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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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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帝王心思

第二十六章 帝王心思

女帝看了她一眼:「你怕什麼?她沒死,把她送回謝吉安那裡。」
她向薇寧招了招手:「上前一點兒,讓朕好好看看你。」
「是,學生遵命。」
不知為何,女帝的兩個兒子福王裕王都與她不怎麼親近,有這樣一個強勢的母皇,他們很難有表現出色的時候,而肅王則一向給人寡情刻薄的印象,這三位在京的皇子並不受女帝看重。相反,她待蕭頌親近得多,將許多大事託付給他,如此一來,蕭頌盛名在外,坊間亦有過女帝要將到手的江山傳於蕭氏一族的傳言。
「免了。葉薇,你走近些。」
既然女帝突發奇想要與她秉燭夜談,那自然要好好的談,最好是談些心裡話。
江含嫣心中苦澀,她是真的不知道,謝吉安的身份特殊,既是內廷官又兼管著內衛東營的統領,她連面都不大見著。即使見著也是在女帝跟前,誰也跟誰說不上話,如同陌路。如今她雖然看似風光,其實也有很多不便,義父年紀大了,每日里操心的事又多,不知近來衣食可有人照看著。
「隨意走走,葉姑娘叫我含嫣便好,您今日這裝扮真美,平日里不覺著,女官服原來也可以這麼好看。」宮內製度森嚴,她的官階低微,穿的只是低等女官服,與內侍們的藍衫樣式相仿,不同的只是顏色,頭冠上也多了兩顆垂珠。
薇寧的心裏充滿著忐忑不安,除了幾次暗中窺探,這尚是她第二次見到國師的面。
「是。」薇寧聽命,直直走到國師面前。
薇寧覺得她的話中有話,淡然一笑,順口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說完又深深地看著薇寧,突然說了三個字:「你很好。」
一直以來女帝不是沒想過立儲之事,她再不願意,也知不立儲是不行的,只不過無一人合適,眼下又被朝臣們一逼,更厭煩此事。
薇寧閉上嘴,眼下的女帝顯然只是在發泄自己心中的怒氣,郭宏這麼做是在挑戰她的威嚴。可立儲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這一點她無法反駁,還需儘快與朝臣們拿出個章程來,立誰不立誰,將來她百年之後皇位就該傳給儲君,江山是在她手沒錯,不過也只是眼下這些年而已。
「好姐姐,你問這些做什麼,這種事哪是你我能議論的。」
女帝換了個隨意些的坐姿,拂了下袍角道:「謝吉安這幾日教了你很多吧,他曾對朕說過,你心聰靈敏,是可造之材,看到你,朕覺得當日開女科之舉實在是件幸事。」
國師負手而立,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是三京館資質最好的學子,從入館到今日,她的一切都呈放在叢蕪居的桌案上,她做的文章,畫的畫,做過些什麼事,說過什麼話,他全都細細看過。他甚至已經分不清自己對這個叫葉薇的女學子,究竟是開始就有莫名的熟悉,還是過了這麼久以後,才熟悉起來的。
「學生幼時頑皮,家父命學生習左手書,或可磨練一下性子。」
她咬了咬唇,又問:「義父……他老人家好嗎?」
「陛下是天子,臣子們不明白天子之心,難免行事欠妥,只要他們知道聖意所向,定然會安份許多。」
刺殺從來不是上策,尤其是在步步危機的皇宮內,她緊張地手心攥出了汗,勉力抗拒這個念頭的誘惑。就在接到傳召那一刻,她剛剛得知一個消息,靖安侯周叢嘉府上死了位側夫人,名慧。
薇寧和*圖*書出了一身的汗,這些話要是傳出去,她不知會得罪多少人。
薇寧想了想,緩緩地道:「郭老將軍於國家社稷有功,自當享盡尊寵。」
女帝心中暗嘆,怕是不見得,若是順著朝臣們的議論方向,說不得要立肅王才好,更好的便是她退位給肅王。其實她今夜說這些並不是想從葉薇嘴裏聽到什麼建議,只是找個人說說話罷了。想到郭宏那個老匹夫,女帝又厭煩起來:「朕還是錯了,不該對郭宏如此寬厚。」
總之她是不一樣的,國師想,也許真該考慮一下女帝的提議,收她為義女。
站燈火通明的大殿中,薇寧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入宮已有十幾日她一直在等著女帝的召見,沒想到直到今夜才被傳召。此時,殿中只有她二人,薇寧不可遏止地生起一個念頭,如果她現在出手的話,會有幾成上算?
