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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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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愛一個人,便要愛她的全部

第十九章 愛一個人,便要愛她的全部

她渾身虛脫地坐在樓梯上,連門也不開,雙手環住自己,蜷縮在地上。黑暗漸漸將她籠罩,她覺得自己像一個孤獨無依的幽靈,只得自生自滅。眼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滴在衣服上,濕了又幹了。
對簿公堂,這是最糟糕的辦法。所有人都抱著一絲和平解決的希望,可是幻想在此刻徹底破滅。
一下飛機,鍾筆便趕往醫院。
左思無奈道:「低燒不退,醫生怕是'非典',留院觀察。」鍾筆心裏咯噔一下,咬住牙沒有出聲。「非典」——應該不至於吧?他之所以誇大事實,不過是為了騙她回香港。但鍾筆還是十分害怕,萬一是真的呢?一想到這裏,她早已急得坐立不安。
張說在一邊聽了,握緊了她的手,「你上去收拾一下,我這就送你去機場。」鍾筆回頭看他,遲疑地說:「張說,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張說安慰她,「沒事,會好起來的。」他一聽「非典」二字,當即大驚失色。
張說不由得雙眉緊蹙,安慰她,「不要擔心。」虎毒不食子,左思再無恥,也不會把自己的兒子怎麼樣。
鍾筆氣餒,這個人的神經一定比電線杆還粗,她要走了,還是去他的情敵那兒,他卻一點兒都不擔心——總算最後還說了一句人話。她揮了揮手,背對他,不讓他看見自己感動得快哭的樣子,粗聲粗氣地說:「行了,行了,我走了,等左學好了,立馬帶他一起回來。」
張說對工作以外的事情表現得十分遲鈍,他的天才只用在他擅長的領域,其他的連普通人的一半都不如,尤其是感情,有時候稱得上不解風情。但是他既然認定了鍾筆,便不會退卻,不管前面有多少困難,哪怕是龍潭虎穴,照樣勇往直前。他不在乎左學是左思的兒子,他只記得左學也是鍾筆的兒子。
鍾筆反手抱緊他,「我覺得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便是遇見你。」他為她做的一切,儘管從來沒有說過,可是她全都知道。
和-圖-書猶不死心,跑去學校,希望左學還沒有離開。老師十分驚訝,說左學下午就被他父親接走了,還疑惑地看著她,帶著好奇探究的神情。鍾筆一激靈,忙說她忘了,還笑了笑,編了個得體的借口,十分鎮定地替左學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鍾筆不敢回家,怕左思等在那兒守株待兔。她想了一會兒,決定回公司,那裡人多,多多少少有些依靠,左思總不敢當著眾人的面綁架她。剛才那一幕有點兒像警匪片,有幾分驚險,她到現在還沒收回神來,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連帶胸口這一塊都痛了起來。她極力喘息著,腦子裡面稀里糊塗的,亂成一團。
震撼人心的往往是最淳樸的語言。鍾筆被他的話感動了,哽咽道:「我以前把事情弄得很糟糕,很不負責任。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除了對不起你。」一想到那段過往,她依然忍不住心悸。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悔恨的滋味,嗜人心骨,日夜不安。
鍾筆聽了又心酸又心疼,眼角流下淚來,隨即被她抬手抹去了,「好,我馬上去。」左學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孩子,生病的時候需要母親。至於左思——其他的,她不管了。有時候,妥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張說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愣了半天才問:「哦,為什麼?」又不是天涯海角,為什麼再也不回來?鍾筆氣得不輕,這人反應怎麼這麼遲鈍?張說見她臉色不好,忙息事寧人地說:「那我去香港好了,反正也就幾個小時的飛機,快得很。」隔著太平洋他都回來了,何況到香港只是隔著一條香江。
「醫院?」鍾筆驚叫出聲。左家一般都是醫生上門看診,若非重大疾病,一般不會送去醫院。「左學到底怎麼了?你怎麼照顧孩子的?」她怒火攻心,語氣嚴厲,忍不住譴責起左思來。
愛一個人,便要愛她的全部。
張說一邊穿外套,一邊瞟了她一眼,「你還有空說這個,萬一真是'非典'呢hetubook.com.com?」張說當年身處重災區,人心惶惶,談「非」色變,至今一聽「非典」二字仍會心驚,對左學的發燒非常擔心。
