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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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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京

第一章 回京

仁帝此時也開了口:「當日與邵大人一句戲言,算不得准,邵家既然屬意於如月,那便成全他們吧。夢華,你放心,朕必不會委曲你,我已於你母親商量過,這次回來便留在宮中長住,再不用回杏洲。」
確實沒有外人,除了宮侍,在場的將來都要成一家人,阿姊不是外人,雖然她從不認可自己人。邵之思嘛,也不能算是外人,若無意外,他便是自己今後的良人。而殿上望著她一臉慈愛笑意的仁帝,卻是她身份尊貴行事荒唐的父親,自然,眼下她還只能稱他陛下。而她的母親,風華夫人已在用眼神催促她,她依言上前,偎入風華夫人懷中:「母親,我在杏洲聽人家說這世上最美的人非風華夫人莫屬,今日一見才知你又美了些。」
「奴婢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想著只有這件披帛方才襯得上小姐這身流雲裳。」
她嘆息一聲,低頭對懷中的阮夢華道:「夢華,長幼有序,得先送如月出門,是也不是?」
她本把每年回京當做差事來辦,上京城裡的風花雪月,統統與她無關,繁華也罷,富貴也罷,那些琉璃瓦、飛龍檐都讓她沒由來覺得心中壓抑,尤其回來后她要見的人不止母親與阿姊,還得入宮去見一見那位仁愛的皇帝。
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心中有愧?去年那個冬日,他親自送她上船,囑她一定要照看好那盆玉色煙花,待來年秋日再相見時,一定帶上它。轉眼就對他人柔情萬種,要和她的阿姊成親嘛?
她低頭看看,挑眉笑道:「鳴玉,你倒是明白我。」
阮如月待要推辭,她又道:「左右不過是個物件,讓與阿姊又何妨?」
她倒不是無事獻殷勤,今日宮中上下全都在等著這位主子進宮,雖然不是名正言順的主子,但誰敢對她不恭敬?況且說不定馬上就要名正言順了。
她這后一句,卻是想向懷姑姑口中打聽一下,看她知不知道宮中今日傳召所為何事。
阿姊入宮?這事兒倒是稀奇,她這位姐姐自懂事後,一向視自家小妹與母親為家醜,連帶著厭惡自己的身世,打小就不願踏入皇宮一步,即便阮夢華每年只回府一次,也是冷臉相對,出口全是傷人的話。
兩人站得極近,一素一艷,阮夢華低頭看了看自己肩上華麗的披帛,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阿姊一向可好?咦,你為何面孔發紅?」
懷姑姑連說不敢當,左右看了看,低低說道:「老奴也不知,倒不是大事,早上的時候老奴瞧見阮小姐也入了宮,想是夫人今日會在宮裡為夢華小姐接風。」
船非官船,卻能動用羽林衛護送,不得不讓人猜測船上到底載的是哪位貴人。
沉玉顧不得頂嘴,左看右看查點物品。
仁帝有些不忍,雖是早商量好的,可他何嘗想委曲了自己的女兒,只是夫人之意已決,而且想趁此機會將夢華長久留在身邊,邵之思又非絕世男兒,夢華即將回歸皇朝,有更好的男兒才可與之相配。他看了眼風華夫人,想了結如此尷尬的局面:「今日夢華才到上京,定已勞累,朕已吩咐下去,將紫星殿賜與你住,不若先到新居安頓下來,用過膳再說不遲。」
