又過了窗帘,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皇城中緊張的氛圍沒有影響到小鎮的安詳,與小鎮唯一有些不協調的,大概便是牽著馬,準備離去的兩名少年。他們穿著巨大的黑色披風,從頭到腳,將兩名身量原本瘦弱的少年蒙了嚴實。
「微臣不敢非議王上的抉擇。」
「呀喝!」
這小九九啊,她還是不打為妙。一打就全歪了。
她拉著那黑皮膚的女孩,好聲央求,「綠聽,你回來了,你說了教我練劍的,就今兒個吧,我今兒個起的早呀!」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高高在座首,群臣伏拜。她跌跌撞撞穿越到這麼個異時空,那時候的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從此的命運,就與他糾纏在一起。
他……很想再見夏侯絳一面,寧可被雲皇殺死,只要能見她最後一面,一死又有什麼呢?他負她信任,和她相交的初衷不過是利用,可是現下,他的的確確喜歡著她,超過了自己的性命。
「不一定,夏侯一家人,雲皇明裡是收押入獄,暗裡卻嚴加保護。我算是想明白了,當初在千絕山上,雲皇明裡要暗殺宮千九,其實是在試我,試我和宮千九之間的關係,我平白放了他,自然讓雲皇疑心加重。」
「胡說!我阿爾蒙人從來只有戰死,沒有敗逃。想雲皇佔了整個滄原,將我阿爾蒙人驅除至雪域一帶,這遼闊土地,原本就屬於我們阿爾蒙族!」
「你早就知道她沒死,是不是?」
「啪嗒——」
王上的沉默,王上的痛楚,在宮中當差多年,他近身的侍衛都是知道的,明明那麼意氣風發、無所不能的雲皇,卻為了女子而黯然神傷。
逃宮,與其說是要逃出皇宮,逃離杜子騰,不如說她是想逃開這是是非非,最想逃開的,卻原來是風陵南。
「如果去息城,我們要繞過明湖、焰城和滄浪城,公子,這幾個地方王上恐怕已經設下重兵。」
從光明殿而出,繞過彎曲的青石大道,正是四九寒冬,明黃色衣袍的年輕男子長發披散,竟赤足走在雪地上。
「不過還是咱們王上厲害,居然連隱藏這麼深的狼子,都能被揪出來,這真是滄原之福。」「狼子」在滄原,是對外族極輕蔑的稱號。
哎,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們……只剩下官舵主那一方,尚有餘力,其餘的人,都已經……」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風陵南何等聰明的人,當然知道。
青石上的年輕男子長發披散,明黃色的衣袍垂落在地,當閉上眸時,烏眉俊臉,帶著分淡淡的柔和,只是寧靜被打破時,他驀然張眸。眸中冷光如劃過黑夜的刃,絢爛中帶著分極致的冷酷。
捏碎的茶盞,尖銳地瓷棱扎入指尖,殷出妖艷驚人的血珠,一滴滴流淌在第,滄原的王,的面色在明亮宮燈下,呈現出一種駭人的冷峻。
此時的小費研,長了兩歲,出落的越發清秀可愛,少了原先的莽莽撞撞,正得意地朝秋紅、綠聽眨著眼睛,她根本不知道隱居的日子即將到頭。
離這皇城,越來越遠了,為什麼對杜子騰的思念,卻如藤蔓一般纏繞在心口,彷彿只要一閉眼,就可以想到他冷峻的容顏,想到他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
杜子騰煩厭地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彷彿是極困擾的模樣。
綠聽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她雖記不清前事兒了,但武功卻極好,見著盜匪們操刀砍來,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便解決了那些殺手。
