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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境地，只得強攻，再尋求安全之所。然而前方牽羊谷，對大軍而言已毫無優勢，唯一的選擇便是後退，後方雖有強敵，但在如此危急情況下任子衡別無選擇，只得下令全軍後退，與蘇嫵所率領的大軍正面衝突。

望蘇抬頭，忽然朝他露出笑，那笑在陽光之下顯得妖媚詭異。

任子衡手中的佩劍朝望蘇刺去，卻見望蘇一手緊握著馬韁，整個身子向後仰輕而易舉地避開了他的攻擊，再看向他時，眸中多有嘲笑的興味。

遠征在外的他們尚不知道現在的燕京早已和他們出征前不同，就如牽羊谷這一戰那般風雲變幻。

任子衡起身走至那屍體面前，將刺在那人心口上的佩劍取回，拭去劍上的血跡后，道：「淮都初定，太守府並非那麼太平，若你單是為了享樂，倒不如返京。」

平時關押俘虜的營帳四周重兵把守，十分森嚴，連只蒼蠅都無法飛進去。營帳中關押的那個俘虜自失手落網至今，用盡了辦法都無法讓他開口。任家軍欲從他口中探查到敵情，故而這一路一直都帶在身邊。

城破之後，既有百姓留下，亦有百姓憤而背井離鄉四處顛簸流浪。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那原本已經死去的人竟奇迹般活了過來，那人死而復生感激涕零，道：「多謝閣下相救之恩。」

「……」

行軍作戰貴在神速，次日一早，整座營寨頓時人去一空，除了留守淮都的兩萬兵馬外，其餘將士都隨大軍一路向北，朝東勒國都梁陽進發。

來人似有急情上報，神情肅然，以致領路那名守衛亦跟著情緒緊繃。

日上當頭之後，營寨之內大軍整裝待發。任子衡命部將左元領兵兩萬繼續圍攻鳳郡，率餘下親信主力東渡白馬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發，途中迫使東勒官吏紛紛投降，一路直逼梁陽。

仔子衡冷笑一聲，道：「這太守府，怎比得上你那右相府？以今日所見，大人的病已無大礙，如此，明日找們便出發吧。」

軍中上下皆對右相的叛國之舉十分震驚，震驚之後咒罵不已，紛紛主張上書嘉慶帝，甚至用血書寫望蘇的罪狀。

「口說無憑，你可有物為證？」任子衡若有所思地問。

幾位將領面面相覷，十分震驚。他們此行行軍神速，本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讓敵軍智不及謀，勇不及斷，現在看來反倒是己方陷入了困境。

蘇嫵並不死心，招式連發，刀刀致命，雖是如此，卻都一一被任子衡避開。

大毓攻下淮都后，全軍駐紮在城外，雖紀律嚴明，卻也讓城中百姓受到了大驚嚇。如此僵持了十多日，城中上下見自身無慮后，一切才逐漸恢復成從前那樣。

敵軍逐漸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谷中現身，只聽嗖嗖幾聲，敵軍將領三箭齊發，朝任子衡身旁的望蘇射去。望蘇一時躲閃不及，幸虧任子衡縱馬上前，揮劍砍斷了其中兩箭，其中一支箭被打下后穩住馬後，直直墜在任子衡的馬上，戰馬受到驚嚇，險些將他從馬上摔下。

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盔甲，烈日當頭，卻讓他覺得莫名的寒意。他的手指著望蘇，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你，居然是你……」

太守府建造得極為華美，東勒不過是個小國，本身資源匱乏，並不富裕，故而任子衡踏進府邸后，也被這處處盡顯奢靡的宅邸嚇了一跳。

任子衡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望蘇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劍，利劍在下一瞬穿破了盔甲，刺進他的胸口。

她偏頭看騎馬行在身側的望蘇，心下不解他為何要幫東勒。

穩住馬後，任子衡正要揮令大軍朝前進發時，後面突然有部將策馬疾奔上前道：「大將軍，不好了，後方突然出現了大批的敵軍朝我們殺來——」

任子衡見了他，冷聲道：「我以為右相大人至少會讓人通報一聲，這兒畢竟不是大人的營帳。」

外頭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營寨內燃起了熊熊篝火，四周早已荒無人煙，唯有鳥鳴獸吼聲聲不絕，為這寂靜的郊外添了幾分清冷之意。

