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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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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大秦歷三百二十五年的冬末,我和秦纓終於回到了闊別十來年的故鄉,住進了依舊金碧輝煌的皇城。
我輕笑,神色自若的說道:「周氏餘黨一日不清,我與公主殿下便一日不得安寧,皇城四周雖守衛森嚴,我與公主殿下卻仍舊夜不能寐。鐵騎軍驍勇善戰,如今戰事稍歇,暫且調來守衛皇城吧!」說罷視線掃過堂下眾臣,「百密總有一疏,防自然是要防的,公主殿下以為呢?」
我滿意的看了看裴毅和顧淵,伸手攙扶起秦纓,道:「公主殿下似乎有些不適,若諸位大人無事的話,就退朝吧!」
她所有的話又咽了回去。
現在皇城中的守衛除了裴家的人就是顧家的人,有鐵騎在,才能多點保障。
「可有他的消息了?」這樣的話我每日都會問上一遍,不論早晚,刀刀早已習以為常。
身後傳來的嬌柔聲音讓我下意識回頭,只見宮人們正抬著一頂軟轎朝我靠近,秦纓一身粉色宮裙,頭上簪著八寶明月簪,華貴而又雍容的坐在軟轎之上看著我。
「裴家軍抓到周紳了。」
這樣的回答早已在意料之中,問得久了,連我自己都有些麻木。
我回神,起身,任由她理平我身上的衣裳,在侯在宮門之外的宮人引領下朝太和殿走去。若非刀刀出言提醒,我怕要忘了今日我與秦纓要面見大臣,共商大事。
「為郡主和公主殿下分憂是臣的本分。」郝漢恭敬的應了聲,又退回了人群中。
「嗯?」
「哦?」秦纓的聲音微微揚高了些,「眾位大人有何看法不妨說來聽聽。」
我和秦纓下了軟轎,在內侍的尖聲通傳中踏進了太和殿。
「好了,小傷罷了!」我偏頭看向秦纓,見她正淡淡看著我,嘴角輕勾,道:「幸虧那些刺客多是衝著我來,若是衝著公主去,可就麻煩了。」
「公主多慮了,鐵騎軍從來都只聽命于郝統領,哪輪得到我做主?」我不由得低呼了一聲,蹙眉。
出了宮殿,才發現外頭天氣正好,午後的陽光金燦燦的灑滿了宮殿的每一個角落,天氣雖冷,卻又帶著些許暖意。
我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另立新君,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秦纓早已在外頭等著,她的眼睛微有些紅腫,依稀可以看到方才哭過的痕迹,她www.hetubook.com.com見我面容平靜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又很快恢復了正常,沒有像平日那般假意親近,只低聲說道:「回宮吧!」
「多謝公主憐愛。」我沒有拒絕,走上前去,絲毫不客氣的上了軟轎,待我坐好后,秦纓便柔柔問道:「姐姐,景仁宮去太和殿路途遙遠,你怎麼也不乘頂軟轎?」
刀刀慌忙問道:「郡主,可是舊疾複發了?」
一名大臣出列,面似恭敬的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局勢漸穩,臣等今日請公主與郡主到此,正是為了相商另立新帝一事。」
明明已經入春,為何還這般寒冷?
我當真不孝,這麼久以來都不曾去父母墳前祭拜過。說來可悲,他們那麼的疼我,死後我卻連屍首都不曾找到,在皇陵之中的不過是衣冠冢。
太廟的新牌位是我和秦纓回來后新添置的,其中包括我父王與母妃的。秦纓撲在皇伯父的牌位上哭得肝腸寸斷,我靜靜的拜過父母牌位,最終跌坐在地上,沒有像秦纓那般哭,甚至一滴淚都不曾落過。
闊別十幾年,我再回到這兒,卻不曾再跨進這個地方一步。
「那就有勞公主殿下了。」
許是堂下眾臣中大多都覺得此時提出另立新君並不明智,聽了郝漢的話后,都紛紛出聲贊同。一直安靜的聽旁人議論的顧淵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平靜的問道:「不知郡主對於抓捕周氏餘孽有何看法?」
當年宮亂之後,宮中幾位妃子大多隨我伯父去了,唯有冷宮之中那些妃嬪瘋瘋癲癲的活了下來,她們多是前朝的妃子,在那個地方熬了一年又一年,從滿頭青絲熬到兩鬢霜白,再熬到終老。
我輕瞥了秦纓一眼,直視他的視線,淡淡說道:「汴京城被攻破已有些時日,可周紳和周家餘孽卻並未被抓捕歸案,談何另立新君?諸位就不怕他東山再起嗎?」
「郡主,太醫老早就吩咐過來,您這傷需要靜養。您今日本該留在宮中休息的,奴婢勸了您好多次可您就是不聽……」刀刀順勢埋怨,我慌忙打斷了她的話。
太和殿正殿是皇帝與群臣朝議國家大事的地方,鮮少有女子涉足,這是我和秦纓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我渾身一震,下意識咬緊了牙關,不知過了多久,和_圖_書我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淡淡的開口道:「是嗎……回去吧!」
每年的除夕,汴京城都會燃放一整夜的焰火。
坐上這張精心雕刻著飛龍的椅子是許多人的夢想,它代表著全天下。
「姐姐——」
「嗯。」
「謝公主美意,我在景仁宮住的挺好的。」
「姐姐如此聰慧,又一手掌握鐵騎軍,難道就一點都猜不到嗎?」秦纓的話依舊柔柔的。
過往已矣,物是人非罷了!