「七皇子,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就和圖書是,誰知道這個些獄丞們打著怎樣的主意,送來的飯菜不是餿的就是臭的,若不是皇城裡有小姐們探監,送些吃食來,咱們可就苦大了!」
風陵南默默起身,立於一側,忽然拈了朵雪白細膩的牡丹花,纖長如玉的指節摩擦著柔嫩的花瓣,他的笑容清冷宛如湖水,令人看不清虛實。
「大小姐,您別哭了……」她的貼身丫鬟和她哭成一團,忽高忽低的哭泣聲,回蕩在呻|吟處處的地牢里,鬼氣森森。
雖不華麗,但也不顯得十分寒磣,只是從她的容貌與手掌細小的褶皺,看得出她原本是過慣苦日子的人。
當鴿子平安地將消息傳達到皇城中,送到雲皇杜子騰手中時。此時一是陽春三月,開春的桃花已經綻放。
費研問清了原有,才知道這個女孩子叫綠聽,一年前被人牙子賣到了風城頗有名望的一戶人家,原準備轉手賣了,可誰知到賣不出去,留在家裡添堵,於是索性被拖出去打死算了。
皇城中,一騎又一騎馬蹄篤篤,黃塵滾滾,留給百姓們一個個匆忙的背影,在城裡到處張貼著夏侯絳的畫像,找尋著失蹤的皇後娘娘。
他本就是聰明人,看著宮千九出現在杜子騰身後,他就徹底明白自己沒有任何的迴轉的餘地,他最後的一張王牌也是死牌,就這麼被揭開了。
他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了,月光在他身後千萬道迸射而出,在那樣的明黃流溢中,他不說話,自有股不怒而威的氣魄。
那奴才戰戰兢兢,腳都軟了,本被嚇傻了,聽見朝顏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慌忙不迭地解釋道:「你才聽王上的命令,從娘娘出了皇城后,便一直派人跟蹤,不曾遠離。可快到息城的時候,卻聽著太後娘娘下來懿旨,命奴才採辦明湖的草藥。耽擱的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趕到的時候,卻發現盜匪攔截,車隊中無一人生還。」
地晃山搖中,地面八方密密麻麻出現了無數黑影,先行的駿馬紛紛被絆倒在地,發出尖銳的嘶鳴,一張張大網黑壓壓地蓋了下來,就在這時,只聽著無數箭頭離弦的聲音破空而來,發出尖銳的呼嘯。
太醫院治不好他的病,於是張貼皇榜。從民間招募良醫,陸陸續續的有民間的大夫進了宮,也不見王上的病有所好轉。
可越是相處,卻越讓他心驚。不知是什麼時候,分明是利用,卻沾上了說不清的情愫,於是行事間,再沒了從前的謹慎,她是他最大的弱點。
費妍坐在馬背上,風撩起她額前的劉海,黑衣獵獵,被風鼓起如無數的黑色翅膀在撲簌。
他自認雖為阿爾蒙族的皇子,即便是一枚攻下滄原的棋子,如今失敗,即便是死,也不愧對阿爾蒙族的子民,生死有命,他並不在意。
不一會兒,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孩提著劍,從院外走了過來,看她的模樣,應該是剛剛晨起舞劍回來,一見著她,那屋裡的孩子眼眸兒登時一亮,「啪」地一下關了門,迅速梳洗起來,眨眼的功夫識整好了,立刻竄了過去。
好聽的女嗓笑著數落,屋裡人咕噥兩句,不吭聲了。
「這好端端的衣服沾了油膩,也穿不得了。」那小廝唧唧喳喳,忽地,他從地上揀起個雪白的紙團,嘖嘖又念了起來,「您瞧這個,是從您衣服中落下來的。都是些什麼呀,公子您也是的,這些個紙團就丟了罷,留著做甚?」
風陵南心口一點點縮緊了,他烏亮亮的明瞳,也漸漸染上了逼人的寒意,他眸光只是微微一閃,迅速恢復過來,慌忙攏袖下拜,「王上好興緻,這麼晚了竟然尚有雅興出遊一番……」
