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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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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結親

第六章 結親

「我偏要看!」說著手已經動了,開始看其中一封。
阮夢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風華夫人府可從來都是不是她的家,她也只是個客人罷了。
阮如月不願做咄咄逼人狀,依在邵之思身旁輕聲輕氣地道:「不過是個奴才,阿妹你何苦從宮裡護到宮外,難道當日我並沒說錯……是你讓她那麼做的?」
只是那個曾過她些許安慰的男子,後日便要迎娶阿姊了呢。按說她該將這些信付之一炬,燒得乾乾淨淨了事,再感傷地對著那些灰燼掉幾滴珠淚,如此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沒打算這麼做,既然阿姊連一盆花也得從她這裏要回去,那麼,她這裏也不好留任何與他有關的事物,全數歸還才好,連一片紙也不留,都還給他!
下一刻她被風華夫人攬過,道:「今日莫提那些了,快些進去吧。」
她坐在床上僵著身子坐了半天,確定沒有異動才鬆開抓著玉盒子的手,剛剛一緊張,手在枕頭邊上只摸到這東西還可當暗器用,便抓在手裡,這會兒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沒見過雲瀾之前,她以為南華功夫高深,無人可及,哪知有人可以如鬼神般,視禁衛宮牆于無物,來去自如,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小姐。」
何謂內力深厚,如何渡以真氣——此等神奇之事她聞所未聞,在她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南華與雲瀾二人符合這個條件,很明顯雲瀾更象一些,可他……
風華夫人府建在城西,據說當初建府之時,瞅的地方在城東沙柳園子那片,後來不知犯了哪門子禁忌,說她有上犯東宮之意,只准在城西擇居。風華夫人是何等樣人,連後宮也拒入,怎會把這種無稽之談放在心上,但先皇後母家便在城東,邵府離沙柳園子不遠,她若執意在城東建府,倒真成了有意入主東宮,故擇西而居。
「我挂念你的安危,深夜前來,卻為此受傷挂彩,連面子都失了三分,難道不應該酬謝我?」南華平時樣樣都好,只是在錢財上太過看重,好像上輩子窮得要死了似的,這一世便使勁斂財,不放過任何一個生財的機會。只聽他口中喃喃地道:「好歹給個辛苦費。」
那人往小門走了幾步,來到到亮處,可見他輕裘緩帶,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卻是最讓人意想不到的雲瀾。
雲瀾開口邀功:「丫頭,怎麼謝我?」
「令祖母怎麼也想不到是你先找的我,邵公子放心,我既答應了你,便會做到。良宵苦短,你快些回去吧。」說完便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隱入幽暗角落,再不見蹤影。
「我也不能確定,得仔細查證才知。」
阮夢華的心一下子提起來,若非大事,南華確無必要進宮來找她,大抵不是很好。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顫聲道:「你想到什麼了?」
「還有一個法子,找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之人渡以真氣,便可查探到蠱蟲所在位置,再施以妙法,引它出來。但極少有成功的例子,蠱蟲只聽從下蠱之人的命令,能不能成功,還得看你的造化。」
「放了?」
窗子「喀喀」響了一聲,阮夢華嚇了一跳,豎起耳朵去聽,卻不再有聲響,只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
