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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殤

作者: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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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楔子

誰都沒料到,像他那樣厲害的神君,居然要娶我這個仙界人稱鬼見愁的湮蘭仙君。
閻王不再說話,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只聽他沉聲道:「湮蘭石君,此生你為情而苦,本殿允你下世無情。若動了真情,也會忘卻一切,不再憶起。除非你自己願意回憶起一切。」
我眨眨眼,頗是得意。
白光一閃,我漸漸失去意識,嘴角,含了,一分的笑。
「不知,不知呀……」他縮在破舊的廢墟里,聲音帶著些許幽怨,老淚縱橫,眼中分明掩著不忍與憐憫。
月老疑惑地回頭看我,我立刻站好,溫順安靜地笑著。
話說回來,這料子倒的確是天上地下獨一匹——
他手中一抖,閃閃亮亮的水光流瀉一室,水亮的正紅倒映在我的眼眸,我禁不住瞠目結舌,有些結巴起來:「月老,您這是歡喜我還是討厭我呀?」這可是天後與帝成親時,用剩的料子。
曾經相處的一幕幕,猶在眼前,他曾說過——
我心中忽然掠過一絲極為不好的預感。忽然間,眼前的畫面如流水般,紛紛動了起來。
「怎樣?」他笑了起來,笑聲中是濃濃的嘲諷與不在乎。
旁邊一溜兒仙侍童子,一個個捂著嘴,擠眉弄眼地朝我做鬼臉。
「土地!」
月老仙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三萬年前 仙界。
我用手中的劍柄狠狠敲了敲大地,從地面鑽出個白眉老頭兒,他怯怯地看著我,忽地顫抖地往後縮去:「仙君饒命,仙君饒命。小神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知呀!」
這是我認識的蘇慕水嗎?是那個溫和地含笑說「湮蘭,我喜歡你,請你做我的妻子」的蘇慕水嗎?
守衛的天將、來往的仙婢,換了一撥又一撥。
蘇慕水冷然道:「湮蘭石君,看清楚,你守護的人類是這麼不堪一擊。你以一己之力違抗天命,妨礙人間劫數,早惹天帝大怒。我不過是奉天帝命令降禍於人間,奉天帝之命除去你。你以為我為何接近你?你以為我為何與你締結婚約?你既執迷不悟,便讓千萬生靈為你殉葬吧!」
許久之後,和_圖_書我聽見一個小仙侍在身邊許願,她說:「涼已,我們永遠在一起。」忽然間,那些愛恨悲痛,就在心中幕幕回放。世情那般苦,是仙也斷腸。
「湮蘭呀湮蘭,我說了你怎麼就不聽呢?見過石頭疙瘩,沒見過你這般的,瞧瞧,瞧瞧……成親要穿正紅,這是人間的規矩,懂不?成親之前呢,可不能四處逛,不吉利。往後哪,你就是琉璃宮的女主子了,好歹也有點樣兒……」
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話音還沒落,府門外忽地傳來鬧鬧嚷嚷的聲音。
他原是辟邪神君,就這麼在我眼前,肆行暴虐。
腦海中,忽然想起那日在琉璃宮,曾經看見一道天帝下給蘇慕水的諭旨。可憐我對他信任愛慕,從未關心過諭旨的內容是什麼,如今回想起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我一直知道天帝不容我,可從沒想過,朝夕相處的蘇慕水接近我只是為了殺掉我。他利用我,他一直在利用我!
這一切,到底為何會變成這樣?我怔怔地望著他,怔怔地望著滿目荒涼——見人間慘劇,被愛人拋棄,所有的一切撞擊著我的眼,撕扯著我的心,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和蘇幕水白頭偕老。
土地老兒猶豫了下,終是拋出一句話:「仙君自個兒惹來的禍端,與人何干?你為何不去問問你家的夫君,仙界最燦爛的那顆明珠?」
他何時對我這般嚴厲地說話?
