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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影沉沉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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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新人新事

第七章 新人新事

漸漸的陳喬其的注意力從電視轉移到她身上。見她半個頭埋進橘紅色的抱枕里,越低越垂,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鬆散的頭髮一股腦兒掉在前面,將整個臉都遮住了。不由得伸出手,將濃黑的長發一點一點撥到後面去,露出趙蕭君小小的細緻的臉。長長的睫毛下有一圈淡淡的黑影,可惜眼睛是閉著的,見不到黑如星空,凈若雪水的眼眸,彷彿時刻有一種將人吸進去的魔力。陳喬其用右手的食指輕輕蜷起她微翹的眼睫毛,一下一下來回的撥弄。
陳喬其趁機順勢倒在她身上,趙蕭君皺眉:「快起來,全身濕漉漉的。」陳喬其不但不聽,雙手反而環住她的上身,微微磨蹭。趙蕭君明顯感到他身上傳過來的濕熱的溫度,用力推他,說:「陳喬其,你幹什麼呢!」陳喬其輕輕在她耳旁吹氣,有一下沒一下的,甚至延伸到脖子上。趙蕭君毫無防備之下全身酥麻,忍不住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當即惱羞成怒,嚴厲的斥責:「陳喬其,你給我起來!」陳喬其見她真的發火了,蹭了一會兒說:「我腿疼,剛才被你撞了一下。你以為我想趴這兒呢!等我慢慢來呀。」趙蕭君滿身的火氣迅速降下來,忙問:「腿怎麼會疼?撞到哪兒?要不要緊?」陳喬其「哼」了兩聲,說:「你說能不疼么?本來就傷著了,現在又撞了,雪上加霜!」
電梯停下來,成微先按了一層,然後又按了地下二層。趙蕭君謝了一聲。成微客氣的問:「聽趙小姐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是南方人吧?」趙蕭君微笑:「人人都聽的出來呢,一說話就露了底。」成微隨口問:「是南方哪裡人?四川還是湖南?」趙蕭君笑著說都不是,然後說了出來。成微笑起來,說:「這麼巧,我祖籍也是那裡,不過很多年沒有回去了。不知道變化大不大。」趙蕭君有些吃驚,說:「成總也是那裡人?」成微點了點頭,說:「小時候還回去過一趟。」趙蕭君覺得和他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笑說:「變化很大呢,到處都在改建,說是要打造花園城市。成總再去的話,可能不認識了。」成微點頭,似有感觸的說:「是呀,變化很大。」然後笑說:「實在沒想到和你居然是老鄉。」趙蕭君笑:「我也覺得很巧。」
陳喬其一個甩手,趙蕭君踉蹌後退,被旁邊的凳子一絆,差點磕在窗台上。快手快腳的抓住陳喬其的手臂才沒有一頭撞上去。陳喬其似乎也嚇了一大跳,連忙攥緊她,緊張的問:「有沒有撞到哪裡?」趙蕭君受了虛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趁機說:「撞到了,撞到了。你成心想我死是不是?剛才為你白擔心了!還一路冒雨沒命般搶過來,你就這個態度?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甩手去揉被凳子撞到的膝蓋。
兩個人的氣氛突然輕鬆起來,隔著一層同鄉的關係,不再像先前那樣生疏客氣恭恭敬敬了。電梯輕輕震蕩了一下,停了下來。趙蕭君笑著道別,成微到地下車庫去拿車。在一樓大廳里接到陳喬其的電話,問她怎麼還沒有下班,說他已經做好飯菜了。趙蕭君連聲說就回去了,就回去了。一把掛了電話,走出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站在台階上,抬眼看去,五光十色的燈光,一處一處的爆炸開來,到處是燃燒的火花,而滾滾車燈便是濺落下來的火星子。趙蕭君轉頭又看見一輛黑色的小奔從大樓的地下出口開出來,經過耀眼的路燈下的時候,才看清車牌號是六個零。聳了聳肩,往附近公車站牌快步走去。
