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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眼影沉沉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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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似真似假

第八章 似真似假

林晴川拍著她的肩笑:「都過去了,沒什麼可惜的。像蘇日欽那樣一個人,校園裡的白馬王子,一時迷惑也很正常。他那樣對你,你倒鐵石心腸呀!我當時真有些想罵你。」趙蕭君隔了半天才低聲說:「當時——很難過吧?你為什麼不說出來,或許有機會——」林晴川一口氣打斷她:「其實完全沒想過。本來是一心一意盼著你們兩個走到一起的,沒想到還是沒成。像我們這樣的關係,對你,我是妒忌不起來的。」趙蕭君現在往回想,林晴川對她和蘇日欽的事確實有些過分熱情。原來竟是這個緣故!不由得嘆氣,說:「這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們的關係就是太好了,才會弄成這樣。像一般人可能因為這個早就疏遠了。你應該積極一點。現在有沒有覺得遺憾?」
語氣微微有些顫抖。趙蕭君連忙說:「好了,好了,喬其,下次再也不會了。」說完匆匆回房了,神情狼狽。她看著陳喬其那樣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彷彿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她害怕那樣的眼神。她抵擋不了那樣的陳喬其。可是她只不過晚了一些回來,害他等了大半個晚上而已。趙蕭君躺在床上使勁提醒自己。
成微在那邊聽到動靜,說:「剛收到?」趙蕭君只得「恩」了一聲,獃獃的有些反應不過來。成微又說:「那好,晚上我請你吃飯。」也不等趙蕭君答應,一把掛了電話。
成微隨意往沙發上一靠,伸手指著外面說:「從這裏看,等一下會有煙火盛會。」趙蕭君「咦」了一聲,用詢問的眼神看他,說:「煙火?這裏不是禁止的嗎?」成微微笑,站起來走到玻璃窗前,看著外面青黑的夜晚,帶點魅惑,還有下面滾滾的車流,令他想起滔滔的長江。低聲說:「旁邊就是天安門。今天晚上會有煙火慶祝。萬花齊放,我想在這裏看應該是另外一種景象。」
另外一個稍稍年長的笑罵:「小張,我看你還是看清現實,千萬別掉進去了,到時候爬不起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成總的事你還不知道?他不知交過多少女朋友,一個個美艷如花,嬌艷欲滴,會看的上你!」另外一個人不服氣的反駁:「大姐,這可說不定,誰知道成總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呢。感情的事誰也說不定呀,或許成總的那根紅線就在我手中捏著呢。」大姐搖頭嘆息:「哎,成總這樣的人——,也難怪你們迷的暈頭轉向。」
林晴川笑:「沒有,覺得遺憾就不說出來了。我有時候想,將來你就是搶了我男朋友——你別瞪眼,你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只是不屑於做,我只怕也是聳聳肩,覺得這個男人不值得付出,然後照舊和你逛街吃飯,胡攪蠻纏。何況蘇日欽對我壓根就沒那想法,犯不著扮苦情的角色。真是怎麼搞的,我對你怎麼就這麼死心塌地,背叛不起來呢!」趙蕭君笑:「我想我們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忽然一起大聲笑起來。林晴川大聲說:「真是噁心死了,又不是演文藝片!」趙蕭君笑:「文藝片演的出這個來!天都下紅雨了。」
趙蕭君涎著臉湊過去:「那樣是怎樣?」林晴川推她:「少噁心了!」趙蕭君逼問:「到底到哪個程度了?」林晴川罵:「誰像你呀,整個一色女!我們可是很純潔的。」趙蕭君嘲笑了幾句,問:「說正經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什麼時候也帶出來見一見。」林晴川揮手,微笑說:「就我一學長,也是搞科研的,很普通啦,叫張樂天。本來就想讓你見一見的。」趙蕭君笑:「你已經夠呆了,怎麼還找個書獃子。」然後感慨:「沒想到我們家晴晴也有男朋友了,只剩下孤家寡人沒人要!」林晴川一巴掌打過去:「誰呆呢,你那小樣兒才叫笨呢。沒人要真是活該!」趙蕭君正要回打過去的時候,手機響。
