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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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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這事兒我做的確實有些過分,可我若不毀了它,就只能丟棄它,不論哪種做法,都是罔顧了裴炎的一番心意。
郝仁瞥了我一眼,淡淡說道:「自不量力。」
四周的人都不願得罪成三這種狗皮膏藥似的地痞流氓,皆作壁上觀,竟無一人肯上前去攙扶老婆婆一把。我拾起翻倒在地的菜籃,心下暗嘆這世道炎涼。
拽著郝心領口那人,獐頭鼠目,聽圍觀的百姓說,此人乃邕州城內有名的地痞流氓成三,因有些武藝傍身,平日在邕州城內橫行霸道,少有人敢得罪。
一直都與我保持距離的郝漢忽然快步走到了我身側,我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到我們,這才稍稍放心。
「若我沒記錯,乾佑帝曾賜婚于昭仁郡主與顧家少主顧西丞。」郝漢的視線不曾偏向我一絲一毫,話卻敲進了我的心裏。
我頷首微笑,快步上前去將那菜撿起,正要跑回婆婆身旁時,郝心忽然受了成三一掌,飛向我這方。我受不住這力道,被撞向圍觀的人群。
我低頭,手中依舊緊緊捏著那顆白菜不曾鬆開,因太過用力,虎口疼痛不已。
他這話問到了要害,我沉默著朝前走了幾步后才應聲:「我想,約莫是不知的吧!」
郝心被方才那一朝嚇到,神色蒼白,看著我磕磕碰碰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將白菜遞給婆婆后,拍了拍郝心的肩膀,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我自己,道:「我沒事,放心吧!」
我點頭,心頭卻隱隱有些不安。
那些人見我撞過去,紛紛讓開,我穩不住自己的身子,竟跌出了人群,手中的白菜沒能拿穩,亦被甩到了街道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頭的恐懼感漸漸散去,勉強笑著道謝:「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
竟是二當家郝仁。
既是要成親,阿邵在我與鐵騎軍心中的地位便不同了。我心下清楚https://www.hetubook•com.com,即便我這麼說,郝漢怕還是會私下去查阿邵的身份。
「你們又怎知我今日會出門?」難道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郝漢見是他,迅速跑了過去。
我這才注意到那地上跌坐著一名老婆婆,四周散落了許多新鮮的蔬菜,原本用以擺放那些蔬菜的小木板已經被打翻,墊在木板下的那個大菜籃也被踢得老遠。
「我唯一的兒子戰死沙場,家中只靠兒媳養著。家中三個孫兒皆年幼,嗷嗷待哺,我只得種些青菜拿到這城裡來賣,貼補些家用。可惜今日這麼一鬧,這些菜怕是要賣不出去了!」她說著說著,濕潤了眼眶,「這就要過年了,我本打算賣了這藍菜,買塊肉回家過個好年……」
人活一輩子,最重要的便是對得起自己的心。
那些道理我亦懂,但……心無大志說的大抵便是我這樣的人,十年的鄉野生活磨平了我的性子。
郝漢欲言又止幾次后,說道:「阿邵可知你的身份?」
郝漢見我被撞了出去,卻來不及抓住我,大驚失色。郝心也變了臉,忙跌跌撞撞的跑上前來扶我。
郝漢一直緊跟在我身後,他將距離保持的甚好,不易讓人猜想到我與他的關係。
郝心不若成三壯碩,平日又愛偷懶不曾認真學武,在成三的壓制下一直處於下風。我偷偷扯了扯郝漢的衣袖,低聲問道:「你不去幫他一把?」
離開成衣鋪時,我下意識將帽兜拉得更緊,寬大的帽沿遮住了我的大半張臉。這樣的偽裝並未讓我心安,若非我與阿邵約定的時辰尚早,我怕會走得極為匆忙。
「想必連他是誰,何等身份,你都不大清楚吧?」郝漢忽然冷笑了一聲,道:「或許該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細。」
我也不好再說什麼,瞥見那賣菜的老婆婆正吃力的在和圖書撿散落的菜,忙上前去幫忙。
我自己起了身,正要將那白菜撿起,路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急切的馬蹄聲,幾匹馬兒迅速的朝我衝來,背部的疼痛感讓我有些麻木,一時間忘了躲閃。
他的眼中,只有一個我。