成微聽到動靜,一手將煙掐滅了。轉身說:「你醒了?」趙蕭君「恩」了一聲,他又說:「我不知道你住哪兒,所以就在這裏停下來。」趙蕭君心想他原本完全可以將自己叫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國外待久了,習慣維持一種紳士的風度,不好意思叫醒自己,還是有別的什麼。她不敢胡思亂想。對成微這種人,她不敢胡亂揣測,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反正從一開始,她對他就沒有什麼企圖,她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成微的事她不是沒有聽說過。一個年輕英俊,事業有成的人永遠不缺少風花雪月。但她不一樣。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見自己居然還坐在車裡,旁邊的駕駛座卻是空的。嚇了一跳,連忙四處查看,見不遠處有一點火光忽明忽暗的閃著。趙蕭君推開車門,見到幾乎全身融進黑暗裡的成微,正站在路邊上抽煙,嘴上燃著的煙頭像一朵暗紅的花,剎那間在夜裡盛放,枯萎。背影里藏有一種揮之不去,如影隨形的落寞,趙蕭君看在眼裡,只覺得半明半暗的他像腦海里的幻景。
當手停在她的唇角的時候,連忙克制住自己,改拍在她臉上,說:「蕭君,蕭君,起來了,回去睡。」別轉頭不敢看她。趙蕭君迷濛的睜開眼睛,打了個激靈,站起來含糊的說:「我怎麼睡著了呢!你也早點睡吧,別一個晚上盯著電https://m.hetubook.com•com視!」說完搖搖晃晃的進去了。陳喬其臉紅心挑了半晌,一拐一拐的奔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把臉。
成微透過玻璃窗,看到裏面泛光的眼睛。徐徐的說:「我有一次開車從東直門的一條小巷子里出來,剛要轉上大路的時候,橫地里一個人影衝出來,嚇的我連踩剎車和離合器。幸虧來得及,沒有釀成大禍。可是那個人可能受了驚嚇,跌在地上好一會兒也沒有起來。我於是下車扶她起來,見她哭的滿臉的淚水。以為她傷著了,連聲問她要不要去醫院,有沒有傷到哪裡,她也不回答,只是一個勁的哭,把我弄的不知所措。見她手肘上一片殷紅,於是掏出手帕給她止血。對她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把車停好,然後送你去醫院。』她也獃獃的沒有回答。眼淚只是流個不停。等我轉身停好車的時候,她人已經不見了,地上還留著我的手帕,一片濡濕。後來我想,她大概是遇到什麼事了,所以才會哭的那麼傷心,連自己受傷了都不知道。這件事給我留下很深的印像。」
趙蕭君看他那個表情,真有些懷疑他是故意的。看著他的腳問:「現在怎麼辦?你還能上學么?」陳喬其回答:「老師讓我在家裡休息兩天再去。」趙蕭君點頭是說:「那隻能這樣了。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行動不便,誰來照顧你?出去吃飯也不方便呀。」陳喬其低眉垂首,說:「那你能不能請兩天假?」趙蕭君瞪他一眼:「你想我被炒魷魚呀!瘋了我,我還在實習呢!」陳喬其拿眼問她:「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讓我餓死吧。」趙蕭君白他一眼,「放心,還能餓死你!」