張說也想起往事,過了會兒才說:「以前我很生氣,生氣到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活下去,甚至動用過最激烈的手段……後來,後來想通了,沒有那麼難過了。再後來到了美國,很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
「鍾筆,我和左學在家等你。」
鍾筆聽見他熟悉的聲音,一時控制不住,忍不住哭了起來,剛才她真是嚇壞了,「左思派人抓我……」聲音哽咽,帶著極力壓抑的害怕和恐懼,這會兒她才知道后怕。張說歷經多年職場的磨鍊,處理過不少棘手難題,遇事鎮定,反應敏捷,確定她沒事後,立即問:「左學呢?」鍾筆這才想起來,頓時慌了手腳,「不知道……應該還沒放學……」
張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鍾筆氣道:「你不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張說看了她一眼,聳肩,「隨便。」心想,總要等左學完全好了吧,不急。鍾筆見他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不滿地道:「也許我再也不回來了呢?」
鍾筆誓死不會放棄左學的撫養權。張說愛她,當然也不會。
鍾筆瞪了他一眼,悶悶地說:「我要回香港,要去見左思,你……」難道他就一點兒都不擔心,不嫉妒?萬一她一去不回呢?
第二天,鍾筆如常上班,她沒有回香港的打算,雖然不習慣左學不在身邊,可是並不擔心他,誰敢給左氏集團未來的太子爺苦頭吃?
張說跟華意的楊總談判正談到要緊處,感覺口袋裡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心中不耐煩,正想關機,瞄了一眼,見是鍾筆,只好對楊總抱歉地一笑,出門來到走廊盡頭。他聽鍾筆的聲音不對勁,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左學病得很厲害,渾身發燙,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媽媽,我很難受,你怎麼和圖書還不來……」聲音粗啞,像被什麼卡住了喉嚨。
鍾筆點頭,「我知道。」左思不會拿左學怎麼樣的,還會派人好生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他逼迫的不過是她。鍾筆十分無力,夫妻之間,何以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竟然使用強權、暴力來威脅、逼迫……這更加堅定了她離婚的決心。
可是鍾筆完全不記得了。
倆人連夜來到機場,所幸頭等艙的票總是賣不完。鍾筆曾指天發誓永不再回香港,現在還是要回去了,不由得苦笑,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離愁別緒湧上心頭,她抱住張說,「我要走了……」胸口脹得厲害,很是難受。
張說很快趕回來,敲門沒有回應,剛一下樓便看見她頭埋在腿上,整個人瑟瑟發抖,似乎被全世界遺棄了,心跟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疼痛迅速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蹲下身,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想通過雙手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傳遞給她,仍是那句話,「不要擔心。」
張說見她滿臉是淚,笑著寬慰道:「只不過是回香港,又不是去地獄,哭什麼?」抬手幫她拭去了。隨即想到她大概是在擔心左學,便說:「放心,沒事的,現在醫療技術那麼發達。」鍾筆橫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平靜,自己哭得稀里嘩啦,有些難為情,擦了擦臉,嘟囔道:「我要走了,我要走了……」她傷心成這樣,他怎麼就一點兒表示都沒有?
張說倒了杯熱水給她,「要是累了,便去睡覺。」鍾筆喝了一口,抬頭看他,輕輕叫了一聲「阿悅」。張說的心驀地一軟,猶如注入一股溫泉。他擁著她坐下,淡淡應了一聲。鍾筆又叫了一聲「阿悅」,鼻頭髮酸,眼角濕潤,聲音不知為何突然就哽咽了。張說擁住她的手緊了緊,輕輕地吻她的額頭。
鍾筆臉色一黯,她根本不能想象左學有什麼三長兩短。張說摟住她的肩,安撫道:「即便是'非典'也不要緊,現在能治好了和-圖-書。」鍾筆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到底會不會說話,誰「非典」啊?