要昭明女帝立下皇位繼承人,就是逼她早日把江山之位讓出來,還給柴氏後人。薇寧不得不佩服這位老將,這一手著實精彩,想必女帝如今正如同坐在火上煎烤著,立與不立都要受一番為難。薇寧想到當朝那幾位皇子,如今全封了王,除了遠在陳州的梁王,京中還有三王,肅王,福王,以及裕王,這三個人當中,似乎沒有一個有資格立為太子的人選,肅王稍好些,但他不是女帝所出,向來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武將們自成一派,誰的帳也不買。郭宏是軍方的人,立儲是由他提出來的,會不會軍方已經想好由誰來做這個儲君?當年女帝在京都扭轉乾坤,而郭宏手握大軍,本可舉起除妖孽復正統的大旗殺回來,但當時正值邊關戰事吃緊,他一反天下就會大亂,屆時邊關生靈塗炭後果不堪設想。幸好如此,女帝才能有驚無險登上龍椅,軍隊是國之利器,總算她心有顧忌,沒有朝軍方下過手,可是依女帝的強硬作派,若是此次逼急了,她定然下手無情。
不等兩名宮婢低聲應諾,她便轉身走出去。
宮裡的人都是老人了,輕手輕腳地進殿抬人,誰也沒有多嘴問上一句,只當自己抬的是個死人。江含嫣看著他們將薇寧放上一乘小巧的抬輿,並沒有跟去見謝吉安,站在承光殿的石階下看著那乘抬輿沒入黑夜之中。她很想象以往那樣,躲在義父的羽翼下,繼續任性地活著。可如今在宮裡的時間越久,她越無法再面對義父,甚至內心深處產生了說不出的怨恨。
奉天殿里絲竹笙蕭樂聲不斷,往日寂靜的宮闕顯得有些喧鬧,偏殿里兩名奉茶的宮婢守著爐火,低聲談論著:「那老將軍真這麼說?」
薇寧心中冷笑,她若是昭明女帝,一個也不會挑選。
江含嫣抬頭一看,不遠處薇寧帶著幾名藍衣內侍走來,她今日奉命協查各處宮人值守,不同與前幾日的穿著,一身淡粉色宮裝,頭上戴著上有珠玉下有垂紗的頭冠,面上神采刺得江含嫣眼瞳微地一縮。
「你再說說看,朕立誰好呢?」
「學生不敢妄議,不管是誰,都是陛下的兒子。」
「告訴我,你為何會左手書寫?」
薇寧頭垂得更低,不敢接話。
憑心而論,熹慶朝比從前數十年間要安樂得多,得益於昭明女帝的費心治理,薇寧垂首道:「非是陛下做得不好。」
皇帝宴請,將軍拆台,這一日倒也熱鬧。薇寧搖了搖頭,似和圖書乎對這件事並不在意,含笑問江含嫣:「江女官為何會告訴我這些?」
她跟在女帝身邊,日日提心弔膽活得如履薄冰,每回見到薇寧都覺得刺眼,憑什麼她處處受人賞識,無論何時都一副胸中有丘壑,萬事皆掌控的模樣?為何自己就做不到?
