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繾綣兩相隨
四、逃出宮
「你瘋了嗎?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是嗎?」
「沒什麼意思,想請夜妃娘娘到我連國小坐。只要大旭朝的皇帝可以給我們送份大禮,那娘娘自然也是要作為回禮,轉贈於他的。」雅瞳陰冷地笑著,靈晚卻在心中暗暗叫了一聲不好,中計了。她運氣于手,正要揮出,心口卻一陣猛烈的刺痛。
「現在確實不是對手,可是加上十二座城池,就不會一樣了。」
「我不會讓你用我威脅他的。」靈晚發狠地說著,甚至拒絕夏侯曄為其上藥。
大笑幾聲后,裴瀲晨突然間正色問道:「為何?」
「啪」的一聲,靈晚的嘴角頓時溢出血色,雅瞳卻還在笑:「看吧,現在相信了吧?咯咯咯咯……」
當那侍衛將風鈴交給靈晚,那眩目的紫色刺疼了她的眼,她苦澀地落淚,終於明白他的苦心,以為只是他無心的一個小小動作,卻不想,竟包含他熱情的真心,靈晚想哭,卻只是默默流淚不止。
裴瀲晨聽罷,臉色差點兒沒成菜青色,他掙扎道:「你這是敗壞我的名聲,哪有男人喜歡風鈴的?」
「是啊,謝謝你帶我出來。這份情,我記下了,有機會我一定還你。」說完,靈晚朝他揮揮手,準備離開,卻被一人強行阻止。定睛看去,靈晚竟再也說不出話來。
夏侯曄仍舊表情淡淡:「不過是想用你換我哥哥的一些東西。」
見靈晚動了真怒,裴瀲晨也不再嘻笑,只正色道:「娘娘可要想好了,如果想出宮,過了今日,怕是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放我走。」她說。
「有何不可?你大可以說,是帶回家送給你宮中的妃子們,她們也開心,你也開心,不是嗎?」靈晚木然地說著,心裏卻惦記著那風鈴聲越來越近。
「親大哥?哈哈,哈哈,他有把我當成親弟弟嗎?他把我送給別人當玩物,我在床笫之間百般受辱的時候,我就發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他夏侯昭給我帶來的恥辱,我要百倍千倍地歸還於他。」夏侯曄的眼中血紅一片,血絲瀰漫,而靈晚卻在聽到這個結果時,無言以對。
「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會怕,又怎麼敢帶我出宮?」靈晚無所謂地說著,言罷竟然又高聲朝外喊道,「停車,太子殿下聽那風鈴聲兒不錯,去取一個回來。」
「娘娘說笑了,瀲晨只是十分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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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娘娘,所以,想做個順水人情而已。」裴瀲晨的話,靈晚自是不會全信的,於是她也試探性地說:「不如說說看你的計劃,如果行得通,本宮可以考慮考慮。」「你為何要如此?他是你親哥哥。」
歪著頭,她看向裴瀲晨:「是嗎?本宮不需要你的幫助。」
「我勸你別再浪費體力了,我連國的散功丸也不是摻假的貨。別說你現在打不過這一群人,就算是我,你也打不過。」說完,雅瞳用力地朝靈晚扇了一巴掌,靈晚想避開的,卻發覺動作不如平時那般輕盈。
她知道夏侯昭的無情,卻不知道他會對夏侯曄下如此重手。如果說這一切都要追究責任,那麼她想,還是怪她的,她為什麼要多事呢?為什麼要去為夏侯曄求情?可現在,這一切都晚了。傷的傷了,獲罪的獲罪了,而她,卻成為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禍水紅顏。
「不要任性了。靈兒,我明白地告訴你,我是不會把你還給他的,只要十二座城一到手,我在連國就能當上丞相,到時候和太子一起勸說皇帝攻打旭國,你在他身邊,反而更不安全……」
風鈴,是風鈴,車隊經過的整片樹林都掛滿了風鈴。靈晚的雙眼迅速染上淚光,是他,原來,太自信的一直是自己,他早就知道了她要離開。雖然放出狠話,說生死糾纏,可他終於還是沒有為難自己,竟然就這麼任她離開。
一直以為自己在夏侯曄的心裏是特別的,可是聽到這些話,靈晚終於驚恐地想,原來這一切,又是她的自以為是。
車輦一路緩行,終於還是駛出京都。靈晚收拾好一切,也只是裝了一個小小包袱,跳下馬車。靈晚已恢復自己的容貌,只是為了出行方便,換成了一身男裝。車上,裴瀲晨面色如常,卻是突然不再笑了。
心,痛得木然,卻也終於讓她清楚,原來,她對他,從來不是恨,那莫名的怨氣,竟也是因為太在意了而已。可現在,她明白得太晚,他們之間,也許,再無可能。思及此,靈晚只覺心口被人撕扯不止,痛得人撕心裂肺。
「靈兒,別害怕,別害怕。」夏侯曄的聲音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溫柔而清朗。靈晚卻在他重新伸手撫觸她的臉時,憤怒地大叫:「不要碰我。」
言罷