又走了好長的一段路,眾人說說笑笑,各自嘲笑著綠聽的多以。馬車裡也恢復了原樣,聽著眾人說笑的聲音,和馬車滾過地面,馬蹄兒篤篤,車輪而轆轆的聲音,聽不著分好的鳥鳴聲。
「息城靠著星沉海,是滄原大陸最東的城池,如果只是避難,在這裏無疑是最好的去處,只是阿爾蒙人偶爾也會犯犯邊兒,倒是有些麻煩。若是決定在這裏定居下來,便要開始做打算了,息城的百姓,想來比較排外。」
如此下來,再沒有人敢為王上做媒。
再沒有比他們夏侯府上更倒霉的皇親國戚呀。
五年設一局,這一局不動聲色、滴水不漏,對付的不是宮千九,竟然是朝堂之上,最受雲皇恩寵有加的朝廷大臣風凌南。
王上的怒,是燎原的火,眨眼間可以吞噬千千萬萬的性命。
「七皇子,屬下已經迷昏了侍衛,您就隨屬下一起走吧。」
所有人都無法理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娘娘有什麼不滿意要逃宮。
杜子騰站在御林軍后,犀利的眉眼中,如今一片冷酷,在他身後出現的,卻是原本圓圓潤潤,如今卻顯然清減幾分的清央羽,另外一個讓風凌南無法想象,會出現在這裏的,竟然是原本與雲皇處處作對的宮千九。
那時的他,對她而言,不過也只是個俊秀的陌生人罷了。
好脾氣的官見多了,可像風陵南大人這樣,被滾燙的熱湯這麼潑了一潑,大半天手臂都起了水泡,居然一聲不吭,連個責罰都沒有的官真不常見。
當值的宮人哪見過主子被燙成這樣,也知道風陵南是王上面前的當紅寵臣,當下驚得六神無主,兩腿發軟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比起杜子騰,他獨缺不夠狠心,不夠冷酷,難怪會敗在杜子騰的手上。
「啊?」
雲皇的病好后,開始整頓後宮,疏散了後宮所有的嬪妃,只留了后位空懸,並不曾昭告天下,皇后薨了,也許他心裏終是留著分想念。
「唔……」
如此,費研的獨立生涯就這麼風生水起的過上了。
其中一個阿爾蒙勇士跟著風陵南許久,也識得眼色,見他的模樣,約莫著大概與夏侯絳有關。
一聲凄厲的女嗓,尖叫著劃開一場殺戮。這晚的皇宮,血腥籠罩,雲皇是失去禁錮的魔神,任何人都不敢站在他的面前。
話音未落,犀利的冷光從雲皇的眼角驟然掠過。
「公子,您喝一點水吧。」小廝侍琴體貼地捧上杯清水,秀氣的小臉有些懨懨,卻依然強打起精神,心裏把費妍念了個遍。
在朝堂,他是說一不二的王,可是每當看著空空如也的書桌,看著所有事情都做完后,他睡不著,於是便對著皇後娘娘住過的寢宮發獃。
「公子,您的手最近切忌沾水……」
只是想到夏侯絳,一想到這個名字,心裏還是會痛,痛地宛如失去呼吸。
綠聽垂下眼帘,繼續不言不語起來,氣度倒是十分閑定。
是太后要除掉夏侯絳,他本以為不專寵夏侯絳一人,借了耳目,便可以讓太后以為自己對夏侯絳不過是利用,並不曾付出感情。他本以為,他如今忙亂無比,無法顧慮到她,她只是要逃出了皇宮,便可以躲過太后的毒手。www•hetubook•com•com
費研要逃難的事兒,一直沒有和人說,只是說要去息城見識見識,所以才請了鏢師,連著隨行的人,也是隨帶搭著一程路的,比如這老婦人——何氏。
對她而言,離開皇城是無奈中的必然。雖然不那麼喜歡那個金碧輝煌的皇宮,雖然那裡有那麼多在後宮中爭鋒相對、爭寵吃醋的美貌少女,雖然那裡的記憶從一開始到現在,總是那麼的單調和蒼白,可費研還是覺得心中鈍鈍的痛。
筷子上夾著一塊東坡肉掉在桌上,童敏敏瞠目結舌地看著穿梭堂前的清秀少女,嘴巴張得老大,好半天說不完整一句話。
也許,在不久后的將來,皇宮又將雞飛狗跳,皇后歸來。也許不久后的將來,某個心痛已經太久的帝王會舒展開兩年來第一個笑容——也或許,當不久后的將來,在滄原舊曆五十一年,將書寫一帝一后,幸福永遠的美麗童話!
