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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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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更何況,還有一個秦纓!
昭兒見到我,微笑道:「沒有知會一聲便跟來,還望郡主莫見怪。」
入春至今,一場雨都不曾下過,我素來厭惡潮濕的雨天,今日算是例外。
我之前沒想到她會來,呆了下,很快便反應過來,朝著她走了過去。
郝漢與我相視一眼,率先問道:「人在何處?」
「嗯!」我應了聲,望著窗外那棵老樹獃獃出神,半晌后問道,「你和裴炎的婚事也拖得夠久了吧?」
我點頭,不再說些什麼,看向她身後的郝漢,郝漢牽著馬,指揮著人從另一輛車上抬下了一副棺木。
「被葬回周家的祖墳里了。」刀刀怕我不悅,聲音低了些。
「不知是顧伯父親自上門,失禮之處還望海涵。」我笑得客套疏離。
待我回神,顧淵已經離開了齊王府。
我抿唇,垂落的手不自覺握緊,末了嘆息了聲,「郝叔,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
他話中之意再明顯不過。他想讓我忘了阿邵,但我已在不知不覺中用情至深,又怎能忘得了?
「昭兒要回一趟嶺南,她走之後將郝心接到齊王府來住吧,等她回來了再送回去。」我憶起早前昭兒的話,確實有些天不曾見到郝心了。
他怎麼可能會死呢……
棺木並未釘死,郝漢看了我一眼便讓身側的隨從推開了棺蓋,裡頭正是那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模樣有些慘不忍睹,昭兒只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
踏出大廳時,風夾著些許潮意襲面而來。
清風吹拂而過,捲起了地上的桃花瓣,好似下起了一陣桃花雨。
許是心頭積壓了太多的心事,又無處抒發,我整個人都顯得鬱鬱寡歡,馬車搖搖晃晃,讓我的臉色更差了些。馬車很快便出了皇城,卻沒有直接回齊王府,反其道而行去了郊外。
這香囊針腳不細密,上頭繡的圖案瞧著就好像是一團未理清的線,全然瞧不出繡的是何物,唯一瞧得入眼的約莫就是下方用來束穗子的那枚玉珠。
院門口的「娉婷居」三字是母妃親筆所書,那時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時常吵鬧著要為自己的院子換個名字。母妃奈何不過,只得笑言待日後我的書法長進了,就換個名兒……
周紳之死很快便會和_圖_書傳遍汴京城的街頭巷尾,人走茶涼,他一死,剩下的周氏餘黨不過是些蝦兵小將,已經不足為懼,周家這是要垮台了。不消多久,人人口誅筆伐的周氏一族將徹底地從汴京城消失!較之昨日的失態,現在的我顯得平靜許多,不過是具屍體罷了,若我想,埋了我也能挖出來,但那樣卻毫無意義。
土撒在棺木上發出沙沙聲,我在忍耐之間不知不覺咬破了唇瓣,咸澀感夾雜著腥味在口中蔓延開,疼,卻只讓我覺得麻木。
自然是為了裴炎。
「日子得過且過,不是嗎?」昭兒臉上笑容依舊。
「既然郡主沒有異議,那麼,我擇日便讓人上門下聘。」見我一言不發,顧淵卻笑容不變,起身,「先行告辭了。」
推開院門,只見四周的一切都整齊而不染塵埃,院中的精緻與我記憶中的並無多大不同,但院中如今的擺設都是郝漢後來命人添置的。從前屬於我的那些東西早在齊王府被抄家時或被丟棄,或被拿走,一絲不落。
天蒙蒙亮,一夜無眠的我早早起身,神情倦怠,人也顯得無精打采,簡單地用過早膳后,我帶著刀刀和簡單的一個包袱坐上了郝漢一早就備好的馬車堂而皇之地離開了皇城。
我閉了閉眼,轉身便朝來時的馬車走去,昭兒忙不迭地跟了上來。
齊王府的走道陌生又熟悉,兒時的記憶悄然在腦海中回放,我下意識加快了步伐,沿著記憶中的路尋到了幼時我居住的院落門口。
順眼望去,桃樹林立,恰逢好時節,桃花嬌艷,春色煥然,可惜這樣的好景緻誰也無心欣賞。我的視線落在前方停著的那兩輛馬車上,昭兒正站在前面那輛馬車的一側靜靜望著我。
我心頭思緒百轉千回,想琢磨出點什麼。
離開皇城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有心人耳中,但也無妨,我本就沒想過要遮掩什麼,走到這一步,已是在默默地向那些人宣戰了。
「顧伯父太過見外了。」我端起刀刀新斟的茶輕吹熱氣,「不知顧伯父今日登門所謂何事?」
我不再問什麼,輕輕帶開話題,她見我神色不是很好,喝了茶后,便尋了借口離開,我無心挽留,便讓刀刀將她送了回去m.hetubook.com.com
