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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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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三章 白頭浪卷

第二部 廟堂篇

第三章 白頭浪卷

「讓給聞家……」孫業清細想了想,不禁雙眉一挑,「也就是說把揭百官底的風頭讓給聞家?」好主意!一石二鳥呢!
長光站在一邊看著媯語時而隱怒時而無奈的神情不知怎地忽然就轉入了羞澀與忿忿時相交雜的面色,他心中微覺奇怪,皇上的心事,看來似乎頗為古怪。
「謝皇上。」幾人都十分欣喜,一時安元殿透出幾分熱鬧。
媯語回神,「咦?怎麼還沒去睡么?」她瞅了眼周圍幾人微澀的眼睛,便點了點頭,「嗯,多上些來,大家都一塊兒吃些。」
「哎,楚叔這麼一說好像也是。我那將軍府上常清早八早就聽對門的南王府前有吵嚷聲。」孫須略想了想,那來時途中那些聚眾堵在那裡的民眾也可能是為這個了。
「王熙?」聞家的女婿?
長光不動聲色地輕補了句,「只怕是過巧了。」
於是,幾個侍女擺上小几,布好碗筷。知雲已上了一籠,熱氣蒸騰,餡香四溢,勾得所有人的口水都上來了。媯語輕笑著拿起筷子,「再擺上來,大家都坐下來吃吧,看著你們在邊上饞著我也吃不下。來吧,今日都不必拘禮。」
知雲忙將口中的湯包吞下,也顧不得燙,略欠了欠身子,微有些口齒不清地道:「已送過去了,這會兒他准吃得滿口燙呢!」
「皇上,這是戶部的秋後結算,請您過目。」
孫預呵呵一笑,「沒錯。三叔說到點子上了。」
孫業成寬慰地一笑,這個兒子雖素來穩重,但遠知長泉,又是以這等亦撫亦剿的身份前去,道中安危確系重要,倘若有什麼不思安定之人假宵小之手來個暗算,終也難防。此番能得報平安,孫業成心中的憂慮算是解了。
「是奴才疏忽了,這就去準備。」知雲心中暗驚,皇上的身子是愈來愈怕冷了。
媯語接過,看了看數目,眉宇微斂,「都核算過了?」
長光清平的聲音穩穩地回蕩在安元殿里,「柳大人說,孫大人對兵部諸事已基本上手,對麟州的情況一直謹慎有餘,只是對於護州將軍房延熙猶疑不定。」
但這一記插話卻將孫業成才平下的氣又給挑了上來。「他是讓人放心,你呢?整日只知與那些將士郊遊打獵、飲酒作樂,你求過上進么?」孫業成盯著他,「還有你對門的南王,皇上安排你住那兒的用意你心裏可有過數!」
「阿頤一向謹慎,哪那麼容易出事。」孫須也在一旁說得輕快。
媯語朝黑褐色的葯汁瞅了眼,也無二話,吸了口氣,捧起就是仰頭一灌,一氣喝盡。隨即便苦著臉拿過知雲同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奉上的甜湯,直到漱去口中藥味,方舒出一口氣,「叫巫弋將當歸的量減去些,難喝死了!」
這日朝會才散,孫業清、孫業成會同中書侍郎章鉞、刑部尚書楚正廉已齊聚攝政王府議事了。孫須是最後一個踏入府門的,見眾人俱已到齊,撓了下頭,不好意思地道:「方才街上有些鬧騰,來得晚了些。」
「爹,一個落了勢的藩王,又是降王,能玩出什麼花樣!」孫須不以為然。
媯語深吸一口氣,暫按捺下脾氣。這事要辦也急不得,看來明兒得找孫預他們來好好商議一番再說了。
孫預沉吟了會,端起茶喝了口,才淡道:「不管誰都一樣。」他說得甚為淡然,仿若毫不著意,但這看似輕巧的話卻讓眾人心中都定了計較。
