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關情

作者:千歲憂
關情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七章 舊物

第七章 舊物

風華夫人笑道:「夢華才十六,如今回了上京,正該好好在家陪我兩年,好日子早著呢。」
「聽著丫頭,我是為你好,那馬場腌臢無比,你去不合適。」
風華夫人果然不同意,臉色沉得如同冬日寒天:「我只道他是來傳宮中旨意的,不想竟另有想法,幾時與你說好的?都說我眼裡沒有規矩,慕容家的規矩也好不到哪裡去。」
「沒有,我好奇而已。」他卻不說為何,只將話岔了開去。
「阿妹好氣度,果然是公主之身,果然不是姓阮的。」
阮如月立馬拒絕:「不必了,母親,雲大夫是跟著阿妹回來的,還是別擾到人家,哪裡請不來大夫了?」
她心知再叫幾聲他也不會答應,悻悻地呸了一聲。突然發覺門口沉玉正痴痴地偷看著雲瀾,那邊鳴玉雖然站得遠,也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耳根子卻是紅的。阮夢華看在眼中,不自覺回頭仔細地打量了雲瀾一番。
一見雲瀾,她忍不住心中嘆息,真是個神仙般的人物,偏偏常氣死人不償命。只聽他一本正經地道:「陛下和夫人的吩咐,在下不敢怠慢。」
雲瀾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皺眉,阮夢華詫異不已:「怎地,他有何不對?」
幾日前慕容毅帶了華太妃的旨意來,還有宮中的賞賜。這是她回京后第二次見到他,不免多說了幾句,根本沒有別的意思。誰知慕容毅一副遵從老太妃旨意的模樣,此後便日日來府中探望她,風華夫人怒在心頭,暗恨華太妃多事。
此時無故找著邵之思送還倒著了痕迹,她搖搖頭道:「先放著,以後再說。」
阮如月瞭然地道:「母親若是早些想到此上,早些遠離了該離開的人,也不會有這種擔心了。我並不怕老太君會如何,畢竟我已是夫君的人,是邵家的媳婦,她再不喜也不會如何的……」
鳴玉連忙請了雲瀾坐下,阮夢華推了推眼前的碟子:「那我請你吃點心吧。」
他這聲丫頭叫出來,才覺得自然些,阮夢華故做深思狀:「我是在想,你無故獻殷勤是何用意。」
別人倒還罷了,每回她看到邵家的老太君,總覺得渾身不自在,猶如被毒蛇的利眼緊緊盯住的感覺,其實她哪裡見過什麼毒蛇呢。
這讓風華夫人想起了阮夢華,昨日見她一身宮裝,想是宮裡頭賞下來的,如今回到府中,可得找人來給小女兒添置些新衣物件,話到口邊又佯裝咳了一聲,輕聲吩咐眾人快些,邵之思這會兒怕已到了前廳,不好叫新姑爺一個人晾在那裡。
依著華太妃的意思,阮夢華與慕容毅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從前夢華有婚約,自是不提。如今她沒有了婚約,慕容家想必肯接納她,過些日子請皇上為他們指婚相配,這是皆大歡喜的事兒。不過阮夢華不會如太妃所願,她對慕容毅著實沒有那個意思,既然母親不想她跟慕容毅走得太近,那便依她,反正上京城裡城外好玩的地方多著呢。
第二日清晨,風華夫人起身後等著大女兒來陪她用飯,因兩個女兒同時回來,造成頗多不便,昨晚略與阮如月談了兩句,說好今日一早由得二人回邵家,只是到廳里擺好飯後大的小的都不來,一時起了疑,便先去了錦園。
她竟冷冷地一笑:「怨不得她,都怪我……算了,母親,我收拾停當便與夫君去與母親拜別,日後還請母親不要挂念。」
阮夢華正好進房,一眼瞧見她手中的盒子,臉色未變,倒淡淡地吩咐:「就擱那兒吧,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哪有很多,阮夢華唯一的遺憾便是不能有太多行動自由,除了杏洲,她哪裡都想去。猛一下子想起從前在杏洲時的時光,不禁發起了呆,又聽得雲瀾問道:「南華這個人,你是如何認識的?」
細瓷葯碗碎了一地,迸濺了一片碎片在跟來的丫頭身上,她雖驚到卻不敢言語。沉玉慌為她擦拭唇邊的葯汁,邊道:「小hetubook•com•com姐,你這是何苦。」
她想起剛剛的事,重又提起:「說了這麼半天,你到底答不答應讓我去馬場?」
新姑爺與小姐只在府中住了一晚,用了早膳便急著回去,這讓風華夫人府里的舊仆們好生不舍,自然,這也與昨日新姑爺包的紅包份量有關,能來的都來了,說要送一送小姐,場面甚是浩大。
他身上一襲出雲緞袍,腰帶上金絲銀線纏繞,正中間還綴著粒明珠,這種打扮擱到哪兒都是翩翩公子一名,怎地會去御醫院當了一名大夫?