回程途中,昭兒自然跟我坐了同一輛馬車,和來時一樣,馬車搖搖晃晃讓人十分不適,昭兒一直盯著我,似是想將我看穿那般,我想我此時的臉色定十分難看。
昭兒慢條斯理地喝茶,時不時地偷窺我,試圖從我臉上看出點什麼,我也不點破她的心思,最後也是她先開口說道:「過些天我要回嶺南一趟,宋寅就拜託你和郝統領多費心了!」
我神色變幻莫測,卻又很快鎮定了下來,淡淡問道:「不知顧伯父何意?」
齊王府的匾額依舊高高掛在門上,因年久失修,門上的朱漆已經有些脫落,這是我回到汴京之後第一次踏入齊王府。討伐周氏的大軍攻破汴京后,郝漢等人便先在齊王府落了腳,此前齊王府荒廢了許久,直到他們入住之後,才漸漸變得乾淨整潔,因而府中並無下人,守衛皆是鐵騎軍中的精英。
刀刀等人見她到來,自覺地退開。
郝漢來見我時,我已將自己收拾妥當,靜靜地倚窗看著外頭那棵老樹。他在我身側覆手而立,道:「逝者已矣,有些事該忘就忘了吧!」
簡簡單單的一副棺木,沒有任何花紋點綴,卻用了上好的楠木。我忽又想起了大叔,大叔死的時候,不過是一口薄棺,十分寒酸。
「我為何要哭?」我閉上眼,斂下一切情緒。
下雨嗎,挺好的……
周紳本該陪同我一起活著,生不如死地活著,可秦纓卻毀了這一切。
竟下雨了。
我端坐著閉目養神,刀刀瞧了瞧車外的景色后說道:「昨夜周紳斃命后,裴毅派人去天牢領他的屍身,又恰巧遇到了同樣要領屍身的顧家人,後來那屍身便被兩家人共同領走了。」
「他死了,不管你如何欺騙自己。」
我知她有心安慰我,卻抿唇什麼話也沒說。
「是啊!待我從嶺南回來,婚事也該擺上議程了。」昭兒說起婚事有些漫不經心。
殺了我,嫁禍顧家,拔除裴炎的軟肋,讓他與顧家一爭高下,這便是裴毅的算計。
算來,我和昭兒也有好些時日未見了!
是啊,我和秦纓,生來就註定是敵人,並非我心存僥倖,而是秦家就剩下我和她,再無其他人了。
見到它,我便知今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顧淵前來拜訪所謂何事。
如今這天下,周氏亡了,看似風平浪靜,背地裡卻波濤洶湧。宋家因郝心的緣故,與我同盟互利互助,並無威脅。但顧家同裴家卻又不同,這兩家目前雖毫無動靜,但隨時都能讓我們陷入被動之地。
顧淵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遞上前來,刀刀接了遞到我手中,我不自覺捏緊香囊。
待醒來時,我伸手摸了摸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我回齊王府一事他們聽了有何反應?」我走之時抽掉了守衛皇城的那批鐵騎軍,想來秦纓並不稀罕鐵騎的保護。
若我能輕易忘記,那這些時日就不必因他是仇人之子而讓自己飽受煎熬。
我踏進屋內,試圖從那煥然一新的擺設中尋找年幼時的影子。其實,這屋內已經找不到舊時的影子了,連當年的舊物也看不到一件。
「我知道了。」我應了聲,問道,「後來呢?」
我喚刀刀上了茶,碧綠的茶葉在上等的瓷杯中翻滾,冒著騰騰熱氣,很燙口,讓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會命人將客房收拾妥當的。」郝漢忽又想起了什麼,「那日墜崖一事我已查清,確實是裴毅那老狐狸所為,為了裴炎。」
「郡主,到了。」
「如此最好!」郝漢冷聲道,「郡主,生在帝王家,本就不該心軟。」
「滿兒姐姐,他死了。」昭兒望著我的眼睛低聲嘆息,朝我挪動了些,伸手將我攬進了懷中。
這事我已經淡忘,倒是郝漢一直耿耿於懷。
我推開以前的房門,昭兒跟了上來,她環顧四周,道:「布置得很雅緻。」
馬車的一側有個早已挖好的大坑,我不曾開口,那些抬著棺木的人也不敢妄動。我和昭兒朝他們走去,走在我身側的昭兒低聲道:「其實這樣也好。」
「興平公主砸碎了好幾個花瓶,其他人都按兵不動。」郝漢譏諷地笑了聲,「郡主和她註定是敵人,從一開始你就不該心存僥倖。」
她走之後,我獨自一人卧在軟榻之上,迷迷糊糊竟入了夢,夢到了當年在鳳岐山腳下的那段似苦又甜的日子,那時阿邵在烈日之下劈柴的樣子,我端坐在屋內繡花,轉眼卻又到了離別那日,他走之時,我hetubook.com•com沒有挽留,而後那座小村在一場大火中化成了灰燼……
「那不是他。」我飛快打斷了昭兒的話,聲音尖銳高揚,隱隱藏著几絲歇斯底里。
我死死地看著,唇色泛白,不知呆站了多久,才顫聲道:「蓋棺吧!」
顧淵拱手道:「今日冒昧來訪,還望郡主見諒。」
馬車載著我們回到齊王府時,天色依舊陰霾,不見雨落。下車前我已將所有的情緒斂去,平靜得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
昭兒遞了炷香給我,我卻不伸手去接,她嘆息了聲兀自上前祭拜,我看著她虔誠的動作,像個木頭人般愣在一側,心像被撕裂開那般,疼痛不堪。
我想了想,同他們說道:「走吧,去看看。」
天色漸漸陰霾了,興許會下雨吧?