阮家派來的管事姓常,陪著笑走上前請自家小姐上車,但那明黃色的宮車讓阮夢華望而卻步。阮家受帝王恩寵她知道,一年未歸,竟不知已至此登峰造極的地步了?小廝放了腳踏在馬車前,等著她上車,常管事垂手立在一旁道:「夫人在宮裡等小姐。」
這話說得阮如月面上潮|紅更甚,低頭避向一旁,順著她眼光看去,正是邵之思所站之處。
風華夫人緩緩起身,想要安慰她,她一味後退,不願與人接近。風華夫人只得想了想道:「夢華,此事也是不得已,邵家……邵公子他一直屬意於如月,今日他進宮陳情,便是求陛下為他和如月做主,並且邵家的意思是想要早點為他二人籌辦婚事。」
懷姑姑能做得長久,另一個緣由卻hetubook.com.com是風華夫人,她不進宮,但也不想讓哪一宮得了勢去,如此一來,倒讓一個管事姑姑得了便宜。她二人雖無私交,但隱約中有了那麼一點牽連,阮家人進宮,懷姑姑總是親力相陪,照拂得妥妥貼貼。其中阮夢華六歲進宮那年,曾在宮中迷路,還是懷姑姑無意中遇上,親自送迴風華夫人面前,這點事雖然算不上恩情,但阮夢華年年回京,總忘不了與她見上一面,送上些禮物。
他話未說完,芷慧宮的懷姑姑已帶了幾名宮侍過來,還抬了個步攆,遠遠地跪倒迎接,恭聲請安問好,阮夢華顧不得慕容毅,上前幾步將懷姑姑扶起,笑道:「姑姑這是做什麼,敢情一年不見已不認得夢華了。」
阮如月訝然抬首,看向站在的她。不知是否錯覺,一向在她面前唯唯喏喏的阿妹竟目中含煞,令她心驚。是了,她到底是夜姓女子,是個公主,這些年來在阮府被自己冷待,聽母親的意思,不日將會為其正名,說不得會再來難為自己。
她這邊心中思量來思量去,阮夢華又問道:「邵公子已當場表白自己的心意,阿姊,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事到如今,已然成了定局,她該趁勢謝過仁帝,去看看將成為她日後富貴榮華象徵的紫星殿是如何地奢華,卻突然問向那個白衣女子:「阿姊,你呢?」
「年年回京,我若是不用心陪著走這一次過場,倒真對不起千般賞萬般賜,也對不起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了。不說了,你猜這次來接咱們的會是誰?」
京東渡口離上京城不遠,往日船隻靠渡口本是易事,今日卻被勒令一律不得往渡口停靠,暫泊在三里之外。渡口的小官苦著臉親自乘了船帶人守在水道口,為今日無法收好處費在心裏心中不住哀嘆。他扭頭看了眼那些持刀站在渡口的皇城右衛軍,想罵又不敢罵,那領頭的少年將軍銀甲紫衣,手扶佩劍,一雙利眼看過來,嚇得他不住催促河上的船夫:「都快點,官家辦事,內河道暫不開放,全都給我聽好了,一刻之後若還有船隻停在內河道,立時收為官府之物,另加重罰!」
望著漸漸往花深處行去的步攆,慕容毅緊皺眉頭,或許天意如此,那些沒說完的話本輪不到他來說。
才說完又覺可笑,當時只是有那麼一說,並未下過文定,如今反悔起來倒也容易,怪不得母親與阿姊如此迫不及待,不顧她舟車勞頓也要將這件喜事定下。
可是邵公子呢?慕容將軍怎地來了?
她似是沒聽到任何人的話,目光一點點的移到邵之思身上,他面容平靜,彷彿周遭之事與他無關,一逕沉默著。
晴天,有風。
風華夫人獨愛茉莉,世人皆知,仁帝特意在宮裡為她建了個園子,只種茉莉,阮夢華看到殿中這幾株花朵開得極盛,手指大動,心裏痒痒,真想上前摘走,把花瓣捊下來才行。在杏洲別院中有一隻墨玉匣子,本是京里送來用做存放珍奇的,她卻用來存放四時鮮花,且是那些花兒最美的時候摘下來,只撿些沒有瑕疵的花瓣嫩蕊,隔幾天打開換一回,屋中常有種若有若無的的芬芳。鳴玉不忍,道是可惜,她卻不聽,還說等著她們在枝頭殘敗不如拿來實用的好。
