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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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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冬至宮宴

第二十五章 冬至宮宴

他壓低了聲音,含著怒意急切地道:「你可知這樣做有多危險?」
奉天殿里,本該熱鬧的大殿卻寂靜無聲,昭明女帝雙手撐在御案上,金色冠冕上明珠微顫,正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殿堂正中跪著群臣大氣也不敢出,一個個把郭宏的祖宗八代給罵了個遍。
可是他猜錯了,或者說只猜對了一點,她的身份。不用說封長卿定然已經認定她便是本該身在梅庄的葉薇寧,而她做這些事,全都是死去的梅庄之主,薇寧義父安排的,他原是朝中重臣,晚年雖避居江南,心仍是向著舊帝。
已經相識這麼久,封長卿多少了解一些她的性子,不想說的事,永遠也不會告訴他,此次若非事關重大,他一定不會攔她。
蕭頌看著眸清若水的薇寧,心情有些複雜。難道她非要做得這般明顯,寧可與京中聲名狼藉的國師弟子同車出遊,和同鄉的風流公子親近,方能顯得同自己生份不成?
周叢嘉心道既然女帝願意聽他解釋,那麼事情還有轉機。他的記憶閃回到當年,郊外莊子里的的血,那張小小面孔上的驚懼,寧柔凄厲的詛咒,象是昨日才發生的事,他記得很清楚。
蕭頌的眼光落在薇寧身上,久久沒有說話。
今年宮裡一改往常饋贈分食之例,而是置辦了一場盛宴,凡朝中五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妻帶子女入宮赴宴。消息靈通者早看出昭明女帝另有心思,悄悄地囑咐自家女兒為這次宮宴做好準備,此時正值小靜王蕭頌擇妻之際,聖意難明,說不定這機緣就會落到自家頭上。
他若無其事地同身邊人告了個罪,緩緩退出殿外。錦慶殿外有兩條路,往左是依水而建的亭子,往右則是一道長長的廊道,盡頭拐角處栽種著幾棵梅樹,有道粉色身影沖他招了招手。
這話倒是沒錯,這些年能讓女帝信任的人不多,國師不必說了,說他權傾天下也不為過,靖安侯周叢嘉也不錯,女帝待這位擁立有功的臣子一向優待有加,只是他的名聲有些不光彩,縱然封侯加爵也難掩其污,為世人所唾棄。他在朝中的地位也頗為尷尬,國師不知為何總是針對他,靜王府又與他不相往來,這兩方最為重要的勢力都不容他,所以他過得很苦,而後對女帝更加死忠,因為他知道,只有緊緊靠攏在女帝身邊,他才能好過。
一直到開宴前都相安無事,就連看到了靖安侯她老人家也沒發脾氣,甚至和顏悅色地問了幾句家常。
殿內一片安靜,良久后女帝衝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問道:「你看,怎麼樣?」
最主要的是見薇寧不大方便了。
可是寧柔不會再醒來,他知道。
承光殿中,女帝將一本摺子拋至案下,輕飄飄散開的折本落在周叢嘉面前,他跪在地上,只瞄了一眼,便看到「韓家村」三個字,額上的冷汗又密了一層。
「他心疼妹妹罷了,說起來你確實對不住那位富娘小姐。」薇寧看了他一眼,石家被抄,石富娘寧賴著封長卿,與封長卿有些關係,可也與石致遠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有關,他做事衝動連累全家,苦的只是女人罷了。
今日宮中難得熱鬧,廊道上不時有人經過,薇寧想著自己的宮裝有些惹眼,若想問些什麼需得趕緊些,正要切入正題,封長卿便道:「大哥來信了,真不知道大哥為何會答應你……葉薇,你能告訴我,到底為何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
那列儀仗走遠后,封長卿打破沉默:「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十分在意。」
女帝突然問罪,周叢嘉有些慌神,他將寧柔寄養在韓家村近十年,一直平安無事,陛下是如何知道的?想來寧柔已經不在韓家村了,不然他怎麼一點信兒也沒收到?
