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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懵懂百年心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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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走了之

第三十六章 一走了之

雲兒很不高興,大聲說:「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想出去走走,這都不行嗎?」兩個侍衛齊齊向她行禮,「公子吩咐下來的,請姑娘不要為難我們。」雲兒見他們態度如此堅決,不好再說什麼,退回來坐在床沿生悶氣。這個燕蘇,太霸道了,這算什麼,變相坐牢?半點行動自由都沒有。氣了半晌,又發了一回愣,沒有辦法,誰叫打不過人家呢,倒了暖壺裡的水草草洗了把臉準備睡覺。
東方棄頓了頓,接下去說:「那時候孫一鳴眼睛已經瞎了,自然打不過魏家的人,我和吳不通瞧不下去,又不敢明目張胆得罪魏家,只好偷偷摸摸救了他。後來給他買葯療傷的時候泄露了行蹤,魏家的人追了上來,對孫一鳴說了一大堆的話,大部分跟魏司空有關。孫一鳴嘆了口氣,對琴彈了一首『長相思』,仰脖喝了毒酒。其實他傻得很,雖說魏經天下了江湖追殺令,不要這個兒子了,可是誰都知道魏司空是魏家唯一的兒子,誰也不敢當真殺了他,免得魏經天將來反悔,轉頭報復起殺他兒子的兇手來。聽說後來魏司空將孫一鳴埋在相思樹下。」
正想得出神,一陣寒風吹來,她打了個寒噤,看向屏風后的窗戶。「吱呀」一聲,一個人影輕飄飄滾了進來。她睜大雙眼,倒吸一口冷氣,手摸向腰間的蝶戀劍。「噓——」潛進來的人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別出聲。她看清來人是東方棄后,冷哼一聲,懶洋洋坐下來。
東方棄指了指守在門外的侍衛,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附在她耳旁輕聲說:「出來,我有話跟你說。」雲兒學他的樣兒,待要穿窗出去,東方棄拉住她,「外面冷,多穿點。」從屏風上拿下狐裘披在她身上。察覺無人,倆人一前一後鑽了出來。雲兒左右看了看,問:「守在後面的侍衛呢?」東方棄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早已昏迷過去的侍衛,「一個時辰后就會醒來。」
燕蘇眸光一冷,強硬地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雲兒不屑地哼了聲,「腳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難不成你又想逼我?」燕蘇冷笑:「逼你?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以至於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我再問你一遍,你去還是不去?」聲音寒嗖嗖的,像是結了一層冰。雲兒渾身打了個寒噤,知道此刻跟他作對無異於自討苦吃,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敷衍道:「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能不去嗎?」狠狠瞪了他一眼。
雲兒打斷他,「魏經天便是魏司空的父親吧?」東方棄點頭,「魏經天那人年紀不小了,使得一手好劍法,卻是個火爆脾氣,江湖上的人都在議論說魏家的世子喜和*圖*書歡一個唱戲的男人,魏經天面子盡失,咽不下這口氣,派人去抓孫一鳴以威脅兒子。孫一鳴一心念著魏司空,想看看他傷得怎麼樣,故意被抓,被折磨的一條命去了半條。魏司空眼瞧著看不下去,當著孫一鳴的面答應父親妻子生子。孫一鳴唯有失魂落魄離開了魏家。哪知道魏司空轉頭就跑出去找孫一鳴。魏經天這回氣得大發雷霆,對倆人下了江湖追殺令。魏司空還沒找到孫一鳴,魏家的人卻在鳳陽先一步找到了他。」