儀駕尊寵,陣仗不凡,生生壓過了邵府的車馬行頭。
「我是看清楚了,沒想到長得還不錯,很順眼,比某些人順眼多了。」
不知什麼時候,邵府的馬車後面停下一列隊伍,為首的宮人恭謹地從鸞轎上扶下一位宮裝少女,正是阮夢華。
「我在外面碰上這個宵小之輩妄想撬窗進來,便順手替你拿下,你說該不該謝?」
她這輩子只見過這麼一個無賴,無奈地道:「你想我怎麼表示?」
阮如月三朝回門,一早離了夫家,與邵之思相攜從城東回城西風華夫人府。
今趟回門已同邵家打過招呼,留女兒女婿住一晚,次日再回邵家。
剛剛聽到窗子那裡有響動,原來是南華夜入皇宮來找她,不料碰上了這個煞星。說起來南華的功夫不弱,怎地如此不濟,她可沒聽到外頭有打鬥聲。
在人前邵之思與雲瀾連目光也沒有碰一下,只當作陌生人,風華夫人為二人引薦后還互相寒暄了一番。剛進府門沒走幾步,阮如月不經意看到一個人,眸光一冷,想喝出聲時,又忍住怒火不發,卻對邵之思道:「夫君,你可記得那株玉色煙花?」
m.hetubook•com•com他依舊不肯正面回答,反而以極認真的口氣問道:「要怎樣你才信?」
小巷清冷,任誰也想不到邵之思會在這種時候和一個男人相會,何況這個男人還是與他毫無干係的雲瀾。
她心裏有氣,往夫君身邊退了退,轉頭髮現自己的夫君神情模糊,眼神有些閃爍。
雲瀾好笑地問:「丫頭,你們認識?」
說他管閑事?雲瀾不自覺眸光一沉,不再與她躲藏,任她把手上的玉盒子和信奪去,淡然道:「原來我多管閑事了,那好,深更半夜來此相會,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們聊。」
「財迷!」她使勁啐了他一口,想到剛剛雲瀾走時古怪的笑,心中不自在起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好像不太對,她到底不是江湖兒女,雖心中坦蕩卻總覺得不自在,板起臉道:「快說,你進宮找我做什麼,不是要你等著我嗎?」
邵之思悄悄地循著原路返回,沒有驚動任何人,紅燭淌淚,帳內人兒兀自好睡,他褪去沾滿寒氣露意的衣衫,輕輕躺下。身邊的女子微微一動,露出半截光裸的玉臂,朝他偎依過來,他僵了一下,還是將她攬入懷中,緊閉雙眼將臉埋入她如雲的黑髮里,只願再也不用醒來。
所幸二人均未發出太大聲響,阮夢華低低叫了幾聲住手,奈何二人光顧著打,誰也不理會她。情急之下她順手拿起一樣事物朝戰圈扔了過去,也不管會砸中誰,只聽哎喲一聲,南華捂著右肩跳到一邊,一臉痛苦地道:「我就知道好心沒好報,你會扔不會,連個準頭都沒有?」
阮如月面色稍霽,心裏卻仍不痛快。
還是這種態度,還是這樣的回答,阮夢華氣得身子發抖:「我倒是想信你來著,你不是神仙,說的話做不得准,敢情每天疼的人不是你,你自然不怕,我怕,怕得要死。」
她微一躊躇,依禮上前叫了聲:「阿姊、姊夫。」
阮夢華指了指地下的南華,心中好笑,卻板著臉問:「這個人怎麼辦?」
怕?雲瀾苦笑,那丫頭可精神得很,指著他鼻子讓他走,更讓他意外的是,她居然另認得南華這樣的人,兩人雖然沒有猜中她身子有什麼問題,但相差不遠矣。
府中有喜,處處結掛了徹夜不熄的彩燈,門內的光暈透出來一片,把他的孤影拉得老長。遠處傳來了更漏聲,可他等的人還不見來,這讓邵之思微有些焦灼。
「若非我認得你傳書中的暗記,真懷疑有人冒你名姓要見我,邵公子不覺得今夜不是見面的好時機嗎?洞房花燭,佳人如玉,你捨得嗎?」
「自然交給禁衛,此人躲過重重守衛潛入皇宮,又出現在紫星殿,明顯是衝著你來的,豈可輕易放過。」
聽了雲瀾的話,阮夢華不由感嘆,真是高人,連這樣的話也能面不改色說出來,她抬高了聲音:「可你卻一再地敷衍我!」
雲瀾從那群宮人身後走出來,他站在一旁有一會兒了,將幾人面上神情看在眼中,阮如月分明怒上心頭,邵之思自下車看到阮夢華,便成了根穿著衣服的木頭,一句話也無。而阮夢華擰著手,渾身不自在直往一邊讓,恨不得離那一對夫妻遠遠的。只有風華夫人一臉欣慰地招呼雲瀾和兩個女兒進府,還抽得出空打發一部分宮人回去復命。
耳邊聽得雲瀾低低笑道:「你姊姊姊夫倒也奇怪,一個針對你,一個護著你,有趣得很。」
他人才實在出眾,所見之人無不動容,只覺這一位比新姑爺出色得多,他與二小姐回來,難不成日後會是府中另一位姑爺?