不多時,佩玉領著一個人悄悄走進錦園,園子里的丫鬟婆子早得了吩咐不敢露臉,誰也不知道這件事。進了屋,那人猶豫著將懷抱著的一樣物事遞了上去,阮如月打開來一一查看,臉上不由得發青……
阮如月對此不置可否,她此番回門,照規矩晚上不能與夫婿同寑,風華夫人安排了邵之思住暢園,雖離得她的閨房不遠,但總是心中不安。
鳴玉想了想,小心地道:「小姐,這些信……不如燒了乾淨。」
耳朵尖的人早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竊竊私語聲不斷,門外便是邵家的車馬來接,阮如月此刻卻不著急走了,站著只是閑話:「怪不得阿妹好精神,原來一早已經知道了。」
「可惜,夫人卻是聽我的,我說你身子還沒有調養好,你便不能去。」
雲瀾定不知自己笑起來有多迷人,連鳴玉也獃獃地立在一旁,看他笑道:「我雲瀾是什麼樣的人,難得對人好些,你莫要……」
「如月,出了何事?」風華夫人如往常般攬近她,拍拍她的肩膀,到底是母女,阮如月偎入母親懷中,欲言又止:「只是小事,母親,你若只生得我一個女兒,該有多好。」
阮夢華正喝著早晨的第一碗葯,灑了糖霜的桂子糕安安份份地擺在她面前,總算府里的廚子還知道害怕,否則真逼得她回宮裡拿所需之物太小題大作。她滿以阿姊要在家裡住幾日再回邵家,沒想到竟只住了一晚,吃驚之餘還有一絲放鬆。走了也好,不會有碰面的尷尬。
為著這句話,她又高興起來,且不管他是什麼來歷,總是個對自己好的人。
「聽說昨日有人為了吃不到糖點心連碗都摔了,葯是我開的,委實苦了點,我甚是過意不去,便跑了一趟。」
阮夢華揉了揉眼睛,這還是那個幾次夜半去她房裡的那個雲瀾嗎?卻見他在百忙中還不忘偷偷朝她擠眼睛,顯然得意之極,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他虛偽。
「你真的是大夫嗎?」她心裏想著,嘴裏已問出來。
「可是說我莫要不識好歹?」阮夢華嘻嘻一笑,道:「你是大仙嘛,自然不會與我這等凡夫俗子計較,對不對?」
「傻話,夢華比不得你,好不容易才回京城,無論如何你都得讓著她。」風華夫人想了想,問起旁的事來:「成親這幾日,邵家太君對你如何?」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倒讓她一時難辯真假,沉玉在門口處笑著點了點頭,竟是真的。
說到這兒,她臉色緋紅,任佩玉扶著下床,穿戴整齊潔面上妝,出嫁前清一色的白衣如今全已收了起來,錦紋雲綉團團繞繞,都是新鮮亮麗的顏色,穿在她身上立時去了幾分頹勢。
阮夢華揚聲道:「怎可讓雲大夫等著,快請呀。」
人人都當她只懂得玩鬧,誰也不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從前嘛,她要的是可以名正言順留在母親身邊,留在上京城,姐妹不和睦並非大事,誰家的姐妹不是吵鬧著長大呢,她曾見過樂洲表姨的一雙兒女,總在鬥嘴,感情卻最是深厚,她與阿姊年歲還小,平日見面的機會不多,她有好多東西要講給阿姊聽,這個世上只有她們是她的親人。
阮如月輕斥道:「你是跟著我去了邵家的人,這稱呼怎地總也改不過來?」
鳴玉看出她的困意,將高高束起的玉色m.hetubook.com.com釵環從她頭上取走,放下如墨長發輕輕梳理,又道:「小姐,別怪鳴玉多嘴,咱們在杏洲雖然離京城遠,可你要快活得多。」