「不錯,這蕭水天便是其幼子,失蹤的六年裡他幹了什麼無從得知,但近來似乎又出現在天都了。而且,據聞與王熙走得極近。」
孫業成一聽這話是更氣了,眼看又待出口教訓,孫預趕忙搶在前頭插了句,也順勢轉入正題,「皇上近日似乎有動三王的意思。」
長光心中認同,但這話卻是不能述之於口的,作為一個內臣,他只能說到這裏了。
「唔。」媯語的目光忽然就變得有些深沉,「說下去。」
「這是一著,兩邊都有得鬥了。麟王現有了丹書鐵券,只怕日後不好收拾。」孫業清現為兵部尚書,因軍報關係,與麟州事務多有接觸,也就有了頗多的了解。
「起來說吧。」媯語示意小秋等侍從退下,才沉聲問,「怎麼樣?孫業清可對麟州有什麼看法沒有?」
長光不知如何回話,只能低首細算,才不過看了一行,卻已明顯感到兩道探視的目光直直地瞅著他瞧。他抬頭,不意外地對上媯語好奇的目光,「皇上?」
孫預見人已齊,就想把要事說說,可眼角轉至書案,忽然就看見一封書函來,便輕快地拿出來道:「頤哥已於五日前抵達長泉,途中一切康泰。」
「呵呵,這說得可不就是你自己?」媯語一說,眾人都跟著笑了,安元殿里第一次出現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讓媯語從裡到外,渾身都覺得暖洋洋的,極為窩心。
「三王以降王之身入都,然一未受懲,二未盡奪其兵,且手下虎將俱環伺在側。這是一勢,皇上忌諱,想必三王也知道。但這勢卻破不得,於是他們唯堪護身的就只有拉攏朝臣為其說話,恐怕這裏面還有德王。」孫預的最後一句說得異常深沉,帶著https://m.hetubook.com.com一種決斷。
「嗯,那快過來幫我一起核算戶部上呈的年末結算吧。」媯語招招手,「自己搬把椅子過來。」
可是孫預……提到孫預,媯語總是有些不大自在。那日之後,她一直迴避他,但似乎越迴避,就越覺得他無處不在。依法依禮,他那日自是欺君犯上,但……但她能拿著這個辦他么?他倒是不怕,而她也的確說不出口。哼!想來他定是料准了自己不敢開口,所以有恃無恐!
「嗯,楚叔說得不錯,依小侄愚見,咱們不如將這個懲藩的功讓給聞家。」孫預輕撫了撫袖口,語氣平淡卻意味深長。誰都知道藩王起事的茅頭是直指女皇和聞家的不是么?
孫須「嘿嘿」傻笑兩聲,撿了個位子坐下。眾人也只微微一笑,並不在意。章鉞與楚正廉俱是孫家世代相交的舊識了,彼此之間也不甚拘禮。
「取國帑以為己用,取光了又加征賦稅,奪民之利以飽私囊,這幫國之蠹蟲!若聽之任之,還哪裡有個國家的樣子!民不聊生,不用他匈奴來犯,藩王來叛,碧落早就自取敗亡了。」媯語在大殿上來回走著,帳目其實她先長光一步已核算過,當時就瞧出不對勁,但還抱著一絲希望,或許是自己弄錯了,畢竟戶部有汲克在,不至於糊弄自己到這個地步,但現在看來,汲克並不是個靠得住的人。虛帳,全是一筆虛帳!若長此以往,國庫之財盡入私臣之手,國將不國!「要整!一定要整!」可是怎麼整?拿人定是不行,朝中多少官員,都盤根錯節地牽扯在那裡,即使如今她已親政,令出即行,生殺予奪,但真正要除一些弊政卻並非便易。
「看來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女皇對於煽動民情這一手的確使得頗為高幹,每次都能收到較好的成果。章鉞呷了口茶,思索著這幾日所經手的公函,卻忽然發現似乎這一切舉動仍只停在民間,並未傳到朝中呢。「對了,朝廷上好像不怎麼知情吧?」
「話是這樣,但朝廷若要收麟州之兵,只怕他也不願。」此話一出,二人都無話可對了。沉默了半晌,媯語輕拍書案,「也罷,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暫放一放無妨……剛才你探柳歇的口風,覺得孫業清怎樣?」