林晴川笑著跑開,隔著老遠喊:「你還是正經去赴約吧你!好好把握機會呀。」趙蕭君和*圖*書被她這麼一鬧,真的打算和成微吃晚餐。有什麼可擔心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然後自嘲的說:「趙蕭君,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沒有魅力?」趙蕭君看著他,笑說:「在成總眼裡,我也不見得如何有魅力。」成微恍然大悟似的說:「原來不是你不待見我,而是我不待見你。」趙蕭君只是矜持的微笑。她想她的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白。她這種人不適合和成微逢場作戲,來一場費時費力的追逐遊戲,她不是那種人才。成微果然不再有意無意的出言挑逗,很認真的將她送回去,是那樣的客氣有禮。趙蕭君想起天安門前無數的煙花,還是十分感激他。成微像一顆名貴的鑽石,大大小小有許多面,可是每一面都折射出奪人的光彩。每一面都不曾黯淡過。
等她痴痴的回過神來的時候,成微不知何時將她困在玻璃窗和他之間。趙蕭君轉過頭,似乎可以聞到他的呼吸。成微將身體一點一點的壓近,頭慢慢的伏下來。趙蕭君睜著雙眼,突然「噗嗤」一笑,將這纏綿曖昧的氣氛破壞殆盡。成微似乎有些懊惱的說:「這樣還迷惑不了你?你還是不是女人?」趙蕭君笑說:「我知道你是逗我玩的。你沒有必要故意做出這樣的舉動。」成微退後一步,說:「我也不喜歡這樣的結果。」又恢復剛才那個樣子——紳士的那種。
成微看她,嘆氣說:「趙蕭君,你是這樣的不同。從我第一次見你,你就令我印象深刻。我平常使的那些花招對你似乎不見效呢。可見,芳心難動。還要繼續努力呀。」趙蕭君抬頭看他,笑說:「成總開我玩笑呢。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芳心不芳心的。」成微笑而不答,轉頭看窗外的景色。從明亮的窗子里可以看清楚趙蕭君的一舉一動,睜著眼到處打量,沉迷其中,看來真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似乎真的不將他放在心上。成微覺得是一項挑戰。這對驕傲自負,一向無往不勝的成微是一種無言的挑戰。
飯後的糕點趙蕭君倒吃了許多,滑膩酥軟,入口即化,並不覺得甜。上面點綴的水果新鮮爽口,也看不出來究竟有什麼,顏色極自然,真是爽心悅目,絕美的享受。她先一點一點將上面的水果全部吞掉,然後才開始吃,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成微說:「許多女孩子為了減肥,對這些高熱量的東西敬而遠之。」趙蕭君笑:「減肥?想都不敢想。那哪有力氣做事!」成微笑說:「希望你沒有拐彎抹角的提醒我這個老闆壓榨你。」趙蕭君暗中伸了伸舌,伸手說:「我想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對目前的一切十分滿意。」
過了幾天,林晴川收了幾件衣服,從學校里搬進來。平躺在沙發上,抱住枕頭大聲感嘆。趙蕭君在她身邊坐下來,問:「又有什麼事?整天唉聲嘆氣的。」林晴川瞥了她一眼,說:「還能什麼事,不就學習生活的事。」趙蕭君「切」了一聲:「少哄我了,趕快從實招來。不會是交男朋友了吧?」林晴川悶不吭聲。趙蕭君立即坐正,失聲問:「你真交男朋友了?」林晴川紅著臉說:「算是吧。」趙蕭君不滿的說:「哪有人這樣回答的?什麼叫算是吧?」林晴川翻身嘀咕:「就是——,就是那樣唄!」