鳴玉終於回過神送上清水服侍阮夢華喝了漱口,本想扶她躺回去讓雲瀾好好把脈,可她又如何能安份,隨意在雲瀾面前坐下,伸出手臂讓鳴玉在腕部搭上絲帕,再輕輕拉起袖子,非要如此將就著。看雲瀾寧神靜氣地把著脈,她又低低地湊近些道:「既然出宮了,咱們就別學宮裡那般打機鋒,你就告訴我,這是什麼病,可治得好?雖然這幾日我沒再疼,總是心中不詳,萬一……」
只是與家人吃了頓飯,她已睏乏不堪,這幾日雖然不再心口疼痛,精神卻不怎麼好,不知雲瀾那個庸醫能不能根治她的病,她對他實在沒有信心。
如今她好像不再稀罕這些了。
為此她心情稍好了些,覺得今日的點心美味無比,吃得津津有味,不妨鳴玉來報說雲大夫來為她例行診脈,已在門外候著。
阮夢華也不過剛剛聽說,本就沒怎麼指望的,她也無心去仁帝面前撒著嬌要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慕容毅自然明白是風華夫人不喜自己,他倒也不氣餒,幾次上門來訪,回回都有華太妃的口諭,慢慢地來得多了,坊間居然傳出慕容家要與阮家結親的事來。都說風華夫人受寵,連她的兩個女兒也不俗得很,大女兒嫁入邵家做了少奶奶,小女兒雖然被搶了夫婿,但另有一門親事送到眼前,慕容將軍的家世比邵家還要好許多,好配得上公主了。為此事風華夫人頗是愁了一段日子,生怕仁帝哪天心血來潮,御筆一揮,就此准了慕容家與阮家結親。
阮夢華本就是這麼想的,只是那曾經的婚約永遠是阿姊心中的一根刺,連一盆花也得要回去,若是日後想到自己的妹妹與夫婿還通過信,再無理取鬧,她若說燒了阿姊會信嘛?
阮夢華閉著眼睛,舒服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們跟著我在杏洲,早已呆得膩了。」
如此一來,府中日日都有親眷來訪,阮夢華不光得應付那些長輩,還得招待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姐妹,沒過幾日她便受不了這種熱鬧,借口要調養身子避了開去,雲瀾自是幫著她說話,葯總是沒有斷過。
阮如月微噙一抹笑:「你們想哪裡去了,眼看阿妹便要冊封做公主了,正經的喜事,並沒說到親事。」
如此講究的一餐飯,阮夢華卻吃不出滋味來。廚子的手藝不錯,人也沒多大過錯,他們只不過是慣常如此,教訓了一番讓他們聽話,卻又沒了意思。這些人不過是看主子臉色過活,早些年她若端出主子的架子,也不會被人看輕,是她自己總想著忍讓,生生弄成眼下的局面,又能怪誰呢?
笑完之後卻微微沉吟:「看來南華那小子帶你去的地方不少。」
過往種種在風華夫人眼前閃過,她輕聲嘆道:「沒什麼,邵家老太君對娘頗有微詞,我怕她……」
她很無奈,因為他說的是事實,他不鬆口,母親不會放心讓她跟慕容毅去什麼馬場。
「不用試,這本來就是我買來的。」他笑道:「上京城中最有名的點心鋪子是哪家知道嗎?」
她看著阮如月的眼睛:「那也沒什麼。」
佩玉忙改了口,賠笑道:「三少奶奶,奴婢知錯,許今夜回到錦園太過熟悉,才一時犯了糊塗。」
她這幾日沒有再犯病症,再加上今日心情不錯,連帶著也給了雲瀾好臉色,笑道:「雖說是請了雲大夫跟來,但你可是我們府里的貴客,不必一早便來的。」
雲瀾臉上的笑意更深:「不好嗎?」