我們二人不知不覺走了很長一段路,我正想與郝漢道別,話剛到嘴邊,就被前方不遠處的拐角傳來的嘈雜聲打斷。
我偏頭看了郝漢一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無波:「且不說顧西丞早已不在人世,顧家若真有心履行婚約,定會搶在裴家之前尋到我。」
直覺告訴我,那兩名並非尋常的客人。我站在帘子後方,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我回之以笑,不置可否。
成三驚恐的聲音傳入我耳中時,我下意識朝他望去,只見他跌坐在地上,滿臉驚恐,不敢掙扎,一動不動——
想到此處,我竟覺得十分可笑。
郝漢似笑非笑,噤聲不再說什麼。
我父王與母妃感情極好,因我早產,母妃的身體一直都十分虛弱,生下我之後她便很難再有身孕,我也便成了父王唯一的孩子。齊王府中人人寵著我,加之伯父的溺愛,我自小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五歲認識顧西丞,十歲之後再也不曾見過他,那五年之間,他從來只對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堂妹興平公主秦纓和顏悅色,不論我做了什麼,在他眼裡都是錯的。
「臭小子,你偷了大爺我的錢袋還敢狡辯?那袋中有黃金五兩,今日你若不交出錢袋,就別想揍!」成三見聽了郝心的話,一拳揍上前去,卻被郝心驚險萬分的避開,一擊不成,他又舉拳朝郝心揮去。
郝漢是個大度的人,我的道歉讓他臉色緩和,他道:「你身份高貴,我不過是莽漢一名,只盼你能聽我一聲勸:如今這世道,你想獨善其身,是決不可能的。不為刀俎便為魚肉,你自己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想一想罷!」
婆婆說罷,環顧四周,見有一顆大白菜滾到了一旁,便要去撿。我攔住她,道:「您在這兒歇會兒,我去撿吧!」
母妃教會我的第一句連貫的話便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想,即便是顧西丞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輕易放開阿邵的手。
如今的我,無權無勢,能仰仗的便只有「昭仁郡主」這個看似高貴實則落魄的虛名,顧家若有心,定是迫不及待的想履行那樁婚約,可惜,顧西丞已死,我與顧家便再無瓜葛。
顧家興許是無力履行那樁陳年婚約,但我,卻是無心。
「高貴?郝叔這不是在寒磣我么?」我訕然一笑,心頭明白他的話在理,也找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我靠到郝漢身側,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黑風寨雖是個土匪寨子,卻從不欺負老人小孩,郝心見不慣那成三欺負老婆婆,仗義相助,卻又在爭論中落於下風。
若方才那當真是裴家的人,說明裴家已經知道我如今身在邕州城中。一旦讓人察覺到我的所在,我與阿邵的婚事,怕是……
昔年伯父與我說,天下男子任我挑,只要是我喜歡的,那人必定會娶我。彼時我年幼不知事,又一心仰慕顧西丞,這才有了這樁婚事——可惜,那時的顧西丞極為討厭我,不論我如何討好他,都無法換他一笑。
郝漢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道:「我們既然知道你住在哪兒,要見你一面又有何難?」
此時的郝心已經將衣領從成三手中掙出,他見我也來了,委屈十足,道:「姐姐,這個人不僅打翻了婆婆的小攤子,還誣陷我偷了他的錢袋!」
「我懷疑那二人是裴家的人。在懷州時,我曾將裴炎送予我的狐裘製成相似的圍脖賣給成衣鋪的老闆以換取盤纏。」我深呼吸一口氣,將音量壓得極低,只有m•hetubook.com•com我與他才聽的到。「我們在嶧山腳下相遇時,阿邵身上圍著的圍脖與方才那客人手中的極為相似。」
確切的說,那婚事還是我求來的。
我活了大半輩子,經歷過生死,有些事漸漸也看了個通透。
街上的行人似乎越來越多,走到繁華熱鬧的地方時,時常會與旁人磕碰幾下。加之近日家家戶戶都在辦年貨,手中提著的禮盒物件都是極多的,也虧得冬日的衣裳厚重,才沒撞出傷。我忽想起置辦年貨這一茬,遂問郝漢:「你們今兒下山可是為了置辦年貨?」
郝漢欲言又止,最後嘆息了一聲,那些想說的話終究沒能說出口。
郝心與成三正在打鬥,那顆白菜又離他們十分近,若是讓婆婆去撿,興許會受傷,她年邁,家中貧寒,若是受了傷定是瓦上添霜。
郝心來不及將我推開,高喊了一聲「姐姐」,我下意識閉上了眼。
再者,裴炎若是知道我將他辛苦尋來的狐裘毀了,怕是要生氣吧?