陳喬其說:「你房間離外面近,聽的特別吵,這裏就好多了。你在這裏先睡一會兒吧。我看完電視再叫你。」趙蕭君拿了毛毯披在身上,然後雙腳縮在沙發里,捂住嘴巴說:「我也看一會兒,等會就去睡。」陳喬其轉了台,趙蕭君一頭歪在抱枕上,說:「又是這種陰謀詭計的,煩不煩呀你!」沒有半點興趣。慢慢的把電視聲當作催眠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陳喬其仍然瞪著她,半句話都沒有。趙蕭君坐在他床邊問:「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陳喬其冷哼一聲,看都不看她。趙蕭君念在他是病人,不和他計較,只是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想吃什麼我下去買。」趙蕭君耐著性子等了他半天,見他還是臭著一張臉不肯應半聲。有些火大,強壓住,深呼吸一下,問:「要不,我們先回去?」陳喬其乾脆斜躺下來。趙蕭君火冒三丈,沉著臉問:「陳喬其,你這是什麼態度!」說著拉陳喬其坐好。
趙蕭君大步匆匆的跑出來,看電梯剛剛合上,一手無力的撐在光亮的電梯門上,有點泄氣。側身不露痕迹的斜靠在牆角上,閉了閉眼睛,輕輕「吁」了一口氣,真有點累了。用手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大大嘆了一口氣。忽然聽到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她立即站直身體,眼睛朝來人看去,身體緊崩,有些慌亂的叫了一聲:「成總!」成微看了她一眼,稍稍點了點頭。
成微仍舊沒怎麼吃東西,大部分時間看著窗外發獃。趙蕭君一停下筷子,他便回過頭來,說:「吃完了?還要不要再叫一點?」趙蕭君有些不好意思,笑說:「不用了,不用了,再吃的話就真的不像了。」說著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成微笑笑,招手讓服務員結帳。
成微說:「我有車,順道送趙小姐去醫院,你們先回去吧。」說著扶起腳步虛浮的趙蕭君出去了,眾人連忙跟在身後,有人說:「成總,我來扶吧。」成微已經打開門走了出來。
陳喬其站在浴室大聲叫囔:「蕭君,蕭君,快過來!」趙蕭君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忙不迭的跑進去。陳喬其只穿了長褲單腳立在地上,朝她說:「地上這麼濕,你過來扶我一把。」趙蕭君裝作不經意的瞄了他一眼,說:「洗好了?」說著拿起他的襯衫遞給他。陳喬其隨意搭在肩上,身子朝她這邊傾斜過來。趙蕭君推他:「去,去,去,先把衣服穿上!」陳喬其看了她一眼,雙手撐住她的肩,壞壞的笑說:「不|穿!」趙蕭君擰了他一下,罵:「你暴露狂呀!有病!」還是扶著他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趙蕭君沒想到是成微親自出馬,西裝革領,一絲不苟。舉手投足,威嚴優雅,一言一行中透露良好的教養。與那天在車上隨意的模樣截然不同。這才是「齊成」的老總,年少得意,事業有成。合同事先早就談好了,只不過象徵性的再審查一遍,簽字完事。然後便皆大歡喜,全班人馬一起轉到酒店慶祝。
剛下班,大雨嘩啦啦的砸下來,真是風雲色變,趙蕭君正想著不知道陳喬其有沒有回去的時候,手機響起來,聽見對方說:「請問是hetubook.com.com陳喬其的家長嗎?」趙蕭君愣了一下,說是。聽見對方開口就說陳喬其現在在醫院里,趙蕭君魂都掉了,朦朦朧朧的好像還聽見她說什麼流血了,受傷了之類的,嚇的她面色蒼白,意識混亂,手腳發軟。顧不得外面瓢潑大雨,一頭鑽了出去,頂著雨站在路邊上伸手招計程車。可是下雨天計程車本來就很難招到,何況還是下班高峰期,過去幾輛全部有人。正急的心頭冒火的時候,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來,嚇了她一大跳,原來竟是成微。
成微重新坐進來,發動引擎,問:「有沒有好一點?」趙蕭君客氣的說:「吃了葯,好多了。」成微點頭,沒有再說話,專心開車。趙蕭君在一邊道謝:「真是麻煩成總了。」成微目不斜視,然後說:「不麻煩。」將車子停在飯館前。趙蕭君有些摸不著頭腦。成微側過身來看著她,問:「你不餓么?」趙蕭君聽他這麼一說,真有些餓了。剛才在酒店裡將吃的東西吐的一乾二淨,現在真的覺得飢腸轆轆。成微笑說:「剛才只是一個勁的灌酒,沒有吃什麼東西,我也餓了。」帶頭走下來,趙蕭君只得緊跟其後。