薇寧揮手讓內侍們從側邊進殿按例巡查,奉天殿里安排的侍者最多,待查完了這一處,差不多就算完了。
薇寧眯著眼看著江含嫣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聽裏面傳出的絲竹聲,並沒有打算跟進去,只在心裏想著關於立儲的事。雖然昭明女帝建立新朝已有九年之久,對朝堂局勢進行了大肆輪換和清洗,但滿朝文武依舊有不少是舊朝的人馬,此番立儲的消息一出,定然會得到大多數官員的支持。
「那為何,他們要逼朕?一個個喊著立儲是為朕著想,不過是想逼著朕早日把江山交出來罷了。」
矮案前放著個圓形綉墩,她看了看道:「學生不敢。」
她沉吟了會兒又問:「那陛下的意思……」
薇寧一想總不能讓女帝仰著頭看自己,於是聽話地坐下。
四周的明亮的燈光突然慢慢昏暗,她神思飄忽,驀地軟倒在地。
她是女帝的貼身女官,聖駕歇在何處,她便在何處歇息,有時候是玉華宮的偏室,有時候是承光殿的一張軟榻。可是今夜,她哪兒也沒去,等女帝睡去之後,她沿著森冷的宮牆走了很久,彎彎繞繞來到宮城一處偏僻的角落,這裏供奉著一尊無名佛像,宮中婢中與內侍們偶爾會來燒些香火。但那裡實在冷清,有時候宮正司處罰那些小宮侍時,還會把他們關在這裏餓上幾天。
江含嫣在寒冷的冬夜站了很久,直到身心俱冷。她以為自己已經無所畏懼,到今日卻發現無所畏懼的同時,亦是無所倚仗……
薇寧來時還穿著白日里那身女官服,入得殿門上前幾步,跪倒在地恭聲道:「學生葉薇,參見陛下。」
江含嫣收起唇角淡淡的笑,輕吐一口氣:「如果剛剛你在,也會覺得透不過氣的。」
她問得淡然隨意,薇寧卻不敢大意,自問沒有資格狂妄地評點君王對錯,猶豫著道:「陛下……」
薇寧臉上的笑意加深,從前她在三京館薇寧是主,她是仆,相處得並不十分愉快,看來江含嫣入宮后變了不止一點,說話行事也莫測高深起來。
「學生的父母俱已西去,世間再無親人。」
此次立儲之事已成大局,關鍵在立誰。肅王陰詭,福王庸碌,裕王隨性,那個被她趕到陳州去的梁王則懦弱無能,長青會暗中想要擁立他,他卻連番上書陳表自己無的忠心,聽說幾次嚇得想要自盡。
尊寵?有時候將一代重臣供養起來,也是削權的一種手段。郭宏此人在軍中影響力太大,女帝早有意找人替代他,收服一眾邊關將領。她忍不住頷首:「原來朕待老將軍還不夠好,未能尊寵。」
女帝已換下龍袍,披著件輕軟料子的常服,打散的頭髮隨意披著,坐在一張矮案后細細打量薇寧身上的女官服,她想起當年在後宮為妃時,曾偷偷將女官的衣服拿穿來試,那時候她便如眼前這名女學子一般,青春正盛,風姿動人……
蓮花台上坐著一尊年代久遠的木佛,另設了個香案,上面堆滿了供品,江含嫣將案上昏暗的燭火挑亮,靜靜地打量著那尊hetubook.com.com木佛。後面值守的宮侍聽到動靜,走出來循例遞給她幾支香,站在一邊打瞌睡,等著她上完香繼續回去睡覺。
玉碗里原來是酒,薇寧在南方居住得久,每年冬至要喝一碗冬釀酒,據說喝了冬釀酒一冬都不會冷,這碗中之物香甜如桂花,確實是酒釀中的上品。
薇寧微詫道:「你與謝大人都在宮中,定然經常碰到,怎會連這個也不知?」
今日郭宏殿上一番言論,眾人各有心思,看向三位王爺以及蕭頌的眼光立刻不一樣起來,在朝之人多數還是希望能夠早日回復正統,肅王本就曾為太子,福王裕王亦是可以,獨有蕭頌非柴家正統,萬萬不能坐上龍椅。
尤其是當今聖上喜怒難測,前幾日還有個姑姑被陛下身邊的女官給整治了,聽說死得極慘。想到此處兩人面有憂色,看來近日說話做事千萬得小心些,不能叫人捉了錯處。
國師意欲何為,難道是對她有賞識之心,想要提攜她嗎?過了年就是應試之期,這時候去國師府,似乎會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今日奉天殿之事不是秘密,之後謝吉安已分派人手出宮,嚴密監視相關人等,務求在第一時間知道朝臣們會有什麼舉動,此事沒有避著薇寧,她知道得很清楚。
宴前有幾位大人家中女眷被女帝特意召入後宮,大約是為著什麼殿上眾人心裏都清楚,故而那幾位大人拈鬚帶笑,猶如看著自家女婿那般自得。
江含嫣悄悄立在半敞的窗外,聽了片刻才輕咳一聲,兩人慌忙站直身子,一看是陛下身邊新近紅人,微微瑟縮著道:「江大人。」
說完轉身離去,也不管是否有人知道,那個打著瞌睡的宮侍也繼續去睡覺。
「在葉姑娘面前,自然什麼話都說得,從前姑娘對我說的那些話,我一直都記在心上,知道您是為我好。」
今日奉天殿中短暫的君臣對峙,江含嫣全都看在眼中,看著郭宏當面挑戰女帝的權威,她忽然覺得,也許下次肅王再派人入宮,她應該同來人好好談一談。
「你怕?」