息城是個小城,臨著星沉海,所以雖然地處著偏遠,卻也富足。人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話不假,因為靠著海,主食向來以魚蝦為主。
「王上要回寢宮歇息嗎?」
「去書房,還很多摺子沒有批閱。」
「呯——」
費研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厲害,所以當得知風陵南的身份時,她幾乎被嚇傻了。可更令她駭然的是,風陵南居然羽翼頗豐,攻下滄原九州,只怕是時日不多。
坐在馬車裡,就聽著外面的鏢師一個個高聲議論著國事兒,雖說是樹林深深,畢竟也不是太荒蕪的地兒,課他們也不怕被旁人聽了去,一個個說得很是帶勁。
不多時,水聲「嘩啦——嘩啦——」,打破了清晨的寂靜。屋裡,傳來一把懶惰的嗓音,帶著這些孩子氣的稚嫩。
旁邊的侍童們紛紛尖叫著跳到一邊,唯獨夏侯澈微微一笑,不以為然,竟從自己的碗里,掰了一小塊饅頭,放在它嘴邊。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王上逆光的臉,俊秀中透出分冷漠。
七日後,快馬加鞭,傳訊千里。
第二天,風陵南竟然就這麼憑空從風陵府上消了蹤跡,只留了封書,說是出門訪客,家人不必擔心。
也許眾人估摸著沒什麼危險,言辭舉止也十分隨意放蕩。
「逢林莫入,你是走鏢的人,莫不是連這點事兒也忘記了吧。」
這樣的境況,一直到黃河樓的出現。
他閉了目,唇角的鮮血映襯著他比女子還要文秀三分的面容,絕美地驚心動魄,卻也萬分的悲戚。
小廝嚇得心臟冷不丁狠狠一縮,慌忙不迭地關了門,逃竄出去。
「他敢不聽咱們的,他妹妹喜歡的夏侯澈,那小子的性命還掌握在咱們手中,他愛妹心切,定是不舍妹妹傷心的……」
費研一行人這才逃過劫難。
百姓的議論很快被怨言與憤恨所取代。
可如今,風陵南卻悄悄緊了緊袖底的拳,低低一聲苦笑,「不,只有我們幾個了,我原本以為大軍已定,尚有一搏的餘地,可沒想到雲皇竟悄無聲息中,將我們所有的力量都折了羽翼,宮千九非我阿爾蒙人,是敵是友,定論尚且過早。」
沒多長時日,太後生了場怪病,半天的功夫,這人說沒,就沒了。連著雲皇也病了,雲皇這一病,來的猛烈而兇險,養了好些日子,也不見好。
在這場災難中,即便是後宮中隻手遮天的太后也不敢多說一句,即便是八面玲瓏的暖晴也慘遭了誅滅的命運,所有侍奉過夏侯絳的宮女太監,無一特例,紛紛被誅。就連夏侯娘娘的家人,都被關押入牢。
「你敢問宮千九的事兒?想知道本往為什麼要殺他?想知道本王怎的就知道他並沒有死?還是,想知道本王為什麼立夏侯絳為後?」
皇後娘娘呀,您說您,好端端個皇宮不獃著,幹嗎跑出去。
「王上,微臣有一些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任手中的茶盞捏碎,瓷渣透過掌心,殷出了殷紅的鮮血,卻依然無知無覺。
喜歡,也許對穿越的人而言,原本就是一個錯誤吧。
「我們在滄原伏下的所有棋子,都被雲皇拔除了,若要東山再起,若沒個二十年,恐怕不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請您顧惜您自己的性命。」
身著黑色披風的少年不答反笑,倏地一夾馬腹,馬蹄一路的篤篤,揚起了滾滾黃塵,將所有的喧囂與不安都拋之身後。
風陵南直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再也聽不到時,這才緩緩攤開手中的紙團,只見那白紙團上,黑白分明地一個「露」字,他的臉登時陰沉下來。
「你但說無妨。」
地牢的另一邊,是夏侯文,這個征戰沙場的老將,如今眼袋深深,穿著破落的囚服,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如困獅般,無奈地倚在牆壁。
御林軍紛紛出動,封了風凌府。
另外一個八九歲的年紀,天真可愛,那臉蛋和雪團兒似的,興高采烈地坐在窗口邊,是不是掀起帘子,發出一聲驚呼,然後轉過頭,問著一些問題。
次日,風陵南逃獄傳遍皇城。然而,雲皇大病一場,雖下了命令追迴風陵南,不論生死,但畢竟被他逃了。從此風陵南消失在滄原。
夏侯澈修長如玉的手微微頓了頓,看著灰老鼠歡快地吃著自己手中的饅頭,他拍拍沾上食物渣的雙手,安靜地坐在牆角,並不參加府中家丁們的議論。
「王上……」
天破曉,晨露熠熠流轉了水光。
若有哪個大臣,想著自己勞苦功高,自家的女兒驚采絕艷,便想和王上攀上關係,將女兒們的畫像呈入宮中。