轉眼又是春節,風中揚起一片迷濛的雪塵,果然是「撒鹽空中差可擬」,看起來像海灘上細細的白沙,一堆一堆積聚在那裡。而南方的雪卻極其滋潤,閃著盈盈的光,是「未若柳絮因風起」,入手即融。趙蕭君因為工作的緣故,不得不留在北京。對正收拾行李的陳喬其說:「林晴川這次也不回家,你走後,我想讓她暫時住過來,你看怎麼樣?至少有個伴。」陳喬其聳肩表示沒有意見。趙蕭君又叮囑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等事項。陳喬其有點依依不捨的說:「蕭君,我不回去,就在這裏陪你一起過年算了。」和_圖_書趙蕭君嚇了一跳,說:「你胡說什麼!你不回去,阿姨第一個不饒你。抓都會把你抓回去,你也太任性了!」陳喬其嘟囔說:「知道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趙蕭君忙說:「這麼久沒回去,在家好好陪陪叔叔阿姨。他們可是大半年沒有見你了。」
趙蕭君心裏正想著成微說晚上請她吃飯的事,猶豫不定。林晴川忽然說:「蕭君,你還記得蘇日欽吧?」趙蕭君一愣,說:「他怎麼了?」林晴川笑:「聽說他心灰意冷之下,出國念書去了。」趙蕭君默然不語,心灰意冷?因為她,她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林晴川又說:「想當年,我對他也是很有好感的。」趙蕭君才真正吃了一驚,抬頭直愣愣的看林晴川。
趙蕭君不由得的緩下腳步,捋了捋散落的頭髮,拉緊圍巾,將手插在口袋裡,左一下右一下往公車站走去。大大的站牌下空無一人,只有高高的廣告牌閃著幽暗青白的燈光,凄慘的矗立在那裡。趙蕭君一靠近鐵柱,心裏立刻有一股冷颼颼的感覺,驀地蔓延到四肢百骸。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樣的大年夜,任何人都會有些異樣。趙蕭君覺得到處都有一種薄薄的凄涼。心中像塞進一粒小石子,呼口氣都硌著疼,不輕不重的疼著,十分清醒。
成微看了她兩眼,笑了一笑,走過來替她打開車門,紳士的說:「女士有遲到的權利。」趙蕭君不禁好奇的問:「照這樣看來,你一定經常等人了。」成微笑,有些輕佻的說:「我想我可以等你一輩子,只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趙蕭君也俏皮的說:「我一向認為守時是帝王的美德。所以不大讓人等。」成微頗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經意的說:「哦?是嗎?」
回頭用手點著林晴川說:「先放你一馬。」接起電話,居然是成微,用慵懶的聲音說:「趙蕭君,收到花沒有?」趙蕭君一愣,問:「什麼花?」成微「哦」了一聲,說:「還沒有送到嗎?」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門鈴響,趙蕭君拿著電話打開門,一大把火紅的玫瑰「刷」的一下遞到她跟前,耀的人眼花繚亂,幾乎要患色盲症了。送花的小弟笑嘻嘻的問:「是趙小姐嗎?請簽收。」趙蕭君還來不及說話,林晴川「突的」跳到跟前,接過大捧的玫瑰,嘖嘖稱讚,不斷發出驚奇的叫聲。
趙蕭君這麼想的時候,眼中再見到站在高處的成微便縮成了孤零零的背影,連周身的空氣似乎都比別處冷一些。那麼大的舞台,強光照耀,一個人站在那裡,似乎有些寂寥。正感嘆不已,心有所思,見他忽然偏過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兩眼相觸,直直的撞上了,她不由得的笑了一下,舉高手中的酒杯,對他示意一下,往別處走去。趙蕭君拍了拍冰涼的額頭,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趙蕭君笑:「太知道風雅了,連我都懷疑起來。這種做法未免太那個了——簡直像做作!」林晴川笑罵:「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怕什麼,人家還能把你吃了!」趙蕭君想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有些好笑。成微這算是什麼呢!隨隨便便的,突然放出這麼一個姿態,到底想幹什麼?她不認為成微是真心誠意在追求她。
趙蕭君象徵性的拿了一杯酒,剛巧聽見她們的對談,站在旁邊一邊笑,一邊定定的打量成微,確實英俊不凡,氣宇軒昂。更難得的是,「齊成」是他赤手空拳打出來的天下。成微在未成功之前,想必吃了許多的苦。就是已經成功,吃的苦也不少,每天忙碌的像旋轉不停的陀螺,隨時有會議,到處有應酬。她私下裡見到他的時候眉眼間總有一種疲倦不耐煩的神色,揮之不去。難道因為這樣,所以他才不停的找美麗的女子釋愁解悶?