不遠處走過來一列儀仗,護著一乘抬輿往廊道這邊來,少有人能在宮裡用這玩意兒,不知又是哪位王侯,二人只得暫停了細語站在一旁垂首避著。
長青會派石致遠與封長卿聯繫,也算是物盡其用,原本這其中就有石家的產業,怎麼做下去每年大概會有幾成利潤,石致遠肯定一清二楚。憑他對封長卿的怨念,長青會一定吃不了虧。
薇寧與封長卿恭謹一禮:「見過小王爺。https://www.hetubook.com.com
見左右無人留意,封長卿將那片紙角悄悄抽出來一看,原來不是長卿公子魅力無邊,引得宮娥動情相誘,紙片上寫著一個小小的葉字。
「子安,你為何偏執如此,非要查出來是他故意害死你的女兒才行嗎?要知道,他可是你的弟弟,薇娘是他的親侄女。」女帝淡淡地指出一個事實。
封長卿只得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年輕將領打個招呼,環顧四周,滿堂皆在談論著上將軍郭宏回京之事。據說郭老將軍今日亦會到場,但不知道會不會來到錦慶殿。不管是誰,言談中對這位軍中老將充滿敬佩,他是前後兩朝的傳奇,守著邊關二十余年,可謂是朝中不倒支柱。
「糊塗!」他聽了這句反倒更加地生氣:「你以為,我是怕被你連累?你也太輕看我!我猜得出你是誰,一定是有人要你做這些事,對不對?那個人或許對你有恩,可是,長輩們的要求會很無理,會給你憑添多少危險,葉薇,難道你就不為自己著想嗎?」
封長卿略轉過頭,避開她清亮的眼神,咳了聲將長青會近些日子不斷對他試探糾纏的事說了說,講到石致遠被推出來與他商談合作事宜時,薇寧忍不住笑道:「石致遠等急了吧?」
蕭頌自然知道這些,也不想多說什麼,總之到時候成親是他成親,難道不成牛不喝水還能強按著牛頭嗎?
雖然當年女帝奪了江山之位,改朝換代是事實,但她從不承認,在登位之初便言明暫以天子自居,將來這天下還是要交還給柴氏後人。可她一直拖著立儲之事久久未決,不給江山定下個繼承人。
薇寧意外地抬頭看他,心裏湧上感激,本來她想在封伯行從淮安寫來信之前親自同封長卿談一次,沒想到他竟然對她如此信任,什麼也沒問就這麼配合。封長卿在男女情事上有些風流不羈,可他是個言出必行的磊落男兒,他說會幫自己,就一定會幫。
朝中文臣言官們不知為何,彈劾靖安侯的摺子如雪片般遞上來,連他府上死個側夫人也要拿出來說事。周叢嘉只覺裡衣瞬間被汗打濕,羞愧地道:「臣實在是汗顏,陛下日夜為國事憂心,如今又受臣家事所累。」
無需厲聲喝問,周叢嘉已知今日不能輕易過關,他叩首不已:「陛下,臣……有罪。」
「學生應陛下所召,入宮協助幾位女官為今日宴請略盡綿力。」
他的聲音淡然,似乎不經意緩緩問道:「葉薇?你為何在這裏?」
封長卿點頭稱是,拱手道:「見過小王爺,幸會。」
可是瞧著薇寧心意已決,斷不會為了自己三言兩語便回心轉意,只得嘆道:「前幾日我已經和石致遠聯繫上了,你放心,即使大哥他沒有答應,只要能幫到你,我一定會出手。」
封長卿點點頭:「我明白,不過往後出入沒以前方便了。」
女帝心裏無由生出一股煩躁的情緒,冷哼了聲:「你下去吧,朕不想聽到有人議論此事,至於你,罰俸三年,聽聞你最近過得不錯,這些錢一定不放在眼中,那些生意還是罷手吧!」
老丞相韋勝仲掀開耷拉著的眼皮,掃了下眾人面上各異的神情,又重新閉上。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些年昭明女登基之後,只忙顧著固權,典章制度卻有許多不從之處,國無太子,沒有儲君,人心自是浮動,長青會在外頭打著擁立的流放在外梁王的旗號,起碼迎合了一半天下人的想法,而女帝這邊廢了從前的太子,卻遲遲不重新立儲,百官雖有質疑,但是誰也不敢提起這個茬。
郭宏今日這番作派引起的震蕩可謂十足,當初擁立女帝的人不說,至今仍有不少人心中永遠懷著傳承與正統的念頭。他說的有理,態度強硬,叫人挑不出一點錯,但在女帝積威之下,沒有人敢上前附和他的提議,只等著看她如何回應。女帝壓抑著怒氣,看看國師,又看看韋相,這時候,她無比希望有人能站出來駁斥郭宏,可是沒有人。近日為了靖安侯之事,國師與女帝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一個要護一個要打,君臣二人鬧起了冷戰。
女帝卻叫住他,嘆息著問:www.hetubook.com.com「你是不是又後悔當年助我登位,若不是為了我,薇娘也不會……」
他在別的女子面前如何放縱輕狂,每回見了她卻不自覺有些束手束腳,剛剛脫口而出的話卻有些造次了,薇寧兩腮飛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岔開話道:「對了,還未恭喜你升遷之喜。」
薇寧送了長青會一份大禮,讓他們不必費事就在封家的生意中佔了三成乾股,比原先石家未敗落時的給的條件還要好,頭筆款子封長卿已經兌付,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銀,足夠讓長青會的人滿意之餘,禁不住猜測那位葉姑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說得動江南王支持他們,而她又會提什麼樣的要求。
薇寧約摸著快要開宴,又同封長卿細細交待了一件事,她不知幾時才能出宮,趁此機會讓他給給長青會捎個信,他們既然收了錢,就得拿錢辦事了。
正當薇寧對著諸位仕女的卷宗滿懷感慨之時,靖安侯周叢嘉正面對昭明女帝咄咄逼人地問詢。
如今終於有人提出立儲一事,不啻於是在提醒她退位讓賢,她才執掌江山九年,這些人就不耐煩了嗎?
