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疏真放下書，深深看了他一眼，朱聞卻也看著她，「此時去，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而且現在戰亂四起，也沒人顧得上，反而容易得手。」

朱聞喜出往外，「就這兩天。」

她忍住氣，卻是理也不理朱瑞，只是望定了朱炎，盈盈一拜，蹙眉低聲道：「臣妾見過王上。」

若是從前，他大概會輕笑一聲，認為這個懦弱的三弟不足為慮，但疏真卻對他頗有忌憚與關注，對於她的眼光，他一向是佩服，如今大勝在即，來了這一出，卻也實在是隱憂一樁。

她不知怎麼，也說不下去，兩人的身影在帳篷上映成一片，朦朧了燈火，模糊了彼此。

朱聞很配合的作出猙獰惡相鬼臉，徹底把她逗得大笑。

她明眸掃向朱瑞，只見他笑吟吟道：「淑容不在自己宮裡休息，前此有何要事？」

疏真低下頭，不再言語，就在朱聞以為她仍是反對，正要絞勁腦汁想辦法時，她低聲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去？」

不宜將戰事拖久。

朱瑞將葯喂完后和_圖_書，取過一疊截要，給朱炎過目。

朱聞聽了這一說法，頓時大怒，但連連嚴刑拷問后，知道這是真的，不免又急又怒，著急上火的嘴上都起了泡。

朱聞居然又笑了起來——自童年起，他便自然發覺，凡是他所求的，所願的，都要比其他兄弟付出數倍的努力，這才能勉強得到，更多的時候，卻是求之不得，沮喪到麻木了。

重新低下頭看了一眼秘密文書，他冷靜思索著，心中卻是重新升起了一重憂患——

只有一兩株，數年間不過有三四枚果子，狄人先前勢弱時，還曾向天朝納貢過，也曾與燮國來往，都有這一味，只能製成了乾癟果肉，效果不免大打折扣。

朱炎的聲調平緩，毫無波瀾，好似在眼前的不是他獨寵了許久的解語花，而是不相干的路人。

疏真原本吃了燮國庫存的那一顆，大有好轉，但幾次遭遇偷襲，真氣屢次強行提動，引起體內的暗傷與舊毒，反而急劇惡化，拖到如今，只有最新鮮的和*圖*書果子才能治愈了。

夜風吹過氈毯，暖暖的沁人心脾，帳外有不知明的沙荊花香，帳隙外沉月已現朱紅，漫漫蒼穹，卻是再無一顆星子。

這一句話平平淡淡，卻含著不容置疑之意，他的眼，凝灼於她的，彼此黑瞳中晶亮。

疏真剛要說太急，卻見朱聞握著她的手勁微微加大，並不疼痛，卻是帶了體溫的灼熱，「這次就依我吧，你真的不能再拖了。」

朱瑞一聽便知端倪，不由微微冷笑，溫言道：「讓她進來吧！」

不是早該明了嗎？無論自己為這個國家，為父王母后做了多少，他們眼中，是不會有自己的身影的——即使有，那也是忌憚與算計。

「老頭子真是昏聵了……」

這世上一切美好之物，離他的距離都有點遠——只除了……

傳說中的至寶水晶果，只長於最高雪峰的絕頂上，人煙不至，飛鳥難及。

朱炎目光安然，面色極佳，看上去竟是年輕了好幾歲。

他一把攥過她的羅袖，從中抽出帶了ｈｅtu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血跡的絹巾，她躲閃不及，兩人頓時都默然無言了。

即使不去考慮王位之爭，這都是個棘手的問題。

「況且，我們在狄人的土地上不知能逗留幾日，遠水解不了近渴。」

「父王，這幾日的奏章我已經批閱了，請您用印吧。」

我已經有了這世上最好的寶物。

朱聞耍賴道：「我只是個小小庶子，別說是龍了，就是惡蛟我也不夠格。」

她人還未到，卻已經聽到朱瑞那一聲吩咐，不由的勃然大怒——向來是她伺候在朱炎身邊，這看起來獃頭獃腦的少年要見父親，還需她在燮王身邊通傳，如今居然倒過來了？！

朱聞與金禪都不願久戰，這一出敗退卻是出奇的順利。

要想及時服食，只有親自去採摘，立刻吃下。

朱瑞將葯碗放在几案之上，取了小銀勺，一口口餵給朱炎。

宛如小心翼翼的獾，以及手持鐵叉的獵人，戰局便在這種詭譎的平靜中緩緩北移。

蕭淑容險些沒被他氣暈過去，這十年來，都是由自己隨侍在和圖書朱炎左右，現在居然輪到這毛頭小子來問「有何要事」？

「說得好似小賊一般……」

疏真皺眉，朱聞按住她的掌心道：「我決定了，我要陪你去。」

「我要你活著，好好活著……」

「好……」

朱炎目光略動，草草翻過，就要用印。

朱聞挑了挑眉，「我付了他五萬兩的酬勞，他要幫我在封地盯著老鼠們的異動。」

追到後來，已經接近狄人的王庭中心了。

到了掌燈時分，他終於按奈不住，鄭重的對疏真道：「我們走一趟雪峰吧！」

此時殿外略微有人聲喧嘩，有女子聲氣在糾纏喝罵。

他的眼神看向低垂紗簾的後堂，怒氣緩緩消失，連眼波也變柔了。

他低下頭，看不清表情，只是那雙攥著她的手掌，乾燥而溫暖，卻帶著不易覺察的顫抖。

疏真失笑，不由調侃起了他，「好似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就在做著賊匪的勾當……」

他如此低喃道。

他放下文書，暗自下了個決定——

朱聞不是沒想過在追擊時給予重挫，但金禪hetubook.com.com在用兵上也頗有章法，雖是敗退，卻也是前後分明，一絲不亂。

朱聞心中一動，隨即從軍中提來狄人親貴，一番拷問后，又得了一些水晶果的消息。

朱聞咬牙冷笑，拂袖而起，險些將案間玉瓷筆架摔到地上，一瞬之間想起在後堂沉睡的疏真，連忙化掌施力接住，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最要命的便是這個——水晶果一旦摘下，便會飛速風乾，根本來不及到病人床前，便會重為乾癟。

「二師兄可以陪我去……」

殿門開啟，蕭淑容挽了身上披帛，怒上黛眉，急匆匆入內。

朱瑞一步步來，若是大權在握，對這裏的軍械糧草供應，以及其餘照應，會變成怎樣？

朱聞走到她身邊，握了她的手，疏真面露薄暈，卻仍堅持道：「白龍魚服，恐遭宵小所乘。」

被這麼一打岔，他鬱積的怨憤也化消不少，他嘆了口氣，冷冷一笑，卻是為自己的怒氣而失笑了。

「我會好好活著的……」

……

朱聞如此說著，自己也詫異自己居然如此能言善辯。

「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