趙蕭君站在醫院的過道里,一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剛才那番交談好像做夢一樣,跟外面的輕煙濕雨一樣沒有痕迹,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剛才成微說的那個人指的是她嗎?可是她半點印像都沒有,一點都不記得了。走了幾步,才記起來手裡還纂著他的手帕,擦了擦有些濕漉漉的頭髮,心裏猶豫著要不要還給他。打了電話問清楚陳喬其的房間,立馬將這種懷疑拋到腦後去了。
成微取了車,扶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對眾人說:「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眾人一鬨而散。他俯過身來問:「趙蕭君,還行嗎?」趙蕭君換了個舒適一點的坐姿,伸直上身,覺得稍稍不那麼難受了,睜開眼,微微點頭,說:「不用去醫院了,進藥店買一點葯就可以了。」成微開車來到附近的一家藥店,買了一些抗過敏的藥物。趙蕭君熟門熟路的拆開來,一把吞下去。然後靠在靠墊上閉著眼休息。
一出包間,扶著牆往洗手間去,好不容易摸到吸收台前,來不及進去,在外面就哇啦啦的對著鏡子吐起來,將晚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眼淚鼻涕一個勁的往外流,正在喘氣的時候,有人在後面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力道適中,頗有用處。趙蕭君連忙用水擦了擦嘴巴,抬起頭來,從鏡子里看見成微正站在她身後。趙蕭君很想和他打個招呼,說聲謝謝,奈何一開口,又吐的天昏地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等肚子里什麼東西都沒有,她才停下來。喘息了一會兒,才捧起水,含在嘴裏,就這樣漱了漱口。接著又洗了把臉。
趙蕭君自然不可能和成微同坐一桌。坐在角落裡,被旁邊的一個人頻頻灌酒,剛推辭了兩句,對方斜著眼說:「看來趙小姐不肯賣這個面子呀。」曹經理連忙站起來,說:「小趙剛出來做事,還不懂規矩,付主任可別見怪。」對她使了個眼色,說:「小趙,你也太不懂事了,付主任敬的酒還不喝!」趙蕭君半句話都不敢分辯,連連賠罪,一仰頭閉著眼將酒全部喝完了。眾人見她一口喝乾,連連叫好,氣氛才活絡起來。趙蕭君不一會兒,便頭昏腦漲,一口氣直往上涌。趁還清醒的時候,推椅子對大家笑說去一趟洗手間。
喘氣推開病房,見陳喬其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沒有生命危險,大鬆了一口氣,稍稍站了一會兒。從她這邊看過去,恰好看到他一隻腳包的跟種子一樣,旁邊站滿了同學。連忙鑽進去,焦急的問:「陳喬其,怎麼了,怎麼了?」陳喬其見到她,將頭轉到一邊,抿著唇沒有說話,臉色嚇人。他的老師在一邊解釋,原來陳喬其立定跳遠扭到了腳,所以送他來醫院,並沒有什麼死人的大事。趙蕭君問清楚后,連聲感謝老師和同學,將大家全部送到外面才回來。
聽見包里的手機「叮叮叮」的響起來,拿過來一看,陌生的號碼,於是客氣的問:「您好,請問哪位?」醇厚的男聲傳過來:「是我,成微。」趙蕭君吃了一驚,立即說:「您好,您好!」成微打斷她:「不用這麼客氣。我想起你剛才情緒似乎很不穩定,所以打電話過來問一問,沒出什麼事吧?」趙蕭君連忙說:「沒有什麼大事,一點小傷而已。真是謝謝您!」成微說:「恩,既然沒事,那我就掛了,希望沒有給你帶來什麼困擾。也希望你以後事事順利。」說著就把電話掛了。趙蕭君拿著電話發了一會兒呆。聽他的語氣客套的很,是自己反應過度吧。
