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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原要背負輕辭的愛恨傷痛。

他說，「燕非，不要哭，你不要哭……」

我慌忙收眼，頭暈目眩，好半天回神，只見兩位老者依然坐在那兒，目光幽暗莫名地看著我，緩聲道：「燕非，不是沒有辦法的。」

蘇慕水猛然抬頭，一雙眼眸亮得似乎要咬人。

忽然想起我曾經對碧水說過的一個故事，修羅王最後嘯天的詛咒：「孤大恨！孤咒這天界諸仙，愛不得、恨不能、心肺全無。相知不能相守、相思不得相見、相愛永成陌路、歷千世劫，便是愛恨得正果，也要傷無辜、成憾事！」

「輕辭！」

「你捨不得？」

老道開口，聲音渾厚低沉，道：「盤古初開天地，」

黑衣老者依然眉目陰沉，一眼橫來，語氣不善道：「破了！」

驚鴻一瞥，我竟然看見他唇角面色泛出了淡淡的烏青，是女影的毒！心思電轉，我忽然想起，當初他背蘇慕水找到我時，就不願碰我半下，他那時明知道蘇慕水渾身中了女影的毒，卻為了我，把蘇慕水帶到我面前。

就在這時，風起雲湧，狂風卷沙。

「好，好小子，和我們談起條件來了。也罷，www.ｈetuｂｏoｋ•cｏm•cｏm一言既出，金玉難追，你等著！」

老道拂塵一掃，直拂棋局，陡地高聲：「若有破局之時。」

老者們似乎驚訝于輕辭竟敢反問，一時大笑不絕。

是誰在說：「燕非，我讓你永生永世都記住我！」

「輕辭！」

蘇慕水、輕辭，就在我的身邊。

黑衣老者接道：「設下無妄之境。」

「破了？」

他們相視一笑，老道笑：「無妄之地有來無回。然而，你們一共五個前來，只需留一個，在無妄之地陪陪我們兩個老東西即可。只要你們五個之中，有一個自願留下，其餘的就可以離開了。」

我心中隱約有害怕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我愣愣地重複著他的話，一時沒想明白什麼破了。這破了的東西有很多，衣裳破了，鞋子破了，水桶破了，鍋破了，碗破了……

輕辭唇角漸漸翹起清淺的笑，他清光似的兩片薄唇微一開合，聲音淡淡傳入我耳，他只對我一人，似彌留之際的告別，緩聲道：「無須蘇慕水留下，你別擔心，我有辦法。前世的湮蘭如何與我無干，我只知你是燕非。和-圖-書不管你是妖，是魔，你都是燕非。為了燕非，我可以干一切事。

「來生，我們做一對平凡的夫婦，可好？」

劇烈的痛楚襲來，我終於忍不住昏厥過去，再醒來時，我和蘇慕水、徹歌已出了無妄之境，可是輕辭，那個蓮花似的少年，那個風華絕代、驚才絕艷的少年，卻再也沒有了。

是誰在說：「燕非，我喜歡你……」

「我要燕非醒來，否則我不會信你們，如果燕非醒來，我願留下！」蘇慕水大聲道。

是誰在說：「燕非，你眼中從沒有過我！」

我拚命起身，上前想抓住他的手，碰一碰他的臉，可是眼前似有一道屏障，讓我怎麼也無法觸碰到他。

「燕非，我要你……永遠也忘不了我。」他孩子氣的聲音從靈魂深處響起，可是我現在卻一點也不覺得他是個孩子，我拚命想找到他，可是發現一切只是枉然。

他說：「燕非，你果然還是來了。」

與世隔絕的村落，依然是參天古樹下，對局的老道看著我，溫和地微笑。

「怎麼不可能？」

黑衣老者的聲音陰沉擲下：「不信我們，也可。那你們就一起全部留下陪著我們這hetubook.com.com些老東西吧！」

「輕辭——」我凄厲地喊著他的名字，淚流滿面。

我怎麼能不哭，我怎麼能不哭呢？

「什麼？」明明心裏有一種濃烈的威迫感，知道問題問出，會發生什麼，連自己都無法掌控，可我依然還是問了出來。

風中猶有蓮花的清香，那個倔犟的孩子，清美的孩子，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讓我背負一生？

我的結局，從我給碧水君說修羅王的故事，便已註定。

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靈魂不由自主地依附著肉身，一絲一縷，分毫不漏。

我問：「如何違例？」

一看，眼睛就像被針扎了一下，痛得劇烈。

是誰在說：「生不能同穴，死若能同寢有何不好？」

眼淚不知不覺，再次迷住了眼。

「你既是從沒認真記住過我，但是從今以後，你一定能記住我的……

我看見棋局忽然活了過來，黑白色的棋子似有意識般，飛舞在天空，一顆顆落在石棋盤上，鏗鏘作響，依次排列起來。白光倏忽，眨眼間恢復成一局未完之棋。棋勢黑白各占乾坤，不能看……

我抿唇，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識去看他們中間的那盤局，https://ｍ.ｈｅｔuｂooｋ•ｃom.ｃｏｍ可是局面如初，沒有黑白對壘的廝殺，也沒有任何對局的痕迹。三百六十顆棋子，按黑色和白色，各自在棋盒裡待著。

正是氓地，老者的聲音高聲回蕩著。

耳邊傳來清幽的鐘聲，「咚——咚——咚——」

輕辭的身子，緩緩倒下，我聽見他的聲音，淡淡道：「中了女影的毒，除非護脈之血蘇醒，可我不是辟邪神君，護脈之血是永遠蘇醒不了的。燕非，你不要傷心。我一點也不難過，他們不是要留下一人嗎？我把身子留在這裏，靈魂卻能為你療傷，我很開心……」

眼淚砸落腳面。模糊的眼前，浮現出一幕幕的畫面，笑的輕辭，怒的輕辭……

我大吼一聲，張眼蘇醒，眼淚不知不覺地掉落：「為什麼要用自己所余不多的仙氣助我脫困，為什麼？」

讓我此生永遠也忘不了的情景發生了——我看見輕辭，渾身忽然化作一道燦亮的金光，倏然環繞著我的身體，充盈的仙氣在身上流竄，一股大力猛地帶我脫離了妄地。

黑衣老者總結：「需違一例。」

這聲音極清越、極幽遠，帶著不知名的力量，奇迹般舒緩了浮躁心緒，周遭如水草般迅速後退。這和圖書樣的景色出奇的熟悉，遁聲望去，渺渺青山下，夕陽下炊煙裊裊，村落映入眼帘。

「留一人，其餘人皆可離去，你們有人願意留下嗎？」他們話音剛落，不等我反應過來，只見輕辭忽然退後兩步，對著天空寒聲道：「我憑什麼信你們？」

原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老朽在無妄之境下了無數局，不是輸，就是贏，連平局都極少。你這娃兒不簡單，居然能讓這局棋破了……」

是誰在說：「前世湮蘭如何與我無干，我只知你是燕非。不管你是妖，是魔，你都是燕非。」

老者看破我的憂鬱，笑問一句。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無妄之境有來無回的事兒，我自是清楚，可是真的無法離去，心頭卻湧上說不出的彷徨。

正想著，就聽身著太極長袍的老道溫和答疑：「是局破了。」

他們說得好像多麼困難，可我卻分毫無覺，只是忽然想起：「我回不去了嗎？」指甲猛地掐入掌心，有一點痛的感覺，畢竟與從前生活了數千年的世界告別，不舍。

我忽然間迷惑起來，輕輕問：「輸了？」

我忽然怕得不得了。

黑衣老者桀桀一笑，忽然長袖一揮，眼前景色倏然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