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許我一世歡顏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我不死心,又喚了兩聲,裡頭依舊無人吱聲。
這棟老宅的院子內,所有的東西都井井有條的擺放著,與大門不同的是,裡頭貼著的紅對聯依舊光鮮依舊,那艷麗的顏色入目,我只覺得刺眼。
「郡主,屋裡好像沒人。」媛真平板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岩都元帥府來刺客的那夜,救我的黑衣人可是你?」他們的眼睛那麼的像,我卻一直不敢肯定,所以才會在懷州往邕州的途中不斷的試探他,最後卻選擇了相信他。
我邊想,邊伸手推開了門。
我下意識加快了步伐,快靠近門口時,媛真忽然一把拽住了我,將我拉到了身後。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險些沒能站穩,亦打散了我找到廂房時的喜悅,我冷冷的看著她,剛想質問,就聽她說道:「有人!」
「她葬在何處?」我問。
廂房內靜悄悄的,無人應聲。
「昭兒,昭兒你在嗎?」
「我十歲離開周家,以連為姓,入伍從軍,在硝煙戰場中摸爬滾打,從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重回周家。春婆婆說,惡有惡報,或許真是報應,他那麼多的兒子,接連死去,最後竟只剩下早已被遺忘在角落的我,為了讓我回去,他無所不用其極。不管我多麼不甘,到最後依舊屈服了,復以周姓,我為他征戰沙場,奮血浴戰,不顧生死,只為了保護春婆婆,然而到了最後,我仍舊沒能保住她……這世上姓周的人何其多,姓秦的人亦不在少數,可是你與我,卻偏偏淪落到了這般地步。」阿邵嗆然,「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問吧!」
看來她是自己走的,並未受到任何波及。
我與阿邵不同,父王傾其一生,愛的只有我母妃一人,生死相許。與阿邵相比,我的年幼時光過得十分幸福。可我十歲之後,經歷過失去親人的痛楚,所以我明白他心頭那種痛與恨意。那種痛和恨意,能夠腐蝕一個人的心,讓人迷失自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明明,該恨他的。
屋內收拾的十分乾淨,昭兒的那個包袱已經不見,這讓我鬆了口氣。
媛真不知何時來到身邊,遞上了一方綉帕,我終於泣不成聲。
「可是我卻輸了。從懷州相遇,一路到邕州,到我們成親,其中我曾試探過你很多次,你從不曾想過對我說真話。」我笑不出來。
他的父親,害得我們秦氏一族家破人亡,害m.hetubook.com.com死了我的爹娘,害死了我年幼稚氣可愛的維弟。
「早在我看到那些書時,我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阿邵話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春婆婆不想讓阿邵因她而受困在周府,所以選擇了自我了斷。他一直看著春婆婆的靈位,我讀不出他臉上的情緒。
她足夠聰明,不該問的,她從不多話。
而後只聽見「啷噹」一聲,一個空酒瓶蓋飛向她,被那柄劍撩開,應聲摔落在地。
也對,春婆婆既是被周家的人帶走,又怎麼可能回到這兒,她是周家威脅阿邵的一個棋子……
他是仇人之子,卻是我所愛之人,我不知這份愛有多深,竟讓我無法恨他。
將香插入香爐后,我跪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之時,阿邵伸手來扶我,我卻瑟縮了一下,他察覺到了我的變化,收回手。我咬了咬唇瓣,有種愧疚感從內心深處湧出,很想解釋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原來,什麼都是假的。
我輸了,輸得徹底。
出了昭兒的屋子后,媛真問道:「郡主,還要去別處看看嗎?」
「從岩都元帥府將我帶走的人也是你?」
走到門口時,我忽收回了跨出的步伐,轉身又朝院子內走去。媛真不知我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卻什麼也沒問,這也正是我能容忍她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原因。
媛真他們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緊緊跟在我身後,到阿邵家門口時,我轉身與那些侍衛說道:「你們都留在外頭。」
他說的對,一個人如果不夠強大,註定無法保護身邊的人,註定受人束縛,永遠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春婆婆是枚棋子,我又何嘗不是?
昔日我在岩都之時,她也是這般亦步亦趨,故而她這般舉動於我而言,並無什麼影響。
「你何時知道我的身份?」我喉間苦澀異常。
可是我無法恨他,也無法說服自己不去恨。
我深呼吸一口氣,欲上前去上柱香,視線落在那些供奉著的靈位時,血色在頃刻間被抽空。
阿邵走之時,我的捂著嘴拼盡了全部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哭出聲來。耀眼的陽光與被淚水模糊的雙眼讓我再也看不清他的背影。
我這才發現廂房中的人,看清那人的臉時,我愣在原地。
侍衛們都留在了外頭,媛真卻寸步不離的跟著我進了門。
第四個靈位,是春婆婆的。
我想,我hetubook•com•com該去那兒瞧瞧,即便沒有機會拜祭,也該瞧上一瞧。
看了又能怎麼樣呢?
