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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我說，燕非，雖說你修不修仙並無二樣，不過就這半吊子修為，來日真闖下大禍，還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攤。

「不是說辟邪宮的湖水是瑤池傾下，聚流而入，妖物不可沾染，我們倆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我點頭，不等邁步，蘇慕水伸手忽然一攔。

隨話音，閃入眼角的，是蘇慕水招牌的淡灰色衣袍。

好半天，才聽見蘇慕水不悅的嗓音淡淡響起：「的確不關我的事。到底是在我辟邪宮中，若是死了，也是件麻煩事兒。燕非，雖說你修不修仙並無二樣，不過就這半吊子修為，來日真闖下大禍，還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攤。辟邪宮的確蘊靈儲秀，不過依我看，對你而言，純粹無用，你若要變強，還是去屍胡山吧！」

他說，還不知燕知如何替你收攤。

扶桑有因痛楚、怨憤而死的大妖。

一瞬的低落，我終於再次明確擺正自己的位置，請大家給我插個小旗，和我一起念，燕非牌拖油瓶，特大號！

在他看來，原來我一直是妹妹燕知，是他蘇慕水的累贅嗎？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自從山洞出現以後，不管是小妖還是屍胡山上花草木靈打那兒經過，都會被一種強大的引力吸入進去，即便是離著十丈開外，一不留神，也會被拖入山ｈet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m洞，一口吞吃。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冷汗淋漓。仔細一想，也的確是這麼個理兒。

「你說什麼？」

後者淺淺笑道：「燕非如今長進了，居然能用意念迫使它們開道。」

到如今，分明只有我要試煉，身邊卻跟著兩隻白眼狼，一個是輕辭，另一個是蘇慕水。燕知原本很擔心，想一起跟來，被蘇慕水強硬拒絕了，只得與小妖們哀戚目送我離了辟邪宮。只是歷練，沒啥大事兒……

正走著，耳邊夜寂人聲消，靜得有些古怪。輕辭忽然頓了步子，一籠淡青色的影子就這麼罩了上來，我疑惑抬頭。

蘇慕水清潤的瞳眸似掠過一抹怒、一抹恨，最終化作一個清澈的微笑，他掠我一眼，淡淡道：「不過是一彎碧水，便是砸了過來，好歹也是有些修為的妖。」

我低頭想，這該怎麼進去——用劍劈了枝葉，還是乾脆一把火燒過去？

眼下是八月的天，酸棗生長得分外茂密，橢圓形的葉子綠油油的一片，漫山遍野的蔥綠中，點綴著清甜的芬芳，一個個玲瓏剔透的紅玉果子分外惹人。

它們在死前過於痛苦，怨念不散，便墮落永不超生的魔道，成為邪祟。

「咦，輕辭，你沒事！」

只見他眸光倏地一冷，渾ｈetubｏｏｋ•cｏm•cｏｍ身霎時間逼射出尖銳冷厲的煞氣，我心下漏跳一拍，驚得慌忙閉嘴，倒退一步。他眼底懊惱一閃，上前兩步，趁我不注意，伸手揉亂我的長發，朗朗笑道：「被嚇到了吧！」

傳言辟邪宮湖水，瑤池傾下，聚流而入，向來仙氣騰騰，妖物不可沾染。沒人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我來以前，這就沒住過別的大妖小妖，往來的都是金光燦燦的仙君、神君。再往後，石院的小妖來了，就沖這則傳言，也沒誰敢來一試真假。

小妖我劫后重生，膽子小了許多，整個人不由往輕辭身後縮了縮。

我不就說他太壞了……

大約叫了太多聲。

他在生氣！

只覺輕辭指尖冰涼，渾身透著股說不出的冷厲疏離。我的手心被他握得越發緊了起來。

輕辭見不得他的態度，鼻腔中冷冷透出一聲哼，道：「我們家燕非，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輕辭道：「有我在，她不會有事，你僅要關心你的燕知，即可。她時燕非，不勞你管。」

又一轉念，不對，輕辭怎麼扛得住蘇慕水的怒。好歹，我也算燕知的姐姐，他蘇慕水便是再不歡喜我，也不可能這麼不給面子地滅了我。猶豫再三，我覺得自己實在對不住輕辭，怎麼可以讓他獨對蘇慕水這種吃人不ｗｗw•hetｕｂooｋ.cｏm.ｃo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我蹭蹭步子，剛想站出來，被輕辭握緊的掌心攏了絲絲熱氣，拽到他身後。