任誰都能聽得出蕭頌陰沉話語中的寒意,封長卿忍不住開口道:「在下是……」
冬至大如年,每年到了這一日,奉都城中各大道場都有盛大法會,皇家要祭天,百姓人家也要備辦飲食享祀先祖,此日前後各部官員還要循例放上三兩天假。
情份?封長卿挑了挑眉,忍不住往旁邊瞄了一眼,見他二人對答間眼中只有對方的模樣,偏偏言談卻不是那麼一回事,看來自己被她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聽說,你府上近日死了個人,還是你最愛的一位側夫人?」
她是怎麼做到的?他不想看到薇寧做出什麼傷害姑母的事,同樣也擔心她因此被姑母斬殺,接連幾日都沒有休息好,長夜獨坐,甚至想找個法子將她一生都牢牢困在自己身邊,似乎唯有這樣,才能一世安心。
周叢嘉只覺身上汗津津地,後背已濕透,既然罰了他,算是勉強過關,他與封家的生意倒是其次,再不捨得也要交出來。
頭一日與自己在馬車裡曖昧情思似乎要走到天長地久,第二日便跟另一個男人出門孤山賞雪,消息傳回王府,他只覺滿心苦澀,甚至想當面問一問,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問,難道他能給她什麼承諾,她會願意放棄一切?
良久之後,她才開了金口:「都平身吧。」
國師從屏風後走出來,原來他一直就躲在後面。他木著臉道:「陛下要我信他的鬼話連篇?」
「封大哥,許久未見。」
「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去奉天殿,封大哥,等我出宮咱們再聯絡。」
郭宏順勢站起來,今日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他再堅持下去說不得就逼女帝翻臉。而方才一派君臣和睦景象,因郭宏一番言論消失無蹤,宮侍戰戰兢兢地上前稟道:「陛下,開宴的時候到了。」
周叢嘉不喜歡郭宏,郭宏同樣瞧不上這個小人。當初周叢嘉曾是軍營中一名飛將,也算前途光明,大可一路輝煌走下去。可是他在九年前那場政變中做了個徹徹底底的小人,為無數人所不恥,甚至無法再留在軍中。女帝為了補償他,封侯加爵,可是他曾經想要成為一代名將的志向就此煙消雲散。如今再與郭宏相見,他看著自己當年最崇敬的老將軍,半是慚愧半是忐忑走上前去。
「陛下,臣違抗旨意,自知萬死難逃罪責,可臣對陛下、對熹慶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今日不光是群臣來了,幾位皇子與宗室子弟皆到場,肅王年紀稍大,福王裕王年紀尚輕,可事關重大,聞言皆豎起耳朵聽著動靜。
而韋勝仲也穩坐不動,真是越老越成精!女帝只得象個孤家寡人一樣,獨自面對郭宏的質問:「老將軍請起,今日是冬至節,立儲大事該留待朝堂上,讓群臣相議才是。」
藕色宮裝的婢女們奉上精緻的酒肉佳肴,卻沒有人動一下,宮裡開宴有定時,要等宮侍從奉天殿那邊傳旨過來才可開宴。封長卿獨坐在角落裡,送菜到他面前的宮婢以眼神微勾,示意他看桌案后翩然離去,只見其中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盤子下露出一角紙片。