阮夢華吐了吐舌頭,不敢說是自己挑的頭,低下頭沒了言語,風華夫人又拉著她道:「你如今也大了,不比小時候愛去哪裡便能去得,何況這兒是上京城,多少雙眼睛看著呢,若是讓人知道你跟慕容家來往得近,得有多少閑言碎語?」
https://m.hetubook.com.com華夫人向來疼寵阮如月不假,只是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卻將自己的母親得罪不輕,誰都知道阮夢華並非真的姓阮,可這與皇上和風華夫人的私德有關,怎能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兩個果然說得風華夫人眉頭微皺,臉色沉下來,只是當著女婿的面才勉力壓下心頭氣惱。阮如月還待再說下去,邵之思已向前踏了一步:「別再說了!母親,我先帶如月回去,改日再來探望。」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阮夢華眼珠轉了轉,上前替他將茶水斟滿:「雲大夫,雲大哥,你就讓我去吧。」
邵之思是阮府的新姑爺,今夜住在暢園,他知自己不該胡思亂想,尤其此番是陪著新婚的妻子回門,但止不住心中記掛另一個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睡得安穩。
雲瀾順著她的話道:「正是,為女子者,清閑貞靜才是合宜,夢華小姐斷不會去的,莫忘記慕容將軍那邊也還需告知一聲。」
不知為何,一向守禮的阮如月竟還未起身,明顯昨夜睡得不好,見了母親來微將頭扭向帳里,黯然道:「想是昨兒個回來有些高興,大半夜還沒睡著,有些著涼。」
那邊雲瀾已與風華夫人見過禮,說起這幾日夢華的病情如何。
阮如月微微自得,到底是阮家的舊人多些,母親念著舊情再加上自己堅持,沒有攆這些人出去,可是看看邵之思,又看看阮夢華,她眼內卻是冰涼:「阿妹,什麼時候你的好日子,我一定親赴道喜。」
「有什麼好的,你又不是賣笑的。」說完趕緊捂住嘴,閨閣女兒口中不該說出「賣笑」這樣的字眼兒,甚至剛剛也不該那樣「呸」人家,好在鳴玉她們離得遠,並不曾聽到。
說起南華,雲瀾更忍不住想笑,阮夢華搬回府後,南華又在晚上來過一次,卻再次失手被雲瀾在窗外點了穴拎進房,只是他在雲瀾面前似乎老實多了,解了穴后安份地沒再衝上去動手。
說話間雲瀾已到了門外,小丫頭在外面掀起棉布絨簾脆生生地道了聲:「雲大人來了。」
風華夫人何嘗不明白她的想法,嘆道:「你這孩子,真是狷介,自家姐妹何必見外呢?」
晚飯時阮夢華稱病不出,獨自在華園裡用飯,廚房這趟老實了許多,三五丫鬟抬著食盒送來飯食,放下了四面紗簾,在外堂擺好了來請她用飯。純肉在右,帶骨依左,膾炙處外,疏醬處內,每一樣的陳設都不馬虎,規規矩矩地呈上來,另備了四樣糖漬點心,要夢華小姐嘗合不合口胃。
「罷了罷了,下去。」她一陣陣心煩意亂,卻無從排遣,揮手讓佩玉下去時又改了主意,說道:「回來,你悄悄地去華園一趟,給我找一個人……」
阮夢華一向對雲瀾這個官職嗤之以鼻,有人叫他大人,她便在心裏跟著叫聲大叔,看著他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走進來,一副萬事早知的模樣就來氣,想到母親竟會起把自己與他扯在一起的念頭,更覺荒唐。
且不管她是言語上安慰夢華還是別的,阮夢華心中已很感激母親說出這番話,臉上慢慢浮出一抹笑。
她便是病死也不要沾人家的光!