望蘇飲盡杯中酒，拍掌笑道：「將軍武藝高超，讓人佩服。」

一名部將見蘇嫵的刀轉而揮向不遠處的望蘇，忙策馬而上，雖是將望蘇救了下來，卻沒能精準地避開這一刀。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的輕薄彎刀瞬間割破了他的咽喉，剎那間，鮮血有如水柱般噴涌而出，噴滿了蘇嫵那一身銀色盔甲，也濺落在四周將士的身上。

待帳中只剩他們二人，來人忙行禮，道：「下臣李有福見過任將軍。」

望蘇悠閑飲茶，道：「本相不擅領軍作戰，不過倒也知道何謂有所不爭。」

負責處理屍首的兩個小兵有些漫不經心，直接將那屍首棄在荒山野嶺后便回了營寨。待他們走遠之後，悄悄尾隨他們而來的蒙面人靠近屍首，在他口中餵了一粒藥丸。

那人將信收好，立刻往深山而去，另闢道路往鳳郡的方向而去。

任子衡麾下多為精兵，征戰沙場多年，軍中上下將有必死之心，而兵無貪生之念，全軍奮力廝殺，倒也衝出了一條血路。

「將軍既然這麼說了，我自當無異議。」望蘇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忽然笑道，「聽說將軍凌晨時分逮到了一名刺探軍情的探子？」

望蘇見他到來喜悅萬分，拍手命下人上了酒菜后，拖著他一道盡情享樂。任子衡飲下第一杯酒後，便不再喝ｍ.ｈeｔｕｂｏoｋ.ｃｏm•cｏm。望蘇不甚在意，為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待歌舞結束，他揮退了侍立在四周的婢女，笑道：「這太守府倒是十分適合飲酒作樂，若非將軍不願拋下那些將士，如今你也該是在這府中享受的。」

不明就裡的李有福臉色頓時慘白，最終成了刀下亡魂，臨死之前嘴裏猶在大喊冤枉。

淮都乃東勒國邊城之一，毗鄰大毓，背靠淮山，靠山之地本該易守難攻，但淮山地勢過低，防守不易，加之淮都太守昏庸無為，與任家軍對峙兩日後便棄城而逃，城內將士無心戀戰，這才讓任家軍輕而易舉攻下。

待眾人都安靜下來后，任子衡轉向望蘇問道：「右相聽了這麼久，可有什麼看法？」

來人朝左右士兵頷首后，忙大步踏進了營帳。

他的話讓方才主攻梁陽的部將咧嘴笑開。任子衡沉思片刻，便道：「現下樑陽防守不牢固確是事實，但若讓他們頓兵堅城，對方便可從容應戰，屆時我們要攻下樑陽怕是要耗時耗力。」

望蘇掀了帳簾進來時，正見灰燼自任子衡指間滑落，他回頭望了來時的方向一眼，心頭瞭然。

沙土堆出的地勢圖上那座山忽然倒塌，李有福的話讓任子衡心頭一怔，對此十分意外，卻又故作不信，喝道：「長公主與皇上素來親厚，又怎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李有福，你竟敢千里迢迢跑到淮都來矇騙於我。」

「大將軍，看來我們軍中有叛徒。」

各部將在行軍路線上產生分歧，一時之間爭論不休，激烈的爭吵之後，眾人決定聽取任子衡的意見。

大毓戰馬腳力非凡，一陣你追我趕之後，終於將敵軍遠遠地甩在了後方。

戰馬踐踏之地慘叫聲連連，許多將士葬身馬蹄之下。

軍中上下都意識到有人透露了行軍圖，全都憤怒不已。

「大人免禮，不知大人此行，所為何事？」任子衡上下打量他，自燕京到此處，路途遙遠，他風塵僕僕而來，定有要事。

任子衡低頭研究路線，心下倒覺得此計可行，他還未說話，便被另一名部將搶了先。只聽那部將說道：「蘇嫵兵力不小，若舍鳳郡而去，若不能直取梁陽，退時必為敵軍所乘而陷人腹背受敵之境，此舉萬萬不可行。故而屬下認為，我們必須先取鳳郡再行軍梁陽。」

任子衡得了消息后，親自去確認過，見那俘虜斷了氣，便讓人將屍首處理了。

「大家冷靜些，當務之急是殺出重圍——」任子衡一劍砍下一名敵軍的腦袋，血淋淋的頭顱在地上翻滾，眨眼便被馬蹄踐踏。

蘇嫵等人追了一段路后，便停止追擊，這一戰不單是任家軍傷亡慘重，佔據了地理優勢的他們亦損兵折wｗｗ.heｔuｂｏoｋ.ｃom.coｍ將，若再追上去，其實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懇請將軍明鑒，下臣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言，下臣甘願天打雷劈。」李有福心頭焦急萬分，唯恐任子衡不相信他。