真是明知故問,他一直派了人跟著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入宮之事?大概連她被暗暗召進內衛也猜到八九分。
憑梅、封兩家的關係,憑他對她未曾言明的情意,她這些話只會讓他覺得生分,沒奈何又跟了句:「葉薇,我只怕對你不夠好。」
「六親不認可是我那好弟弟的拿手絕活,陛下忘了嗎?當初他是怎麼在您面前出賣我的。」國師緩緩道出事實,別人不知,他卻是知道。當年周叢嘉一直對寧柔有另樣心思,可是礙於她一心一意等著嫁給自己的兄長,故而隱藏著心思。剛剛國師在屏風后看到他提到寧柔時,目光中不是痛惜而是交雜著恐懼與不舍,當年的事一定不是周叢嘉說的那麼簡單。
不管皇帝心裏想著藉此為誰接風洗塵,或是要相看哪些臣子之女,總之本朝已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的盛會了,昭明女帝並不是個待下寬和的人,她登位以來,對朝中臣子的猜忌大過安撫,畢竟她亦知道鳳身為龍來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你是江南封家的?」蕭頌轉過頭不去看她,冷冷淡淡地沖封長卿問話。
「很好。」他說完這兩個字轉身上了抬輿,臉上喜怒難辯,宮侍不敢怠慢,抬著抬輿往回走。
薇寧替他分析了下:「能去禁軍是好事,在北衙呆久了,難有什麼作為。」
大庭眾之下,女帝縱使殺意再盛,卻絲毫髮作不得,還命人將郭宏摻扶起來,面露感激之色,動情地道:「老將軍才剛回京,就能如此為朕、為朝廷分憂,朕心甚慰,只是立儲乃是大事,還是等大朝會時再議,眾愛卿,你們說呢?」
封伯行的動作好快,薇寧十分滿意這個姐夫的態度。不過看樣子封伯行沒有對封長卿說太多,她不願面對別人的盤問,卻不得不回答他的疑問。可是該怎麼說呢?
封長卿眼睛一亮,已看清那人是誰。他穿過廊道,薇寧一身宮廷女官的衣飾,正站在梅樹下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封長卿心中稍安,幾次去三京館都沒有見到人,後來探得她受召入宮,一想到她神神秘秘的行事,忍不住為她提心,今日找了門路入宮,見到她一切安好才真正放心。
他目光灼灼,除了怒氣,還有難以掩飾的關懷之情。
「還好,宮中宴請結束便會回學館。」
「這麼說她已經昏睡了九年,你也瞞了朕九年?」昭明女帝倒不認為他心軟救人有錯,而是為了他欺瞞自己而發怒,九年,他竟然生生瞞了九年!她一向多疑,將蕭春雪賞給周叢嘉,每月都有密報從侯府報上來,竟然沒察覺到此事。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還有多少事瞞著她!如今寧柔昏迷不醒,焉知他說的是真是假,誰又奈何得了他。
一時間場面驟冷,薇寧想到謝吉安帶給她的那些京中貴女的秘檔,暗暗做了個決定,輕輕吸了口氣回道:「回小王爺,封大哥與學生乃是同鄉,來到奉都后全蒙他照顧才不至於過得艱難,自是有不一樣的情份,今日宮中得見,難免多說了會兒話。」
女帝冷冷注視著下面那一大片跪倒的身影,心中暗想有多少人是和郭宏一樣的想法,她自登基以來,極力做到聖明勤勉,縱然未能稱得上千古明君,可也自認比前朝任何一位帝王做得都好,可是他們卻仍不知足,到底她哪裡對不起這些人?