「你若聽我的話,多休息,別亂想,一定會沒事。」
阮夢華立刻大搖其頭,她要死了才會相信他。
她不及深想,南華又道:「喂,我可為你才受的傷,你一點表示也沒有?」
她舊事重提,惹得在場幾人臉上均不自在,阮夢華心中有氣,誰不知那花原是邵之思送給了她的,彼時二人身有婚約,當作是定情之物也說得過。後來婚事突變,不管邵之思是移情他人,還是邵家硬要換人,總之她是憋氣得緊。她心知今日回府兩相遇上頗多尷尬,依阿姊的性子,必要生事,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心急,趕不急坐下來便要讓人拿自己的丫鬟。
阮如月如何聽不出他維護之意,想到成婚後這幾日的心滿意足,一時有種和_圖_書沒著沒落的感覺,不由黯然道:「不錯,是我糊塗了。」
扔出去的是裝滿信的玉盒子,阮夢華剛一扔出去就後悔了。雲瀾眼明手快,已拿在手中,蓋子沒有蓋好,擊落在南華身上時,撒落了滿地的信。雲瀾看了眼信封,多數寫著夢華親啟,落款乃邵之思之名,他不禁輕笑:「居然拿著情信當暗器,丫頭你真是的……」
她恨恨地道:「不錯,他是來找我的,沒想到有人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這裏管閑事。」
南華沒注意她的表情,道:「這大半夜的,難道……他一直就在你房外獃著?不然哪裡會這麼巧。」
眼前的情形是相當的尷尬,風華夫人剛要說話,邵之思先開了口:「如月,今朝回門,還未正式與母親拜禮,此事……」
南華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今夜他冒險入宮,好不容易躲過守衛,找到她住的紫星殿,居然在將要跳進窗戶時被人用極怪異的手法點住穴道,本以為此命休矣,沒想到阮夢華是認識此人的,貌似很熟悉。
小姐不困,她們自然也得服侍著,沉玉暗想雲大夫送來的熏香是安神用的,又不是清神醒腦的,小姐怎麼會不困?
沉默半晌,邵之思終於開口:「我想問一問先生,夢華如今怎樣了?」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極曖昧,可邵之思聽了卻眉頭緊皺,捨得嗎?一整日他都有些恍惚,人人都道邵家公子好福氣,誰不知道風華夫人的大女兒如花似玉,絲毫不遜其母。紅燭搖曳,挑起鴛鴦喜帕時,他多希望那張朱顏是自己曾經幻想過許多遍的甜美容顏,可看到的卻是阮如月羞澀笑臉,漾著滿滿的柔情。
連她認為極了不起的南華也無法確認,那一定很不一般。上京城她認識的人太少,並無可能得罪誰,子夜宮裡宮妃們不屑跟她來往,皇子們也還無從得見,一個充其量可能成為子夜國公主的小女子,會礙到誰的事?
「嘖,真絕情,不過是個好主意,真想看看邵家公子看到這些退回去的信是什麼表情,你什麼時候還,我爭取到場。」
寂寂深宮中的阮夢華並不知道這些,冷雨敲窗,最舒服的事莫過於在床上消磨時間。白日里赤腳跑來跑去受了點寒氣,午後睡起竟咳嗽了兩聲,鳴玉便又往太醫院跑了一趟,帶回許多藥材,全是雲瀾雲大夫開的。
若是他肯說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就好了,想到這點她一陣氣悶。雲瀾到底知道了什麼?他太讓人看不懂,整日里掛著輕浮的笑,背底里不知道在打什麼歪主意。這些天相處下來,從沒見過他正經的,她是病還是中毒也不給個痛快話,難不成她得了絕症?