這句話像是一個詛咒,一遍遍回蕩在腦中,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蘇慕水,心中驀地狠狠一痛。
我道:「做塊石頭吧。」
我碎了原身,為她這句願望,我允她,願她永遠這般快活。
廢墟中,儘是燒焦的房子,破爛的瓦礫。偌大個村子,卻僅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人們的臉上寫滿了悲苦,地上躺著一具具屍體,當破舊的屋頂上落下鬆動的瓦礫與灰塵時,「轟」的一聲,那些屍體上飛出無數的蒼蠅。
說什麼三生三世,情緣早定。
「來了,又來了!」土地一聲痛呼,一頭扎進地里,任我再三呼喊也不出來。
和*圖*書性善感,神性慈悲。
我歪頭看他:「真的允我自己選擇嗎?」
我忽然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從不是我所了解的……
「蘇慕水,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艱難地喃喃。
話是這麼說,不過這份恩寵可不是沖我來的,寵的怕還是我那未來的夫君——蘇慕水。
流淌而下。
就在這時,我看見蘇慕水提著劍,帶著他的守護神獸緩緩逼近。
可現在,他卻對我說,「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我驚喜抬頭,又聽他道:「你此生有個妹妹,那麼下一世她依然是你的妹妹。你不願記起的那些人與神,無法一眼認出你來。你,安心地投胎吧……」
我的心,隨著仙婢們最後那一句話,狠狠地抽痛。為什麼化作了南天門的石,也忘不了當日的情景?為什麼明知道他沒有丁點的感情,還會為他而心痛?
那真的是面含微笑,總是溫柔的琉璃宮主子嗎?
「湮蘭,我時常在想,做個散仙無甚不好。你願觀海,我陪你觀海。你喜音律,我為你控琴。你若要飲酒,我與你對酌。不管是茶韻禪風,抑對著那一江風月,也不嫌無趣。縱地老天荒,我們在一起,難道不好?」
我的眼淚汩汩流淌,怎麼也停不下來。
我以為他在玩笑,強自鎮定道:「蘇慕水,你發什麼瘋?天下百姓不是你取樂的玩具,看清楚些,你若再不停手,你我便恩斷義絕,兵戎相見!」最後幾句,我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可惜:「這願望太難嗎?」除了這個,我似乎沒有更想要的投生呀。
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除了呼嘯的風聲,所有人都失去了生的渴望。
曾經的風花雪月,如一場水中月,鏡中花,一朝破碎成虛無。
月老他老人家無頭蒼蠅似的竄了一陣,似想到什麼,幾步走到屏風后。那裡擺著個偌大的柜子,漆得水紅髮亮。他雙眸發光,細細數去,選了一層櫃屜抽開,老皮皺皺的手挑過一捆捆金線、紅線,翻找了半天。
我歡喜地抱著布料,眼睛眯成了月牙:「月老,托您的福,我湮蘭一定和圖書會快快樂樂,倖幸福福……」
震出長劍,捂著胸口汩汩流血的傷處,我終於化作一道流光,飛一般的逃離。要遠離這個傷心地……誰知,飛了沒多久卻力又不支,不由自主往下墜去,顯露元身,終於化為頑石攔在南天門口。
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卻聽他疾聲道:「湮蘭,你看下界!」
「琉璃宮的主子那可是風華絕代的人物,人家可是正正經經的龍子,傾慕他的仙女們多得是,他怎麼會喜歡那塊石頭疙瘩。」
月老狠狠剜我一眼,口中怒罵:「怎麼這麼說話,娃娃就是娃娃!口無遮攔的,沒個禁忌!這可是仙界這麼多年第一次辦喜事呀!」
我終於學累了,一屁股坐下,雙手交疊在椅上,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他:「月老,不就是成個親,何必這般緊張?我這個事主都沒像您這般。」
長劍還埋在胸腔,心痛得劇烈,我狂笑著,驀然仰天長嘯,噴出好大一口鮮血:「蘇慕水,你要殺我遠有比現在更好的方法。為什麼讓我喜歡上你,卻發現這一切全是假的?蘇慕水,我恨你!」
都是騙人的!
這世上,從沒什麼永遠。
原來如此。我心中大痛。雖身為石仙,我卻傾心守護人類,助他們渡厄化劫,佑他們平安順昌。便是沒人記得我的好,我也不能拋棄自己守護的信仰。原來,這事早已觸怒天帝了嗎?
