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沉痾
「是毒。」
「不敢當，小臣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廣雅閣乃是前殿側邊招待貴客之地，布置仍是簇新，大氣之外不脫尊貴。瑗夫人一派端莊，抿了一口茶，打量著葉秋，柔聲笑道：「這一陣真是有勞太醫您了。」
即使是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仍是微蹙，彷彿是在沉思，又好似遇到了大悲大苦，卻偏偏冷凝著性子，倔犟著不肯哭出聲來。
「哦？」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欲以小指勾起朱聞頸下的系帶絲絛，卻被對方手掌瞬間反握。
他進了疏真房中，只見床邊放著一盞空碗，裏面殘剩些葯汁，疏真蓋了錦衾，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頸，已然沉沉睡去。
她嘆氣又道：「也是我這個作姐姐的照顧不周，真是不知該如何對君侯交代。」
「你又何必假裝不知——你父王愛不釋手的那捲畫里，才是他心頭眷愛，我又m.hetubook.com.com算哪牌名上的人？」
朱聞攜了她的手，一送一放之間，仍歸到了石桌另一端，「淑容，你的扇子要落地了。」
她話風一轉，低聲問道：「昭訓的病究竟如何，這麼拖下去，會不會……」
葉秋面上絲毫不見惶恐之色，微微一禮后，仍是神情自若，「她得的不是病。」
朱聞說完便拂袖起身，亭外落英繽紛，更襯得他長身玉立，眉目俊逸。
「被人下如此奇毒，弄得沉痾纏身，她的過去，定然帶著不可預期的危險——二王子您難道沒有絲毫好奇心么？」
朱聞目光微動，他想起前次覲見時的情景，心下明白了幾分，卻是不動聲色的笑道：「這位畫中仙究竟是誰？」
蕭淑容漫不經心的將險些墜落的宮扇一拋，渾然不顧其上的寶石蝴蝶磕飛一角，嗔道：「何必當我是洪水猛獸一般m.hetｕbｏｏｋ•coｍ•com防備？」
她說著，神情越發曖昧，只是輕聲嬌笑道：「那畫中人瞧起來身份尊貴，連個笑模樣也無——你們男人就愛這個調調，越是難以征服的，就越有興趣……」
朱聞淡然將她的話截斷，卻也順便給了個台階下，隨即吩咐道：「我與葉太醫有話要說，你先退下吧。」
珠簾微動，帶出些聲響來，倒是把房中安息香的味道散了不少，朱聞回頭，只見虹菱躡手躡腳走來，正要取走葯碗。
她的雙目沉浸在陰影中，竟有些熠熠發光，葉秋看著心頭火起，正欲反唇相譏，卻聽閣外有人森然道：「阿瑗，你問這話，倒似在咒人一般！」
瑗夫人略微躊躇，卻是帶了些幽愁神氣，嘆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妹妹，所以想問問太醫——昭訓她如今這麼不上不下的病著，可有什麼起色嗎？」
虹菱微微舉高葯https://www.hetubook.com.com碗，思量著朱聞神色，又道：「他還在前殿沒走呢——瑗夫人正在招待他。」
「疑難雜症倒是沒有……」
朱聞回到自己殿中時，已過了正午，天候已然有些熱意，日光照得飛檐微灼，各房中都換了紗帳竹席，遠處瞧來珠光柔霧一般，分外旖旎。
瑗夫人柔順應是，雙手卻無意識的將長袖絞緊，尖長指甲幾乎要將絲絹劃破，她襝衽而下，閣中便只剩下心思各異的兩人了。
兩人對視一眼，出了房門，朱聞問道：「葉太醫過來診脈了沒？」
蕭淑容張口欲答，卻在瞬間又改了主意，低笑道：「反正不是王後娘娘——你若是想知道，何不去問你父王？」
蕭淑容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唇角微微扯動，憤然之外，帶出些詭譎陰森來——
瑗夫人一驚，花容為之變色，隨即卻強笑著起身，顫聲道：「君侯您真是誤會臣妾了，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擔心……」
「君侯！」
「我知道你最近忙碌，有些話不及意。」
朱聞悚然一驚，雙目瞬間銳利有如實質，「那是什麼？」
朱聞沉聲道。
朱聞的心中又是一疼，沒來由的輕嘆一聲，黑眸深處也有些黯然了。他伸手替她蓋好被角，觸手之間，卻仍覺對方肌膚沁涼，透著病態的詭異。
葉秋冷眼看著對面貴婦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冷笑不耐，卻終究按捺住了，和顏悅色道：「夫人今日請我來，可是有什麼疑難雜症？」
「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掌心么……」
她望了一眼葉秋，口中娓娓道：「葉太醫你也不是外人……說來我們睦元殿中也真是作孽，先頭的燕姬與人行那苟且之事，弄得君侯顏面無光，如今這位新封的昭訓又時常卧病，這般折騰，我又是個側室，可真是為難哪！」
朱聞正襟危坐，對近在咫尺的朱顏麗色視若無睹，只是低聲發和-圖-書問。
蕭淑容柔聲細氣說道，語氣中帶著深深酸怨。濃密的長發漆黑如瀑，高高低底的遮下來，將她眼中神思都湮沒不見。
……
「烽火佳人，畫中神仙……？」
葉秋眼中冷光一閃，卻是乾咳一聲道：「她的病乃是頑疾，非一日之功可以奏效，只能徐徐調養。」
朱聞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卻沒說什麼，他低聲吩咐道：「照看好她，我去去就來。便朝著前殿而去。」
「淑容言重了……只是孤男寡女，身份有別，如此糾纏，只是白白讓人看了笑話——你也不想宮中有什麼流言傳出吧？」
葉秋的笑容涼薄淡定，卻是深深望入朱聞眼中，觀察他的神色。
「來過了，稍稍改了一劑葯的分量。」
「她的病絲毫不見氣色，反而更加沉重了。」
媛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隱晦喜色，卻又斂住了，別過臉去低聲哽咽道：「這位妹妹也是個福薄的，自從得了君侯寵愛，時常抱病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