邵之思長長舒了口氣:「多謝先生。」
「蠱?」這是什麼東西,阮夢華從未聽聞。
上京城無人不知,邵阮兩家聯姻之事雖是早已定下,但婚期卻極突然,尚未見媒人話親,也未曾准日,便要嫁娶,確是罕見之事。
深宮幽冷,夜雨連綿,阮夢華不禁替長年居住在這裏的女人們感嘆,怪不得母親不願入宮,再在這裏住下去,人也要發霉的。或許她該聽從母親的安排,待阿姊成親后迴風華夫人府小住,見一見那些所謂的親朋,吃酒談樂日子也好打發。
「這麼晚?怎地我一點困意也無?」
真的假的?她深表懷疑,抱著雙臂往旁邊退了又退:「你還是先說到底是什麼可能。」
為何非要在今日,非要在此時回來?阮如月心底泛苦,惱怒母親的安排。
「我不知道他是來歷,只知陛下和母親極看重他,應該來頭不小。」她想到頭回見到雲瀾,他笑言自己是神仙的事,不禁浮上些笑意。
她為人清冷,向來不喜與人親近,這會兒卻沒由來覺得母親與府中眾人格外親切,上前拜倒。風華夫人含著笑扶起二人,眼光已看向他們身後。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快走,走吧!」
不知是否雨夜讓人懷舊,阮夢華抱著玉盒子想得出了神。沉玉打了許多個呵欠,困意濃濃地過來剪去燈花:「小姐,已快三更,該歇息了。」
阮如月身子有些發顫:「她怎麼會在這兒?」
「她很好,已有兩日未曾發作了。」
南華眉頭緊皺,一臉肅穆,他緩緩地道:「傳說在滄浪國之北,有一個古老山族,族中的人個個善蠱,人若中了蠱,是查不出來得了什麼病和*圖*書的,只是日漸發作,最終死去。」
風華夫人安撫地拍拍她:「夢華這些天身子不好,我接她回來住些日子,你看她才回來個把月,人已瘦了一圈。」
風華夫人左右看了看,執著阮夢華的手問道:「夢華,雲公子呢?」
今日難得是個好天,街上行人頗多,馬車行走得較為艱難,她倒也不惱,坐在車裡賞著街景。成親三日,邵之思哪兒也沒去,一心一意陪著她,不說蜜意柔情,她自覺兩心相知,二人都不愛鬧,共吟詩句或賞一幅畫便能打發一天,到了夜間同寑同眠,親密無間,有夫若此,此生足矣。她側頭看了眼邵之思,他正如她一般望著窗外,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回她一笑,道:「快到了,莫要心急。」
她根本不曾心急,甚至有些遺憾路程太短,心中想著便是一直這樣下去也好。只是再長的路也有盡頭,不多時便到了風華夫人府前,阮如月扶著夫君的手下車,一眼看到門裡一群僕婦簇擁著風華夫人走出來,她欣喜地叫了聲:「母親。」
華太妃讓宮人把自己歷年來收集的珍珠寶貝擺開來,將它們的來歷一一講與阮夢華聽,無數金光耀得她眼花繚亂,駭笑不已,怪不得都說皇家有錢,一個女人竟能攢下如此多珍寶。
她微微一哂:「哪裡,能叫雲大夫半夜還記掛著,夢華受寵若驚,我就納了悶了,你一會兒拿我的命當草芥,一會兒又裝模作樣地來關心我,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他臨走前回過頭深深地看了眼南華,看得南華立刻防備起來,卻他意外笑道:「我聽南家治家甚嚴,幾時出了你這樣有趣的人?丫頭,你可不要有了新人忘記舊人,也不挽留挽留我,忒無情了點兒吧?」
她愁眉苦臉的想了半天,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有什麼法子能查出來,千萬別說只有用金針,那我寧願不查不治,死了算了。」