和圖書,他竟也笑笑離去,留下靈晚一人,盯著手中的人皮面具發獃。
「你瘋了嗎?夏侯曄你怎麼能變成現在這樣?」
靈晚面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雅瞳公主。」
「我是瘋了,但我不後悔,我要做皇帝,我要做皇帝,哈哈哈哈……」夏侯曄瘋狂地大笑著。靈晚似乎在他眼角又看到了一滴未落的淚水,但,亦只是那瞬間的一眼。她知道,夏侯曄已經死了,現在站在她眼前的,只是擁有了一副皮囊的魔鬼。
那麼,他為何不阻止她出行?是倦了,累了,還是厭了呢?她覺得心裏難受,難受得挖心挖肝的疼。雖然是她任性地要離開,可她仍舊瘋狂落淚,忽然她沖那串串風鈴厲聲大喊:「夏侯昭,你是故意的是嗎?你要讓我永遠都不能忘記你是嗎?你做夢,你做夢……」
「就算我殘忍,那也是讓他逼的!靈兒,我答應過你,我要讓你當我的皇后,那麼現在,還是那句話,我會做到,我要那皇位,我也會履行對你的承諾。」
「你和裴瀲晨是一夥的嗎?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聞言,靈晚終於收起了淚水:「你要割旭國十二座城池給連國?你瘋了嗎?」
「不可能。」他回。
「那就試試看好了,看看他對你的真心有多真。」幾乎是咬著牙在說這些話,夏侯曄的表情極度地猙獰。這讓靈晚不禁有些后怕,他和夏侯昭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竟如此恨他。
靈晚的眼淚,似乎喚回了夏侯曄心底最柔軟的記憶,他輕拭著靈晚頰邊的淚:「靈兒,別怕,只要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得了你。只要夏侯昭他能依約割讓十二座城池,我保證,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自那日以後,靈晚似乎真的想通了。她可以不恨他,但卻不能不怨他,所以,她想離開,離開皇宮便可以不再相見,不見便不會再有痛苦。可夏侯昭也似乎有了自己的動作,任憑靈晚如何計劃逃出皇宮,卻總是不得成功。在她的身邊,彷彿被夏侯昭織了一張巨大的網,將其困在其內,再沒機會離開。
「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做法讓你傷心了,可是我保證,我不會傷你一分。」夏侯曄的眼中,再無陰冷之氣,只餘溫暖,但靈晚卻只感到陣陣發寒。
「哪怕是國破山殘,你也要得到這江山嗎?連國根本不和圖書是旭國的對手,你憑什麼以為你還能得到那皇位?」靈晚也不再好言相勸,只是那麼冷漠地盯著夏侯曄,無情地說出這個事實。
裴瀲晨不語,只是笑笑入袖袋取了一物交到她手上道:「有了這個,我相信,娘娘知道如何做是最好的選擇。」
此語一出,靈晚被驚得張大了嘴。她知道夏侯曄造反了,她也知道夏侯昭留了他一命,可她不知道,他的命竟是這樣留下來的。靈晚又哭了,是真心地為了夏侯曄而落淚,這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竟會落得如此的下場。
「明日午時,我要離開旭國回連國去。如果你真的不想離開,那我也便不再自作多情。」他的話,確實對她很有誘惑,但她卻堅持地搖了搖頭:「我想離開,但我不想欠你人情。」
「因為,欠別人的可以不還,欠你的怕是我想還也還不起。」她雖然心情不佳,但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所以,只一眼,她便看穿了裴瀲晨的狼子野心。
聞言,靈晚懊悔不已,她早就想過這連國太子帶她出宮不可能那麼簡單,卻不曾想會給夏侯昭帶來如此大的麻煩。
「原來你在連國。」
「我為何要如此?你為何不問問他對我做了什麼?你以為我是以什麼身份待在連國,公主駙馬嗎?哈哈!哈哈哈!」夏侯曄瘋狂地大笑著。笑罷,靈晚竟發覺在他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閃耀著冷冷的光。
夏侯曄的話還未說完,靈晚便閃電般地出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你居然幫著外人攻打旭國!那是你的家鄉,是你夏侯家的子民,你怎可如此自私、如此殘忍?」
只有擁有如此大氣胸懷的人,才能包容天下,才能讓黎民百姓過上好日子。只是,這一切,她似乎明白得太晚了。
他終於還是沒有防住自己的,靈晚忽然有些失望,扮成隨侍的裴瀲晨揶揄道:「怎麼?才出來就開始想他了?那你還出來做什麼?」
她並不傻,從夏侯曄的這些話語間她已聽懂了許多的意思。他說他要立她為後,可是,怕也是無限期的空口承諾罷了。他既然聯繫上了連國的太子,想必與雅瞳脫不了關係,那麼連國太子憑什麼信任他呢?難道不是因為雅瞳?
他隻字不提雅瞳,是又想讓自己相信他的空話一場嗎?事到如今,她對他早已冷了情,別和-圖-書說做他的皇后,便是與他共處一室怕也是不會心甘情願。只是為何他永遠都不懂?以前不懂,現在同樣也不懂?