我歸來至今都住在皇城之中而不曾踏足齊王府一步,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怕回到那兒就會想起從前一家和樂融融的情景,觸景傷情是極可悲的一件事。
「郡主說得不錯,周紳餘黨一日未清,潛在的危險就越大。」郝漢的聲音平穩不見起伏,鐵騎一直忠於我,在外人面前,他從來都給足我面子。
秦纓「呀」了一聲,隨即又笑道:「姐姐不提我倒是忘了,這娉婷居不正是姐姐從前在宮中小住時的居所嗎?若姐姐喜歡這兒大可同我說一聲,再住進去就是了。」
我之所以挑中景仁宮,只因它偏僻安靜,後來聽了這些閑言碎語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我笑容可掬的偎在秦纓耳畔低語,秦纓面容恬靜,一副側耳恭聽的模樣,這情景落在不遠處的宮人眼中甚是姐妹情深。
裴毅忙與顧淵應下了聲,四周也漸漸靜了下來,所有的視線似乎都集中在我身上,我瞥了秦纓一眼,她身體微僵,捏著我的手有些用力。
「姐姐,你我姐妹之間何須這等大禮?」秦纓笑開,嫵媚而又嬌艷,好似含苞待放的花兒,口中卻訓斥碧玉道:「碧玉,你這丫頭真不懂事,還不快快過去請郡主過來與我同乘軟轎一道去太和殿?」
「我知道了。」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刀刀時已將情緒收妥,踏出室內。
堂下朝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從頭到尾都不曾拿出個定論。我閉目養神,在心頭冷笑不已。
進入正殿時,我的視線在四周掃了一圈,文武百官站了兩排,為首的便是裴毅和顧淵。顧西丞和裴炎也在,裴炎見我看向他時回以一笑,而顧西丞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模樣。昭兒倒是不曾在場,郝心緊緊貼著郝漢站著,見我和-圖-書在看他,沖我咧開了嘴角直笑。
秦纓緊緊捏住了我的手,她似乎有些緊張,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手心在泌在冷汗。我兀自朝前,秦纓與我並肩,一步不落,雙雙在椅子上坐下。
我的視線落在其他陌生的官員身上,看著他們恭敬服帖的模樣,我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了一聲。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牆頭草,大難來時都各有明哲保身的一套。
秦纓抬頭,笑容變得溫婉可人,牽起我的手走到早早侯立的軟轎旁后問道:「我送姐姐一程如何?」
她走上前為我圍上了披風,道:「依舊毫無音訊。郡主,夜裡風寒,您的傷勢才痊癒不就久,該保重身體才是。」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很輕,我知道那是刀刀。
年三十我和秦纓按照舊日習俗去太廟祭祖,太廟是秦氏宗族牌位的安防場所,大秦人崇敬鬼神,周氏一族謀逆之後並不曾到動過太廟,但他們也不曾派人清掃過,不過在我和秦纓抵達汴京之前,早已有人將太廟打掃得一塵不染。
見我笑容不變,秦纓咬了咬唇,斂了笑意,低頭柔弱而又疑惑的問道:「姐姐可知今日朝中大臣請我們去太和殿所謂何事?」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刀刀入內,輕聲道:「郡主,公主殿下準備回宮了。」
走下城牆時,冷風依稀,讓人覺得徹骨的冷,我下意識拉緊了身上的披風,戴上了兜帽。
我如今住的這座景仁宮遠離東西二宮,本來不過是個偏僻的小宮殿。宮殿的主人是我伯父的一名昭儀,姓楚,生前並不得寵,在邕州行館時,秦纓彈奏的那首《寒梅夜話》正是這位楚昭儀所作。因為她生前並不受寵,所以景仁宮從前十分蕭條破敗,而不像今日這般,精緻中透著一股嬌氣,像少女的閨房。
「故地重遊,多走走看看,緬懷下從前也是好的。」我笑容可掬。
回到皇城不過短短兩日,秦纓就隱隱有些變了,不若在邕州時的溫婉柔弱,添了幾分威嚴貴氣。我微微一笑,領著刀刀向她屈膝行禮:「公主殿下金安。」
我的視線再看向堂下群臣,似乎在場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一副面具,或恭敬或桀驁不馴。
「加強守衛也好,勞鐵統領多多費心了。」秦纓無疑是個聰明人。