雲瀾自負一笑,不去於她計較,上前將南華放開,南華一聲不吭躍起出招,漫天掌影攻向雲瀾,雲瀾只將身滴溜溜一轉便化解開來,不知使得何種身法,如鬼魅般轉到他身後,伸指點向要害部位,南華急忙回身相護,一時間兩人便在阮夢華的卧房中相鬥起來。
他收起無賴樣正色道:「今日你走後,我突然想起一個江湖傳聞,又不知你什麼時候才會來找我,怕耽誤事才連夜找來,你以為我願意冒這種險嗎?」
邵之思躬身道:「先生肯來,之思已很感激。」
「還行,他是誰,為何會突然出現在你房外?」南華有此沮喪,他本為了直入皇宮而自得,沒想到會被人一招拿下,雖然當時雲瀾是偷襲,但他也太不濟事了。
月兒在林梢,滿天看不見一顆星子,只有幾片夜雲不時遮在它面前,襯得潑了墨般的夜愈發的寂寥。正是夜闌人靜之時,邵府後巷小門卻開了一道,一人緩步踏下青石台階,朦朧月光下一張清俊面容,卻是該正與新娘子共渡良宵的邵之思。四周寂靜無人,他似是想起憂心之事,怔怔地立在小門外出了神。
南華打了個哈哈:「老天爺說我今夜很辛苦,得回去好好歇息一下。」
雲瀾象是早知他的意圖,挑眉道:「你找我來,只是問她怎樣?」
說到這個,南華卻害起羞來,轉過頭道:「這個……有點費事,我得以金針探穴,刺遍全身才知。只是你我男女有別,不太方便。」
若非親眼所見,邵之思定不敢相信世間有人能如鬼魅般來去。
但願如此,彼時她非要問出個子丑寅卯,這會兒她寧可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突然就想到了雲瀾的話,他是否早知有這一天才會一直瞞著她?不,也不一定就是蠱,她何必自己嚇自己。想明白一點,若是有人想要她死,也不是什麼難事,何必如此費心。她自問與人無怨,無需在這裏杞人憂天。
阮如月卻不答話,硬著聲問道:「這麼說,母親並非來迎接我們的?」
他越是說得慎重,越是讓人心驚,她臉色有些發白:「怎麼查證?」
她已經不想問他要答案了,當下反問道:「要怎樣我才能信你?」
他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摸進房裡,即使手裡還提著一個人,也力求姿態瀟洒,對坐在床上的阮夢華眨了眨眼,給她一個魅惑無比的笑。
是不該這麼巧,除非雲瀾也是來找她的。如此深夜和圖書……阮夢華心中生出異樣的感覺,卻又不敢往別處想,只能當作他是因為白天她太過生氣,過來哄哄她,才會與南華碰了個正著。
邵之思悄悄地循著原路返回,沒有驚動任何人,紅燭淌淚,帳內人兒兀自好睡,他褪去沾滿寒氣露意的衣衫,輕輕躺下。身邊的女子微微一動,露出半截光裸的玉臂,朝他偎依過來,他僵了一下,還是將她攬入懷中,緊閉雙眼將臉埋入她如雲的黑髮里,只願再也不用醒來。
南華見她怕得狠了,又安慰道:「我只是猜測,按說這兒是子夜,還是在深宮之內,不可能有這種東西,也不可能有人會這個。」
阮夢華走到跟前左看右看,笑了笑道:「放了他吧。」
「夫人,我在這兒。」
確實象她的情形一樣,查不出來是什麼病,或許她最終也會一日比一日嚴重,直至死去。她的心慢慢涼透,渾身皮麻,莫非她的命真衰到如此地步,死也不得善終嗎?會是什麼蠱呢?她的心口疼,說不定就叫噬心蠱,心疼蠱,又或者是別的嚇人的名字。那個山族的人為何好好日子不過,弄這種害人的東西出來?