四周確實靜悄悄的,方才我進門時鬧出的聲響並不輕,為何這裏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非她的提醒,我怕一時間還想不到這問題。
這樣也好,與我們這些人摻和在一起,不是什麼好事。
「應該不是什麼壞人,你不必太過緊張。」
周家既然用春婆婆來威脅阿邵,又怎麼會殺了她?
地上那摔成碎片的空酒瓶中依稀散發著幽香酒氣,若非媛真發現了阿邵,我怕是沒這麼快發現他的存在。我踢了踢腳邊那塊碎片,抿了抿唇,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能說些什麼。
外頭的陽光從我們身後透進昏暗的廂房中,瞬間映亮了整間廂房,才踏進廂房,就見媛真手中那柄劍劍光一閃,直直朝我的左前方刺去。
我轉身看了隔壁那屋子一眼,下意識搖頭。
昭兒隔壁便是我住的屋子,裡頭還有我換下的那身嫁衣,可我卻沒有勇氣進去再看上一眼。
「你還記得我與你說,曾回到小村去找過你嗎?那時我剛將春婆婆從燕京送回了邕州,待將她安頓好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回小村,卻只見到一個空蕩蕩的小村,我找到了村人們的墳,也找到了屬於你的。我親手刨開那個墳包,但裡頭什麼都沒有。」阿邵說得雲淡風輕,「後來得了消息,昭仁郡主被裴家公子裴炎從鳳岐山腳下的小村帶回了岩都,我頓時就明白了小村中所發生的一切。這些都無妨,最要的是你活了下來,不是嗎?」
廂房內頓時暗了些許,阿邵站在角落裡,面容昏暗不清,我看得有些不真切,明明想上前去,腳步卻膠在了原地,怎麼也無法移動半分。
「在你自以為逃離之後,我們一路跟到了懷州,途中我便想好與你偶遇。」阿邵的眸光頓時一寒:「只是沒想到,我身邊竟出現了背叛者。所以,中毒一事,是真的。我賭你會不顧自己正在逃亡而選擇救我,事實證明我賭對了。」
那日之後,這家中走的走,離開的離開,唯一留下的只有昭兒,如今昭兒也走了,人去樓空,我本沒什麼可留戀的,方才臨門一腳時,我忽想起了那間供奉著靈位的廂房。
我站在原地環顧四周,依稀還能聽到四周鄰里家中的聲響,唯獨我腳踩的這老宅子,靜悄悄的,讓人覺得和*圖*書冷清。
「因為她,想給我自由。」
那三道鎖的鑰匙都在春婆婆的手中,她平日貼身收著,從不落別人手中,我低聲與媛真說道:
「你所謂的中毒亦是假的?」我兜兜轉轉,自以為處處小心翼翼,結果從頭到尾都在別人的圈套之中。
「你想讓我說什麼?告訴你我姓周,周家唯一的繼承人?」阿邵終於轉頭看我,「我曾希望你問上一句,只要你問,我定會如實以告,可你從不問。你從不曾問過我,一句都不曾。」
想來有些可笑。
這個時辰的春仁巷中,行人較多,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偶爾還能見到幾張熟面孔——在春仁巷居住的那些時日,四周鄰里我亦有些印象。他們曾想與我打招呼,卻在見到那幾個面色嚴肅的侍衛后,紛紛小心翼翼的與我拉開了距離。
雖是這麼說,他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在極力的隱忍。
大叔於我有救命之恩,又有養育之恩,我有生之年既有幸見到他的家人,若不代他看上一眼,實為不孝。
想到這兒,我啞然失笑。
正如他十分懂我那樣,我太過於懂他,一下子便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
「你以為是顧家的人嗎?顧家的人確實想帶走你,只不過他們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
「住手。」我喝住了媛真,輕聲道:「你先出去吧,把門帶上。」
這緊閉的廂房之門沒有從裡頭落鎖,我並未花費多大的力氣就推開了門。媛真見我開了門,迅速閃身到我身旁,提劍的那隻手比原先更加用力,一副只要裡頭有狀況她立刻就護住我的模樣。
不過是徒增煩惱。
那間放著靈位的廂房在哪兒,我已記得不太清了,只能靠著之前那些印象尋去,一番摸索之後,竟真讓我找到了那間廂房。
不知為何,我很害怕這樣的平靜。
媛真不以為然,提劍四下查看了一番,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些。我上前兩步,沒有伸手去推門,出聲喊道:「春婆婆,是您嗎?」
那扇沉重的木門緊緊閉合著,門口那幅為了成親而特意貼上的喜聯不知被誰撕了,依稀留下紅紙殘片,在當日那場大雨的沖刷下,早已褪去了紅艷。門環在風吹日晒之下被打磨的十分圓潤光滑,我伸手輕輕一推,看似鎖緊的門竟吱呀一聲開了。
那顏色讓我想起嫁衣,我換下的那襲嫁衣尚且留在這家中,它約莫也只能那麼留在www•hetubook.com•com這兒,以後……我想,以後我再也不會有穿上它的機會。
我迅速看想阿邵,他狠狠的握緊了右手,很用力的咬著牙,我好似還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