公司召開新年酒會,成微站在台上照例致辭感謝一番。底下氣氛熱烈,鬧哄哄的一片,許多女同事交頭接耳:「成總往那裡一站,簡直就是天然聚光燈m.hetubook.com.com,你看那身形,那氣質,那眼,那眉,有時候不自覺用手撫太陽穴的樣子真是太——,啊,我不行了,我一定是中毒了!」
訓練有素的服務生將菜送上來,小而精緻,一點一點的擺在盤子里,裝飾的幾乎讓人捨不得下口。趙蕭君笑說:「這麼漂亮,怎麼吃?」成微微笑,趙蕭君那種坦率不做作的神情總是能讓他不經意的笑,說:「這樣吃!」拿起刀叉送到口裡,細細咀嚼。趙蕭君並不覺得好吃,不覺得享受。雖然菜色是這樣的好看,美酒是這樣的香醇,氣氛是這樣的美妙。一切布置的高雅華麗,所有的安排沒有任何失當之處。可是她酒精過敏,簡直是大煞風景。她本來就是俗人一個,不懂這些風雅的事情,當然也沒有這個資格。這種事情是金錢堆疊起來的。
陳喬其直直的看著她,沒有說話。趙蕭君從未見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有這樣複雜的眼神,裏面的感情似乎不能用言語表達,深沉如海。失了一會神,才說:「今天跟經理出去簽合同,被逼著喝了一點酒,下次一定記得先打電話回來。今天真是對不起。」陳喬其緩和下來,用儘力氣說:「蕭君,我真的會擔心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么?」
當公車終於姍姍來遲,轟隆轟隆的朝她這裏開過來的時候,趙蕭君迫不及待的跳上去,這樣清冷的地方,誰都不願意多待。滿車的空位,只有自己一個乘客。和往日的人山人海比起來,簡直不可想像。售票員大概也覺得莫名的感傷,碰見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不由得和她攀談起來,問是哪裡人,大過年怎麼也在工作?語氣中難免夾帶些許埋怨。這些閑聊分散了趙蕭君的注意力。
趙蕭君還在發愣的當兒,這回換林晴川逼問她,陰笑的說:「趙蕭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自己選擇。」趙蕭君抱住花,仔細看了半天,笑:「這花開的真是好,比路邊上兜售的好多了。」林晴川羡慕的說:「那當然了,你也不看看是哪家花店出的。嘖嘖嘖,出手真是大方,這樣一束花,可是咱們這些老百姓半個月的生活費呀。你出去打聽打聽如今是什麼物價!唉,真是有錢人!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一個追求者?」趙蕭君攏著眉說:「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追求者。」林晴川笑:「這個人可真懂風雅,這樣的花,想必沒有女人不喜歡。一下就命中女人的要害。」
林晴川用手捅她:「你那個成總不是說好請你吃飯么?你怎麼也不打扮打扮?」趙蕭君懶洋洋的說:「去不去還是一個問題呢!」林晴川忽然說:「趙蕭君,我真有點懷疑你有什麼隱疾。蘇日欽那樣的人你不要,現在來了這麼一個標準金龜婿,你還是這麼不咸不淡的,我就不知道你到底看中什麼樣的人!」趙蕭君腦海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蹦出陳喬其酷酷的樣子,嚇的心跳紊亂,手腳冰涼。林晴川接上去一句:「你該不會看中女人了吧?難道是我?」趙蕭君使勁打她,狠狠罵:「林晴川,真真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想死是不是!」借這個機會掩飾剛才心中驀然閃過的慌亂。
帶她到城中最豪華的酒店吃飯。落地的玻璃窗,旋轉的圓台。曖昧昏暗的氣氛,優雅纏綿的曲調。擺花的餐桌,臨窗的位置。趙蕭君歪著頭還有心思想,這裏像什麼?像在拍電視,這樣的相似的場景。從這裏往外眺望,底下一片璀璨,燒成一圈一圈的光暈,折過來射過去,像在流動,四處閃爍。紅的,白的,黃的,各色燈光交相輝映,夜市燈如晝,到處火樹銀花,燈光如雨,一點一點打在身上,映出人淺淺淡淡的影子,如夢似幻。
趙蕭君正低頭掏出鑰匙的時候,門從裏面打開來。趙蕭君愣了一下,伸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鍾,已經將近一點了,問:「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邊脫鞋邊走進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倒水喝。陳喬其聞到她身上的酒氣,皺眉說:「你喝酒了?」趙蕭君點頭:「喝了一點。」陳喬其沉著臉連聲問:「這麼晚回來,事先怎麼也不打個電話?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電話為什麼打不通?」怒氣沖沖。趙蕭君喝了一口水,有些驚訝的說:「你一直在等我?」見他抿著唇不說話,不由得有些愧疚,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遞到他跟前,說:「你看,沒電了。」