等她一走,阮夢華大大出了口氣,她極少有病,也從未有母親陪在身邊的待遇,母女間突然如此溫情讓她很不自在。照母親說的,阿姊後日出門便來接她回家去住,能出宮住自然是好的,與南華相見也方便些,不然她又得想著如何才能再請旨出宮。
只是她的病……到底是不是中毒呢?
葯很苦,苦到阮夢華認為是雲瀾成心在整她,她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去,咂著嘴要糖吃,沉玉捧來灑了糖霜的軟糕,一點點地用勺子喂她,風華夫人一直陪她用完葯才去安歇,仁帝早已派人請了幾回。
阮夢華目瞪口呆地看著被他拎在手裡的南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不知他使了什麼法子制住南華,此刻南華的眼睛象要噴出火來,看得出惱怒到了極點,但苦於無法動彈,嘴裏也說不出話,只得用目光一再地瞪視阮夢華。
「前日她在宮中暈倒,我怕……」
他沒有別的辦法,這兩日祖母怕他會再入宮,找人寸步不離地看著他,待今夜他大婚才撤去了家僕,此時府中上下人等喜酒喝得盡興,連守在外頭的丫鬟婆子也被他賞的銀錢喜得昏了頭,沒有人想到他會選在這個時候出來,即使是枕邊人也沒有察覺。
南華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掉到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可那兩人誰也沒有理會他。
說著眼中光芒如利刃般射向沉玉,嚇得本就心神不寧的沉玉更加驚慌,緊緊跟著阮夢華不敢稍離半步。
初八那日一早,阮夢華便被華太妃召去了慕容宮,下令誰也不準來打擾,生怕宮外那場婚禮讓她心中不快。
「母親。」另有一道聲音響起。
「那花就是被這個奴才毀了,不如今日將她捆了送回去,也算對老太君有個交待。」關於此事邵老太君確實耿耿於懷。
不知是否雲瀾開的葯起了作用,昨日到現在她並未犯心疼之症。自聽了南華的猜測,她心驚膽戰地煎熬著,就怕有什麼蠱蟲在體內作怪,直到今晨醒來突然發覺已一日安好,心中大喜,什麼蠱不蠱的,真真是莫須有的東西。
雲瀾雲大夫不知今日可有空,她琢磨著是否該謝謝他。
邵之思神色微變,欲說什麼卻又忍下,黯然道:「祖母她老人家仍不肯罷手,之思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只盼著她看在阮邵兩家已結親的份上收斂些。」
「我沒說錯,舊人便是我,還有給你寫這些信的人——看來你也不是不念舊,把這種東西隨身帶著,你準備留它們一世嗎?」聽她這麼說,雲瀾倒停住腳步,繼續打趣她。
她沒理會南華快噴出火的目光,頷首道:「是,我是得好好謝你,不如找個牌位把你供起來,早晚三柱香,你看如何?」
大多是先帝賜予華太妃的,寂寂深宮,也只有這些華美的物件才是真正陪伴她們的人。阮夢華摸摸這個,摸摸那個,一邊讚歎一邊想不知阿姊今日是如何盛裝。
「對,我說放了他。」
突然起了一陣風,冷冷地拂過樹枝吹落殘葉,他只覺眼前一閃,巷角陰影之處已多了一個人,用略帶調侃的語氣道:「邵公子久候,我來得晚了。」
此時他已被完全忽略,只得站在一邊冷和_圖_書眼看著雲瀾拿著信逗弄阮夢華,不斷猜測這個容貌出眾的男子是什麼來頭。
她當然不打算留著,因為邵之思沒有給她有長情的機會,她恨恨地道:「我是要還給邵之思的,你別想歪了!」
他做了什麼?他已當著皇上的面親口毀約,縱使後悔也無法回頭。
她側目瞪了他一眼,也學著他低聲道:「你才有趣,非要到別人家裡住,皇宮還住不下你嘛?」
這話說得好不曖昧,阮夢華剛想反駁,不知想到什麼,擺擺手道:「慢走,不送。」
說罷帶著她往頭走,阮夢華落下幾步,寧願離得阿姊遠些才好,卻見邵之思回頭望了一眼,目光歉然,似有話想說。
雲瀾失笑,她比自己想像的固執得多,也是,在她心中,他可能半點份量也無。
南華面色一變,他雖是滄浪富商之子,母家卻是武林世家,一身功夫得了親傳,此人只是幾個照面,竟被他輕易道出自己來歷,他到底是誰?