她意有所指,立在一旁垂首不語的邵之思已聽出她話中之意,身子一震,似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卻始終沒有抬起頭。
鳴玉把一柄玲瓏玉梳輕輕插在梳好的髮髻上,側身讓到一邊,看著妝鏡里的佳人道:「小姐,你看這樣妝扮可好?」
老人家的心思阮夢華自覺要體諒,反正她從來都是旁人眼中的笑話。可母親居然會同意邵家的請求,想來是她覺得虧欠了這個大女兒,想要成全與她,每每想到此處,阮夢華便止不住微微鼻酸,隨即一笑,十幾年來她與母親聚少離多,論母女情份,她哪裡比得過阿姊。
上京城裡關於阮家的www.hetubook•com.com風言風語,十幾年中就沒斷過,阮夢華遠在杏洲也有耳聞。
奉命來接,只能說下命令的人有心了。
她的心意?未及多想阮如月已盈盈下跪,並聽到自己堅定的聲音:「但覺與君三生尚不足,求阿妹成全。」
她注視著邵之思:「邵公子進宮陳情要娶我阿姊……倒是情真意切。」
有人說風華夫人是天下女子典範,傾城風姿得盡君王寵愛。也有人說她不守婦道,頂著阮家夫人之名,卻恣意妄為,有失體面。可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受天下人指點,他們還是走到了今天。
今年不知為何,剛剛下船便要她即刻進宮,總不會是太過挂念她吧。
官家出動,誰敢不聽。各路船隻不得已,均離岸往遠處划處,有急性子的已忍不住罵出了口,但也只是低聲詛咒,誰敢在右衛軍慕容將軍面前放肆。
她的母親風華夫人本是出了名的美女,容貌性情在族中拔尖,成年後嫁到上京阮家,才剛育下一女,夫婿便病逝,之後也是孽緣,無意中與百年難得出宮一次探查民情的仁帝遇上,新寡之身卻長寵不衰,此等行為自然惹來群臣非議,言官們的摺子如雪花般片片飛上君王的案頭,然則仁帝卻似著了魔,將道德禮法全拋在腦後,依然獨寵那位新寡的婦人。
「是啊,皇上,轉眼兒女長大,前幾日四皇子大婚,我便在想自己的兩個女兒也到了花嫁之期,真是捨不得都送出門去。」
沉玉一樂,與鳴玉對看一眼,均搖了搖頭。她家小姐樣樣好,就是常不把自己當回事,人前還象模象樣端著小姐的架子,人後長吁短嘆,連說自己就不該來世上這一趟。她們二人初到杏洲別院服侍時,戰戰兢兢地小聲說話,對著這位小姐大氣不敢出一口,因聽人講過這位小姐的身份來歷,滿是尊崇之心。日久天長,慢慢地卻也知道,衣食無憂,偶爾行事乖張的主子,也有其可憐之處。
別看她一口一個老奴,其實才四十左右,芷慧宮原是先皇后的居所,仁帝於後宮之事從不過問,都交於芷慧宮全權管著。先皇后病故,後宮無主,嬪妃們爭寵奪權的鬧了一段時間,但沒人能在仁帝面上說得上話,交給誰都不合適,故內務府依舊照著先皇后在時的規矩來辦,懷姑姑自然當仁不讓被請去協辦。她是先皇后在時最倚仗的老人,萬事做的滴水不漏,任哪宮的貴人也別想挑出來毛病。
雖略有誇張但卻是實話,風華夫人雖已年屆四十不惑,可青絲如墨,膚若凝脂,與兩個妙齡女兒同在一起,卻半分也不遜色。聽了女兒的誇獎,她忍不住笑起來:「別亂說,陛下知你今日到上京,想早些見到你,一年不見,夢華又長大了不少。」
「這……嗯,咱們阮家與邵家是訂了親的,如月自然是嫁入邵家,正與陛下說起,婚期便定在下月初八。」
真是大大的喜訊!