雲兒搖頭,「她不會回史家的。」笑話,千辛萬苦溜了出來,怎麼肯回去,不一哭二鬧三上弔就不錯了。把她送回史家?做什麼?拜堂成親嗎?說不定史老爺子心疼孫女,顧不上門當戶對,破例允了這門親事呢,再說東方棄可不差,武功高強不說,儀錶堂堂,心地又好,是乘龍快婿的不二人選。她心裏將這些念頭過了一遍,突然說:「東方,趁人沒發現,我們這就溜吧。」她此刻也只能想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再說燕蘇將她看管起來,半點自由都沒有,還不如走了算了。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
燕蘇見她耷拉著腦袋,沒精打採的樣子,心裏反倒痛快了一些,放緩語氣說:「今天的事暫且算了,我只當你年紀小不懂事,小孩子過家家,胡言亂語。」雲兒冷哼一聲,沒有回答。他徑自吩咐侍衛:「把飯菜端過來,我就在這裏吃吧。」雲兒轉頭衝著侍衛咬牙切齒說:「不準端,聽到沒有!」誰要跟他一起吃飯!燕蘇輕輕瞟了她一眼,見侍衛踟躕著一時沒動靜,加重語氣說:「還不把飯菜端過來!」侍衛一個激靈渾身一顫,立即去了。
燕蘇彷彿沒看見,冷著一張臉說:「你明白就好,省得吃苦頭。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九華門,再敢滿山亂跑,別怪我下重手教訓你!」雲兒嘴裏答應,心裏卻滿不在乎。燕蘇見她不以為意的樣子,重重哼了一聲,警告說:「你最好識相點,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不要試圖惹怒我。」雲兒心裏本來打著陽奉陰違的主意,聽他說的疾言厲色,只好說:「知道了知道了,荒山野嶺的,我還能去哪兒!」她當真關了一整天,半步都沒有離開房門。燕蘇派了十八鐵騎中的兩人守著她,寸步不離跟著,她就是想逃都沒法逃。
「這就是我和吳不通之所以在鳳陽的前因,至於後果,就是發現了採花大盜封厲。封厲此人,擅長輕功易容,以前就跟我有過節,我逼他發毒誓金盆洗手。吳不通認出了他,說他又開始干採花這個行當了。我聽的是比武招親一事,心下就有些躊躇,他要通過這種方https://m•hetubook•com•com式娶老婆,我總不好插手。待後來知道他和史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這才察覺不妙——」說著長長嘆了口氣,甚是自責,「如果那時候我沒有猶豫的話,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了。我和吳不通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封厲侮辱了史家的大小姐,正要殺了她泄憤……」
這不是氣話,她當真走了。
其中一個侍衛面無表情說:「雲兒姑娘,天色不早了,你還是早點休息吧。」剛才燕蘇吃飯時,這倆人就一直站在門口,屋裡發生的事就算沒親眼瞧見,也聽的一清二楚,她怕人心中恥笑,不好意思說去廚房找吃的,便說:「放心,跑不了,我找吳姐姐有事。」說著就要走。另外一個侍衛單手攔住她,躬身說:「姑娘若有什麼要緊事,差我們去辦就是了。」語氣雖恭敬,半點放人的意思都沒有。
雲兒盯著他一字一句問:「你真的不走?」東方棄摸了摸她臉蛋,連聲哄她:「雲兒,乖,跟史姑娘說清楚,我們再走,好不好?」雲兒揮開他的手,「我要回去了。」頭也不回走了。東方棄見她不高興了,連忙追上去,扯住她的手。雲兒斜眼看她,沒好氣說:「幹什麼,你答應走了?」東方棄嘿嘿一笑,「我送你回去。」雲兒跺腳,把手抽回來,「不用,我自己會走!」氣哄哄走了。
燕蘇拽著雲兒一路往後院來,一邊吩咐:「通知下去,收拾東西,明天離開。」馮陳愣了下,「可是郭侍郎要後天早上才會到。」燕蘇面無表情說:「讓敬之在山下的青陽縣候駕,我們前去匯合。」馮陳不敢多問主子為何連一天的時間都等不了,連忙答應,下去交待。
雲兒今天是打定主意抗爭到底了,撇過頭去,「我不餓。說了不吃就不吃,你以為我說著玩兒的么!」燕蘇頓時覺得桌上的飯菜味同嚼蠟,啪的一聲扔下筷子,喝道:「全部撤了!」站著伺候的侍衛看了看主子發青的臉色,二話不說,立馬將飯菜撤了個一乾二淨。燕蘇看了看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的雲兒,想要說兩句話,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拂袖走了,省的越說越生氣。
晚飯時分,燕蘇親自來叫她吃飯。她早已積了一肚子的火,背對他說:「不去!」燕蘇一整天都沒好心情,見她還在賭氣,也不管她,冷冷說:「那我讓人把飯菜端進來。」她偏過頭去,「不吃!」燕蘇立馬火了,壓抑了一天的脾氣終於爆發出來,「當不成人家的小妾,難不成還想絕食抗議?」雲兒蹭的一下站起來,冷著臉說:「你什麼意思?」