此番她特意向仁帝請旨,要宮裡派個御醫隨侍,指名要雲瀾前來,這讓阮夢華心裏犯起了嘀咕。母親如此刻意行事,真不知雲瀾有什麼好。
風華夫人嗔怪地道:「怎會呢,一家人何必計較這些,知道你今日同之思回來,我早命人備好了酒宴,你房中日日有人打掃,之思嘛,便讓他住在暢園。」
阮夢華嗔怒道:「快放下,不能看。」
雲瀾懶懶地打量著昏弱燈光下的邵之思,見他大紅喜服系著錦絲鸞帶,鬢髮有些散亂,眉間隱有憂色,忍不住心中微嘆造化弄人,若芙蓉帳內的新娘是阮夢華,那麼他會不會從婚床上溜下來?
停了停雲瀾輕聲笑道:「真巧,今晚令祖母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可她與邵公子的臉色恰恰相反。」
有些人是不經想的,比如雲瀾。
想到南華,便想到了他從杏洲帶過來的東西:「沉玉,你去把那個玉盒子拿來。」
天地良心,阮夢華並不願今日回府,她知道阿姊一定在心裏惱火至極,可她何嘗不想掉頭就走?她已見過南華,且與雲瀾恢復邦交,不必受那心疼之苦,暫時不用去什麼滄浪,回不回府住已不再重要。可母親堅持要接她回來,仁帝也發了話,她想拖兩日也不成,只得聽從安排今日回來,誰知會與阿姊迎頭碰上。宮裡象是怕府中人手不夠,跟過來許多人,可這真不是她的本意。
原來這二人竟是認識的,且約在這裏相見!
「這……就不必了,丫頭看來心情不太好?」他明知故問。
「胡說八道,什麼新人舊人的,也不害臊,你快走!」阮夢華的臉皮太嫩,止不住似火在燒,羞怒不已趕他走。
雲瀾不客氣地把南華扔到地上,正色道:「我從未把你的命不當成一回事。」
邵之思當然記得,他早託了人打聽哪裡還有花種,可世間無人知道這種花開在何處。
墨玉盒子不輕,入手冰涼,阮夢華從前只拿這個當玩物,塞些雜七雜八的事物,後來與邵之思通信,收到的信一封封地收在這玉盒子里,才不過幾年,已積了厚厚一迭,平日她閑來無事,採摘下鮮花瓣后與這些信放置在一起,久而久之,連那些信紙也全都沾染上了花香。
不多時,連鳴玉也呵欠連天,阮夢華看二人著實是熬不下去了,便攆了她們下去歇息。
「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異想天開地問道:「你說是不是我從前聽你講的江湖奇事太多,老天爺終於滿足我,打算讓我的日子也傳奇一些呢?」
她快被他那種敷衍的態度弄瘋了,他是名士,說出的話無人不信,連她自己都不斷地懷疑自己想得太多了。又聽得他問:「丫頭,你相信我嗎?」
「謝你?」
雲瀾走了,阮夢華轉過身看到南華還捂著右肩,便問:「你要不要緊?還有你怎麼會……落到他手上?」
「丫頭,我如今是貴府的客人,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
她沒有抬頭,只能看到眼前的藍衫一動,邵之思似是往後避了避:「夢華回來了。」
阮夢華一攔:「阿姊,此事早已揭過,你又何必呢?」
她先衝過去把地上的信一一揀起來,又伸手朝他要,卻怎麼也拿不到。
少女總是自詡有顆寂寞芳心,她也不例外,杏洲的日子太過平靜,邵之思的來信回回都能讓她雀躍一番,把回信當成大事來辦,那樣愛熱鬧的她,也可在桌前安安份份地坐上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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