連坐了幾天船,確實有些乏累,但這種地方怎麼能歇息得好,再者身後那些船隻尚在河面上等著停靠,阮夢華客客氣氣地道:「不必了,我早些回去,少將軍也可早些回去復命。」
鳴玉走後,高台上再無旁人,阮夢華從袖中拿出一張已看過無數回的信紙,慢慢撫平皺褶,重又看了一遍信中所告之事,秀眉緊蹙,手一松,那張薄薄的信紙飛了出去,打了幾個轉便落入水中,浮了幾浮便再也不見。
邵之思拱拱手:「見過夢華小姐。」
與此同時,那艘快到渡口的玄色大船上,阮夢華托著腮笑嘻嘻地看著兩個丫鬟忙來忙去。
仁帝膝下無女,子夜國沒有公主,加之阮夢華自幼天真討喜,他一向偏愛她,往杏洲別院的賞賜從沒有斷過,當下笑道:「夢華長大了,你我卻老了。」
她的衣飾十幾年如一日,純白無瑕,簡簡單單的挽起髮髻,玲瓏玉環佩在腰間,那尚是已逝經年的阮父留下的遺物,不能說不好,她的容貌與風華夫人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相仿,甚至更勝一籌,令阮夢華艷羡不已。此等美人兒若是打扮起來,定是驚人的美貌。但她不,衣只著白,從不簪花戴金銀,生怕那些俗物玷污了自身高潔之質,人若稱讚她好看,更是犯了她的大忌。
宮車晃動,只有她一人安坐在裏面,身邊的丫鬟自有車輛安排她們回府等自己,她悄悄地把帘子拉開一條縫隙,正好可見路過朱雀大街附近。外頭右衛軍在右,護送自己回京的羽林軍在右,街上行人莫不駐足讓路,商販停止叫賣,所見之人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估計都知道這是誰家的馬車。
船很快便到了渡口,遠遠的瞧見河道附近多隻船隻停了一大片,站在船上高台迎風而立阮夢華微微一笑,似是極滿意自己回來弄出的動靜,鳴玉上前為她披上件甚是華麗的錦帛,綴著明珠,綉了枝纏葉繞的繁花,這是夏日阮夢華生辰時,京里賞賜下來的,據說是異邦進貢珍品。
「自然是邵公子,小姐,奴婢去捧那盆玉色煙花。」她是真心為小姐高興,若是婚期定下來,小姐便不用再在杏洲與上京城之間來回,嫁入邵家為婦,自然是長住京城了。
一時間鳳香殿內靜默無聲。
沒見倒邵之思,阮夢華並不意外,兩個丫鬟卻有些詫異,小姐回京,風華夫人府自然派地有人來接,阮家的車馬便在一旁候著。
此去京城,不比在杏洲,再不能布衣釵裙上大街,日日須得端正妝容,陪著母親閑話赴宴賞秋景,說不得還要進宮三四次,見見老太妃,再搜刮一堆用不著的物件帶回杏洲。另有一樁要緊事,便是城南邵家的三子邵之思與阮夢華的婚事,夏日里夢華已過了十六歲的生辰,風華夫人的意思是,也該與邵家商量商量幾時為二人辦喜事。
一時間她想起很多事,幼年被扔在別院時的冷清,頭一回進京時莫名的興奮,遭人冷眼后趴在邵之思懷裡眼淚鼻涕橫流,剛訂親時因為羞澀故意推倒那個藍衫的小小少年,細心照料那盆玉色煙花時的歡愉……收到京中那封擊破美夢的書信。
慕容毅人如其名,性格堅毅,不善言辭,恭恭敬敬地回話:「哪裡,阮姑娘是否要歇息片刻再上路?」
慕容毅讓到一旁,懷姑姑順勢站起來,小心地看了一眼慕容毅,道:「老奴怎會不認得夢華小姐,知您午時入宮,趕緊差人來接了。」
她向下看了看並肩而立的邵之思與阮如月,目光收縮,竟想發笑,這二人不知何時暗通曲款,如今站在一起給她看,是否她還要感謝他們沒有當場眉來眼去?想到這裏霍地站起身,即使是心中早有準備,可事到臨頭,她仍是不願相信,萬不料才回京便遇上這種事,良久才道:「這門親事,當初是訂給我的,如今……如今為何卻說是阿姊?」
據說長運河乃許多年前的一位不世明君下令開鑿,彼時天下一統,並未分成現今的諸多大小國家並存,當時的運河連通了滄雲大陸上的多條水系,自西向東,流經子夜,滄浪等國,許多城郡都有渡口。長運河水道寬闊且水流平穩,一路向東近海,行駛其上賞沿途風光,別有一番情趣。
「昨兒夜裡我已經都按著份子分好了!我說沉玉,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回回上船下船你得來這麼一出!」
她面上笑著,心中卻更添了一絲疑慮,懷姑姑是個人精,若非有大事,必不會如此恭謹。
慕容家一門忠烈,三代為將,至今他爹慕容承還擔著大將軍之職,上下多稱慕容毅為「少將軍」。可這位小將軍的眼光令人不敢恭維,竟自降身價來對她示好,真真讓人想不通,慕容毅是幾時、因何喜歡上了她?