靈晚怒目而視:「你想幹什麼?這可是旭國的皇宮,不是你連國的太子府。」
沒有理會他的話,靈晚只手掀簾,看馬車外風景,她終還是最喜歡這宮外的風景如畫。正出神間,前方傳來一陣叮咚之聲,舉目望去,靈晚當即怔愣住了。
權力讓人瘋狂,怨恨讓人心生魔障,靈晚不是不懂他的心事,但她再也要不起他那種吃人般的深情。這些複雜的陰謀與算計之中,有裴瀲晨,有雅瞳,還有她風靈晚,夏侯昭知道多少,又猜中了幾分,她不得而知。只是,在這一刻,她終於相信,如果讓她重新選擇,她想,她會承認,只有夏侯昭才是最適合做帝王的人選。他無情,但憐惜蒼生;他冷傲,但義薄雲天。
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又一次見到了來旭國進貢的連國太子裴瀲晨。彷彿洞悉了靈晚的心事,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你想離開嗎?我可以幫你。」
第一次出宮的時候,他守了她一夜,親手將那風鈴系在她床頭,讓她帶走。可是,她卻猶豫了,將那風鈴留在了清淑宮。當她重入深宮,卻再沒見到那風鈴的蹤跡。她以為,那只是他一時興起,可現在,她卻懂了,那也許正代表他的一片真心。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靈晚不理會他,扭身想走。
「殿下還是自重的好。」裴瀲晨的**她一年多前已然領教過了,所以,並不意外,但以他的身份,公然調戲於她,實在不算是什麼好事。
「我不知道你想要從他手裡得到什麼,可是,你不會成功的,我在他心裏根本沒那麼重要。」並不是賭氣,靈晚會這麼說,只是想讓夏侯曄放棄這個想法。事實上,她更擔心,如果夏侯曄執意如此,夏侯昭會為了要回她一一就範。
「娘娘先別生氣,瀲晨也是想幫娘娘一把啊。」見靈晚有些想走,裴瀲晨忙轉身攔了她一把。
「沒想到你記性還不錯,不過,想走,應該是不可能了。」
「你要走嗎?」
彷彿是看穿了靈晚的心思,夏侯曄有些殘忍地笑了:「你是不是很好奇,他對我做了什麼?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我的親哥哥,給我取了個新名字,叫玉姬,親手把www.hetubook.com.com我送給了連國的皇帝做男寵,你知道男寵是什麼的,對不對?」
連國的皇宮中,靈晚終於見到了夏侯曄。只是,此時她面前的夏侯曄已完全變了一個人。
靈晚愕然轉首,卻看到夏侯曄一臉絕情:「你以為裴瀲晨為什麼要帶你出宮?真的只是為那十二座城池?那是因為我告訴他,如果打下旭國,我分給連國一半。」
裴瀲晨適時地擋在了靈晚和雅瞳之間:「妹妹,別衝動,打壞了就不值錢了。」
她危險地挑眉:「看來太子殿下對本宮很是關注呢?您到底有何打算?」
很普通的一句話,似乎只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見面之後的寒暄之語。夏侯曄亦是苦澀一笑:「是啊,原來我在連國。」
「保證?你的保證就是用我來威脅自己的親大哥,割自家的地,給別人?」靈晚笑得猙獰,恨不能伸手給他一巴掌,把他打醒。
靈晚出宮了,在猶豫了許久之後,仍舊選擇了接受裴瀲晨的幫助。原來,那日裴瀲晨交給她的人皮面具,不是別人的,竟是裴瀲晨自己。扮成任何人,想必都不如扮成他來得方便。靈晚暗自佩服於裴瀲晨的好計劃,但另一面,卻又擔心著夏侯昭的反應。
他並不是什麼善良之人,她不敢保證自己走後家人會不會受到不平的對待,但至少還有大哥和三哥,想必夏侯昭看在他們勞苦功高的份兒上,也會給幾分薄面的吧。思緒翻飛著,一路無言,直到她猛地醒悟,竟發現自己已離開皇城數里。
她突然的喊叫聲,驚動了車隊的其他人,所有人都奇怪太子的車輦里為何會有一名女子。但當眾人將視線調回馬車時,裴瀲晨已將靈晚拖回了車內。
「娘娘話不要說這麼滿,如果娘娘不需要瀲晨的幫助的話,該是早就出得宮去了,又怎會為此徘徊數十天?」一句話,透露了太多的信息,很明顯他是有備而來,且對自己的行蹤也了如指掌。
「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怪不得當今聖上寧可冒天下之大不違,強納你入宮。若是換了我,恐怕也是同樣選擇。」裴瀲晨十分讚賞靈晚的這種洞察能力,所以,話語之間欣賞之意漸濃。
「我是瘋了,不過,我也要定了。」夏侯曄的表情,那般地扭曲,這讓靈晚清楚地明白了一個事實,他變了,仇恨蒙蔽了他的雙眼,已沒有人有能力改變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