華園,阮夢華對著一盆松竹盆景氣悶不已,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轉過身道:「我一定要去!」
「都怪你自己不好,成天只會對著人亂笑,喏,就象現在,你看看,又笑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會笑似的。」
雖然已是冬日,上京城中入目一片蕭條,四處已無景可賞,可那些貴人們自有去處,風華夫人府上就沒少了請柬,多是邀請她移步賞光,去往城外的莊園賞梅賞雪,飲茶消遣。其時初雪尚未落下,哪裡來的雪景,不過是想同風華夫人結交罷了。這些年仁帝對風華夫人的寵愛不減半分,城中看不慣她的人有很多,可要巴結逢迎的更多,連阮家許多親友也跟著沾光不少,他們可不如阮如月那般有骨氣,敢當面給阮夢華臉色看,只在背後嚼舌https://m•hetubook.com•com,如今知道皇上有認回阮夢華的意思,更是對她格外親熱,恨不得她真是阮家一分子。
此事雖經仁帝應允,但真若弄起來卻有些麻煩,想是最近朝堂上的事務忙了些,竟一直擱置,風華夫人自然知道,她心中有了計較,漫聲道:「幾時不知道,但已定好了下月,接夢華回來便是好做些準備,免得在宮裡有事不好商量。」
眼見著慕容毅就要來到,她無心再跟他廢話,跺跺腳自去尋風華夫人說項。
「病還未好全,我如何放得下心。」風華夫人說著話,眼睛卻是放在雲瀾身上。「再說女兒家要端莊賢淑,如何能去騎馬?」
他眼中泛起古怪的笑意:「不用了,我吃過了。」
正說著話,沉玉帶著個小丫頭捧來熬好的葯服侍她喝,待要喝時發現少了一樣東西,今日沒了墊嘴的糖點心。
說老實話,華太妃雖與風華夫人互相看不慣,但對阮夢華真的不錯。她知道慕容毅傾慕阮夢華,有心撮合二人,可慕容毅不太會討女孩子歡心,來得再勤快也沒用。倒是前日提及他家中有馬場在城郊,阮夢華靜極思動,想去賞冬景,最好能騎一騎高頭大馬。慕容毅求之不得,當下約定要來接她去玩耍。
「真的?是哪家?」
「丫頭,怎地又不高興了?」
初冬寒意未重,華園裡幾叢長葛還能看到些許綠意,靜靜地爬在影壁上。這兒是阮夢華在府中的居所,鳴玉帶人快手快腳地整理好箱籠,把阮夢華慣用的物品放置妥當,看到那個墨玉盒子時,不禁猶豫起來。小姐的東西一直是她在打理,裡頭是什麼她很清楚,再者小姐巴巴地讓人從杏洲帶過來,可見心中著緊。
風華夫人上前撫了撫她的額角,擔心地道:「倒也不熱,莫如讓雲大夫瞧一瞧,這天一日日地冷了,可別病了。」
她今日沒再穿著宮裝,只作了家常打扮,一身天青色七成新的鑲邊衣裙,乍一眼望去跟府里穿著青色夾衣的小丫鬟一般,如今又可憐兮兮地仰頭看著雲瀾,烏曈仁里只立著他的影子,少了幾分調皮,多了些柔弱。
「怎麼會,我和沉玉願一直伺候小姐,在哪兒都無所謂。」
沉玉垂下頭,悶聲回道:「府里的廚子還在準備,過會兒便送來了。」
「離風華夫人府不遠,過兩三條街的京東糕王便是,你若想吃,天天都不帶重樣兒的。」
午後她在華園裡摔了葯碗,未到晚間便已傳到風華夫人耳中,只是味兒卻變了,說是夢華小姐吃不慣府中的點心,硬是使喚宮人回子夜宮去拿合心的來。風華夫人卻是清楚自己這個小女兒的脾氣和性情,知她不會如此嬌縱,於是喚人訓斥了廚子,她接女兒回來養病,若是廚子連個合心的點心也做不出來,那留他何用?