由奉天殿往西一路走過去,國師正站在通往宮中御苑的路口等著她,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
冬日的風乾且冷,太陽一過午就沒個暖和氣兒,薇寧看過宮侍們捧上來的名冊,囑咐他們交回原處,放他們回去歇會兒,吃點東西偷個懶,自己則打算找那幾個同窗一起用飯,豈料國師有請。
「陛下在裏面,江女官怎麼會有空閑隨意走動?」
薇寧謙卑地低下頭,女帝笑了笑,突然拿起一柄小錘,輕輕敲擊案上的金鐘,清脆的聲音是在喚人進殿,江含嫣捧著金盤走進來,上面放著個玉碗,碗中不知盛了何物,聞起來香氣撲鼻。
「今日過後,你們就會被送回三京館,過段時間你去一趟國師府。」
「你的容貌確實上佳,只是……朕心中實在很為難,到底該不該遂了頌兒的意,要知道他從未如此堅決地求過一件事。」
「陛下可說了什麼?」
「有陛下這樣的明君,是天下女子之福。」薇寧想了想,又微笑著加了句:「學生不過是沾了些陛下的福氣而已。」
人情冷暖,世事炎涼,江含嫣年紀不大,卻早已將其中的艱辛一一品嘗過。她洞悉這些人的心思,不動聲色地將他們的示好全都收下,轉過身便向昭明女帝細細回稟,唯獨將肅王的事在女帝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前掩下。此時的江含嫣早已收起怨恨,日日跟在女帝身邊,恰到好處地表露著自己的忠心和臣服,一步步從最卑微最低下的宮婢變成女官,雖然官階不高,權力卻不容小覷。在複雜的宮廷中只有擁有權勢才能保護自己,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轉瞬間心中閃過種種念頭,薇寧面上帶著感激之情仰首喝了下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猶豫。
離得這麼近,她甚至能聽到國師呼吸的氣息聲,微弱的陽光下那張詭異的面具別具魅力,柔深的雙目似曾相識,看得薇寧的心一跳。
「江女官這是要去哪裡?」
「聖心難測,若是陛下因此動了怒,發作下來咱們也沒好日子。」
江含嫣滿腹心事,卻沒有半點向神佛傾訴的想法,她將香點燃,隨意插入香爐,雙手合什低聲道:「請轉告肅王,我不便出宮,他若有心便入宮來見我。」
薇寧有些遲疑地道:「國師大人……」
「朕說了,想好好看看你。」
「騙你做什麼,剛剛我就在前面奉茶,差點嚇得打破茶盞。」說話的宮婢心有餘悸,抽出絲帕擦擦冷汗。
這一點讓女帝極不痛快,她波瀾壯闊的一生容不得人質疑,跟她做對的人從來沒有好下場。
「陛下的意思是待大朝會時,在朝堂上再議,今日只是宴請。」
江含嫣越想越覺得無趣,找了個借口匆匆告退。
江含嫣並沒有留下來,她等著薇寧進殿便退了出去,還順手將殿門關緊。
其實江含嫣並不是個刻薄成性的人,若無必要,她更願意用寬容來收服人心。可如今從前對她呼來喝去的女官宮侍全都對她懼怕莫名,另外還多了些想方設法向她示好的人。那些向江含嫣示好的人中,肅王府來人最讓她意外。
江含嫣並沒有藉機訓斥二人,她跨進殿門,繞著放滿了茶具的桌子緩緩走了一圈,仔細地查看茶盞是否潔凈,茶葉是否合乎聖意,這才慢慢開口:「回去將宮訓多背上幾遍,有些話用不著我交待,你們也應該明白。」
「坐下來。」
看來陛下另有安排,江含嫣滿懷驚懼,藉著低頭行禮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輕聲應道:「是,陛下。」
國師的長袍微動,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他的薇娘也是太過靈動,故而他讓她練習左手書寫。
她的臉色陰沉,後半句本不該當著這個女學子的面說出來,可她還是說了,有些話不吐不快,她想聽聽葉薇是怎麼說的。
此時再看郭老將軍,不再如先前一般咄咄逼人,反而頻頻與朝臣們敬酒談笑,似乎剛剛那一幕並沒有發生過。
「葉薇,你也覺得朕錯了嗎?」
慧夫人的死在內衛例行卷宗上只佔了短短一行字,卻讓薇寧的心沉到底端。此次昏迷九年的寧柔被找到,是隱藏在周叢嘉身邊最深的慧夫人,競全身之力才查到的消息,可是她死了。薇寧不知道該將這個帳該算在誰的頭上,沒錯,慧夫人定是死在周叢嘉的手上,可到底是因為梅庄的安排她才去了周叢嘉身邊。義父深謀遠慮,一切都是她的錯。
「你曾說過,因為避讀母名,所以才會少寫了梅字的一筆,你的父母何在?」
薇寧起身謝過賞賜,接過玉碗時留意到江含嫣飛快垂下的眼眸中有絲不安,她立即肯定這碗酒釀有問題。女帝剛剛說的話究竟有何深意,為何要賜她飲酒?難道這酒是穿腸毒藥?