陳喬其眯著眼睛靠在沙發上,忽然說:「蕭君,你還記得小時侯么?你也是這樣替我擦頭髮呢。可是現在,你再也不給我擦頭髮了。」趙蕭君聽他提起小時侯的事情,心和-圖-書也微微的柔軟起來,輕聲說:「你早已過了讓人替你擦頭髮的年紀了。喬其,你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這麼任性了,知不知道?」陳喬其沉默了一會兒,說:「蕭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趙蕭君一手將毛巾扔在他身上,說:「知道就好!」轉身就要走。
趙蕭君因為是新來的,有許多東西要學,分派下來的工作還不熟悉,總是要弄到很晚才下班。可是這些還難不倒她,漸漸的就上手了。這麼幾年,為了生活經常在外面兼職,起先是「五一」,「十一」的時候做銷售,後來門路多一點了,大型晚會的司儀也做過,汽車展的服務人員也做過,多少積累了一點工作經驗。或許是這些經驗使得「齊成」錄用了她。看來苦難不是沒有好處的。
陳喬其連忙探身過來,查看她的傷勢,神情懊惱的道歉:「對不起!」趙蕭君見他不再鬧脾氣,便趁勢下台,教訓說:「以後小心點。」意思是讓他自己以後小心點,別再受傷了。陳喬其誤以為她警告自己以後小心點,更加愧疚,垂著頭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蕭君,我真不是有意的,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趙蕭君立即說:「好了,好了。知道就好。腳還痛不痛?能回去嗎?」陳喬其點點頭,連聲問:「傷到哪裡了?要不要讓醫生看一看?」
趙蕭君看著他怒氣沖沖的離開,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他希望自己去看也是可以理解的,哪個孩子沒有這種心情。想了半天越想越覺得自己做的太過,於是敲他的房門,許久都沒有回應。打開門見他背對著自己側身躺在床上,走過去輕聲說:「怎麼,睡著了?」見他不自在的動了動,仍然沒有說話,「為什麼想讓我去?你不是有很多同學么,讓她們給你當啦啦隊也是一樣的呀。」陳喬其猛的坐起來,直直的看著她,悶聲說:「就是想讓你去!你到底去不去?」趙蕭君嘆了一口氣,說:「去,不去行嗎?看你鬧成這樣。」陳喬其興奮的說:「真的?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一定得去。」趙蕭君有些無奈的說:「知道了,知道了!真真拿你沒辦法!」
可是北京這地兒,只要一下雨,路就特別堵,還在三環路上,車就堵的見不到頭,密密麻麻全是一動不動的車海,趙蕭君坐立不安,連連抬起身子查看前面的路況,干著急。一路上不斷的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去看陳喬其比賽,使的他勃然大怒,大受打擊,才會受傷的呢?這樣一想,更加著急,加上自責愧疚,眼淚都要急出來了。成微乾脆熄了火,看著她泛淚的眼眸,安慰說:「不用擔心,沒事的。」趙蕭君聽他這麼一說,強壓住的眼淚怎麼都壓不住,連忙轉頭裝作看窗外的風景。任由眼淚急急的流下來。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擦。
成微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問趙蕭君喜歡吃中餐還是西餐。趙蕭君不假思索的說中餐。成微拿了菜單讓她點菜,趙蕭君連連推讓。成微也不客氣,點了幾個家常川菜。趙蕭君食指大動,吃的汗流浹背,痛快之極。邊吃邊用紙巾擦汗,辣的舌頭都有些麻木,還是覺得過癮,渾身通透。成微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笑說:「看來你也很能吃辣。」趙蕭君端過水杯連喝了兩大口,才說:「很久沒有吃到這麼正宗的辣椒了。你不知道,北京的菜吃起來似乎總不夠辣似的。什麼都帶一股甜味。」成微點頭說:「這家是正宗的川菜館。你說的都是北方菜。」趙蕭君笑:「也不能每天巴巴的上北京就為吃川菜吧。」成微微笑起來,似乎覺得趙蕭君說的話真的很有意思,儘管趙蕭君不覺得自己的言語有何失當之處。