下了車,又是一路的寂寥,偶爾馳過的車輛也是急匆匆的,打著燈呼嘯而過。趙蕭君邊走邊想,很小的時候,當她還有真正的家的時候,也曾熱熱鬧鬧,一心盼望過年的。簇新的衣服,枕頭底下的壓歲錢,紅紅的鞭炮,滿桌子的糖果點心,剛過年又開始盼另外一個新年。可是現在,她害怕節日。那樣的熱鬧似乎專為了襯托自己無聊的孤單似的。
趙蕭君看著眼前夢幻般的景緻,睜大雙眼驚奇的說:「從來不知道北京的夜竟然這樣美!突然間柳暗花明,別有洞天,不小心闖進來一樣。像是迷路之後,誤闖到百花深處,驚醒了整個春天,乍然下見到芳草凄美,落英繽紛,萬紫千紅。大概是幻想過度。」成微似乎也十分享受,看著她微笑:「沒想到你還有這樣詩意的情懷。」趙蕭君笑起來,自嘲:「不是什麼傷春悲秋詩意的情懷,而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回,眼花繚亂。你大概不會有這樣強烈的感受吧。」
公司的酒會其實無聊的很,趙蕭君一個小職員也沒有什麼應酬,沒過多久,尋了個機會,提前走了。出來的時候,夜色深濃,燈光黯淡,路上行人寥落,空蕩蕩的少了往日的熱鬧,有一種沉沉的傷感,不可言說,一步一步的沉澱下來。路燈下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天氣乾冷乾冷,吹在臉上的風像夾雜著刀片,來回的刮著,隱隱作疼。偶然響起「呼啦啦」的怒吼聲,吹的頭髮到處亂飛,遮住眼目,嘴角痒痒的。
意興闌珊的打開門,很有些意外,迎接她的竟然不是一屋子的黑暗,而是溫暖的昏黃的燈光,她似乎聞到春天的氣息。趙蕭君驚喜不已,莫不是林晴川回心轉意,重友輕色,特意回來陪她過年來了?連忙換鞋忙不迭的跑進來,卻見到沉沉睡在沙發上的陳喬其。先是嚇了一大跳,然後怔住了。
趙蕭君側身看他,燈光下眉毛似乎糾結在一起,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疲累,於是笑說:「成總,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少了你,大家更自在呢。」成微微笑,笑意卻沒有到眼睛里,說:「哦,是嗎?你怎麼知道我累了?」趙蕭君也笑:「一眼就看出來了。」成微反問:「這麼明顯?」不知為何,低低嘆了一口氣。趙蕭君點頭,似乎也被他牽扯出了某些埋藏的心事,有點心不在焉的。成微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開了。他一向公私分明,正式場合絕不會分不清輕重,給人看在眼裡,做出有損身份的事情。趙蕭君也照樣勤勤懇懇的工作。她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趙蕭君捧住花說:「不管怎麼樣,這花確實好,看著就讓人喜歡。」找了半天,也沒有所謂的花瓶,只得找來一個塑料瓶代替。林晴川在一旁埋怨:「真是大煞風景!簡直是暴殄天物!」趙蕭君幽默的說:「這是藝術,藝術!知不知道,現在流行呢!」林晴川笑著打趣:「這真叫送上門來的金龜婿,你可要好好把握呀。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趙蕭君白她一眼說:「算了吧你,瞎湊什麼熱鬧!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林晴川見她神情懶懶的,並不怎麼上心,也就識相的不再追問。
心裏雖然下了這個決定,剛起身準備換一身衣服的時候,就接到成微的電話說他正在樓下等她。趙蕭君沒想到他會來接她,連聲叫他等一等,手忙腳亂的套了件衣服,對著鏡子看了一下,覺得不用浪費時間梳頭髮,就這樣清湯掛麵的下去了。氣匆匆的跑到和圖書跟前,定了定神道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等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公車,連計程車也沒個蹤影,大家都趕著回家過年吧。身邊的槐樹是光禿禿的,腳下的磚塊有些破損,欄杆頂端的鋒利的尖頭也鈍了。為了打破這種窒息的空寂,趙蕭君狠狠的跺了跺腳。響聲在寂靜的街道上遠遠傳出去,沒有一點回應,越發顯得靜。她抬頭,看見昏暗的天空,迷糊一片,似乎永沒有盡頭。搓了搓冰冷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嘆氣,她應當習慣這種寂寞。誰不是這樣呢!