鏢師不多,加了領頭的大漢,也不過三五個人,一個個懨懨著,連著哪紅底鑲著邊的旗號,也褪了色,一看便知道是沒落的鏢局。
在息城安頓下來,遠離了皇城,那些或喜或憂的往事就這麼靜靜沉澱。
與眾人對比分明的是牆角那個俊秀的年輕男子。
月光流瀉在他俊秀的面容上,他抿著唇,「那些事兒,為什麼早不說?」
一會兒端了涼水來給風陵南冰敷,一會兒又取了葯,風陵南坐在窗前,托著腮,只看著門外,並不說話,目光時而溫柔,時而深沉。
原來,費研那日在小樹林里,並沒有被亂刀砍死。
聽到這個消息,雲皇整個人都愣住了,連杯子什麼時候從手心滑落,摔破在地都沒有反應,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掐緊了。
風陵南衣角一閃,忽然掠了過來,伸手奪了他手中的紙條,捏在手心,冷聲道:「好了,我一個獃著便好,你下去吧。」
一直到第三日後,他才知道自己的皇后,竟然是第二次逃離了自己。
「秋賞牡丹,王上好興緻。」
她消失后,洒掃的侍女們在寢宮中找到一封信,呈報上去,雲皇放任新婚的皇后,根本無暇顧及。
「……公子,這次我們要去哪裡?」
「屬下知道你大概是相見皇后夏侯絳一面,可是滄原的皇后,和_圖_書夏侯絳,已經在息城邊的小樹林遭遇盜匪,被亂刀砍死……您再也見不著她了,難道您還要在這兒等著她來看您嗎?她再也無法來了。據說是太後下的旨意,要除掉夏侯絳……」
鏢師們紛紛應和,都表示不願再繞路。
「夏……夏侯……夏侯絳……」宮千九不得了密報,說她死了么,居然……居然沒有死。童敏敏狐疑地看了眼硬被他拖到黃河樓的宮千九,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一點也不懷疑夏侯絳「死而復活」的消息。
沉默了一下,杜子騰長袍輕揮,緩步而去。
「噯,怎麼不礙事兒呢。您也是個好脾氣,若是我呀,早扒了那宮人的皮子,瞧他長眼了沒,嘖嘖……這傷恐怕要留疤。」
是太后!
「你……你……」
風陵南眉眼一閃,連忙攏袖下拜,一晃好長的時候,日頭漸漸火辣起來,他這才如夢初醒,低低道了聲,「微臣告退了。」
辭歲迎新,鑼鼓喧天,迎來新年。
費研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念之間,救下並且收留了女孩竟如此神奇,綠聽識字,也會武,靠著她的幫助,眾人這才在息城落了腳,並且生活下來。
有人說雲皇是因為太后薨了,因孝成病,也有人說是因為雲皇想念皇后夏侯娘娘,思念成疾,眾說不一,沒個準兒,可雲皇的心病卻是坐實了的。
「王上聽微臣解釋。」
風陵南想著事兒,不設防被這麼一潑,半邊胳膊登時被潑上了滾湯,一杴袖,手臂上登時被燙紅一片,起了無數個水泡。
費研大約明白了那家為什麼寧可打死她也不願留個吃閑飯的人。不過他素來覺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綠聽安安靜靜,也不惹麻煩,於是就燒了她的賣身契,留與走都隨她,綠聽沒有走,於是就這麼一路跟了過來。
「自從王上病好以後,就一直勤于政事,偌大個後宮空了,真是寂寞呀。」
此時,昏暗的地牢里,蜿蜒著流淌著腐臭的水滴。
「看來,事迹已經敗露了,七皇子,咱們逃吧。」
關押在其他牢房的眾家丁議論紛紛,大多在罵夏侯絳不識好歹,逃出皇宮,還連累眾人,也有在罵獄丞的,說什麼虎落平陽,眾說紛紜,叫罵聲不絕於耳。
一開始,眾人根本就不懂息城的語言,溝通許多不便。
沒有理由逃宮,連累到無辜之人。
「這趟鏢是我保的最平順的一趟,走到這兒了連半個歹人也沒遇著。何況你們箱子里的物什不過是些絲綢,也很尋常,寸長的綠林盜匪只顧著盯黃金珠寶,哪兒有人會打這兒的主意,姑娘就放寬了心罷。」
年輕男子淡淡應了聲,不曾多言。
費研花了些錢,把人贖了出來就呆在身邊了。
也許,時光飛逝,如此終老一生,倒也罷了。
這麼多年來,也許他敗的並不是雲皇,也非是為了夏侯絳而有的弱點,而是先敗給了自己,讓這樣安泰富饒的土地,染上血腥,他終是不忍。
風陵南的心思,深沉的讓她感覺到駭然。
「在朝廷中原本聯繫好,準備逆反的官員,也被雲皇捕捉入牢。」
可雲皇就是能斬斷一切的思念,細細布局,他怎的也想不到,原來看似好欺負的杜子騰,竟是假寐的獅子,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根本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宮中最是口舌眾多的地兒,雖說禁言禁得厲害,可這事兒不過半天工夫,依然傳得宮中人人都知道了,誰不說風陵大人的風度好!