媯語聞言輕笑,「這個柳歇,為人上果然是巧極了。」
「怎麼?要算盤么?」媯語問他。
「是。謝皇上。」幾名值夜的小宮女都面有喜色,一下子來了精神,熬了大半夜,肚子也的確是有些餓了,且又是錦河湯包。那可是桐州一大特色小吃和圖書呢!素以皮薄而韌,餡香而鮮享譽整個碧落。
「皇上。」知雲捧上一碗正冒著熱氣的葯湯,濃重的藥味讓媯語有些嫌惡地蹙上了眉。知雲瞧著這番光景,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知她不喜喝葯,但也只得上前軟語輕道:「皇上,這是祭司大人開得補藥方子,奴才們可不敢有所耽擱。」
國事太重,但皇上的心事更重,其實是該好好休養的,但這些話,他一個內臣極難開口勸解,且即使勸了,皇上也不見得會聽吧?唉……
「蕭達?莫非就是『辛酉三才』的蕭達?」孫須驚呼,他平日里就極是崇仰『三才』,一個麟州第一謀士左明舒,一個在任羽州期間寫下《兵法窺略》的蕭達,二人都被他奉為圭臬。
「完美?都是做給我看的!」媯語霍然立起,「哪有什麼不知去向!還不都進了大臣的私囊!一個字,就是貪!」
媯語夾起一隻玲瓏剔透的湯包,小巧精緻,皮是擀得極薄,隱約可見裡頭的餡,而湯匯在底處,皮子墜了下來卻是聚而不破,可見功夫的到家。媯語小心咬了口,皮開,香氣直衝喉口,湯汁也跟著浸入唇舌,鮮香美味,確實好吃,只是略有些燙。媯語吹著氣,瞧見知雲正捧著嘴在那裡呼氣,顯是吃得急了給燙了。不由地,她笑了聲,「知雲,先涼涼吧,你送些過去給喜雨。」
算術?媯語有一瞬的怔愣。她對這一項還真是荒廢了許久了吧?「放著吧。你去忙你的好了,長光回來叫他過來就行了。」
「嗯。」章鉞捻須輕輕頷首,「聞家一定會爭這個功的。他這麼積極,只怕麟王那邊也會有所防備呢。」
「心算哪……」
直過戌時三刻,長光才匆匆趕至安元殿。「長光參見皇上,讓皇上等久了。」
「皇上,奴才準備了錦河湯包,要不要來上一些?」知雲覷了個空,笑呵呵地上前問著。
「是。」知雲微吁一口氣,笑眯眯地將葯碗撤去。這話皇上每次喝完葯之後都會說,可每次的葯份都仍照舊。祭司大人吩咐的,誰也不敢,誰也不想稍減葯份。皇上這身子呀!著實要好好調理了。今春的那次,想起來都叫人揪心不已,居然是命懸一絲!
長光稍稍斟酌了下,「柳大人說,孫大人剛直而盡責,只不過許是才任兵部尚書不久,處事上稍嫌莽迂了點,不得穩妥。」
孫預斂眉一嘆,「只要麟王能安安分分地,這也不算什麼。」可是麟王會安分么?誰都知道不可能。
「怎麼?」
「是。」長光忽略自己由這嘆氣中所帶的欣羡意味而引起的怪異,沉心核算和-圖-書,不再旁鳶。
「回皇上,奴才的算術並不很好……長光算術不錯,不如等他辦完差回來,奴才再與他核對一下?」
「嗯。」媯語低首又翻開一道奏摺,不過才看了幾行,喜雨已捧了一疊文帙入殿。
「之前不動,自是因為有利可圖,親政的呼聲是能高一分是一分。三王也不是笨人,這點眼光還是有的。至於現在么,畢竟三王造孽太多,民怨可不是那麼好息的。」孫預說著,朝楚正廉看了眼。如果他沒猜錯,她應該已經在著手安排了吧?那日的表疏,她是一定是看到的吧?想起那日,孫預目光微浸笑意。
「是。」喜雨微訝,皇上多才,但那些卻是在未央宮打下的基礎。可這算術一項,似乎未曾有特別的西席單獨來教過呀。不過也或許是某位西賓曾傳授過皇上一些吧。喜雨也未做多想,就退下了。知雲其實也有疑惑,但他卻以為許是才年及十六的女皇想學些新花樣了吧?