原本只有三個靈位,而今卻變成了四個。
「一把火,燒成灰燼,隨風吹散了。」阿邵望著春婆婆的靈位,話語雖平靜,卻讓我無端的心酸。「她說,她生前成為別人要挾我的棋子,死後卻不願再做一回棋子。」
「所以,在懷州你與我的相遇,也是刻意而為的?」我的手腳漸漸轉涼,多麼好的一個計謀。
她藏在腰間的軟體不知何時抽了出來,劍身在陽光的照樣一閃一閃,讓人不敢直視。我心頭咯噔了一下,冷靜下來,這才發現廂房門上那三道鎖不知何時被人開了。
阿邵不知何時走出了角落,他身上帶著些許酒氣,從我身邊經過時,我聞得很是真切。他不是個好酒貪杯的人,在那冬日十分嚴寒的小村之時,他冬日飲酒也只是小酌兩杯,今日不知喝了多少,雖看不出醉意,卻大有借酒消愁的意味。
我鼻尖一酸,忙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是阿邵。
我不敢看他,只得將視線落在香爐之上,看著那柱香一點點的燃燒。
阿邵望了我許久,忽然笑了一笑,道:「興許我該站的遠些。」
媛真收了劍,深深的看了阿邵一眼,轉身出了廂房,並依言帶上了房門。
我大喊了兩聲,無人回話,入內之後沒看到人影,走到內堂,仍是不見昭兒,遂疾步到昭兒住的那間屋子,用力推開門,裡頭卻空蕩蕩的,絲毫不見昭兒的身影。
在我有生之年,我愛上了這樣一個人,把自己逼入了這樣一個悲慘的境地,著實有些可悲。我曾無數次問老天,為何要這樣愚弄我,在我愛上阿邵之後,才告知我,在我與他之間有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卻始終沒有答案。
我才剛剛止住的淚再次傾巢,費了好大的勁才擦乾,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問道:「她是如何死的?」
昭兒又去了哪?
本還以為可以見到春婆婆,現在看來,怕又是我想多了。
「這一路走來,何謂真,何謂假?」
淚順著眼角一顆顆滾落,無論我如何去忍,都忍不住。
「我愛上你時,並不知什麼昭仁郡主,只知秦滿兒。我執意娶你時,拋卻了所謂的身份顧慮,試圖拼上全部的力量來保護你。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愛的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從來都是秦滿兒。」阿邵轉身,拉開了廂房的門,陽光落在他的肩上,折射出迷離的光彩,「這世上那麼多的真真假假,誰又分的清楚明白?滿兒,如果一個人不夠強大,註定無法保護身邊的人。你如此,我亦然。」
他口中的他,指得是大叔。
「是。」
「是。」
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哭泣。
阿邵的娘親姓連,名箴,是大叔心愛的女人。大叔與阿邵的娘親連箴自幼定下婚約,後來大叔父母雙亡,被託付給他的連父連母,後來雖未能與連箴結成秦晉之好,但連家父母的養育之恩卻是實實在在的。
阿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我,我雖未曾正眼看他,卻能感受到他膠凝在我身上的視線。
「我娘身體不好,小時候,她陷入昏迷時只有我日夜陪伴在身邊。她在昏迷中總會抓著我的手喊沉壁。不單是昏迷時,她難得清醒時,也會一個人喃喃的喊沉壁。那時我還小,不知道什麼是沉壁,後來我懂了,那是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人是我娘心愛的男人。自我懂事起,就知道我娘心愛的男人不是我爹,若不是因為我,她何須在周府之中忍受我爹眾多妻妾的欺凌?有時候我憎惡自己的存在,卻又慶幸自己的存在,若沒有我,我娘怕是早就去了。我自私的拖著她,即便她活得痛苦,我依舊強迫她活下去!那時候,她是我的全部。」阿邵的眸光變得深沉悠遠,臉上的笑容漸漸斂了,整個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全然不在乎我可曾仔細的聽。「可惜後來她還是拋下了我,她終於解脫了。她死之後我恨過她,卻更恨自己,因為我沒有能力保護她,因為我是她的累贅。那個我稱之為爹的男人,強娶了她,卻又不肯好好愛護她,任由她在府中被眾多妻妾欺凌,甚至連她死之時,他都不願見上一面。不僅如此,他還在我娘親死的那日,派人送來了一紙休書,以不守婦道之名辱我娘親名節。你說多可悲,這樣的人,竟是我爹。」
我心頭失落感油然而生。
陽光錯落有致的灑在春仁巷中,落在行人身上,映出一條條影子。
他上前點了一束香,遞到我手中,我顫抖著手接過,望著他之時,欲言又止,最後卻是他先開了口。他道:「她老人家很喜歡你,上柱香吧,以後興許沒機會了。」
關於阿邵的身世,我想了許多,也從裴炎的口中聽到了一些,約莫得了個大概。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