三日後
許久,屋裡探出了亂蓬蓬的小腦袋。
這晚,雲皇親自御駕追尋。
「下去。」
馬蹄兒滴滴答答,一行車隊緩緩進入了息城。
分明秋水盈盈的美眸,卻因為怨毒,使得她整個人透出分說不出的陰冷。
每天都能看到鋼盔加身的侍衛們匆忙來去,搜查客棧當鋪及所有人家,企圖能找到逃宮的夏侯娘娘。當他們發現皇城中沒有人以後,馬蹄揚起了滾滾黃塵,沿著官道向四面八方追逐而去,勢必要找到失蹤的那人。
就這樣,商隊緩緩駛入了樹林。
許久,只聽他緩緩道:「好,我跟你們走。」
暗夜連綿,白色的閃光彈飛躍上天空,三四個黑衣人紛紛湧來,樹林中心,白衣黑髮的文秀年輕男子雙手立身後,冷冷聽著屬下們的回報。
綠聽見他這麼說,知道鏢師們已經生了怠惰的心,任自己怎麼勸,都未必管用,於是也不再多話,只是忽然站了起來,走到秋紅的位置和她換了座位。
不知怎的,費研心中護眼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微臣不敢私自揣測王上的心思。」
「都是二小姐,都被封做皇後娘娘了,還逃什麼宮,累得我們遭殃!爹,就是你呀,沒事兒收什麼義女,這下好了,看我們大家都被你那勞什麼的寶貝二女兒送進牢里來了!」
就當風陵南以為雲皇睡著的時候,只聽著杜子騰忽地一聲嗤笑,「如若本王不答,風陵卿難道就不知道答案了么?」
「你來做什麼?」
風陵南咬了咬牙,眉頭微微皺了皺,瞥了眼手臂上的傷,似乎不堪其擾的模樣,所有人都以為那宮人倒了大霉,誰曉得風陵南只是眉眼一閃,好聲好氣扶起那宮人,「不是什麼大事兒,是我自個兒想著心事撞了上去,和你無關,起來吧。」
「公子,您自個兒吃的東西,何苦便宜了這畜牲!」
費研的黃河樓傍晚打烊,心情也很好。
童敏敏急了,她雖然精明,但遇著和宮千九有關的事兒,總忍不住犯傻。如今,她心裏的小九九看看夏侯絳,又看看宮千九,早打得噼里啪啦響。
花開兩支,各表一枝。
馬車中,商人家眷中,有一個清秀的少年聽著外面的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想要說什麼,在「他」旁邊,一個俊俏的姑娘悄悄按了按「他」手。
這時,阿爾蒙族的勇士也到了牢獄,準備救出風陵南。
杜子騰微微一笑,「不必解釋。七皇子,你是阿爾蒙族的皇子,從六年前,我就開始懷疑了,卻苦於沒有證據,是狐狸,遲早要露出尾巴,你的尾巴已經無出可匿了。」
「啊……蟑螂!老鼠!好,好可怕呀!」地牢里傳來女子的凄聲尖叫。
如今,這算是她說的第一段話,口音倒也圓潤,難怪車上眾人驚得目瞪口呆。
「稟王上,屬下已經嚴加封鎖整個皇宮,在皇城也禁令出入。三千近衛軍原地待命,等候王上指示。」
沉默。
聽說王上要再找不著人,就要株連九族了!
再然後,在他低頭的時候,眼眶便漸漸地犯了紅。
說著,微微一笑,轉身離去,態度平和,不卑不亢,直看著眾宮人紛紛瞠目結舌。
宮女們知道這些兒,雲皇杜子騰的背影越發地瘦削起來,長袍垂落,長發披散,恁是驚采絕艷的身影,卻令人禁不住心中酸楚。
單隻是站在那兒,便是無比威嚴的四個大字——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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