成微一直看著她笑,覺得她這麼聳肩攤手,毫無顧忌的說出來,表情是這樣的豐富,聲音是如此的跳躍,充滿活力。不由得想起高山上的清泉,一路歡笑著,磕磕碰碰的從石頭縫隙里嘩啦啦的往下流,到處是濺起的浪花,滴到水裡,撒到岸上。裏面的水草,石頭,甚至是遊動的魚兒,歷歷在目,清澈見底。從山中流入他的心底,還在汩汩的冒著氣泡,尚帶有一絲的涼氣。迷茫中帶著許多微妙的情感,說不清道不明。他心裏眼裡只覺得舒服,不用刻意說什麼。不用刻意做什麼,不用迎來送往,完成一套虛假的禮數,不用你追我躲,玩弄算計。
趙蕭君立即跳起來,驚喜的問:「真的?真的看的到燃放的煙花?」整張臉幾乎貼在玻璃窗上,神情雀躍。隨著鐘聲的響起,廣場上的煙花果然一炮一炮的炸起來,「砰」的一聲帶著「嗤嗤」的尖叫竄上高空,然後鮮花盛開,搖曳生姿,迎著夜風,開出瓣瓣花朵,光彩奪目,逼人眼目。像長長的飛舞的火龍,虛空里似乎閃過一道又一道的閃電,感覺一聲聲閃在頭頂上。將整個天空炸成桃紅色的簾幕,垂垂的遮下來。漸漸的,簾幕漸漸拉開,舞台上的火光便跟著謝幕的簾幕一點一點的退場,最後僅剩的微光也消失在黑夜裡,簾幕一層一層的拉上了,密密的遮住了剎那的芳華,蓋上了記憶里的絢爛。趙蕭君覺得今天晚上一定會做夢,做一個關於煙花和流星的凄美的夢。像夢一樣找尋不到的東西,了、過後了無痕迹,卻是這樣的動人心魄。
趙蕭君耐著性子吃了一半,然後停下來,裝作吃飽了的樣子。成微問:「吃飽了?」趙蕭君笑著點頭。成微也停下來,招手讓人上餐點,然後像想起什麼似的,笑說:「其實我知道你沒有吃飽。你知道,你上次在川菜館吃飯,簡直把我嚇到了。至今難以忘記。」趙蕭君沒有想到他感官如此敏銳,低頭笑一下,乾脆點頭承認:「其實,我不喜歡吃西餐。什麼法國菜,日本菜統統不喜歡,就連北方菜都不喜歡。吃飯一定要吃米飯才會覺得吃飽,咖啡覺得苦,喝酒會過敏。所以,沒有比我更世俗的人了。」
剛舉杯的時候,聽見大家斂聲收氣的喊:「成總!」言語間規矩了許多,仍然笑著卻有些拘謹。成微笑嘻嘻的點頭,說:「大家好好玩。」看見趙蕭君正拿著酒,然後轉頭對曹經理開玩笑的說:「曹經理,你還敢讓趙小姐喝酒?到時候可要麻煩你送她回去了。上次她酒精過敏,可是忙壞了大家。」曹經理得他提醒,才記起來,連忙說:「哎呀,我差點忘了這回事。大家別再灌小趙喝酒了,等一下灌到醫院里去了,大過年的多晦氣呀。」眾人一聽趙蕭君酒精過敏,還將信將疑的,可是既然曹經理都發話了,也就不好再灌了,怏怏的散開了。曹經理臨走前,頗有深意的看了趙蕭君兩眼。
碰到她部門的曹經理和另外幾個男同事,大家鬨笑著要灌趙蕭君喝酒,趙蕭君連連告饒,那幾個人對她一向有點意思,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肯放過,一個勁的斯纏,你來我往的,她幾乎承受不住。轉念一想,大過年的喝一點也沒有大的關係,就當是告別舊年的儀式。淺嘗輒止,注意一點就是了。
便有人慫恿,說應該抓住機會,趁這個時候上前和成總攀談,引起他的注意。敢情不是慶祝,都是為了看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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