「是。」長光將椅子放在御案前,坐于偏角。媯語扔給他一摞報表,他接過翻開,才要細算,卻瞥見書案一側橫著幾張畫得凌亂糊塗的紙,似乎是什麼符咒類的圖文。長光才略帶好奇地張望了幾眼,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略帶羞赧的笑語「呵呵,這是沒事畫著玩的。」說著就見媯語一手抄過紙張,揉了扔在一邊。
嗯?媯語微奇,能讓長光如此說話,那這個柳歇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了?應該不是小事,難道就是在瀛州一行途中?媯語心中微明,長光這句話傳達了一些極微妙的情緒,怕是想不去,卻又不能回絕自己的差使吧?這次去柳府定是心有愆違了。嗯,也罷,以後不派他再去就是。媯語岔開話題,「啊,長光,聽說你極精算術?」
德王?那是的確不能再留了。楚正廉微微點了點頭,「那這民怨一事就不妨搞大些,到達朝堂才比較好辦事。這事就交給我吧,刑部好辦事,不然也可以和大理寺的汲勝打個招呼。」
「……似乎是承建元年的榜眼吧?後來不知為何放棄功名,不知所蹤了。」孫業成久在吏部,當年與禮部尚書也多有走動,選吏更是看重過這個人,只是不知為何突然走了。
孫預眸光微挑,亮出一道精光,「那是三王打點得好。而且打點得太好了,反而讓皇上起了戒心。」試想,三王投誠,但罪責難逃,朝中又豈只有一個何秉來直言嚴懲?
楚正廉想著麟王,忽然又記起一個人來,「你們可知譙化蕭水天這個人?」
楚正廉沉思著開口,「莫怪近日來,九門提督高鵠曾多次加派京畿巡www.hetubook.com.com防的人手,並與刑部司獄也打過招呼,原來竟是……天都近日並不太平。」
長光直覺今日的皇上有些怪異,卻又不好多問,只得答道:「不用,長光會心算。」
長光沉默了會,緩緩吐出一句,「長光以為,麟王若有異心,房將軍仍會取大義而舍小恩。」
直過亥半,長光終於攏著眉將之全部核算完畢,在他合上帳目時,媯語沉婉的話音便傳了過來。「核算完了?」
「……是。」喜雨應得有些遲疑。
「如此則有勞楚叔了。」孫預輕揖了一禮。
「嗯。這人古怪!據聞才學極高,而且還是天德辛酉科探花蕭達之子。」
「知雲。」媯語擱下硃筆,捏了捏凍得有些發僵的手指。近十一月了,一過酉時,便漸趨陰冷,而這安元殿又是忒大,空曠得讓人倍覺寒意沁膚。
「房延熙么,」媯語微攏秀眉,顯得也有些為難,「他的心的確向著朝廷,但別家待他也厚,老麟王一事想必他已心存愧疚了吧?」
「國政的各筆款項都是即奏即取的,且略有不足便加征賦稅以充國庫。」長光頓了頓,其實這是題外話,但他就是因為這加征的賦稅才入的宮。在達官看來才不過幾兩銀子的賦稅,可是卻把許多人的一生都徹底改變了。他想起自己的妹妹,皇上是厚待他的,但曾經的苦卻是深深地刻進骨子裡的。皇上是個有所做為的聖主,只是有些事情她還並不知道,最關民生的就是這一條,她會想聽的。「這是碧落一直沿承下來的老規矩,只是長光發現,這筆款子中有一大筆不知去向。雖有名目,但花費只是虛名……皇上,如果單就帳目來說,做得近乎完美無缺。」
「是。」
孫業成白了他一眼,「怕是擾了你的酒興才對吧?」
「這話怎麼說?」孫須心中略有不明。
「可都正確無誤?」
「對了,知雲,什麼時候在安元殿里添個火盆吧。都快十一月了。」媯語披上小秋遞上的一件裘袍,隨口吩咐。
「正確,但有誤。」
「皇上請息怒。戶部一直是六部中最難辦差的一個,這些都是法之沉痾。其實在繼順年間還更厲害些,這些年算是好的了。」長光出言勸慰。
楚正廉擺擺手,「客氣什麼。藩王是必除的,就算皇上不動手,我們也要動手。現下倒是這事由誰來挑個頭好,還得計較一下。」
長光目光微茫,有點摸不著頭腦,「長光的確會些。」
動三王?幾人心中都微微一怔。皇上有什麼動向,這話自孫預口中說出便是千真萬確的。可是,怎麼忽然就要動了呢?之前還極優待的,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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