等安頓好他,腰都直不起來,累的趴在沙發上。歇了半天才問:「你怎麼扭到腳的?怎麼這麼沒用!」陳喬其悶聲說:「誰叫你答應來卻反悔!」趙蕭君有些頭痛的說:「我不是跟你說了要加班么?你就給我扭傷腳,成心的是不是?」陳喬其悶著頭沒有說話。
曹經理見她神情萎靡,連忙湊到身邊低聲問:「小趙,怎麼了?怎麼去了這麼久?」趙蕭君有氣無力的說:「剛剛吐了。」曹經理忙問:「還好吧?」見她點頭,又說:「再堅持一會,我們也該走了。」沒過一會兒,大家果然站起來告辭。成微客套一番,將客人送出去之後,回來見趙蕭君臉色鮮紅,似乎可以擠出血來,不由得的問:「怎麼了?你還好吧?」曹經理也在一旁有些著急的說:「這丫頭,怎麼這麼點酒就暈頭轉向了呢。」成微在她全身上下隨便瞄了兩眼,然後說:「這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酒精過敏。」曹經理不由得的問了一聲:「酒精過敏?」說著連連看趙蕭君,見她紅的實在不像樣子,說:「成總,這下怎麼辦?」
可是那天趙蕭君卻沒有去成,因為她要留下來加班。事先給陳喬其打了電話,只聽見他狂https://www.hetubook.com.com怒的掛了電話。趙蕭君雖然有些不安,卻沒有往心裏去,心想回去跟他解釋解釋就行了。等到快下班的時候,天氣驟變,烏沉沉的雲直直往窗口壓下來,幾乎逼到眼皮底下,眼看就要下雨。趙蕭君心想不知道陳喬其他們的運動會結束了沒有,偏偏碰上這樣的天氣。走到洗手間給他撥了個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沒有聽到。耐著性子又撥了兩次,還是傳來單調的女聲「您撥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轉念一想,哪有人上運動場還帶手機的呀,於是走回去,繼續工作。
趙蕭君偷眼打量他,見他身軀直挺,臉上稜角分明,可是眉眼間全是疲倦的神色。沒想到他也這麼晚才下班。沒有試圖再說話。心想雖然是他的員工,可是人家不一定知道自己,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不料成微竟然說話了:「趙小姐,這麼晚才下班,工作還習慣嗎?」趙蕭君有些吃驚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立即畢恭畢敬的說:「還習慣。」成微忽然笑起來:「你不用這麼如臨大敵似的,難道我是一個可怕的老闆?」趙蕭君也覺得的自己的態度太露形跡,於是鬆弛下來,也微笑說:「沒有,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
趙蕭君拿著一大堆的資料進來的時候,她們部門的曹經理拉住她說:「小趙,今天公司有一個合同要簽,你跟我一塊去,就當是見識見識。」趙蕭君立即彎腰敬禮,笑嘻嘻的說:「謝謝曹經理!」曹經理才四十來歲,可惜「聰明絕頂」,僅剩的幾根頭髮稀稀疏疏的掛在那裡,他便地方救濟中央,拚命往頭頂湊。為人倒很和善,對新來的人也肯提攜,並不仗勢欺人。趙蕭君頗感激他。
趙蕭君看了他一眼,然後說:「我哪有那麼多的閑工夫,我還得上班呢。」陳喬其立即說:「我查了日曆,正好是星期天,你們不放假么?」趙蕭君用筷子敲了一下碗,「叮」的一聲響,疑惑的說:「正好是星期天?那我也不去,我事多著呢。」陳喬其瞪著她,站起來狠狠的踢了一下椅子,那椅子「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他也不扶起來,徑直往外走,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的震天響。
成微偏過頭對她說:「快進來。」趙蕭君還在猶豫的時候,成微笑說:「怎麼,你想繼續站在這裏淋雨?這會兒根本打不到車。」趙蕭君心一急,也就不再堅持,一頭鑽了進去。成微看她流露出的焦急的臉色,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趙蕭君胡亂的點了點頭,說:「能不能去一趟中日醫院?」成微不再說話,掉頭往醫院的方向開去。