「郝叔,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我閱歷不夠,許多事其實看得不如郝漢透徹。
「郝叔不覺得這話有些多餘嗎?如今的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從我決定將守衛皇城的鐵騎軍悉數收回的那一刻起,就沒有退路了,不爭,就只有死路一條。
「想來他們選了秦纓?」這麼一想,當日媛真之所以殺我,多少也與他們扶持傀儡皇帝的計劃有關。
郝漢揮了揮手,幾名隨從利落地蓋棺,而後落葬。
馬車嘶吼著停下時,刀刀的聲音跟著響了起來,我這才睜開眼,步下馬車。
「他們倒是好心,便宜周紳那老賊了!」我冷笑了聲,斂去神色,不再多話。
次日。
踏進大廳時,我與郝漢俱是一愣。方才刀刀只說顧家來人了,卻未說是誰,我本以為來人是顧西丞,不想入內一看,竟是顧淵。
「不錯。郡主有鐵騎軍傾力相護,又可調動宋家兵馬,並不好控制,稍有不慎,便有被反咬一口的危險。反觀興平公主,勢單力薄,毫無根基,無疑是個當傀儡的好人選。」郝漢沉默了一會兒,慎重而又嚴肅地問道,「郡主可想好了?」
「觸景生情了?」昭兒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不知何時到來,我回頭時她正好踏進院內。
棺木被放到了地上。
我苦笑。
我沒有哭,她身上的衣裳卻浸濕了一片。
郝漢這才滿意地點頭,正要說什麼,那頭刀刀快步靠近了我們,說道:「郡主,顧家來人了。」
「已在大www•hetubook•com.com廳候著。」
「當日討伐周氏,大軍舉的是誅滅亂臣賊子的旗號,裴家和顧家都愛惜名聲,斷不可能在這當口上讓自己成為下一個周氏。他們在發兵討伐周氏之前,就已經為未來做好了謀划。若想維持這表面的和平之相,勢必要扶持一個新的傀儡。如今皇室血脈之中,只留你與興平公主二人,那這傀儡皇帝勢必是在你與她之間二選一。」郝漢說得直白。
顧家上門來提親,不早不晚,偏偏挑了這時候……我看著顧淵溫和的笑容,試圖從中看出點什麼。若顧家真記掛著我與顧西丞的婚約,早在顧西丞回來之時,顧家就應該上門提親,但他們並沒有那麼做。
「無妨。近來可好?」我在她面前停住步伐。
沉默了半晌后,昭兒道:「你若難過,就哭出來吧!」
這世間每一種痛都會漸漸被遺忘,我不想忘記他,不想記住今日這幾欲窒息的痛。
顧淵見我這般神色,知我已經明了,笑道:「郡主猜得不錯,我今日前來,是替犬子向郡主提親的。當年這樁婚事是先帝定下的,顧家一直都記在心上,我想郡主也是如此吧!」
自始至終,裴毅對我的一切容忍,都是為了裴炎,他不想同裴炎父子反目,所以我才能在最初孤立無援的時候活下來。在他的眼中,我已成為裴炎的軟肋,所以在秦纓出現后,他開始容不下我。
我忽然莫名地憎恨秦纓。
這個香囊是昔年我親手所做,雖丑,卻是我平生做出的第一個香囊。那年皇伯父為我和顧西丞賜婚之後,我將它送到顧家做了定親信物。
我的院落離齊王府大廳尚有一段距離,加之我腳程較慢,走到客廳時,客人已經喝光了一杯茶。
他是來提親的!
「我知道那是何種滋味,很難受很難受,我爹死時,我也是那般。」昭兒的聲音中帶著几絲哀傷,「他死了。」
一側的大坑片刻之間便起了土堆,前方立了碑,卻是一面無字碑。
「他沒有死!」我驀然睜眼,惡狠狠地盯著昭兒平靜的面容。
所以他沒有死。
父王母妃死時,我歇斯底里地哭,大叔死時我平靜卻難受得無法言語,可時日久了,我想起他們的時間卻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他們的死帶給我的疼痛終會一日日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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