焰火在夜空中散開,兩和-圖-書條金龍一飛衝天,我站在紅牆之上看著天上絢麗的焰火,腦海中浮現出逃離汴京那年我看過的最後一場焰火。那時的我倚靠在齊王府最高的閣樓窗邊,也像現在這般欣賞著它們的嫵媚多姿,而後驚嘆不已。
龍椅所在的位置是正殿之中最高處,居高臨下,只覺得堂下那些大臣顯得渺小了許多,有一種傲視眾生的感覺。秦纓不知何時鬆開了我的手,我偏頭看她,見她面容恬靜,已不再像剛才那般局促不安,顯得從容鎮定。
我忽又想起了齊王府。
堂下眾臣聞言忙跪地恭送,我攙扶著秦纓不急不緩的離開太和殿後,她掙開了我的手,斂眉,低頭輕聲冷笑道:「秦滿兒,我不是你手中的棋子,永遠也不是!」
這張龍椅足夠寬敞,坐下我和秦纓綽綽有餘。
「無事,待會兒就不疼了。」我嘆息道:「也不知怎麼回事,這傷總不見好……」
我嘴角微勾,「從討伐周氏一族到如今,顧大人與裴大人盡心儘力,不曾出過半點差錯,想必對於抓捕周紳餘黨一事也早就做好了部署,既然已經有了部署,我自是全心全意相信二位大人的。顧大人你說呢?」
「還望二位大人不要辜負我與公主殿下一番信任才是。」我看向裴毅,笑容更甚。
冬末的最後一場雪終於在一夜之間融化,白雪皚皚的汴京城又恢復了一片清明,之後便是開春。
上座,就是龍椅。
裴毅忽然看向我,不急不緩的說道:「郡主自步入正殿以來一言不發,可是對此事並不贊同?」
從景仁宮到太和殿的路十分漫長,路過娉婷居時,我的腳步停了一下。皇宮中的娉婷居與我在齊王府的所住的院落同名,這兒是年幼時我在宮中的居所,雖不能和後宮中那些宏偉的宮殿相比,卻勝在小巧精緻,從前那兒曾處處奢華,為天下所有女子所艷羡。
「郝統領和宋大小姐怎麼說?」我邊走邊問刀刀。
郝漢早已將今日朝議之事透露與我,故而我對此並無任何驚詫之處,相較於秦纓,我的情緒收斂的更好些。
在此時說要另立新君,無疑是一件蠢事,也不知這主意是誰率先提出來的?
刀刀想了想,道:「他們只讓奴婢轉告郡主,稍安勿躁。」
大殿之內頓時變得安靜。
而後便是大年夜。
m.hetubook.com.com座皇城和我記憶中的並無多大不同,即使過了十多年,這個地方仍舊不曾變過,依舊那樣威嚴、宏偉,許多宮人都是昔年我伯父在位時就在宮中服侍的,那時我尚年幼,而她們正逢青蔥般的年紀,而今她們都已在這個地方熬過了最美好的年華。
我的傷勢已經幾近痊癒,劍傷處的結痂掉了又長出新的,偶爾還有些悶疼,卻已沒什麼大礙。刀刀小心翼翼的為我換好葯,服侍我穿好衣裳后說道:「郡主,朝中大臣還在等著您呢!」
「去了不就知道了嗎?」我微笑。
「想必諸位今日讓本宮和昭仁郡主來此,是有要事相商?」秦纓的聲音溫柔如水,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分明。
「請公主與郡主上座。」裴毅說這話時,低眉順目,溫順恭敬。
秦纓神色微僵,正要說話,便聽前頭的內侍高聲說道:「公主,太和殿到了。」
那日之後,再也沒有人提起另立新君一事,郝漢手中的鐵騎大部分已經駐紮在皇城中,我光明正大見郝漢的時間也漸漸多了起來,而我和秦纓之間,形成了一種難言的默契,我足不出戶,將自己關在了景仁宮中,她也不曾上門來打攪,倒讓我省心了不少。
碧玉唯唯諾諾的上前,道:「郡主,請。」
秦纓跟著關懷道:「要不要喚太醫來看看?」
「郡主所言甚是。」顧淵神色依舊。
我與秦纓雖有皇家血統,卻都是女子,就算是選個可以操縱的好傀儡,選我,抑或是秦纓,都有許多人不服。如若不選我們,勢必要舉賢為尊,裴、顧、宋三家都是有權有勢的,不論選了誰,都不可能讓另外兩家臣服。
聽宮人說,周氏佔領汴京不久后,楚昭儀選擇了自盡,這座景仁宮便廢棄了下來。後來不知為何,周紳下令重修景仁宮,一番精心布置之後,景仁宮便成了這般模樣,此後日日有宮人打掃的一塵不染,卻從沒有人再住進來過,也再沒外人踏進過。
「倒是有件事要稟告郡主……」刀刀話語中夾雜著一絲遲疑。
我和秦纓一入汴京城便被朝中大臣迎入皇城,秦纓是當朝公主,她住在皇宮之中名正言順,而我不過是郡主,卻在眾目之下和她平起平坐,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不言而喻……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柔了柔發酸的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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