他被逗得輕笑不已:「來,再叫幾聲哥哥我聽聽。」
阮夢華心中微嘆,回京這些日子,她除了與母親一同出門赴了幾次無法推拒的宴席,還真沒去哪裡遊玩過。她以為母親叫雲瀾來是要問自己的身子如何了,心中更加不悅,皺眉怨道:「既是不打算讓我出門,何必叫了雲大夫來?」
其實是她自己呆得膩了,如願以償回到上京,卻又有許多不盡人意的地方,不知該怎生是好。
他忍不住柔聲道:「放心,丫頭,我總是陪著你的。」
原來是對著坐在屋內悠閑品茶的雲瀾說的,只見他放下茶盞,慢理斯條地開口:「你不能去。」
「阿妹好氣度,果然是公主之身,果然不是姓阮的。」
那丫頭本是府中人,見阮夢華摔碗又發狠話,知她氣得狠了,忙捧著碗處退下去,估摸著跑出去與人說閑話去。
「小姐,都快亥時了,早點安歇吧。」阮如月身邊的丫鬟佩玉盡忠盡責地提醒著,她已困得不行。
阮夢華苦著臉道:「何苦?別的都可以忍,我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喝過葯,沒有糖點心我忍不下去,晚上可還有一頓葯呢,我等不了!」
和-圖-書「你這丫頭,整日想些什麼,如今又來問這個,是否再得個什麼病我來治上一治才成?」
老規矩了,她每年回來小住,但凡要什麼,府里都給,只是大多得等等才行,沐浴用熱水要等,出門用車要等,連見一見母親也要等。等什麼?不知道,只是人家極客氣地要她等等,久而久之,阮夢華自覺此身是客,倒似是她來此給人家添了許多不便。
她心裏有許多古怪念頭,有時聽南華講到北有鯤鵬一樣大的奇雕,南有無邊的海水,常笑他在胡吹大氣,其實心中早信了三分,嚮往著幾時去長長見識,看是否真有那麼大的鳥兒,海水是否比運河還寬。
她已經想了好半天,主意已定,擺擺手道:「你管不著我!」
她雖開著玩笑,實則口中發苦,心裏更苦,只覺萬般厭煩。阿姊雖嫁了出去,可方才府中眾人圍著真心實意地恭賀她,那個才是邵家真正的小姐,一個個從未將自己放在眼中。誰讓她這些年來名為小姐,實為孤女,明明她身份尊貴,如今也快正其名,還住進了宮中,可他們仍來怠慢她,十年如一日。
「這幾個很好吃的,你試試,」
「你騙誰,我又不是沒去過馬場,在杏洲的時候南華帶我去過。」
誰知風華夫人微微笑了笑道:「傻夢華,那慕容家的小子如何比得上雲公子?你若真想出門,不如和雲公子……」
近幾年她越大越是心底空落落的,常常自問自答,到底自小到大渴盼的親情有無必要?她手撫右臂,淡淡地笑了起來,誰也不曾想到在這衣裳下面會另有玄機。大概是因為在杏洲養著無人管頭管腳的緣故,她的膽子也比尋常小姐們大些,曾帶人跟南華跑去相鄰的州郡,看那些所謂的江湖爭鬥,還求了位奇人專門定做這枚連環焰。
她的好日子?阮夢華一時迷茫,不知阿姊為何偏要提這個。
華太妃想到的事兒風華夫人也能想到,她可不想與慕容家攀上親事,自然是能遠著盡量遠著點兒。
阮如月訝道:「邵家上下對女兒自然依禮相待,沒有什麼不好的,母親在擔心什麼?」
阮夢華困得不行,急著睡,當下皺眉問道:「我那糖點心呢?」
夜深人靜,另一頭錦園裡住著的阮如月也是難以安寑,幾次打發丫鬟到暢園去看,一會兒怕姑爺睡不安穩,送了安神湯,一會兒又說天寒夜冷,提醒姑爺莫貪涼。她性子本冷清,家中奴僕幾時見過小姐如此在意一個人,對新姑爺的本事也愈發的欽佩起來。
說罷又叫人請了雲瀾過來。
不知雲瀾為何問得別有意味,她還是答道:「在杏洲的時候遇上的,當時他窮困潦倒,偏偏脾氣古怪,險些被人打死,我路過之時順手救了他下來,收他當了名護衛,如此而已。」
她猶豫著低下聲去,雲鬢上的珠釵顫了一顫,終是下定決心,輕輕說了句話,佩玉不動聲色地領命而去。
鳴玉待要說去催一催,阮夢華已拿過葯碗,張嘴倒入腹中,又苦又燙,難過得流下來眼淚,將碗「啪」地一摔:「不用等了,下次再用什麼,直接讓人回宮裡取,來的時候不是跟了許多人嘛,正好一個一趟,也不白跟來!」
如何認識的?她記得很清楚,當時她年紀不大,卻極有眼力,只覺得那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不該是個乞丐,又或者剛看了齣戲文,想救人于微時,總之她在南華最落魄的時候把他帶回了杏洲別院,還待之以禮。總算沒有浪費她的心力,南華果然是個有些本事的,雖然在雲瀾面前差得遠了。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不敢多言,好在阮夢華沒再說下去,借口倦了要歇息,忙服侍了她躺下。
「我說呢,府里的廚子做來做去就那幾道板斧,如何做出這種好東西,我還以為他們是顧忌到我……」想到這兒不由鼻塞,自家人竟還不如一個外人知情識趣。
鳴玉蹲下去把摔爛的葯碗一片片撿起來,交給那個丫頭,輕聲道:「拿下去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