手腳漸漸麻木，連著耳尖零星的觸感似乎都消失了，我苦笑一聲，眼底有一分酸澀，低低再道：「這湖水有多厲害我也不知，你若被蝕了皮肉，實在疼痛就咬我吧。我對不住你，總不能拖你走一趟黃泉，還讓你帶著滿腔怨恨……」

屍胡山不愧是妖界第三座首山，風景宜人，團團濃綠輕紅，彷彿天降霞帔。腳步踩在泥土上，只覺鬆軟舒適，也不知走了多久，視野霍然開闊。一個牽牛花似的喇叭形大坑遠遠映入眼帘，從這裏望去，洞口寸草不生，一片荒蕪，慘白，流竄著陰陰死氣，令人望而生畏。

我萬念俱灰，低聲道：「輕辭，咱們被淹了嗎？」

「她險些出事。」蘇慕水的聲音透出隱約不悅，卻依然淡淡的，像是我給他找了極大麻煩似的，害我不由心下躊躇，生怕他忽然發難。

我很怕輕辭變成那樣，一時有些無措。忽地，一隻略顯冰涼的手緩緩揉亂我的發，聲音有些無奈：「你何時見過被水淹死的蓮……妖。」

不知過了多久，我就這麼靜靜趴在他懷中，忽然驚醒——

我伸手就想去捧湖水，被輕辭一把抓住胳膊：「不要碰它。」

正m.ｈeｔｕbｏｏk•com•cｏｍ想著，木靈彷彿感知到我的想法，「嘩——嘩啦——」只聽得一陣樹林微曳的聲音，原本簇擁著無可分割的酸棗林居然爭先恐後退縮著，清出一條浩然大道。我看著酸棗樹自動排開的大道，泥土散發出淡淡清香，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有些疑惑地看向身邊的蘇慕水。

我狐疑地瞥一眼亭外湖泊，氤氳縈繞，宛如月色下一場紛紛揚揚的微光薄塵，靜默游移，亭台柳樹，連著水珠都不沾，彷彿剛才的水浩聲勢並不存在。

縮地術我現在用得十分熟練，一刻鐘的工夫，就到了屍胡山。

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纖長如玉的手指微微勾了勾。我眼前一亮，他莫非要告訴我湖水怎麼退去的？我笑眯眯地湊上前去，「砰」地一個暴栗狠狠炸在我的腦門，敲得我眼淚飆飛，捂著腦袋恨聲罵道：「你這小妖，沒大沒小！實在太壞！」

屍胡山是妖界第三座首山。

他拉著我的手，往石院走：「不嚇嚇你不長記性，真不教人省心。」

輕辭冷眼望去，只聽蘇慕水不慌不忙道：「既然是歷練，讓燕非一人進去，我們在外面守著，等她回來。」

一句話出，寂夜如水，好半天聽不見一絲動靜。

輕辭拉著我的胳膊，不耐煩道：「進去吧！」

話音落下，他轉身離去，我心中卻忽然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出許多不知名的痛。

修鍊那日，輕辭來了，再然後，蘇慕水也親自來了。

我臉色一黑，什麼話！

他鬆開抱緊我的手，退開兩步，雙頰飄上兩朵輕紅，眸光生硬地轉開：「沒事。」

他不理我。

我猛地反應過來，抬起張分外狼狽的臉，聲音大大咧咧回蕩在夜色里，顯得湖畔分外空曠幽靜。

你要理解一個原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結果卻沒死成，活蹦亂跳站在這兒的妖，這樣的心情有多快活，沒經歷過的人，絕不清楚。我繼續傻笑，總想找些話說，聽聽寂夜迴音，用來證明輕辭好好站在這兒，我也沒事，於是忍不住繼續逗他說話：「輕辭……」

我忍不住握緊輕辭的胳膊，他遞給我一顆淡藍色的明珠，輕鬆笑道：「把這個壓在舌根，我們進去吧。」

從此，屍胡山漸漸生靈絕跡，除了漫山蔥綠，不見炊煙。

聲音並不嚴厲，我心裏卻狠狠瑟縮了下。

我愣愣點頭，傻傻回話：「有點……」

劫后重生，感覺真好，我傻笑：「輕辭，我在做夢？」

隱約中，彷彿覺著周遭流光換轉。

山下生長著茂密酸棗樹，山上石塊蘊藏著大量的翡翠與金屬。附近茹素的小妖們都喜歡採摘酸棗果腹，可是一天晚上，天降隕石，把好端端個山脈，砸出個偌大黑洞，喇叭似的大大咧咧張著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