「將軍莫不是怕我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望蘇睨著他，語氣頗為不遜。

手中的摺扇張了張，望蘇靠向身後的軟墊。

帳內尚且聽得到慘叫聲，任子衡靠向椅背，再看了手中的信件一眼，掏出火摺子將它燒成了灰燼。

李有福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道：「左相大人怕將軍不相信，特讓下臣轉交他親筆書信一封，相信將軍看完后便知道一切。」

半夜之後，有守衛進去巡視時那人尚且安在，不想到次日早上再去查看，那人卻早已經斷了氣。

東勒蘇家與任家一樣，世代征戰沙場，蘇嫵雖為女子之身，卻是東勒赫赫有名的大將，由於她的憑堅固守，大毓兵馬屢攻屢敗，無從下手。

李有福忽然跪了下去，懇求道：「將軍，京中出大事了。二十日前，長公主領兵逼宮，自此把持了朝政，皇上則被其軟禁在宮中，朝中大臣多方求見，皆無人得見聖顏。下臣臨危受命，懇請將軍班師回朝，以擒叛黨。」

牽羊谷再往前，過幾座小城鎮，便可到達梁陽。前方偵察兵偵查歸來，道前方一切無恙，大軍便朝牽羊谷挺進。

望蘇那一劍刺中了要害，好在任子衡的盔甲做工十分精良，擋住了大半的衝擊力，故而那一劍雖刺得深，卻仍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如此甚好，讓他們小心些，別毀了我處心積慮才弄到手的棋子。」望蘇輕揮手，伍六與那屍體便消失在他眼前。

營帳之內，任子衡正與幾位部將在商討下一步行動，見來人已經進來，任子衡便讓幾位部將先退了出去。

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望蘇拍了拍手，門外便出現了一名侍女裝扮的女子，她上前幾步，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一路前行，大軍戰無不勝，所到之處必定生擒敵將取其城，接連攻佔隋邑、龍門之後，大軍進而攻打鳳郡。連續丟城讓東勒國君寢食難安，責令人駐鳳郡的大將蘇嫵務必守住鳳郡。

軍中上下在生死場上拼殺慣了，撤退也十分迅速，然而這卻是望蘇隨軍而來第一次吃到敗仗，一時之間落在了人後。任子衡怕他受傷，只得策馬回頭去尋他，而命令前頭將士繼續撤離。

蘇嫵策馬追擊任子衡，隨身而佩的彎刀早已出了鞘，寒光一閃，便見她一刀朝任子衡揮去。任子衡顧慮到身旁毫無防備之力的望蘇，自馬上騰空而去，十分驚險地避開了這一刀。

見到望蘇時，他正在懷鳳閣飲酒作樂，眼前這荒誕的舉動著實讓任子ｗｗw.hetｕbｏｏｋ•ｃom.ｃｏm衡難以接受，卻因他的身份是監軍，對此也只好儘力視而不見。

與此同時，軍中不知誰帳下的幾個士兵持劍護送望蘇，與他一道退到了蘇嫵身側。

牽羊谷一役損傷慘重，加之主帥身負重傷，素來曉勇善戰的任家軍不得不停止進攻，退居早先攻下的衡陽休整。

「李兄——」其中一名素來與那部將交好的將士嘶喊著避開了迎面劈來的一刀，奮力朝蘇嫵殺過去。

「待我軍拿下鳳郡，早己入冬。入冬之後，糧草資源匱乏，並不利於持久戰，如此一來，敵方便佔盡優勢，屆時我們恐怕很難尋得機會一舉攻克敵方。」

「可是這麼死攻鳳郡並非長久之計，再這麼下去，若是糧草接應不暢，不也是拿兄弟的性命開玩笑？」

「要拿下蘇嫵固守的鳳郡，並非一朝一夕便可做到。如今東勒既要協助北齊進犯尚國，又大派兵馬固守鳳郡，內部定然兵力不足，屬下認為，我軍該繞過鳳郡，直取梁陽。」一名部將在地圖上比畫之後，大聲說道。

帳外左右聽到此話，立刻衝進帳中將李有福給拖了出去。

待到了將軍營帳，帳前的侍衛見了令牌，進人帳中通報之後，再度出現在二人面前，道： 「這位大人，將軍一請您進去。」

「我在這太守府尋歡作樂，可是為將軍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真要仔細論來，將軍還應當謝我才是。」望蘇低笑，堵得任子衡說不出話來。