雲兒一聽來精神了,忙說:「知道,知道,就是魏司空喜歡的那個男人嘛hetubook.com•com,他長得好不好看?」東方棄緩緩點頭,「燕公子的俊美,世上的人恐怕難出其右,不過孫一鳴比起他來,照我瞧,並不遜色多少。孫一鳴為人親切和善,對人客客氣氣的,總是微笑,畫的一手好桃花,很風流的一個人,武功路數也偏向陰柔一派。不過他因為喜歡男風,許多人都瞧不起他。他也不在意,竟然在戲院里當起吹彈的優伶來,時不時也上台串串戲。我想魏司空應該就是看戲的時候瞧上了他。後來他們倆的事鬧得很大,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魏經天差點沒氣死,派人把魏司空抓了回來,打了個半死。」
「什麼意思?該是我問你什麼意思才對!」燕蘇右手一掃,桌上的杯盤碗盞哐啷哐啷摔的滿地都是,有一隻碗蓋「滴溜溜」一直滾到門邊才停下來。雲兒嚇一跳,見他滿臉怒容,滿身火氣,氣勢不由得弱了,「你摔我房裡東西幹嘛?要發火別處發去。」頓了頓又說:「九華門窮得很,摔了人家的東西,走的時候別忘了賠錢。」燕蘇一時間哭笑不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雲兒恨恨看了他一眼,「我說了不吃,不吃,就是不吃,你聽不懂嗎?」燕蘇懶洋洋說:「你不吃是你的事,我可沒說我不吃。」雲兒瞪著雙眼看著侍衛將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熱乎乎的飯菜端來上,他一個人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頭也不抬,心裏不由得又氣又恨,同時跟著咽了咽口水。她為了抵抗誘惑,只好背對燕蘇坐著,手上拿了本書,裝模作樣的看。
燕蘇夾了一塊她愛吃的酥油雞,狀似隨意說:「這雞不老不嫩,不油不膩,入口即化,倒是難得。」故意嚼的很大聲。雲兒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即罵自己沒骨氣,少吃一頓飯又不會餓死,背挺得更直了。燕蘇等了半天,見她沒動靜,心想小丫頭脾氣壞著呢,跟她一般計較沒的辱沒了自己,又想她大病初愈,可別餓出什麼毛病來,於是放下身段,「還不快來吃飯,又不是去赴宴,還要人三催四請。」臉雖然還板著,聲音卻放柔了許多。
雲兒揮手,「你以為我吃飽了沒事,整天東家長西家短,切切嚓嚓說個沒完沒了?」心中卻十分茫然,沒想到史瀟瀟竟是這種情況,叫她怎麼辦?若是史瀟瀟從今以後便跟在東方棄身邊,她該何去何從?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女人可不就是老虎么,何況都是漂亮的女人。她抬頭問東方棄:「你想怎麼辦?」東方棄很是為難,「她都找到九華門來了,我總不能趕她走。江湖險惡,她若是有個意外,我於心難安,總要找個機會把她送回史家去才是。」
她甩頭道:「看什麼看?難不成還想我來賠?想和圖書得美。」燕蘇被她胡攪蠻纏這麼一鬧,沒那麼生氣了,甩了甩袖子坐下,掏出身上的賣身契在雲兒眼前一晃,冷著臉說:「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哪兒也別想去,老老實實在我身邊待著。」雲兒怒了,「你——」想起自己被迫賣身為婢一事,一時間不由得悲從中來,一失足成千古恨,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雲兒聽到這裏,心裏咯噔了一下,差點叫出聲來,結結巴巴說:「你是說史瀟瀟她不是沒事,而是已經被……被……」東方棄沉痛地點頭,「哎……我一直很內疚。史姑娘大概是因為驚嚇過度,醒來的時候對於這件事不大記得。我和吳不通大大鬆了一口氣,心想她不記得最好。」雲兒將其中的經過在腦海里仔細想了一遍,問:「然後她便纏了上你?」
雲兒卻惱了,掙開來,「你心裏喜歡那個史瀟瀟是不是?」東方棄頭疼地說:「雲兒!」今天晚上的這番話他算是白講了。雲兒心裏知道東方棄的為難處,他本來就覺得自己對不住史瀟瀟,眼下更不可能扔下她不管;可是她也不能忍受另外一個女人搶走了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還可以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她性格其實和燕蘇頗有幾分相像,不但獨佔欲強,而且霸道任性,骨子裡亦不比燕蘇善良到哪裡去,只不過因為東方棄不喜,一直壓抑自己罷了。