他一頓,靜默片刻。
四周傳來琉璃宮主人——蘇慕水清冷倨傲的聲音:「你何德何能,值得我為你停手?」北風帶著陰涼的戾氣,撲在我的面頰,激得我冷不丁一個激靈。呼嘯的風,刮在臉頰竟有了刀鋒似的銳意。
一滴淚。
我笑笑,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戚:「仙君怎樣,愛不得,恨不能,閻君,湮蘭此生,真的是苦……」
我心中似被狠狠潑了一盆冰水,「噝噝」躥著寒氣,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一切,禁不住高聲喊道:「蘇慕水,你到底在幹什麼?還不停手!」
一滴滴,悄無聲息。
閻王臉色黑了黑:「本殿從不妄語。」
我攥緊手中的劍,冷冷看他https://m.hetubook.com.com:「在你的地頭髮生這般慘劇,你敢說你什麼都不知?」
就在我以為事有轉圜的時候,他冰冷的聲音不屑揚起:「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按你所想。」
天河邊,兩個剛飛升仙道的小小仙婢趁著沒人注意,還在偷偷咬著耳朵:「這麼說來,琉璃宮的主子,便從沒歡喜過湮蘭仙君?」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
說什麼遠離塵囂,隱退山林。
「既不喜歡,當初為什麼要招惹她?我聽別個仙君說,湮蘭可是個極好的仙君,就是長得尋常些。」
他對我下殺手,真對我下了殺手。比起身上的疼,更疼痛的是心。這一瞬,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被自己最愛的人殺死,心……原來是絕望似的窒息,瞬間碎裂。
閻王問:「湮蘭仙君,來生你要做個怎樣的人?天帝雖不喜你背離法度,濫救人命,本殿卻敬你度世人萬千,所以特允你選了歡喜的來生。」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握緊劍,淚眼朦朧:「我不會讓你殺了他們,除非我死!」
月老又瞪我一眼,叨叨道:「老朽連看家的把勢都拿給你了,你說是歡喜還是討厭?」
南天門的青石,一夢數百年。
湮蘭,不要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這個認知,讓我心底生出不盡的怨念。
說什麼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嬰兒的哭聲破開了燒焦村落的悶熱與窒息。
哎,這個碧水君,整日神神叨叨,這次又要搞什麼古怪?我含笑望他。
月老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他驚異地張大雙眼,一張黑臉糾結成奇怪的模樣:「就是石頭?」
悲戚的聲音穿雲裂石。
飄飄忽忽的魂,終是到了十二閻羅殿。
一聲驚呼,那個聲音嬌弱的小仙婢似乎嚇到了。
無數的蒼蠅從腐爛流膿的屍體上飛出,驚惶地飛離村子。
就在剛才,我還在月老的仙府,興緻勃勃地和月老商量成親時穿的衣服。
兩人好一陣沉默。
他連忙擺手,結巴道:「不難,不難,只是,你那樣便做了石妖。你前生可是仙君呀……」
誰不知和-圖-書蘇慕水乃是仙界一朵奇葩,驚才絕艷,俊秀脫俗。
「我家夫君?這和蘇慕水何干?!」
用晨起的最初霞光做底料;再用女媧鍊石蒸出的雲,煉出最正的紅做鑲邊;由織星用了九九八十一天,不日不夜地紡,終於裁出了那麼一匹布。
我福澤不夠,穿了要折壽呢!
他久居人世,也沾了許多人的感情。
我第一次明白,有一種痛,觸膚傷骨。僅是言語,便能將我傷徹心扉。
閻王判筆個個肅容而待,將我請至上座,我覺得好笑。
所有的仙童見我這模樣,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出了一張張大紅臉。
話音落下,只見蘇慕水手中的寶劍直直貫穿我的胸膛。
曾經那麼溫柔的蘇慕水怎會這般待我,那些難道都是謊言?
單是銀河的水,都被姑娘們的眼淚生生拔了個水位。我喜滋滋地想著,正臉紅,也不知月老從哪兒抽出一匹正紅布料,老臉忽地綻開一朵菊花:「來來來,就是這個,讓我比畫比畫。」
我緊緊握著正紅的布料,抽了抽嘴角,終是無語。
「別個仙君?你該不會是聽碧水君說的吧,他與湮蘭交情甚好,自然要挑好聽的說。我可是聽說,琉璃宮的主子是奉了天帝之命去殺那塊石頭疙瘩。最後那一劍刺下去,琉璃宮的主子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朝她們吐了吐舌頭,跟著月老從這廂走到那廂,學著他的說話神態、走路姿勢,就像一個尾巴。這逗樂了大家,又是一片笑聲。
「嗚哇——」
母親抱著懷中「哇哇」大哭的孩子,連安撫的能力都沒有,神情木然,令人心驚。
風聲凄厲,彷彿千里之外,有遠古怪獸的吼聲從風中傳來。巨大的威壓逼迫而來,儘管隔著這麼遠,可是連我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那是……那是什麼東西?吼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大地搖晃,震得廢舊的房屋再次抖落無數的瓦礫。
我抿了抿唇,抑住心頭怒氣,試圖緩聲問個究竟:「你儘管對我說,不必害怕。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何方妖魔竟敢在我湮蘭庇護的人世間,干下如此惡事!」說話間,怒火禁不住泛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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