牽羊谷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許是近來幾戰連連告捷樂壞了這些將士們，任是任子衡治軍嚴謹，軍中上下多少也有些鬆懈，大軍方進牽羊谷，就被事先埋伏在此處的敵軍殺了個措手不及。

讓李有福意想不到的是，任子衡迅速看完信后卻拍案而起，大聲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當面誆本將軍。來人，將這人給我拖出去斬了。」

軍中上下所有人都對此次出征充滿了信心，都以為自己可以凱旋而歸，去見父母妻兒，但他們之中有許多人再也回不去，只能沉睡在這異鄉的土地上，任由鮮血染紅這塊土地。

一直以來都對大毓軍隊十分有利的局勢在瞬間顛覆，全軍上下受到前後兩面夾擊，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

任子衡皺眉，與他僵持片刻，便離開了太守府。

埋伏在牽羊谷中的東勒輕騎紛紛現了身，兵馬之多尚在任子衡預料之外，又聽後方將士來報，道後方領軍主將是本該防守鳳郡的蘇嫵。

「主子需要的棋子已經盡數到手。」伍六道。

兩軍對陣，死傷難免，一且今日敵暗我明，根本無法預測敵人的人數，一時之間大軍陷人了混戰。

任子衡手握三分之一的兵權，只要他肯出手一切局勢便能逆轉。這段時日他日夜兼程https://www.hetubook.com.com，馬不停蹄，就是為了早日尋得救援。

望蘇卻大笑出聲，道：「的確是我，看來將軍很意外。」

「大將軍言之有理。」有人道，「 咱們這是在行軍作戰，怎能前怕狼后怕虎？蘇嫵那娘們再厲害，能比得上咱們將軍？」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任子衡並未否認，不遠處細微的聲響讓他神色驟然變冷，迅速拔劍朝那方向擲去，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名小廝打扮的男子頓時自門板后摔到地上。

前頭撤離的將士見任子衡被望蘇刺傷，忙策馬上前保護他，一時之間軍中上下又陷入了混亂之中。

自征討東勒起，二人在言語上這麼私鬥了不下千回，每回任子衡都敵不過望蘇那張利嘴。他心知再與望蘇爭辯亦是徒然，索性不再理會他，傳令邀方才那些部將至此商討軍情。

冷汗自任子衡的額頭一顆顆滾落，他忍住傷口上鑽心的疼痛，打斷了部將的話，咬牙道：「趕緊撤。」

「大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右相他怎麼——」

眾將又商討了一番部署，待任子衡作了決策后，便各自回了營帳。

望蘇並非沒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只是不願搭理她，他深深凝視了任家軍消失的方向一眼，轉身策馬離去。

黃昏之後，有快馬朝營地疾奔而來，守衛戒備森嚴，將那人給攔了下來。來人自懷中掏出令牌，仔細盤查后，其中一名守衛便領著來人往不遠處的營地而去，營地內士兵來回巡視絲毫不敢懈怠。

策馬來到望蘇身側后，任子衡見他神情不大對勁，誤以為他受了傷，忙問道：「你沒事吧？」

過了幾日，望蘇借口身體不適，拋下軍中上下住進了淮都太守府。

將士們見同伴一一葬身在此處，紛紛殺紅了眼，刀劍揮過之處必見血，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鮮血，而地上，早已血流成河。

說罷，便放了行。

蘇嫵的軍隊早已與方才伏擊在牽羊谷的兵馬會合，心知大毓軍隊後頭並無援軍，遂一直緊追不捨。

「你回去之後，只許將此信遞到你們主帥手中，她自會知道該怎麼做。」蒙面人將信遞到他手中后，也不再多言，轉身便離開。

「把那屍體處理掉。」望蘇將手中的酒杯往後一拋，玉杯應聲而碎。見那女子拖起那具屍體欲走，又問道：「伍六，左老可已將事情辦妥？」

他自地上站起，將書信遞到了任子衡手中，見他接過信，頓時鬆了口氣。

「李副將，若是草率進軍，一旦遭遇伏擊，定然會對我軍造成重創。你難道要拿我們帳下這些兄弟們的性命來開玩笑？」

大軍退到谷口之時傷亡人數眾多，馬蹄踏過之處多是自家兄弟的屍首，士氣大跌。好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任子衡迅速穩住了軍心，軍中上下恢復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