陳喬其用筷子扒了扒碗里的飯,裝作不經意的說:「我們開運動會,你去不去看?」趙蕭君「哦」了一聲,問:「你也參加了?」陳喬其好不得意的說:「那當然,我不參加誰參加。」趙蕭君笑:「看你那小樣兒!」陳喬其連連催問:「你去不去?」趙蕭君想了想說:「我去幹嘛!我已經老了,對那些一點興趣都沒有。」陳喬其立即沉著臉說:「我同學的家長朋友都去,你為什麼不去?你哪裡老了,又在倚小賣老,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煩不煩呀!你……」
回到住處,陳喬其果然做好了飯菜,正在等她吃飯。趙蕭君看著桌子上簡單的飯菜,心裏忽然涌過一陣暖流,一整天受的窩囊氣全都不翼而飛,笑嘻嘻的說:「怎麼不先吃?」陳喬其很自然的說:「等你呀!不過飯菜有些涼了,我現在沒力氣,你拿去熱一熱。」趙蕭君馬上熱好飯菜,邊吃邊說:「下次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記得留一份就可以了。」陳喬其不耐煩的說:「你以為我願意等你呀,一個人吃飯多沒意思!對著桌子吃呀!下次要早些回來,餓死我了!」趙蕭君本想說餓死活該,可是想到他今天晚上不但做好飯菜,還一直等到現在,也就笑著沒有回答。只說:「我盡量。不過最近挺忙的,等過了試用期可能會好些。」
趙蕭君掀起褲腳看了一眼,說:「不要緊,只是青了一大塊,揉一揉就沒有問題了。」陳喬其越過她要看,整個身體都倒在她身上,趙蕭君聞到他身上濃烈的汗水味,有些臉紅心跳,連忙推開他,說:「別壓過來了,小心壓趴了。跟座山似的。」陳喬其靠在她身上,好一會兒才坐直身體。等趙蕭君費勁氣力將他運出醫院的時候,那才真是一座會移動的山,狠狠的朝她壓下來。
開車送趙蕭君直到小區門口,還要進去的時候,趙蕭君忙說:「不用了,不用了,在這裏停就是了。」起身拿包,又仔細查了查,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然後說:「今天真是謝謝成總。」成微客氣的說:「不用謝,這是應該的。」語氣完全是單純的上司對下司,男士對女士的那種客氣禮貌。趙蕭君雖然覺得他的態度頃刻間變的有些奇怪,彷彿一下子刻意拉遠了似的,像在提醒她什麼,可是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私下hetubook.com.com裡她並不在乎成微的態度。
成微遞給她一方潔白的手帕,趙蕭君謝了接過來,擦乾臉上的水。成微問:「好一點了?」趙蕭君沒有力氣,只點了點頭。成微「恩」了一聲,說:「那快回去吧,也該散了。」說著一手扶住她,低頭問:「還能走?」趙蕭君全身虛軟,仍然只點了點頭。成微扶住她走到包房的外面,趙蕭君輕聲說:「成總先進去吧,被大家看到了似乎不大好。」成微看了她兩眼,沒有說什麼,果然推開門,先進去了。趙蕭君定下心靠在牆上站了好一會兒才穩住腳步走到席位上。
成微輕輕靠在椅背上,微笑說:「有沒有人說過你看起來像一幅畫?」趙蕭君被他的話弄的一愣一愣的,不知該如何回答。成微又說:「像天津的楊柳青年畫。只是到了現在,不知道是掛出來好,還是收起來好。」趙蕭君這次總算聽出了一點意思,笑說:「原來是楊柳青的年畫,我小時侯也見過。現在只有到琉璃廠那裡才找得到了。我還以為是什麼美人圖,仕女畫呢,正興奮的語無倫次。不料竟是這個。成總要打趣,乾脆說我過時好了。在成總眼裡我大概是跟不上時代了。不過,我倒不介意。」成微笑一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大概讓你誤會了。」趙蕭君擺擺手,表示不在意。
趙蕭君坐在窄窄的寫字檯前,就著燈光將資料細細的整理了一遍,然後又查了查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才拿起衣服和包,關了燈,走到樓道里等電梯。早就過了下班的點,一個老員工臨走前交給她一大堆的資料,說的很客氣,拍拍屁股轉身就下班了。趙蕭君雖然憤憤不平,可是不得不接過來,咬牙受了這口氣,一點一點的整理。她的實習成績,老員工也有資格發言的。