今日說是冬至宴請群臣,實則一是為回京養病的上將軍郭接風洗塵,二是挑個機會見一些京中淑女。昭明女帝三日前便開始浴齋戒,誠心誠意祭祀上天,到了正日子,她一早起身接見了幾茬重臣家眷,暗暗在心裏記下幾個看得入眼的女子名姓,等快開宴時,便起駕奉天殿,與一眾近臣共飲作樂。
封伯行是看在她的義父、他的岳父面子上才會默許遠在京城的封長卿可以和長青會周旋一二,身為商人,他豈會輕易牽涉到這種事里,錢財對他來說已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這麼做帶來的風險和利益。薇寧並不打算真正動用封家的錢,謝儀廷臨死前說出了金庫兵符的秘密,足夠她用來做任何事。與長青會合作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她還要找一個很m.hetubook•com.com重要的人,是否能夠動搖到女帝江山的根本,那個人會是關鍵。
封長卿一愣,他馬上就會從京四營調去禁軍做個小統領,可這事兒並未對外宣揚,調令也未曾頒布,成日和他在一起的那些老少爺們也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其實這算不得升遷,誰不知道他是靠著靖安侯的關係進了北衙,近日靖安侯連遭陛下斥責,靠山不穩,連帶著他也跟著受人奚落排擠,上頭趁亂打發他去禁軍做苦差,什麼升職,不過是明升暗降罷了。
蕭頌冷冷地打斷他:「我問你話了嗎?」
女帝不耐煩地皺起眉,道:「也許這就是事實,他雖然瞞了這麼多年,可是人都會有親情,他也不例外。」
若是早些知道寧柔的下落該有多好,說不定可以找到薇娘。他心中抽痛,無法再說下去,低低道:「容臣告退。」
「有些事我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封大哥,我不是有意將封家牽扯進來,我也不願給你惹麻煩。」
她與國師君臣二人,本應在獨攬大權得了天下之後共享這盛世之榮,豈料竟有這等遺憾,為此國師頗有悔意,這兩年更是與她漸漸疏離。
而石致遠看到封長卿就沒好臉色,還不得不來找他商談,一定心頭犯堵,封長卿想到此處也跟著笑起來:「是長青會等急了,能讓石公子放下成見,坐下來與我好聲好氣地交談,這錢花得值。」
「周卿,朕沒有想到,你竟然瞞了朕這麼多年!如今你作何解釋?」
「有罪?什麼罪,一樁樁說給朕聽!」
薇寧雖然沒有太多許可權查看內衛秘檔,但她卻知道朝中最新調換了一批軍中武將的職位,封長卿級別光夠,自然不在其列,但他沾了這股暗涌的光,得以跟著換了個地兒,而內衛連一個小小散將的升遷情況也記錄在冊,被她看在眼裡。
封長卿何嘗不知,他摸摸鼻子沒有說話,薇寧約摸著宴會時間會到了,柔聲同他道別:「你放心,這筆錢我不會讓封家白拿,稍後該是多少,我會讓人送回江南去。」
只有居於高位,掌權天下的人才會明白,百年江山,千秋帝業,自然是要坐滿百年千年才好,女帝早晚會定下太子,但決不是現在。她坐這江山之主一日,心中掌權的慾望便多過一日,從未因登上帝位便滿足過,天下之主的名頭容不得任何人窺視,即使是她的兒子也不行!
「我不信。」國師簡簡單單地說了三個字,他不相信這件事就這麼簡單。
早在薇寧入宮后第二日他便已經知道她的去向,連姑母將薇寧與一干人等召入宮中的用意也一併打探出來,原來他不在內衛的這些日子里,皇帝姑母竟悄悄地將薇寧送到謝吉安身邊,雖然別人不知道女帝此舉之意,蕭頌卻想到了姑母的用意,姑母愛才,看來她十分欣賞薇寧。剛知道這回事後,蕭頌冒出涔涔冷汗,終日不見她有什麼舉動,竟悄沒聲息進了內衛,他不敢想像姑母對薇寧的欣賞變成信任之後,會出什麼事。
封長卿在宮婢的指引下來到了錦慶殿,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錦慶殿中武將居多,可他認識的人卻不多,別看北衙活輕閑,可是在外面名聲卻不太好,這殿中坐著的將領的功名大都是實打實拼出來的,一向瞧不起北衙那些靠著祖蔭過活的二世祖。象封長卿這樣的人本無資格入宮,可身在北衙有一項好處,那便是軍中權貴子弟多,拿到張入宮的紅貼並不難。
究竟為何陛下對靖安侯的寵信淡了許多,官員們並不太清楚,可是他們最喜歡看到這幕,在一旁竊語陣陣,皆有些幸災樂禍。女帝不過是隨口一問,讓他清楚自己府中有什麼事都瞞不過她,起到威懾作用便罷。臣子家中私事實在用不著拿上朝堂議論,那些言官揪著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她和聲道:「起來吧,今日宮中宴請,你是郭將軍的老部下,替朕陪陪他。」
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可是卻不能對別人說。
「那他是誰?你們在說什麼?」
「沒什麼好後悔的,這也許是報應。」國師淡然搖頭,他與周叢嘉不過是半斤八兩,哥倆誰也別說誰。
身畔幾株梅花開得正好,淡淡清香縈繞在四周,薇寧嗅著梅香,和*圖*書想到義父臨去前尚在殷殷囑咐,要她儘早放下心中仇恨,忘記過去,不禁微有些傷痛。她沒有對封長卿解釋什麼,勉強笑道:「正是為了自己著想,我才要這麼做。」
「你怎麼……這副打扮,在宮裡可好?還回三京館嗎?」
剛走到郭宏身邊,便被郭宏搶著越過他,走到殿中毫不含糊地跪倒在地,大聲道:「陛下准老臣回京養病,老臣感激不盡。但有一事不吐不快,懇請陛下賜旨,早日立儲,好承繼這萬年基業!」
大殿之上只聞郭宏的聲音,他的話讓女帝聽了只覺句句誅心。她坐在高高的御台上,眯著眼俯視群臣,目光從肅王等和臣子們身上掠過,象是要看出他們心底最真實的想法。究竟他們中是誰站在郭宏身後,是肅王?又或者是她的兩個安分老實的兒子?