郝漢想了想,道:「我這便讓人去仔細查一查。」
我約莫猜了個大概。
「還望郝叔大人大量,原諒滿兒無心之過。」我頓時覺得有些羞赧,心下暗暗決定要將那多疑的小毛病改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郝漢他們既以我為尊,就不會做什麼不利於我的事。
我放緩了腳步,輕聲道:「我與他就要成親了。」
「不必了。我既決定要嫁給他,又怎會不知他的底細?」我與阿邵十分默契,從不問一些讓我們倆都覺得為難的問題。故而對於阿邵的事,我的確知之甚少。雖是如此,我卻打心底不願承認郝漢說的都是對的。
伯父賜婚那年,我才八歲,因我年紀尚幼,伯父又令顧家在我十六歲那年前來迎娶。故而郝漢的話確實不假,我的確與顧西丞有婚約在身。
這一跌不輕,我只覺得背部疼痛不已。
郝心似乎與成三桿上了,你m.hetubook.com.com來我往較勁,誰都不肯退讓。郝漢在一旁作壁上觀,我忙著幫老婆婆拾回那些蔬菜,也無暇顧著郝心。菜撿回了大半,雖沾了塵土顯得臟,婆婆卻覺得欣慰。
身在亂世,自顧不暇,本就沒多少人有閑情去幫助他人。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忽然有人將我凌空抱起,飛身躍出了馬路,閃避到一旁。雙腳騰空的感覺讓我的心懸了起來,險些忘了呼吸,我慢慢睜開眼,入眼的是一雙漆黑幽暗深不見底的眸子。
「那就多謝姑娘了。」婆婆明白我的心意,再三道謝。
「你、你想怎麼樣?」
我聞言心酸不已。
郝漢卻道:「他私自從二弟身邊溜走,是該受點兒教訓。」
我與郝漢並未在徐記成衣鋪多做逗留。
婆婆與郝心他們都紛紛跑上前來。婆婆老淚縱橫,道:「若是姑娘今日有什麼差池,我怕是要愧疚一輩子了。」
將菜籃放到老婆婆身旁時,她滿臉感激,道:「多謝姑娘,如今像你這般好心腸的人太少了……」
郝漢掀開帘子站在我面前時,那兩名客人已經離開。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低聲問:「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怎麼只有郝心一人?二當家他們又身在何處?我環顧四周,並未見到二當家等人的身影,疑惑不解,又見前方鬧的凶,忙趨步小跑上前。
走了片刻,郝漢忽然問道:「賢侄女與阿邵究竟是何關係?」
阿邵與顧西丞不同,我望著他時,總能清晰的從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阿邵不知何時來了,手中持劍,劍尖已然刺進了成三的咽喉,一滴血絲順著劍尖緩緩的滑落,他只消再用力一點,便能刺穿成三的咽喉。
順著聲音望去,竟見到了早前被二當家帶走的郝心,他似乎與人起了衝突,正被人揪著領口不放。
「是也不是。」郝漢的聲音頓時壓到最低,「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告之你裴、宋兩家聯姻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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