「那些朝www.hetubook.com.com臣們一個個看似老實,其實都巴不得朕早些死,早點交出手中的權利,可是朕哪裡做得不好,前朝那些男人,只知享受後宮三千佳麗,朝政國事全都視同兒戲,朝臣卻認為理所當然,他們有誰能及得上朕得勤勉?」女帝說的是實話,前朝之尊,是她的夫君,一生碌碌無為,朝政國事早早便交給了時任皇后的女帝處理,臨死前又覺得自己養虎為患,想要斬殺這頭虎,豈料虎未死,斬虎的利器卻折個精光,反逼得猛虎傷人。
江含嫣頓時不自在起來,她一直覺得薇寧的眼睛太利,似乎一下子就能看穿所有,在三京館時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左右無人,江含嫣仍是壓低了聲道:「方才在裏面,上將軍郭宏奏請陛下早日立儲。」
坐得這麼近,可將女帝的眉眼看得極清楚,也許是脫下了龍袍卸去了御冠,她就象個韶華漸去的婦人,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眼中的自信。女帝聽了薇寧的話有了淡淡的笑意,眉稍眼角的風情自然不是少年女子能比得上的。
好在女帝並沒有非要她回答,自顧說下去:「都說女子不能執掌江山,可是朕偏要做個皇帝,還要做一個讓朝臣們信服的皇帝,這些年我以為他們已經認清這一點,女人也能治理江山。可是,他們竟然還沒死心!」
難道她哪裡露了破綻,這一碗酒釀喝下去,會不會就此死去?不,她不能死,否則所有的籌謀、等待的時機就此白費,但這是御賜之物,即使有毒,她也只能毫不猶豫地喝下去,不然抗旨不遵仍是死。
她深吸一口氣,恭敬地拜下身子:「見過國師大人。」
江含嫣緊張地吸著氣,站在一旁不敢亂動,手心貼在冰冷的金盤上冷得發顫,她心中因為薇寧被另眼相看而產生的嫉恨轉瞬間消失,只覺終日服侍著的女帝喜怒難忖,看著倒在地上的薇寧如同看到了自己。
宴會正式開始,蕭頌來得晚了些,他在殿外被德怡公主纏了一會兒,並沒趕上方才的精彩場面,只覺在場之人個個神色有異,當下不動聲色在離女帝不遠的地方坐下來,前頭坐著福王和裕王,肅王單單坐在對面,沖他遙遙舉杯相敬,身邊兩位皇表兄也擠了擠眼,他只得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喝到口中才發現自己面前放的是茶水,大概是姑母體恤他,命人給他上的茶水。
薇寧略有些疑惑,依命往前移了幾步,又上了層台階,直至來到案前,她下垂的目光正好看到案几上那些散亂的奏章。
「免禮,起來吧。」殿堂空曠,女帝的聲音遙遙傳來,較之白日少了些冷硬無情,多了些疲憊。
還能為了什麼,女帝明擺著賞識薇寧,一同召入宮的女學子,全都分派給女官們調|教,只將薇寧送去謝吉安那裡,別人不知道,江含嫣卻是知道的,這些事不出今日薇寧自然會知道,她何必掖著藏著。
「明日起百官放假三日,你也不必總呆在謝吉安那裡,好好歇上三日,朕賜你酒釀一杯,然後送你出宮。」
「朕有一個問題,這些年總也找不到人問,你來說說看,朕這一生,是否做事錯多對少,是否真的不為天地所不容?」
薇寧搖搖頭,國師府不是龍潭虎穴,她也不是沒去過。只是國師這個人太危險,想到他的手段,想到陸儀廷死去時的慘狀,薇寧心裏微涼,眼前這個人手上沾著無數忠臣義士的鮮血,他殺了她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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