她頓了頓,嘆息道:「卻不是最好的時機。」
他因為工作的關係常常接觸網路,時不時看到左思左擁右抱的照片登上各大新聞網站頭條。其中另外附的一張「新歡舊顏」對比照,他印象分外深刻:在醫院空寂的走廊上,鍾筆慘白著臉去前台交費,孱弱的身體包在厚厚的羽絨服下,頭髮亂糟糟地貼在頭皮上,目光空洞,神情麻木,瘦得不成人樣。他本以為早已無關的一個人剎那間竟讓他痛得喘不過氣來,並且那疼痛一日比一日深入骨髓。
鍾筆這幾日住在張說家,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裏其實還是很惶恐。倆人吃完晚飯,張說回書房繼續工作,她在客廳打遊戲。等張說出來一看,攻城遊戲定格在某個畫面,沒有半點兒聲音,連窩在沙發上的人也是靜止的,眼光空洞,神遊太虛,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回公司,沒有人察覺到她的慌亂無措,也許是她掩飾得太好。她愣愣的,不說話,也沒有人上來問她怎麼了。眾人低著頭各自忙碌著,一派平和,什麼事都沒有。她站在過道里,東張西望,一臉茫然,覺得剛才像在做夢。她定了定神,決定給張說打電話。她走到洗手間,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聲音顫抖,「張說——」
鍾筆把臉埋在他胸前,「我為我的錯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這麼多年過去了,以前的罪也該贖清了吧?」所有人都有錯,不能全怪在左思頭上。
張說抱起她往樓下走,「今晚你睡我這兒,你只要叫一聲,我便會過來。」是啊,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不能再拖了,只得採取法律手段。
張說正欲說些什麼,鍾筆的手機響起來,還是輕快、抒情的「希望我愛的人健康,個性很善良,大大手掌能包容我小小的倔強……」他第一次聽這首歌,感情一向遲鈍的他卻好像聽見了鍾筆內心深處的某個渴望。
hetubook.com.com他完全不在乎,不擔心,不猶豫,意志堅定。她和左思完全不合適,偏離了正常軌道的感情,如果還能走回來,為什麼不回頭呢?
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勝過許多空洞無用安慰的話。
左思一手拿過電話,「他現在在醫院。」
左思在病房外面等著,看見她嬌小瘦弱的身影匆匆忙忙走來,身後是雪白、狹長、空寂的走廊。不知為何,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時間與空間反倒模糊起來,在咚咚咚的腳步聲中,他想起倆人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醫院。
張說在聯繫香港那邊的律師,收集證據,準備提起離婚訴訟。可是這場官司不好打,越聽律師解釋他眉皺得越深。左思在香港人脈深厚,勢力盤根錯節,尤其是關係到左學的撫養權,母親這方的條件並不優越。
想到左學,她很快鎮定下來,掛了電話,迅速往回趕。路上她給左學打電話,可是當左思的聲音在那邊響起,她的心立馬掉進冰窟里。果然,還是來晚了一步。這個卑鄙小人!
鍾筆恨不得噬其肉、喝其血,雙眼通紅,怒喝:「休想!」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左思彷彿沒聽見,慢慢悠悠地說:「希望你不要讓我等太久。」然後又聽到左學在那邊大喊:「媽媽——」聲音又急又驚,隨即電話掛斷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等到他終於受不了的時候,他通過《天上人間》告訴她他愛她,沒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要讓她知道而已,給她以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張說一愣,隨即說:「不要緊,等一等,時機總會來的。」
緣起緣滅,生死存亡,也許只在一念之間。
電話是左學打來的,但是鍾筆知道左思一定就在旁邊。「媽媽……我生病了……咳咳……」聲音暗啞,有氣無力,一句話還沒說完已咳了數聲。鍾筆很著急,「要不要緊?怎麼會生病?」左學垂著腦袋,咳了聲,說:「不知道。」鍾筆忙問:「你現在在哪裡?有沒有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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