趙蕭君過了半天才懦懦的說:「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成微看了她一眼,說:「是嗎?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趙蕭君有些尷尬。幸好這次沒有再堵,經過橋底下的時候,看見警車在那裡維持秩序,原來是兩輛私家車追尾了。這次很順暢的就開到了醫院。趙蕭君擔心陳喬其的傷勢,車還沒有停穩就急急忙忙的打開車門。對成微道了謝,就要走。成微喊住她,微笑說:「其實不管出了什麼事,總會過去的。看著別人哭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管怎麼說,希望你的生活越來越好。沒有什麼煩惱是最好了。」趙蕭君愣了一下,說謝謝。然後說她要進去了。成微點頭,說:「那我走了。」掉頭離開了。
趙蕭君連忙蹲下來,看了看包的嚴嚴實實的腳踝,用手試探性的捏了兩下,問:「還能動么?應該沒有撞到骨頭吧?」陳喬其低頭看她著急的樣子,忙說:「只是撞了一下,沒什麼要緊的。你過來陪我坐一會兒。」趙蕭君依然憂心忡忡的在他身邊坐下來,皺眉說:「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要不然真沒法交代。」陳喬其悄悄的又將頭靠在她身上,趙蕭君還彎腰看他的腳,脖頸上冰冰涼涼的,原來是陳喬其頭髮上滴下來的水。趙蕭君用手抹了抹,說:「你又不擦頭髮,小心著涼!」陳喬其說:「那你給我擦吧。」趙蕭君「哼」道:「你還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呢。」口裡雖然這麼說,想著他腳受傷了,跑來跑去確實不方便。還是起身去浴室拿了毛巾給他隨便擦了擦。
陳喬其在後面說:「這麼早就睡覺?陪我看會電視。外面黑沉沉的,又是颳風又是下雨的,你不害怕?說不定還會打雷。」趙蕭君甩門說:「我又不是小孩。再說大冬天的,哪裡有雷!」可是沒過一會兒,她又出來了,因為外面不知道什麼聲音轟隆轟隆的響起來,吵的人根本沒法睡。抱怨說:「大晚上的,到底幹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陳喬其用力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得意的笑起來。趙蕭君連打幾個哈欠,說:「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覺得很累,偏偏睡不著,都是這噪音鬧的。」
趙蕭君轉頭驚愕的看著他,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腦中一片茫然。成微遞給她一方潔白的手帕,看著她說:「擦擦眼淚吧。」趙蕭君一時嚇住了,沒有接過來。成微塞在她手裡,笑說:「希望這次不要扔到外面去。」趙蕭君才獃獃的接過來,卻用手背胡亂的擦了擦眼淚。成微轉頭看正前方似乎有些鬆動的車流,緩緩說:「其實我很想知道那天她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好像整個世界都消失不見了似的。哭的那麼痛快淋漓,旁若無人。」趙蕭君看著他的側臉,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成微又接上去說了一句:「只是好奇而已。」然後發動引擎,匯入車海里。
陳喬其見她接了個電話,便愣在那裡不說話,不由得的問:「誰打的?你怎麼傻了?」趙蕭君回一句:「上司!」陳喬其問:「難道你被炒魷魚了?」趙蕭君一個枕頭扔過去,罵:「你再烏鴉嘴!小心挨揍!」陳喬其一個閃身躲開,嘀咕:「炒了才好呢!」幸虧趙蕭君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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