雲兒一想到他跟史瀟瀟拉拉扯扯心火就「滋滋滋」一路往上竄,沒好氣說:「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你走。」往床上一倒,不再理他。東方棄喊了幾聲見她不應,侍衛又催著他走,他不好硬闖,只得先回去了。雲兒聽的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心中更氣,抓起枕頭往地上一摜,「去死吧!」爬起來踢倒椅子,掀了桌子,又砸了一個青花瓶,心裏這才覺得舒服多了。門外的侍衛任由裏面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只要她不出來,哪怕掀了屋頂,也不管她。
東方棄見她仰頭看著自己,眼睛里閃著光,滿臉期待,帶著一股倔強和不顧一切的任性,上前抱住她,輕輕擁在懷裡,「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總要把史姑娘這事解決了才能走啊。不然留下的這個爛攤子讓誰收拾?」他也想跟她走,倆個人,無事一身輕,一直往前走,縱是天涯海角亦無畏無懼——
東方棄看了眼她,仔細分辨她臉上的神情,想到白天燕蘇那一劍,又想到連日來燕蘇對她的情形,欲言又止,微微嘆了口氣,「雲兒,你先坐下,慢慢聽我說史瀟瀟的事。」雲兒氣哄哄道:「有什麼好說的,你不是早就娶了她了么!」東方棄十分無奈,「胡說什麼!三年前我跟吳不通在鳳陽,那時候出了一樁大事,孫一鳴你知道么?」
剛要躺下和圖書,門口卻傳來爭吵聲。東方棄要進去找雲兒,侍衛攔著不讓。東方棄很是奇怪,說:「你們這是幹什麼?雲兒呢,在不在裏面?」其中一個侍衛冷冰冰說:「雲姑娘身體不舒服,早早睡下了。公子說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東方棄知道這裏面有蹊蹺,看了眼倆人,又看了眼屋裡,只好隔著房門說:「雲兒,你睡了嗎?我有話跟你說。」
雲兒等房裡一個人都沒有,人立馬蔫了,摸著肚子怏怏說:「好歹留幾樣,撤得這麼乾淨——」甚是委屈。空氣里滿是殘留的飯菜香,越發覺得餓的厲害,抱著頭倒在床上,恨恨罵了幾句。她本想睡著了就沒事了,哪知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肚子反而咕咕咕叫的甚歡。她一個翻身坐起來,算了,何必打腫臉來充胖子,硬跟自己過不去呢,打開房門要出去,門口卻站了兩尊大門神。
雲兒知道他有的是辦法,哼了聲,隨他來到一間空房,不耐煩道:「有什麼話非得三更半夜說?明天說不行嗎?」東方棄嘿嘿乾笑兩下,他急於澄清他和史瀟瀟的誤會,所以才會冒著打傷燕蘇侍衛的危險,來跟她說清楚。他不好意思直接解釋,顧左右而言他:「公子為什麼把你看管起來?」連話也不讓說,真是奇怪。雲兒道:「我怎麼知道!他那個人,一向陰沉難測,橫行霸道,半點得罪不得。」
她撐著下巴獃獃看著跳動的火焰,心想這個史瀟瀟可比采荷難對付的多了,采荷不過是一青樓女子,沒甚要緊,這個史瀟瀟可大不簡單,加上倆人又有一些不清不楚的過去,若是她賴定了東方棄,那怎麼辦?總不能把她殺了。她不介意殺人,可是東方棄一定會生她的氣。當初還在天山的時候,她一覺醒來,什麼都不記得,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戒心慎重,對東方棄亦有諸多防備。直到東方棄鄭重發誓,說會不離不棄照顧她一生一世,她才全心全意信賴他,性格也日漸開朗活潑起來。
東方棄十分尷尬,「史姑娘誤以為是我救了她,因此十分感激,想要報答,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我見了她,只覺得對不起她……」所以長久以來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史瀟瀟。他見雲兒不說話,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翼翼說:「雲兒,這件事你別跟別人說,史姑娘她……」
雲兒甩開他的手,悶悶不樂說:「我自己會走。」頓了頓又問:「你明天就要走,這麼快?」燕蘇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你什麼都不用帶,除了賽華佗給的那些葯,一樣一樣收拾齊整,別丟三落四的。」雲兒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也要去?」想了想又搖頭,「既然有人來接駕,那我就不跟著你去京城湊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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