阮如月的心也很忐忑,進宮是她最不屑做的事,但為了能與心上人廝守終生,她願意放下身段,進宮面對那個奪走她母親的人。眼見著阿妹如意料中那般激烈反對,她發現自己心中一點把握也無,邵公子……會不會反悔和-圖-書
「鳴玉,小姐那條松花巾子哪兒了?」
一艘雙桅樓船緩緩行駛在運河之上,秋風吹得船帆鼓漲,玄色大船破水而行,激起層層白浪,舷側恣意張揚地刻著一個大大的「阮」字,往來船隻少有敢靠近,遠遠地看著船上站著的羽林衛指指點點。
阮夢華定定地看了邵之思好一會兒,再一次感慨世事無常,做人就得認命,來之前她還想著邵之思對她是有幾分情分的,畢竟之前幾年他們互通書信,有來有往,彼此在心中都將對方當作了命定之人。另此次婚事不成,最大的原因不是阿姊介入,而是邵家反悔。風華夫人名聲在外,與阮家結親之事邵家老祖母一直心存不滿,可是苦無機會退了親事,眼看著一年一年過去,邵之思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邵家終於等來機會,阮家大小姐竟然與邵之思意外相識,且二人之間好像有了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如此一來,便有了親事不退,但要換人一說。
阮夢華放下手,對著妝鏡左看右看,贊道:「這一打扮倒真象個美人兒。」
當玄色樓船慢慢駛入渡口河道時,岸上等候的慕容毅終於露出一絲溫柔笑意,可隨即想起另一樁事,再也笑不出來。看著從跳板上緩緩走來的俏麗身影,抬步迎上去:「阮姑娘,又是一年未見,慕容毅奉命在此迎接。」
未幾又聽得沉玉慌張地來問:「那隻包角的樟木箱子哪去了?給府里準備的東西可都裝在裏面呢。」
殿中幾人聞言面色均是一僵,風華夫人的聲音在上面響起:「左右沒有外人,夢華,上來讓我好好看看。」
他想說什麼?阮夢華微微一嘆,心中念著莫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若是她已知的那回事,切莫要說出來讓自己難堪。
她樣樣都比不過阿姊,阿姊的容貌絕美,她望塵難及,阿姊冰清玉潔,與其母完全相反,她遠在杏洲,無人管教。阮夢華想來想去,若她是邵家之主,也會在無法退親的情形下選姊棄妹。
京城到底是京城,入目皆繁華無比,各式各樣的商家販賣著不同的貨品,最讓阮夢華心動的,便是異邦之物。她對那些透著神秘氣息的古怪花飾、鳥獸琉璃情有獨鍾,只是這些東西除了在上京城,便只有親身去那些番邦小國才能見到,平時難覓其蹤。
公主又如何?只要邵公子屬意自己,難不成她還能仗著自己的身份來搶不成?一時間阮如月竟忘了邵之思也不過是自己搶過來的。
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她會如此吐露真情。
四周儘是探究的眼光,阮夢華微抬下頜,淡淡地道:「勞駕,辛苦你。」
「夢華,你可曾聽到陛下的話?從今後你再不用杏洲、上京來回奔波……」
阮如月回了一禮,低低叫了聲:「阿妹。」
邵之思終於緩緩開口:「此生若得阮小姐相伴,邵某之幸。」
阮玉月蒼白的臉上泛起微紅,她與邵公子之間並未曾有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左右不過見了幾回,她本就慕其才高氣清,而他對她也似有憐惜,至於邵家如何,母親如何,都不及適才邵之思一句「此生若得阮小姐相伴,邵某之幸」,只覺情意惟君知,她也是同樣的心思。
阮夢華低嘆一聲,下了銅台,來到阿姊面前,見她身子輕顫,弱不勝衣,真真是我見猶憐。也怪不得邵之思移情別戀,這樣的眉眼,如何不叫人動心。她解下身上的披帛,替阿姊輕輕穿戴上,柔聲道:「自家姐妹,阿姊何必如此大禮,你看你,入了秋還穿得如此單薄,怎能不叫人心疼。」
鳴玉正在為小姐最後一次檢查妝容,頭也不抬地道:「剛收到右首第一個木箱子里了。」
馬車直入宮門,平穩地駛進子夜皇宮。下車時阮夢華意外看到慕容毅仍一路跟著,神色微動,停步道:「慕容將軍有話但說無妨。」