薇寧也一直在找機會見封長卿,可一紙詔書將她召入宮,根本沒給外頭傳信的機會。今日宮中有宴,她才得以出了那間看似普通的小院,與其他幾名一同入宮的女學子們到宮中女官那裡報道,幫著調派人手。
儘管他將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仍是心中微冷。
關於他成親一事,從秋日拖到了冬日,雖然親事未定,他的身子卻拖得好了起來,雖然大小病症不斷,但好歹是站起來了,不用日日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他曾特意進宮要女帝收回成命,成親之事暫時押后,可女帝從來都不是個好說話的人,見最疼愛的侄兒執拗反抗,獨斷專行的脾性竟也發作起來,自作主張挑出了幾個人選,連靜王那裡也沒過問,便直接交到內衛手中,先查清了底細再看誰更合適些。
不知何時,有關靖安侯的流言,說他在外面養著個女人,靖安侯府里沒有女主人,侯爺沒有夫人,在府外養著一個女人。這十分稀奇。靖安侯府近日亂了套,周叢嘉被罰俸三年,此一罰可謂不輕,周叢嘉被罰了俸祿。雖然這沒什麼,靖安侯的庫房裡全是銀錢,但是面子卻被削去好大一片,大家都在猜測到底這位女帝的寵臣做了些什麼讓她如此憤怒。
「臣不敢欺瞞,當日奉旨去追捕……逆黨餘孽,其中便有臣的侄女薇娘,她被府中一直照顧她的寧柔帶出了京。兄長他雖然糊塗,可薇娘畢竟是周家血脈,臣於心不忍,假意追拿,實是想暗中救下她。誰知一路追到郊外,寧柔以為臣要殺了她們,竟帶著薇娘跳入水中,我眼見著薇娘被水沖走,只來得及救下寧柔一人。臣思來想去,沒有稟明陛下,尋了戶京郊的人家照顧著她,原是念著些舊情,臣在這件事上犯了糊塗,請陛下降罪。」
奉天殿里所有人都被他這番膽大激進的言論震得說不出話來,有人眼中漸漸浮現興奮之色。郭宏這麼做有什麼目的?他回京后以身體不適為由擋了眾多官員求見,今日受邀入宮,竟是當面奏請立儲。文死諫,武死戰,他雖然是女帝這麼多年最忌憚的人物,但廉頗老矣,都已經回京頤養天年了,折騰得這麼歡幹什麼?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面聖,那是一品大員才能與陛下同殿宴飲的殊榮,其他朝臣官員則分別安排在一座座精美的宮殿中。今日宮中盛會,許多官員帶著家眷天蒙蒙亮便已起身,做好入宮覲見的準備,平日不曾開放的數道宮門門洞大開,層層宮殿似乎望不到盡頭,金頂玉柱,彩繪飛檐,宮城處處極盡奢華之能。
眾人不敢託大,全都站起身規規矩矩走到殿中跪拜下去:「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封長卿面色不愉地道:「何必這麼見外……」
想來她圖謀之事比這些真金白銀還要大上許多,一想到這事兒長青會的人便樂不起來,催著劉司正去問清楚薇寧到底會提什麼樣的要求。可惜薇寧入了宮,暫時無法聯繫,長青會的首腦們亦喜亦憂。
郭宏的腿疾未愈,膝蓋在隱隱作痛,可他依舊跪著不起:「陛下,今日朝臣們俱在,大可一議,早日定下儲君之位,好正國本、安人心!」
偏偏那些人到了薇寧與封長卿站立之處停下來,從抬輿上下來的人赫然是蕭頌。他並非無意偶遇,今日入宮便一路尋來,豈料看見薇寧與一名男子低聲細語,明顯關係密切,不由得面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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