阮家有兩個千金,一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稱阮如月為阮小姐,而稱阮夢華為夢華小姐,以此為區分。邵之思說的阮www.hetubook.com.com小姐,自然是與他並肩而立的阮如月,那清俊男子說出的話讓阮如月眉梢眼角都露出喜意,而阮夢華心中頗不是滋味。
「阮姑娘,在下想……」
他的身子一顫,抬起頭與她目光相交。
當然,以風華夫人的身份當年絕無可能入宮為妃的她在宮外長居,偶爾會入宮伴駕,仁帝縱容她,甚至在上京城大動土木為其建居,時時出宮探望,儼然將風華夫人府當成了一處行宮。
但她還是抬頭露出歡意:「阿姊也來了嘛,極好,這就去罷。」
她本把每年回京當做差事來辦,上京城裡的風花雪月,統統與她無關,繁華也罷,富貴也罷,那些琉璃瓦、飛龍檐都讓她沒由來覺得心中壓抑。
當然,當著仁帝與母親她卻不能如此放肆,溫順地對著殿上並坐著的二人行下跪禮,道過萬歲,問過母親安好,起身又對殿中另兩人斂身行禮:「阿姊,邵公子。」
「姑姑身子可好?來時為姑姑帶了些杏洲的果子酒釀,不想才下船就被召進宮,回頭我再讓人送進來。」阮夢華微露懊惱:「不知是何大事,傳得這麼急。」
鳳香殿里沒有點香,卻擺了幾盆茉莉,靜靜地散發著香氣。
在阮夢華的眼中,仁帝與母親之間倒象是尋常家戶夫妻相處之道,或許君王所求的,也不過只是有人相知相伴,如此簡單而已。若她不是這兩人所生,或許會同天下人一般,權當作談笑之資,況且這不失為一則佳話,世間真情少有,難得一個君王痴了一回,所以那些女人在不屑之餘,又深深嫉妒著風華夫人。可她卻是那兩個痴情人的女兒,註定備受非議,也許母親當初做的對,把她送得遠遠的,無論世人將來如何看待她,至少她過得不是很難。
接下來母親還說了什麼,她全沒聽進耳中,不言不語,慘然笑了笑,不用再回杏洲,長留宮中,那是她幼年時最大的願望,如今他們終於決定賜給她這份恩惠,讓她是皇室遺珠的身份慢慢浮上水面,她卻沒了喜悅。見不得光的私生女要如何推到人前,阮夢華不得而知,真難為他們打算把不甚光彩的她接回來。
她能怎樣?正主兒都開口說中意阿姊,母親也偏著她,連仁帝都發了話,甚至打算留她長住上京作為補償,大概在他們眼中,這一項恩寵壓下來,她縱然千般不願,也只得從了。但凡有點腦子的,便不會真鬧一出二女搶夫的好戲給人看。
「這是自然,母親,不知阿姊許給了哪家公子?好在我從杏洲回來,不然可要錯過這件喜事了。」裝傻誰不會,今日這情形怕是難以善了。
夢華小姐?這一聲叫得阮夢華心中發苦,面上卻愈發笑得甜:「今天是什麼日子,怎地阿姊與邵公子也一起進宮了,莫不是要在宮裡為我接風?」
原來如此,適才還覺得秋風涼爽的阮夢華突然覺得有些發熱,生生出了身薄汗,咬緊關才沒讓自己臉色變得太難看,她有心換輛車坐,但,又何必非要逆了人家的好意?
邵家這一代只得邵之思一個男子還未成親,母親的話,殿中的情形,一切都昭示著已成的事實,阮夢華心中哀嘆,慢慢抬起頭,用心都碎了的神情,顫聲問道:「邵家?」
有這樣的母親,不知是幸與不幸,阮夢華摸摸自己的臉,不禁抱怨老天不公,怎地不讓自己的容貌象母親多些,而不是象那位仁帝。或者象阿姊一樣也行,她們都那麼美,只有她,生得錯了。
荒唐事架不住日久天長,風華夫人除了生活奢侈一些,行事張揚一些,並未做什麼禍國殃民之事,這些年言官們不再揪住皇帝的一點點風流之事做文章,這天下是還是他的,總與皇帝對著乾沒有好處。說起來他也不負其仁帝之名,從政以來知人善用,頗有明君之風,人無完人,皇帝老子總要有這一點點私慾並不算什麼大的過錯。除了幾年前皇后病逝,仁帝不願再立后位,以致後宮之主位子虛設,又引起朝堂上一片非議之聲外,一切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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